第101章


    ◎打发青枝◎


    翌日


    天刚亮,青梧院外就有人候着。


    柳腰腰悠悠转醒,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身侧的位置,没摸到熟悉的身躯,迷迷糊糊的唤了句,“骦雁。”


    “郎君您醒了。”在外间候着的骦雁快步进来,撩开了拔步床的床帘。


    柳腰腰眯着眼好一会才适应刺目的光线,他呆呆的盯着有些陌生的环境,两扇曼帘卷起,一副半开,青色的曼帘上绣着两只纷飞的黄鹂,是在淮阳。


    柳腰腰惊坐而起,着急的问骦雁,“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呢?我得去正寝请安啊!”


    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把骦雁吓的心惊,忙伸手去扶他,低声解释,“家主特意交代不让叫您的,说让您睡饱了在起,至于主君那边家主说她打过招呼了,您不用过去。让您忙您自己的事情,等她中午回来带您一起过去用午膳。”


    “这样啊。”柳腰腰心落回肚里,重新坐回床沿上。“家主什么时候走的,有说办什么事去了吗?”


    “还是老时辰,辰时(早上七点)起的,说是先要去给主君请安,然后出府,具体要办什么事情奴才就不敢打听了。”


    “反正她不是公务就是见人,没个闲时候。”


    骦雁伺候着柳腰腰穿上鞋袜,又听他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起的更早,天刚亮就醒了,乳公公抱着她逛了半个时辰的院子,这会子吃了奶,正睡回笼觉呢。”


    柳腰腰面皮微微发热,阖家都起了,只怕就自己一个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在公婆宅院里,确实太不成体统了。


    “快帮我梳洗吧。”


    “是”


    梳妆之时骦雁又禀报了另一件事,“有几个哥哥天不亮就在咱们院子外面候着了,想要拜见家主和郎君,家主没见他们,说让郎君处置。”


    柳腰腰对着镜子里自己明媚的模样很是满意,心情一片大好,“知道了。”


    他先去东厢房看了女儿,小小的人儿睡着了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奶香,越发惹人喜爱,柳腰腰足足在摇床边呆了一刻钟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于青梧院的厅堂传了一行人进来。柳腰腰居中上座,日冕月华青枝等人分两列站在了厅堂,左列以日冕为首,右列以青枝为首,穿的都是昔日上京姜府下人的衣着。


    “奴才等拜见郎君。”众人齐齐跪拜行礼。


    见着日冕这些熟面孔,柳腰腰嘴角也露出了笑容,“都起来吧。”


    柳腰腰目光不经意的从青枝身上扫过,脸还是那般的娇媚,看来在淮阳过的不错嘛!


    “谢郎君。”日冕膝行着上前两步,朝着柳腰腰又磕了个头,“奴才在淮阳日夜挂心家主和郎君,现在见主子们顺顺当当回来,心中替主子们高兴,还请郎君不嫌弃奴才粗苯,还让奴才回来伺候。”


    “我们也是。”


    “想回郎君身边伺候。”


    这屋子里的大多都是宫里赏出来的,伺候过不少主子,都知道姜府是个极好的去处,家主温厚,柳腰腰大方,在他跟前伺候打赏最丰厚,甚少有无缘无故打骂下人的时候,这样好的差事,哪有不争着抢着回去的。


    柳腰腰慵懒的靠在八仙椅上,抬手轻轻抚着小腹,慢悠悠的开口,“我如今有了身孕,身边是要有几个老的人在身边家主才放心。”


    日冕眸光一亮,“恭喜郎君,郎君大喜,郎君真是福泽深厚的人。”


    “嗯。”柳腰腰眉目舒展,“以前在正寝伺候的人就都跟着回去,日冕月华还做原来的差事,至于其他的等回了上京我再细细安排。”


    日冕等人欢欢喜喜的叩头谢恩,柳腰腰让骦雁给了些赏钱后列站两侧,堂下边只有青枝一人还跪着了。


    他不自在的看了看左右,小脸泛白,咬了几次唇瓣才开口,“奴才青枝给郎君请安,求郎君准青枝也回上京伺候。”


    “这可不巧。”柳腰腰歪着头拿指尖揉着额穴,“前几日我还和家主说起这事呢,她说书房重地多机要,还是不放男子在里面伺候了,也容易移了读书办差的志向。哎,这可让我好生为难,正寝人够了,放你去各堂口只怕委屈你了。”


    “只要是在姜府伺候,奴才不觉得委屈。”他何尝看不明白柳腰腰的惺惺作态,只是先在形式比人强,他将姿态放得很低,“郎君若是不嫌弃,求您还是让我做之前侍弄花木的活吧。”


    柳腰腰挑眉坐直了身子,笑道*,“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我身子乏也不想和你磨,就直接给你挑明了吧。”


    “我,柳腰腰,不是个贤惠大度的人。”柳腰腰积威的丽目不经意扫过骦雁,复又落回青枝背上,冷声开口,“给你两条路,第一,留在淮阳姜宅,你能讨得谁欢心,过什么日子凭你自己的本事。第二家主之前赏你的东西还作数,我也发一回善心,将你的身契给你,自此以后你爱上哪去上哪去,别在我这碍眼。”


    姜逸之前赏他的镯子就值千两,更遑论还有其他精巧的小玩意,这第二条路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够不上的天花板,够他优渥的过一生了。


    只是他这一生,经历过家主那样好的女人,别人只怕再难入眼了。在淮阳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那么怯懦,那半年,家主对自己那么的好,自己怎么就没有抓住机会呢。


    青枝直起了腰,看着椅子上的柳腰腰,他身上每一样珠宝,他面颊的气色,积威的眼睛,都彰显着他过的很好。可笑自己以前还看不起他,觉得他不过靠着一身狐媚侍人,侥幸有了身孕,才让家主一直放不下。


    原来自己才是最可笑的人。


    几息之间没等到回答,柳腰腰没耐心了,青枝见状下定了决心,“奴才多谢郎君赏赐身契,以后就回青州老家去,不扰郎君烦心。”


    “那就这样吧,日冕月华留下伺候,其他人还回原来的地方,和老宅的管事交涉完差事,后日随家主回上京。”


    “奴才遵命。”


    日冕月华了解柳腰腰的脾气喜好,又都是人精,青梧院里的事他们上手的很快,两人又是老搭档配合默契,很快骦雁就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临近中午,柳腰腰唤他过去的时候他还欢喜了一刻,“郎君您叫我,有什么吩咐吗?”


