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回到位置上。
祁泽全程没有表现出异常,让他和夏橙的cp粉狠狠磕了一把,可是谁也没看见在夏橙下来时,他就悄悄竖起大拇指。
夏橙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对她而言,就是真的结束了。
三年前,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只有他不在,难免让人遗憾,如今终是弥补了这个遗憾。
她隔着舞台和温时年遥遥相望。
他看着她带着笑意的眉眼,不禁有些失神,她到底要见过多大的世界,才会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他好像有点儿坚持不了这样一直放任她了。
殊不知对她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也算是给他们的三年有了一个交代。
等到徐照星领完奖,她就没有任何留念离开了。
所有人都以为夏橙要重新回到娱乐圈继续拍戏,结果连着几个月都没听到任何关于她进组的消息,有心人一打听才知道她到山区支教去了。
圈内人闻言只觉这姐疯了。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她就这样轻轻松松抛到脑后,成为一名朴实无华的乡村教师。
偏偏她这么玩,时隔几年后回来,市场依旧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众人心服口服,不再深究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有温时年听到这个消息时,独立坐在画室的沙发上,望着满屋的油画沉默。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女孩坦胸露背的画作,从他靠坐在沙发上的角度看过去,下拉着衬衫的女孩仿佛坐在他的腿上。
曾经在画下这幅画的时候也的确如此。
她和他在酒店的房间里相拥,由着他为所欲为。
他习惯性的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哦,他已经戒酒很久了。
只是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想打破自己这几年恪守的生活。
她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不会在乎他是否好好生活,也不在乎他是否还在画画,也不再问他是不是又喝酒了。
他忍不住打开沙发旁边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威士忌。
太久没喝了。
还没有喝完一杯就已经生出了醉意。
他望着画里的女孩,这一刻她好像活过来了。
娇嗔着拿走他手里的酒:“你怎么又喝酒了?”
他坐在地毯上想要去戳碰她的脸,摸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他大脑里的掌管恐惧和焦虑的杏仁核,此刻像是一个被火烧到脚背的人,在他的大脑里疯狂尖叫,向他提出警告。
可是他的大脑里为数不多残存的理智却在告诉她。
不要再去做那些让她讨厌的事了。
她说过当老师是她的梦想。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她爱护你一样去爱护她呢?
“我好想她。”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湿润:“阿橙,我好想你。”
他沉默许久,漂亮矜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落寞。
连带着眼尾也是红的。
**
“阿秋——”夏橙端着脚盆从教师宿舍走出来时,就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隔壁住得男老师恰好在外面抽烟,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夏老师,这天怕不是要下雨了?”
夏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将水泼在了不远处的杨柳树下。
和他一起抽烟的男人,拿起夹着烟的指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随即熄灭手里的烟问:“你房间里的水够吗?不够的话我那边还有。”
夏橙对他的态度要好一些。
“谢谢,不用。”
“不客气。”
夏橙来到这里快三个月了,天空中下起细小的雪,一阵寒风吹来,便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气。
这是位于青海的一个小镇,气候恶劣,常年积雪,整个学校就只有三个老师,问她要不要水的男人是来从京市来这里支援的医生。
他们医院的宿舍最近住不了人,就跑到这里来和他们搭伙。
夏橙回到房间,听到住在那个隔壁的男老师蛐蛐道:“你说夏老师放着好好的明星不当跑到咱们……”
“关你什么事?”程珩淡淡打断:“顾好你自己吧,少在背后说别人的事。”
男老师碰了一鼻子灰。
抽完烟后就灰溜溜的走了。
夏橙关掉房间的灯,她的手机却在此刻亮了起来,拿起一看是程珩发来的短信:「睡了吗?」
夏橙没有回复。
他又发来一条消息:「我查过了,明天是晴天,不会下雨的。」
变相在骂那个人胡说八道。
夏橙不禁笑了起来。
双手敲击着屏幕回道:「知道了,谢谢」
他听到她的笑声,也扬起唇角,从柳树下离开了。
第二天,真的是晴天。
不过高原天气变化大,上一刻可能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狂风大作的,没个准的。
夏橙在这里除了教英语,还要教美术和音乐,但凡遇上什么节日,还要领着小朋友排练节目。
在这里读书的小孩基本都是留守儿童,家里都是爷爷奶奶。
他们几个老师除了教书,还要轮换着做孩子们的午餐。
夏橙刚来的时候,都以为她这样的大明星肯定会受不了,结果她烧柴做饭比他们都还熟练,一点儿都不为教学的环境叫苦。
大家对她也从最初的各种猜疑,变成了刮目相看。
是夜。
夏橙被冻得睡不着,起床正准备给自己灌个热水袋,门外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她迟疑上前:“谁?”