    日冕正替软塌上的柳腰腰捏腿,“府上小少爷单名一个一个雁字,你这个名只怕有些冲撞。”


    “这……”骦雁面露急色,大户人家是有这样的忌讳的,金尊玉贵的主子怎么能和奴才重名呢?姜宅这样的府邸自然更要注意。


    柳腰腰淡淡道,“还是改一个吧。”


    “是,请郎君赐名。”


    柳腰腰打量着这张脸,比日冕等人确实漂亮多了,莫名想到动身前那晚他在姜娘跟前的暧昧痕迹,心里声了几分烦躁,又强压了下来,“沉鱼落雁,形容你的容貌勉强还算贴切,改成别的也可惜,不如就叫骦鱼吧。”——


    102


    第102章


    ◎以骨肉为依托,用血脉相连接◎


    姜逸进了月亮门,柳腰腰正牵着女儿的小手教她走路。圆墩墩的小家伙走的摇摇晃晃,偏生胆子还大,小脚迈的飞快。弄得她身旁的乳公公并柳腰腰身边的侍儿都满脸紧张,在他们父女身边弓腰伸手的护着,生怕摔着了哪一个。


    “大小姐,小祖宗诶,您慢着些。”


    “郎君您也要看脚下啊!”


    一院子手忙脚乱,倒是小家伙第一个发现她,圆溜溜的眼睛一亮,张着小手迈着小腿就往她这奔,“娘,娘,咯咯咯……娘……”


    姜逸心中一暖,张开双臂,半蹲着将撞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抱起来,“咱们小珏会走路了,真棒。”


    像是听懂了大人的夸奖,小家伙笑的更开心了。


    女儿乖巧妻主俊美,冬日的暖阳洒在母女二人身上,让这温馨的画面熠熠生辉,边上的柳腰腰掌心下意识的抚上了尚平坦的小腹,眉眼弯弯,这样惹人疼的孩子他腹中还有一个呢。


    会是个女儿吧。


    如果他能再给姜娘诞下一个女儿,以骨肉为依托,用血脉相连接,就能永永远远伴在姜娘身边了——


    在这个世界,女人再是喜欢自己的孩子,耐心也是不多的,在孩子笑的时候抱一抱,逗一逗,一盏茶的功夫也就丢手了。进了内室,乳公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上前准备接孩子。


    姜珏却搂着母亲的脖子不撒手,“娘娘……抱,抱,娘娘抱。”


    姜逸朗声一笑,将她搂的更高了些,“好,娘抱,娘娘抱咱们小珏。”


    乳公公偏头去寻柳腰腰的眼色,妻主喜欢自己的女儿,喜欢和她亲近,他心中窃喜,轻轻挥手说,“下去吧。”


    姜逸坐在羊绒地毯上,陪女儿搭房子,一直玩到小珏打哈欠,揉眼睛,才将她交到乳公公手里。


    柳腰腰递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手巾,趁着姜逸擦手的空档,小声道,“姜娘这么喜欢小珏,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


    姜逸笑笑没说话,儿子还是女儿,可不是你这会能决定的。可转眼对上他那双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眸子又心软了,轻声答复他,“好,都好,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柳腰腰的笑容在一瞬间绽放,若不是顾忌身边的下人,只怕下一刻就要投怀撒娇了。


    姜逸将手巾递给他,“你收拾收拾,一会随我去前厅用午膳。”


    “哦,好。”柳腰腰眉心一跳,思绪在一瞬间就低落了下去。往日种种浮现在脑中,他最是不喜欢和公婆一桌用膳,婆母还好,公公向来不喜他,对他从来没有好言语好脸色,更是变着法的给妻主后院塞人。


    况且,这种家宴上,他作为偏房,也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不在公公身后侍奉,也是要在妻主身边服侍。


    前厅


    一共摆了三桌,主桌主位上姜母已落座,姜父坐次位,下首是姜雁。唯独姜母左手边还留着一个位置,柳腰腰一看便也知晓,确实没有他的位置。


    相比主桌位置的稀松,另外两个副桌坐的可谓满满当当,姜母偏房侧室多,庶女、庶子就更多了,有一次他和姜逸闲聊,问起她的庶弟妹有多少,姜逸半响没答上来,思索了好一会才道,总不下二十人吧。


    人都齐了,对于姜逸这个晚辈的晚到,满屋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有异色,姜父更是笑眯眯的招手,“逸儿来了,快入座吧。”


    柳腰腰跟在姜逸身后,待她落座后,弯腰磨磨蹭蹭的将素巾铺在她腿上,心里忍不住期待,她能说些什么。


    可素巾铺了,手也擦了,他甚至已经抢了小侍儿的活,摆上了香茶和碗盏。热腾腾的饭菜一盘盘端上桌,眼看要开宴了,他心里一阵失落,只能认命往姜父身边去。


    姜逸确是看到了母亲身边的连翘,许久未见,他倒没什么变化。即便是将发髻高盘,斜插金钗,也掩不住满脸的稚嫩。这样俏生生的一张脸,伴在她母亲这个五十上下的人身边,实在违和。


    当年他被父亲安排在老宅,有名无实的等了她三年,她怜他无辜,本想认他为义弟,再给他找一个好人家。可他心存贪念,再加之柳腰腰设计,竟委身了能当他母亲的人,红颜伴枯骨,当真令人唏嘘。


    隔着膳桌,二人的目光并未对上,连翘在察觉到姜逸眼睛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就极快的垂下了头,苍白的小脸,不知是羞愧还是害怕。


    姜逸也不想多管,她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自己右手边时,没看到人,偏头再找,柳腰腰正后撤身子要走。


    姜逸拉住他的手,不明所以的问他,“去哪?”


    柳腰腰低眉顺眼也不看她,小声答,“我,我该去公公身边服侍。”


    姜逸皱着眉,“那就用的到你。”


    柳腰腰咬着唇瓣没说话。


    姜逸再看自己下手边空荡荡,立刻明白了,抬眸扫过上首的父亲,瞪着柳腰腰,一副隐忍模样,要不是顾着自己,只怕立时就要骂人。


    “偌大的姜宅,还缺椅子不成?”姜逸沉声吩咐身后的小侍儿,“还不给郎君看座?”


    侍儿们下意识的去看主君的脸色,脸黑似锅底,可也知道,姜逸才是这个家最说了算的人,哪敢迟慢,忙不迭的添椅子。


    姜逸指着自己身边的椅子对柳腰腰说,“坐吧。”


    柳腰腰心里乐开了花,看了看那位置,可还是矜持的说,“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上首的姜父桌下的手都要将帕子扯烂了,直在心里一通骂,‘骚蹄子,就知道矫揉造作的哄女人!’


    “有什么不合规矩,一家人吃饭,哪有那么些规矩。”姜逸不容拒绝的命令,“坐。”


    “是。”柳腰腰款款坐下,身后的侍儿也极有眼色的上前伺候,给他铺上素巾,添上碗盏。


    姜逸看着放到柳腰腰手边的那盏茶,吩咐侍儿,“给郎君换一杯清水。”


    “啊,是。”


    姜母听着女儿这不同寻常的关怀,目光落到了女婿身上,笑着问,“哟,腰腰这是又有身子了?”


    柳腰腰两颊泛红,腼腆的回话,“回母亲,是,已有两月余了。”


    “哈哈哈哈……这可是大喜事啊,咱姜家要添人口了,腰腰你是大功臣,是该坐着。”


    自己的名字被婆母唤在口中,柳腰腰总觉不适,低着头不再应声。


    姜父神色复杂的看了着柳腰腰,半响憋出一句,“你倒是能生养,算你有福气,请大夫看了吗?可是个女儿?”


    姜逸接过话,“爹,月份还浅,哪里就看的出来,再说了,不拘女儿还是儿子,都好,我们都喜欢。”


    两个月,好脉息的大夫已经能把出来了,没给准话,十有八九就是儿子了。“你呀,就一门心思的护着他吧!”姜父忍不住斜了自己女儿一眼。


    “吃饭,吃饭。”姜母对这个漂亮又能生养的女婿越看越喜欢,笑呵呵的替他打圆场。


    饭桌上,姜逸时不时给柳腰腰夹菜,姜母清清嗓子开口,“你们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再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总要年后再回京赴任吧?”


    姜逸停下筷子,“娘,女儿京中还有要务,需尽快回去,后日一早就要动身了。”


    姜父反应最大,霍然起身,“这也太急了,你才回来多久啊?什么事那么急啊,就不能再多呆几天吗?咱们一家人也一年没见了,这才刚见面你就要走。”


    姜母也跟着附和,“是呀,这也太急了,你皮糙肉厚的不怕奔波,你这娇郎可怀着身孕呢,眼下还是不稳当的时候,也跟着你一路奔波吗?”


    “我们回京走水路,没多大问题。”姜逸耐心解释。


    “坐船那一颠一颠的劲儿也不好受啊,”姜母眼珠子掉在女婿身上,满面担忧,“腰腰这身娇肉贵的哪里受得了,依我看,不如留在淮阳修养吧,等生了孩子,你有空了再来接他们爹仨。”


    这两句话若由公公来说是合理的,可从婆母口里说出来,就有些关心太过了,柳腰腰心里一阵不舒服,更不想独身留在淮阳。公公不待见,婆母没个正形,实在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悄悄在桌子下面一个劲扯姜逸的袖子。


    姜父无语的瞪了姜母一眼,言语上却又跟着附和,“将他留下也好,你自去办你的事情,免得还要分神照顾内务。加上小珏也还小,你又要顾大的,又要看小的,还怎么办你的正事。”.


    103


    第103章


    ◎珍珠◎


    “你又要顾大的,又要看小的,还怎么办你的正事!”


    柳腰腰自知席间没有自己张口的份,可心中实在焦灼,埋头使劲给姜逸暗示。


    桌下的袖口被扯的直颤,要不是姜逸稳着手腕,只怕自己虚虚搭在桌沿上的手都要被身边的男人拽下去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在这呆不下去吗?


    姜父觑着对面神色古怪的二人,目光先是在自己女儿晃动的手腕上一落,眉头一跳,随即瞪向埋头闷声的柳腰腰。小妖精,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撺掇逸儿和我对着干!