“我,程珩。”
“稍等一下,”夏橙披了一件外套,打开门,“怎么了?”
他拿着一个用毛巾包好的热水袋递给她,“降温了,想起晚上可能会冷,灌水袋的时候也顺便帮你灌了一个。”
夏橙想着他一个华协出来的医学博士,在这种偏远小镇为自己做这种事,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谢谢。”
“笑什么?”程珩也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后悔吗?”
程珩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她在问什么。
淡淡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在哪里服务人民不是服务人民。”
夏橙认同的点了点头。
抱着水袋准备和他道别,只听他淡淡道:“你后悔吗?”
“我?”夏橙颇为诧异:“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本来也是像从这样的地方走出去的。”
“那好不容易走出去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因为我希望有更多像我这样的小孩从这里走出去。”夏橙起初是想捐些书本和衣物的,后来发现这些远远不够,于是决定留下来看看大家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程珩发现她和自己见过那些的大明星真的不一样。
面露欣赏:“恩,会的。你在他们心里播下的一颗种子,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让他们通往更远的地方。”
“恩,”夏橙认同的点了点头:“睡了,晚安。”
**
时间转眼过去两个月。
夏橙所在的小镇遭遇了百年来都未有的大雪,所有的商店都关门闭店,沿途的道路都被厚重的积雪掩盖,人车难行。
夏橙和住在她隔壁的男老师负责送学生回去,两个人来得时候好好的,走得时候就回不去了。
回去的路被压断的大树拦住了,沿途全是淹没到大腿的积雪。
车和马都无法通行。
两个人不得不暂时在学生家里留了下来。
所幸这个学生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不仅有多余的房间还有食物分给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坐立不安,除了道路不通,电话信号也全部中断,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系,也不知道校长送孩子回去以后怎么样了。
学生家长倒是热情,得知他们要留宿,连忙收拾除了客厅和房间,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给他们。
两个人由衷感谢对方的好意,可是依旧为当下的情况感到不安。
第二天,天还未亮,夏橙就从床上爬起来,再次拨通外界的号码,已经没有信号,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夏老师,王老师,你们在吗?”
一听是程珩的声音,夏橙立刻打开门道:“校长没事吧?”
程珩的帽子上还残留着少许的积雪,一看是她顿时松了口气:“校长没事,我担心你们就找过来了,幸好没事。”
“你还担心我们?你这么走过来没事吧?”夏橙满是担忧和难以置信问。
“我都来了能有什么事,”程珩淡淡一笑:“但是我不建议现在再走回去,我来的时候雪小了点,现在都又下大了。”
夏橙连忙将他邀进屋内。
住在客厅的男老师听到声音从炕上坐起来:“程医生,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们的安全啊,”程珩在他脚边坐下来:“你们的电话打不通,又没回去,校长都要急死了。”
男同事不疑有他,“校长没事吧?”
“没事。”
“那现在看你也不回去了,不是更担心?”男同事说。
程珩脱掉身上的外套笑了笑:“那也是没有办法,至少我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
“路好走吗?”夏橙问,从这里回学校总共有三四公里,开车都要好一会儿。
“不好走,”程珩如实回道:“有一段被树挡住了,我都是绕了远路过来的,不过我来得时候,校长已经联系上抢险的人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夏橙点了点头。
谁知这“过不了多久”又过去了两天,而小枝每天都要联系她,连着三天都没有消息,她怕小枝告诉姐姐,让姐姐担心,从而作出让她担心的傻事。
大雪接连不断的下。
屋顶上的积雪越来厚重。通过村里所有人的努力,只有房屋面前勉强铲出一条路,供人通行。
夏橙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正是焦虑不安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本地男人的声音:“夏老师,有人找你。”
夏橙一惊。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来找她?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小跑着打开了玄关的门,只见低矮的房檐下屈身站在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的凝视着她,深邃漠然的眼睛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恼怒和如释重负。
夏橙怔怔的望着他。
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在门外见到的人居然是他。
“温,温先生。”
第82章 见她“我不喜欢绿别人,但是必要条……
温时年深深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旁边引路的男人主动说道:“夏老师,你不知道你这个朋友为了找你走了多远的路,附近几个村子都走遍了,可算找到你了。”
夏橙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呼啸的寒风里他只穿了一件羊绒的大衣外套和一件白色的衬衫,夹在领带上的领带夹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优雅矜贵,黑色短发下的耳朵被冻得发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深沉的雾气。
显然走了比其他人所以为更远的路。
夏橙看着他被风吹裂了口的嘴唇和手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你有什么事吗?”