    “咳!”姜逸清了清嗓子,腕上随之一轻,她避开父亲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转向上首的母亲,笑道,“正是因为小的皮实,大的娇弱,正是让人费心的时候,才不敢将他们父女留在淮阳烦扰母亲父亲。”


    “哼!油嘴滑舌。”姜母笑呵呵的,她一向是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倒是姜父忍不住发了牢骚。


    姜逸并不理会。


    “吃饭,吃饭。”姜母站出来打圆场,又吩咐身后的连翘,“将这一盅银丝鸽给腰腰端过去。”


    “瞧你瘦的,你是双身子的人,可别一心想着保持体态,多多进补养孩子才是正理呢。”


    柳腰腰被盯得不自在,暗暗垂了眸子,“是,谢谢母亲关心,儿婿知道了,”


    “好呀,真是好。”姜母对自己这个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出身嘛是低了点,但是好生养啊,这三年抱俩,我逸儿可算是后继有人了。也是奇了怪了,这脸儿这么小,腰儿这么细,不像是好生养的,偏偏还就是他有这个福气,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腰腰肚皮要是争气,再给我姜家生个女儿,嘿嘿,淮阳这份产业,母亲我便做主,就给小孙女当满月礼了。”


    呀,这倒让人意外,柳腰腰下意识抚上小腹,去瞧妻主神色。


    不是说婆母把着淮阳的产业舍不得松手吗?这一大家子,嫡子庶女,偏房侧室,上百口子人,成家与否,每房每院月月从公中支例银,核销账目,但是家里的田产、铺面、矿产、庄子、古玩珠宝、宅子等家产可是一分一豪没分出去的。


    姜逸也愣了一下,“您还年轻,怎么有这个念头了。”


    偏厅两桌的偏房庶女听到姜母这话更是心惊,有些城府浅些的,面上已经挂了脸色。


    “年前就有这个想头了。”姜母胖胖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叹了口气,“你这官越做越大,我这需要的应酬也就越来越多,你娘我就是泥腿子出身,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应付起来乏累的很。加上你这一次贬斥起复,真把我折腾的不轻,也闹了不少笑话。”


    拿着钱像无头苍蝇到处送礼,想给自己女儿打理这事姜母隐去不提,“这偌大的家业本就是沾着你的光才有的,合该由你来承袭。”


    “至于你这些姨父们,妹妹弟弟们。”姜母扫过偏厅一眼,“拿出两成来分,也够他们衣食无忧,鼎立门户了。”


    “他们以后若有个什么过不去的坎,理不了的事,也望你能提携一二。”


    偏厅的两桌人,在心里极快的拨了算盘珠子后轻轻松了口气。


    姜逸没接她这话,“母亲春秋正盛,考虑这些还太早了。至于您不想应付的那些麻烦事,不想应酬就不用应酬了,我会处理好。”


    “哈哈,不急不急。”姜母白胖的脸上本还挂着忧愁,目光一转到柳腰腰身上立刻就笑眯了眼,“腰腰生产还得大半年,你们这次来回也仓促,这事还办不了呢,不急不急。”


    这顿家宴柳腰腰吃的心情复杂,回了院子还是神思恍惚,骦鱼扶着他到窗下坐好,趁着给他递手炉的空挡问,“郎君怎好似不高兴呢?”


    柳腰腰抚上暖烘烘的手炉,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语气淡淡,“你觉得是个女儿吗?”


    骦鱼目光随着柳腰腰青葱般的指节看向他那尚平坦的小腹,悄悄咽了口唾沫,尚未等他回答,柳腰腰下一个问题又至。


    “你看着老家主待我……如何?”


    他话问的稍显犹豫,骦鱼却一点没犹豫,“奴才明眼瞧着,老家主待您这个女婿可是极为满意,通家家产都交到您手里了。”骦鱼瞄瞄左右后压低了声音,“这事情无论放在谁家,都是认您执掌中馈、当家理事的意思呀。”


    “有这个意思?”柳腰腰掌心在小腹滑动,口中似在呢喃,“不是点名了给这孩子的吗?”


    人人都盼着是个能继承家业鼎立门户的女儿,我也是这样期待的,可万一呢……。骦鱼刚刚的嗫喏,心里涌起一丝烦闷。


    “给您的孩子不就是给您的意思吗?”骦鱼一脸的理所应当,“小主子才多大呀。还不是您来打理着。就跟什么来着呢?”骦鱼脑袋卡住了,思索了半响才灵光乍现,“啊,垂帘听政,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瞎说什么!”


    骦鱼见柳腰腰凤眸一厉,吓得立马禁声。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柳腰腰直起了身子,“我可提醒你,家主在中枢行走,家下说话做事都要谨言慎行。若是回了上京,你再这样咋咋呼呼的,可别怪我不留你。”


    “是,奴才知错了。”骦鱼磕了个头,“奴才以前粗野惯了没见识,以后定不敢了,多谢郎君教我。”


    柳腰腰情绪稍平。


    骦鱼刚起身就见一小厮前来禀报,“老家主拨了一批侍儿过来,说让您看看可有顺眼的,留几个在院子里伺候。”


    柳腰腰整了衣冠出寝门一看,院子里站了能有四五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穿着打扮是姜府大管家的模样,一见他便叩头行礼。


    “老奴秦衫拜见柳郎君。”他身后带来的小侍儿们也乌泱泱的跪了一地,齐齐道,“奴才拜见柳郎君。”


    “秦官家请起。”骦鱼等人搬来了八仙椅,柳腰腰顺势坐下。


    秦官家利落的起身,笑着主动禀报,“家主说少主院里人手本就不多,又听闻您处置了一个,想必更缺人手了,特吩咐奴才将府上机灵的侍儿带来任您挑选。”


    姜逸有了女儿便不能在称大小姐,柳腰腰愣了一瞬,才从他这声少主中回过闷来。


    “多谢母亲慈恩,微末之事,她老人家都挂在心间,请秦官家代为禀报,就说儿婿晚间到青松院请安时再亲自叩首谢恩。”


    “遵命。”秦官家抬手指向身后站成四排的小侍,请柳腰腰相看,“郎君您瞧,这些都是府上拔尖又听话的小奴才。”


    是想在姜娘身边安插几个小眼线,平时打听打听消息吗?念头一起,柳腰腰随即便打消了,要是这个打算,那肯定是挑好了人直接送来,而不是混在这四五十人中间,万一自己没挑中,岂不落空?