他微微沉吟。
扫向旁边热心带路的老乡,“谢谢你。”
“没事,你找到夏老师就好了。”
温时年不再说话,显然在等着对方离开。
夏橙迅速反应过来,侧身放下身后挡风的帘布,“村长,你快进去吧,我和他单独说说话。”
“我就不进去了,你快点让你朋友进去,哎哟,你这个朋友又爱面子,我拿大衣给他,他都不穿,就一个劲的找你。”
温时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对方也识趣的离开了。
夏橙的头埋得更低了。
温时年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忽然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侧头向着别处看去:“你没事就好。”
夏橙这才知道,他是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才会这么着急。
咬着嘴唇,压下了心底的动容。
他没有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回忆着这一路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时的恐惧,眼眶微微湿润的凝视着别处问:“阿橙,你有没有想过,我那天不是想跟你分手,而是在跟你投降?”
夏橙一怔。
他自然上扬的眼尾越发的红,几度哽咽的说不出话,可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在她面前失态。
夏橙看着他微微发颤的嘴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门里传来程珩询问的声音:“夏老师,外面是谁啊?”
夏橙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下意识掩上身后的门,往外走了一步:“没什么,你不用管。”
程珩不解,但是也
没有再走过来,只是温声叮嘱:“外面冷,你说完了就早点进来,别冻感冒了。”
夏橙没有说话。
因为她发现温时年的脸色明显变了,那双泛红的眼睛在此刻看来格外惹人心疼,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夏橙什么都没说,
只是仿若无事般询问:“温先生,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进去再说吧。
然而他却完全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原本动容的眉眼变得深沉逼人,夏橙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这么强的压迫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握着她拉着门把的手,进一步向她靠近,低笑出了声。
原本漏着一道缝的房门顿时拉得更严,别说人声,连风都透不进去。
那张漂亮的脸缓缓凑近到她的面庞,宛如记忆中每一次的耳鬓厮磨:“你是怕他听见还是不想再听我说下去?”
夏橙闻到她身上久违的松香气息,心底有着刹那的悸动,抬起头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在这里说下去。”
温时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句没有必要就把他和她这些年的一切否定了。
那他三年的忍耐算什么?算他能忍吗?
他以为她至少会懂一点,他真的在改了,学会尊重她的想法和需求,可是而今看起来那场覆盖整个京市的大雪里,被困住的只有他。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无人知晓她离开京市的那天,他去送过她。
对他来说,他想要查到她的航班,简直易如反掌,可他还是让她走了。
然而等到的只有这样一个结果。
他甚至想问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在这里说,那要在哪里说?”他凉得刺骨的手指轻轻钳制着她的脖子,“你告诉我,屋子里的人是谁,你跑到这里来是为了你实现你的梦想还是为了屋里那个男人?”
夏橙张了张唇。
屋里再次传来程珩的声音:“夏老师,我把外套给你拿过来了,你把门把松开一下。”
“不用了,我不冷,”夏橙听到他的声音就在门后,微微侧过头道:“你先回房间里去吧。”
程珩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但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应了一声便向着屋里走去。
夏橙听着他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舔了舔嘴唇,“温先生,你是不是现在有点儿后悔放我走了?”
温时年不解的偏过头。
她却在此时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平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我看过多大的世界最后都会回到你身边。”
你看。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要她想藏,他就永远都无法洞悉她真实的想法。
“你在米兰见过我很多次,对吧。”她澄澈纯粹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有洞悉一切的平和:“那辆总是停在我家楼下的黑色轿车,是你的吧。”
“在我喝醉的时候,送上门来……”她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有些伤人,可是想到想到对面是他,只是放轻了语调:“给我艹的人也是你吧。”
温时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那张漂亮矜贵的脸上弥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刻意忽略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故作镇定道:“你在找到我之前,一路上是不是都在想,只要你说和我投降,我就会感激涕零的扑倒你怀里跟着你走?”
她顿了顿,淡淡看向他的眼睛:“可是温先生,你想错了,我没那么爱你。”
“恩,”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在她说出来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你之前都是在委屈自己迎合我,是吗?”
她喉头滚了滚。
强作镇定的应了一声。
“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需要再与我虚与委蛇了是吗?”
“恩。”
“明白了。”
夏橙见他明白了,也不再和她多言。
转过身,正准备和他说,既然都懂了,那剩下的就进去说吧。
只觉他扣着自己的手指一紧。
宛如一条缠绕在她脖间的毒蛇,散发着丝丝凉气:“我现在不会再放你走了。”
夏橙回过身,“温先生,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还能凭你的一己私欲留下我吗?我以前不是当年那个由着你为所欲为,还不能说不的小女孩了。”
凭什么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对他的决定就只有接受的权利?