    柳腰腰闲庭信步,目光依次在一个个侍儿脸上扫过,一个熟悉的面庞晃映入眼中。


    “你……”


    那小奴才不过十五六岁,见柳腰腰明显认出了他,激动的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奴才珍珠,给郎君请安。”


    是叫珍珠,柳腰腰勾回指向他的指尖,第一次跟姜娘来淮阳的时候,主君为了抬举那是他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连翘,想方设法将他撵去小阁楼住。


    那时候姜娘对他真是情浓的时候,夜夜想法子支开珍珠来找他幽会,夜夜尽欢。柳腰腰一想着就觉着耳尖发烫,忙转了思绪,问他,“你还在花房做事吗?”


    “回郎君,前年开春厨房缺人手,就调奴才去厨房伺候了。”


    前年啊,柳腰腰算了下时间,想是姜娘前脚带着自己回上京,这孩子后脚就被主君迁怒,贬去厨房了。


    “你这乖觉的模样倒是合我的缘。”柳腰腰转头看秦管事,“要不就他吧。”


    “额,当然行,您再挑几个吧。”想进少主院子的人多,前面第一排都是花了银子的,谁知他却不紧不慢溜达到最后一拍,相中一个烧火牙子。


    “家主说由着您选,末了带回上京还是留在家中院里都行。”


    柳腰腰顺着他的意思,在第一排又点了两个人,“行了,就他们吧,妻主吩咐说这两日就要动身回京,院里就不多添人了。”


    “我也乏了”,柳腰腰作势揉了揉腰。


    “郎君您贵体要紧,奴才就不再打扰了。”秦管事心在滴血,收了十几份银子,只成了两事,余下的还要退五成,哎!别的主子听说可以从公中选人,那都是紧着自己的位份还盼着多选几个,一看这体面,二彰显恩宠。这柳郎君怎不安常理出牌!


    “骦鱼让人教教他们院里的规矩,晚些再带过来回话。”


    柳腰腰目光在珍珠身上停留片刻便转身进屋。


    “郎君您瞧,老家主多看重您呀,往大了说,家产给了您,往细了说,院子里缺人手这样微末的小事,她也放在心上,只怕这会正劝主子,给您正名呢,您说是不是?”


    先前饭毕,姜逸让他先回院里,自己和母亲有事商谈。成双入对的出去,自己一个人回来,一路上他都没什么精神。


    “没精神想那些事。”柳腰腰抱了暖炉,重新窝回了椅子上。


    家主不回来,你一准没精神,骦鱼腹诽,口中劝他,“孕中费精神,郎君要是乏累,不如去小憩片刻吧。”


    “怎么又没精神?”门口传来女人爽朗的声音。


    柳腰腰心中一喜忙就迎上前,“这么快回来了?”


    姜逸任他那一双素手解下自己大氅的带子,她自己宽下大氅扔给跟上来的下人,然后牵了夫君的手,低低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情蜜意暖人心魄,柳腰腰眉眼仿若羊脂白玉,触手便可生温,“没有不舒服,就只常常觉得困顿而已,问过大夫了,说不打紧。”


    “那就好。”姜逸牵着他往拔步床上去,“走,睡觉。”


    “啊!”柳腰腰看她那架势,唬的小脸都白了,“你,你,你个大忙人,自忙你的公务去吧。”


    “陪你睡会!”


    “我,我自己睡。”柳腰腰看了眼外面三尺高的日头,别扭的推她手。


    大中午的,她陪自己关门闭户的睡觉,像什么样子,况且还是在淮阳,婆母公爹眼皮底下,晚间过去请安,不定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104


    第104章


    ◎猜中心思◎


    婆母公爹眼皮底下,晚间过去请安,不定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骦鱼见二人这阵仗,极有眼色招呼小侍儿们退下,敛声屏气掩上房门。


    两人肩对着肩,手挨着手,还真是正正经经陪他睡觉。


    姜逸向来事忙,没有午憩的习惯,合上眼,脑中也是一片清明。柳腰腰倒是时常小睡,可如今女人躺在身侧,她心尖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根本睡不着。


    “刚刚饭桌上我瞧公公脸色不好,你没吃挂落吧?”犹豫片刻后,他小声问。


    “是气的不轻,不过他都习惯了。”


    那倒也是,柳腰腰藏在被子下的脸儿轻笑,想到妻主每每对自己的回护,心里便美滋滋的,悄悄将手塞进了她掌心,眼睛向她脸上瞧去。


    “你这几天不忙了呀?居然有空陪我午睡。”


    “快年下,没什么事了。”


    “哦。”柳腰腰忍不住找话题,想和她多说说话,“我今天见着一个人,你猜是谁?”


    姜逸握住那只不老实挠哧她掌心的小手,轻轻一捏,示意他老实点,也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珍珠。”


    看她眉头轻皱,显然没想起这号人,柳腰腰不满的侧过身子,将头枕上了她肩膀,笑道,“就是咱们初次回淮阳的时候和我一起住在小阁楼的珍珠,人家一个实诚孩子,当年可被你折腾的不轻。”


    埋怨里带着几分娇嗔,让人多想,说得仿佛不是珍珠,而是他自己。


    怎么还越凑越近了,姜逸稳了稳心神道,“那你赏他些银子补偿一下。”


    冤家!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以前那么简陋的阁楼,都想尽办法偷期密会,现在高床软枕,她倒正经起来了。


    柳腰腰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脑袋慢慢下移,脸枕在了绵软之上,还借着咳嗽,轻轻磨了两下,“好呀,赏些什么好呢?”


    姜逸啪地的打开双眼,郑重其事的教训,“你老实些,谨遵医嘱,下来!”


    柳腰腰伏着不动,嗫喏着,“医嘱说帷幄之中少些恩爱,没说不能……”少和不能是一个意思吗?孕期本就体热,都快三个月没亲近,有时候走在路上,没由来的一股电流直窜而下,好不难耐。况且,明明是你死皮赖脸要陪人家午睡,骂名我是担定了,虚无一场,岂不大亏。


    这都是明晃晃的暗示了,锦被之下,沿着宽薄寝衣边边,姜逸手掌顺着光滑的脊背而下,掌心下肌肤比平时灼热几分,只在那尾巴骨上轻轻一捏,怀里身躯就颤颤巍巍的抖动,嗯哼声细细碎碎、高高低低。


    “我道你怎么忽然找我扯闲白,提珍珠,原来是这个意思。”姜逸恍然大悟,轻轻一笑,掌心顺着臀缝而下,芝兰早成玉树,衔珠泣露,“竟这般急不可待?”


    柳腰腰先是被猜中心思,后又被勘破隐秘,心中大臊。扭动想躲藏,哼哼唧唧之声更重,哪里还能答的了话,不过十来下,眼前白光一闪,竟就缴了械。


    脸上春情尚在,胸膛起伏不定,柳腰腰茫然的盯着白纱上穿柳扶风的翠鸟。


    姜逸见他神色难看,不发一言,拿锦被擦了手便安慰他,“许是孕期体质特殊的缘故,你别多想。”


    没听说谁孕中会这样啊,柳腰腰脑中乱做一团,难道是他停药的缘故?


    以前在上京,他们夜夜欢歌。为求长久,他私下找大夫开过益气补元,补血强精的药。那方子效果极好,被翻红浪时场场尽欢。但自从离了上京,药就停了。


    难道,他现在已经到了离了那药便不行的地步了。


    地龙烧的旺,催发着百合浓烈的香气,若如暖春,柳腰腰却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怎么了?”姜逸吓了一跳,就怕是不是刚刚伤到了他,搂着他肩膀急急的问,“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


    “不是。”柳腰腰长臂缠着她身躯,将自己紧紧贴在她身上,严丝合缝才罢休,“姜娘我没事,你别走,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姜逸搂住紧贴在自己身前的人,手掌从头顶轻抚着他柔顺的秀发,一下下捋到腰背,“没事的,偶然有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别怕啊!”


    任姜逸如何宽慰,他心总是揪着,想找大夫来号脉,可如今身在淮阳,身边没有知根知底的大夫,这事又难以启齿,如何开口。万一再遇上个嘴碎的,叫他怎样做人。


    怀里人脊背越发僵硬,她这刚被吊起来了兴致,心里也有些郁闷。这事又尴尬,自己越是安慰或许他会更在意,姜逸试探的建议,“要不找大夫瞧瞧?”


    “不”


    好吧,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姜娘,咱们快回上京吧。”


    美人急切的楼上了她的脖颈,姜逸揽上了他腰肢,拿下颌抵着他柔顺的发顶,“好,反正都安排妥当了,就提前走,咱们明日就出发。”


    “好,谢谢姜娘。”


    又依偎了片刻,姜逸说要去偏房沐浴,并叮嘱他,“左右无事,你再睡会。”


    柳腰腰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直到姜逸已经唤了人,门外传来骦鱼温声应答,眸中原本呆呆的神色倏然一厉。


    心中立刻就警觉起来,一瞬的时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扑身保住姜逸腰肢,“姜娘别走,再陪我睡会吧。”


    “额!”坐在床沿的姜逸,柳腰腰半个身子靠在她背上,垂眸,腰上是紧缠着一双白皙的玉臂。夫郎如此多情,若在品时,她倒乐于再同他温存。可现在,本来就是打算洗个澡降火去燥,这不让去,还得陪着他睡,那不活受罪吗?


    “姜娘你别嫌弃我好不好,我……,等回了上京就好了。”


    “没嫌弃你啊。”嗐!姜逸心里狠狠叹了口气,“睡吧睡吧,我陪你睡,不走了。”


    转身搂人,重新倒回被中,对着那红润的唇瓣狠狠亲了两口解馋,“睡吧,别多想了,对身体不好。”


    柳腰腰心中甜蜜,仰头对着她嘴角轻轻吻了两下,指尖轻轻一勾,就扯开了她里衣的带子。


    姜逸正想让他别闹,臂弯中的人笑盈盈的望了她一眼,便缩进了被中,撩开衣襟顺着小腹一路吻了下去。


    湿濡温软的吻和着软烘烘的热气,所到之处,恰如星火燎原,“呵……”


    姜逸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浊气,“你……倒也不必如此,说了没嫌弃你……”


    柳腰腰的吻落在姜逸伸来阻挡的掌心上,那感觉,恰如一朵红梅初绽,冰雪消融。本来搁在腹上阻拦的手,鬼使神差的反附,摸上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手指插,,入发中,变了意味。


    就知道你拒绝不了,柳腰腰抿唇轻笑,埋头,全由头顶的手掌控,取悦它的主人——


    这场午觉总之没能在正常的情况下睡完,甚至谁也没有睡着,柳腰腰漱了口,将水吐进盆中,姜逸拿了手巾递过去,问他,“没有不舒服吧?”


    “那就那么娇气。”柳腰腰媚眼轻轻扫过她面上,转着腰肢坐在了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拿羊角小梳打理自己的青丝。


    屋子里百合的香气已经太过浓郁,姜逸将窗户一一推开,让冬日的暖阳照进屋子,驱散满室旖旎。


    柳腰腰透着镜子,目光跟着她在屋子里转悠,见她开完了窗户,又在屋里溜达,这瞧瞧那看看,尤其对他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拿着他制香的器具把玩,打开一个个盒子,拿出香丸放在鼻尖轻嗅。又翻到了他擦身子的香膏,抽屉一扯开,一堆瓶瓶罐罐叮叮郎朗,柳腰腰面皮一红,忙就阻止,“哎呀,就是些*寻常胭脂水粉,你别看了,仔细给我打了。”


    姜逸双眼一咪,极快的打开了一个,一股熟悉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她掂着手中的珐琅小罐走向柳腰腰,“我说你怎么香喷喷的,原来悄悄涂了这些。”


    “谁悄悄的了。”柳腰腰兀自嘴硬,“不过是寻常男子常用之物。”


    寻常男子脸皮薄,又正经,爱俏些的,最多用些茶油抹一抹发梢,哪敢在身上涂这些妖妖娆娆的东西。不过这都是桂芳秘事,姜逸一向洁身自好,他就赌她不知这些。


    “哦,你说是就是吧。”


    她从来没留意过柳腰腰一应私物,此时倒也来了兴致,这看那瞧,最终逛到了他妆台前。


    等镜子中两人的脸贴在一起,才明媚的笑了,“怎么,想帮人家梳妆啊,你倒是会吗?”


    “要不我试试。”姜逸拿了一只青黛,准备往她脸上描摹,就被美人拍开了手背,“才不要,人家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你可别来给我添乱,眼看着就要去正院请安了。”


    姜逸也不勉强,随手又打开他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手指拨过里面的金簪银钿,都是近期新添的。


    柳腰腰执起一只金簪,对着镜子别好,看着镜中俏丽的容颜,会心一笑。


    姜逸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腕,轻轻抚了上去,“这缺了个东西。”


    “赏给你那个青枝了。”


    “咳!”姜逸悻悻摸了摸鼻子,“等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105


    第105章


    启程的日子虽定的仓促,然路上一应起居兰英打点的极为妥当,加之水路平稳,一路上柳腰腰赏着姜景就进了上京。


    下了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的京水渡,换乘并驾马车,一帧帧熟悉的景色飞驰而过,空气中飘着些许鞭炮炸花后的硝石气味都极为好闻。


    姜逸陪着柳腰腰并坐在马车中,柳腰腰一手揽上妻主的手臂,一手轻轻掀开了轿帘一角偏头往外看,笑道,“还是上京热闹,还没过年就开始放烟火了,再有半个月,除夕之夜的烟花只怕要放燃一整夜。”


    “还以为路途颠簸你会不舒服,没想到你这精神头倒是足。”


    还不是因为心情舒畅之故,柳腰腰心中甜蜜,往妻主怀里依偎了些,娇声道,“全奈姜娘一路体贴照料。”又扶小腹,“也是这孩子乖巧懂事,竟一点没闹腾我。”


    “嗯,是比他姐姐文静些。”自打将姜珏接回身边,那小人儿意识到这是自己爹娘父母,只要一离了二人半刻,就闹着要找爹娘。刚会走路的年纪,爬高踩低,会说的话不多,但小嘴就没停过,精力之旺盛,让人为之咋舌。饶是姜逸这样有耐心的人,船上这十来天,也是被她烦的头大。


    “你呀,非得让保父看公带小珏乘另一辆车。”柳腰腰挠挠妻主手心,“难得这孩子能和我这么快亲亲热热的,我想多陪陪她嘛,”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陪。”姜逸双手放在颈后,仰头而靠,悠悠道,“你都多久没陪我了?”


    柳腰腰俊脸一红,下意识的去看左右,“你,你怎么还跟你亲女儿争。”


    “回了府,让这小丫头跟着保父睡,别日日夜夜来闹你,你这身子那里受的住她折腾。”


    “好。”柳腰腰乖乖应了。


    马车拐过几个巷口,已经进了内城,却不是回府的路,柳腰腰诧异的问姜逸,“这不是回府的路啊,兰英走错了吗?”


    姜逸闭目假寐,“圣上新赐了宅邸。”


    “呀!”柳腰腰瞪大了眸子,半响,凑到妻主面前,悄悄问,“你,是不是又升官了?”


    “俸禄涨了五成。”姜逸掀开眼皮,垂眸笑看柳腰腰,“总算勉强够养活咱家这位阔气的娇少爷。”


    “讨厌,你混说什么!”美人大是不快,拿小拳垂她胸口,“什么少爷,我,我,人家孩子都给你生了,你少来取笑。”


    跟在车外的骦鱼,听着马车里一阵阵娇笑,心中不禁羡慕,等看到庄严阔大的新宅时候,眼珠都不会转了。


    柳腰腰搀着姜逸的手下了马车,进了宅院,听管事随行禀报,新邸占地五十余亩,比原来姜宅足足大了十倍。其间亭台水榭,房屋院舍自不必说,还另有湖泊山林,宛若一处山庄。这样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凤毛菱角,只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荣园的牌匾是陛下亲赐墨宝。”管事恭敬的一一禀报。


    还真是皇恩浩荡,也不知她升任几品了,柳腰腰默默听着,不时偷瞄妻主,只怕帝卿世子都娶得了。


    “西边山林那边那块空地开辟出来,给你修个跑马场吧,你不是早就想学骑马了吗”姜逸见柳腰腰不知在想什么,居然落后了半步,便牵了他的手到身边,叮嘱,“等你生完,恢复好了再慢慢学,可别一欢喜了就逞强。”


    刚升起来的那一丝别扭被春风拂散,柳腰腰扬起了眼角,“那你亲自教我?”


    “成!”


    这是个极为受宠的,管事多瞧了柳腰腰几眼,心中默默有了盘算,对他务必要小心周到才行。


    园子太大,姜逸赶路回来也无心多看,到了正院之后,受了管事们参拜,便直接交待了,“以后外院我说了算,内院一切事宜郎君定夺,尔等悉听遵命。”


    “奴才遵命。”


    “行了,都下去吧,郎君今日乏了,你们明儿再来听教诲。”姜逸简单说了两句便携夫郎进了内寝,余下各管事领命行礼后面面相觑。


    姜逸粗粗打量了一下屋内陈设,精巧雅致,香风阵阵,转过珠帘一瞧,西暖房焚了香,轻皱眉头,立刻吩咐日冕,“屋子里不要焚香。”


    “是。”以前也焚淡香啊,他还特意挑了家主最喜欢的小苍兰。日冕提着心,立刻吩咐小徒弟拿走香炉。


    姜逸见其他一切都好,一边更衣,一边和柳腰腰说,“你看哪里不喜欢的,以后慢慢让他们换。”


    “嗯,我瞧着都挺好的。”柳腰腰看着日冕淡淡一笑,“日冕做事一向是仔细的。”


    日冕向旧主投去感激的目光。


    姜逸不过在家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老时辰早去上朝去了,柳腰腰在床上滚了两圈,睡意全无,便爬起来梳妆,又派日冕去接父亲过府。


    父子俩照旧是一见面先哭一场,又听儿子说腹中又有了,这才喜极而泣,“我儿总算是苦尽甘来,终身有靠了。”


    柳腰腰抚腹不语。


    日冕给老爷子添茶趁机向柳腰腰禀告,“郎君,荣园管事的在外面候着,说有许多内务调度请您裁夺呢。”


    “你忙去吧。”柳父闻自己儿子又当家了,打心底里高兴,忙就催他,“你妻主家大业大,你要尽心侍奉打理才是。”


    “不如父亲陪我去廊下吃茶吧。”柳腰腰轻轻一笑。


    茶桌儿摆到正寝游廊上,六步阶梯下,左边候立了数十名内仆管事,右边却是两排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见主子落座纷纷叩头行礼,“奴才参见郎君。”


    “免礼。”柳腰腰垂眸下视,瞧见那群美人,各各如珠似玉,眸中泛起了三分凉意。微微吐气,目光依次扫过左边,除了为首那个,昨天见了一面的管事,其余都是生面孔。


    “都说说吧,你们是什么来历,都管什么的?”


    为首的管事先行一礼,道,“回郎君,奴才们原本就是荣府旧人,因府上无主,奴才们便只是检修房舍,培植花木,养护山林湖泊,所以府上奴才并不多,一共七十八名,各处管事,厨房,采买,车马,内库房,外库房,等管事共十五名,都在这听郎君吩咐了。”


    “至于这些小哥们,是陛下赏赐的美人,服侍家主和郎君。”


    柳父别开眼,猛饮了两口茶。


    “小湖西边有两个院子,收拾收拾,让他们先住着。”柳腰腰淡淡吩咐。


    那离正院可怪远的,连贤惠也不装啊!也是,这位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诞下姜大人长女,如今肚子里又有货了,是有矫情的资本。管事的领命称是。


    “至于内院大管家一职。”柳腰腰微微顿气,声音不大却也极有威严,“日冕在家主面前服侍多年,家主信赖非常,以前在旧邸便膺大管家一职,如今到了容院,一切照旧。”


    “是。”领头的管事面上虽没笑容,却即可领了命,其余人见状也跟着附和。


    余下时间,柳腰腰安排了余下事宜,便叫散去。


    柳父捋捋胸口,“你如今理事有章法,驭下有威严,真令为父刮目相看。”


    柳腰腰在父亲面前还是小儿女心性,俏脸轻红,“在妻主面前跟的时间久了,学了个皮毛,在后院逞个威风也够了。”


    “哈哈。”柳父提到儿媳也扬起了眉,“你那妻主能干非常,却非凡女。她能这么护着你,是你的福气。”


    柳腰腰借着喝水挡了扬起的嘴角,瞥见爹爹给他使眼色,便屏退了左右。


    柳父压低了声音,朝着远处熨衣的骦鱼一努嘴,说,“你身上有了,怎么还放一个这么……妖妖娆娆的在身边。”


    柳腰腰顺着看过去,“就是普通侍儿的衣裳,干活麻利,头发也梳的齐整,爹爹怎地这么说”


    “穿着打扮是挑不出错来,粉腮玉面、琥珀睛,眉毛弯的像柳叶,你看那熨衣裳的模样,弯出的腰儿细,探出的手儿白,垂着的粉颈像天鹅。”柳父瞅了眼儿子,“这样的人,我可明着给你提醒,不适合放在身边,更不适抬举。”


    “从哪来这么一个人?”柳父问。


    “淮阳认识的。”柳腰腰不想和父亲提那些心酸的日子,“以前觉着还不错的。”


    柳父一听儿子这口风就放心了。“嗯,你有数就好。”


    “还有,那些个御赐的美人,你……”柳父呼出一口浊气,“该大度也得大度。”


    送走了父亲,柳腰腰独自在窗边发了会呆,便叫来日冕,先吩咐了一事,“正寝的帘幔换成素色青纱,图案绣成翠鸟穿枝条的。避光帘就用云锦缀蝴蝶,蝴蝶要用月光银线。”


    “是。”这位主子一向就会享受,如今更不会拘着自己了。


    “还有那个珍珠调理好了吗,带来我瞧瞧。”


    “回郎君,规矩都教好了,现今暂安排在外院干杂活,奴才这就去传。”——


    快到午膳时间了,柳腰腰怕姜逸回府用膳,便在正寝明堂见人。


    珍珠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更没见过什么贵人,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呼吸都不匀了。磕了头上首的人没发话,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柳腰腰想了想,朗声道,“骦鱼你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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