他想和别人订婚就订婚?他不想和别人订婚了,回头要来她结婚就和她结婚?就连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影响她的工作和事业,都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阿橙,你是指你现在有钱了,我就不能对你怎么样了?可是没有权利庇佑的金钱本质上就是一堆废纸。这三年,不对,应该是这五年,我都没有干预过你什么,不是我不能,只是我觉得那种方式很low。”
“所以你现在用权来干预我,就不觉得自己low了吗?”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阿橙,我要干预你,何必犯得上用权呢?”
“那你想……”
“我脱不就行了?”
夏橙:“……”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
同时,门后再次想起程珩的声音。
“夏老师,你还在吗?”
夏橙正欲说话,只听他淡淡在自己耳畔叮嘱道:“阿橙,你最好祈祷屋里的人不是你的男朋友,我不喜欢绿别人,但是必要条件下也不是不行。”
自信到某种程度就成了自大。
夏橙懒于和他争辩,轻轻拨开他钳制着自己的手,轻轻对着屋里的人应了一声。
温时年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抓着她不肯放手的样子。
松开手,退回到木质的房檐外站直。
夏橙掀开推开门,程珩便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清瘦高挑,单手插兜,淡漠的眉眼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矜贵。
他扫到对方身上的大衣,不禁开口道:“朋友,你不冷吗?”
温时年没有回答,倒是夏橙接过他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递给了温时年。
“我的外套,穿吧。”
“谢谢。”温时年接过。
“进来吧。”夏橙径直向着屋里走去。
程珩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但是也没有深究,回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夏橙身上,“你先穿我的吧。”
夏橙脱下来。
“我不冷。”
程珩也不再多言。
屋里也的确不冷,只是温时年冻得太久了,需要立刻回暖,她找到一个洗干净的水杯,倒了温水递给他,“喝吧。”
坐在炕上的男老师也微妙的察觉到了夏橙的不同。
试探着问道:“夏老师,这位是……?”
夏橙没有回答。
屋里的其他人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出于好奇和温时年闲聊:“哥们儿,这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的啊?”
温时年捧着夏橙递来的水,如实回道:“走过来的。”
男老师看着他脚上的皮鞋,“你……从哪儿走过来的?”
他说了一个地名。
男老师惊的一下就做起来了,“疯了,那里距离我们这有几十公里,你……就穿成这样的走过来的?”
“恩。”
男老师随即想到埋到大腿的积雪,下意识向着他的裤腿摸去,温时年虽然不抗拒别人的触碰了,可还是下意识躲开来:“?”
“兄弟你……”男老师手上还残留着他裤腿上的湿润:“就为了见夏老师啊?”
他没有否认。
男老师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男朋友,就是准男友了,程医生是没戏了。
幽幽看了程珩一眼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程珩并没有放在心上,拿出自己带来的工装裤递给温时年:“你穿这个吧,我新买的,还没穿过。”
温时年看着他递来的东西没有动。
第一反应就是他要用这个丑东西,迫害他在夏橙心中的形象。
夏橙见他这个时候还挑三拣四,一把从
程珩手里接过,丢给温时年,对着程珩道:“我等会儿把这条裤子的钱转给你。”
程珩见她一点儿都不拿温时年当外人,不禁挑唇笑了起来。
“行。”
温时年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
放下手里的裤子:“不用,我就这样也挺好的。”
“去换上。”夏橙不容他拒绝,拉着他去了自己住得房间,将门关上好后,又到厨房里烧水,她的学生悄悄凑过来:“老师,那个叔叔是谁啊?”
第83章 宝宝“主动把脸往她掌心凑”……
夏橙想了想,“老师以前交往过的一个男生。”
学生立刻反应过来:“ex”
夏橙点了点头。
摸着学生的头发道:“学得很棒。”
“那你为什么和他分手?”
“因为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那他现在已经结婚了吗?”学生面露诧异道。
“没有。”
“为什么?”学生不理解,既然说了要和别人结婚,为什么又没有结。
夏橙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学生以为她在撒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小孩子不懂,就不想告诉我,我明白的,我阿大和姆妈分开就是因为我阿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夏橙觉得她这样理解也没错,没有反驳。
“可是我看那个叔叔不像那样的人。”学生回忆着温时年的脸,冷漠疏离,不像是那种会处处留情的人。
夏橙依旧没有为温时年辩解,见水烧得差不多了,拿过之前村长送来的新面盆,混合着凉水倒了进去。
学生以为自己惹她不高兴了,小心翼翼打量着她:“既然他这么坏,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这样来确认她的安危,她也不会放任别人现在的情况不管。
她将兑好的水端出厨房,程珩见状接了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夏橙思索了一会儿,松开了手,道了声谢。
两个人一起向着夏橙之前住得房间走去。
房间的装饰即为简陋,可是在那张漂亮矜贵面孔的映衬下也变得文艺复古起来。
温时年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西裤,正坐在床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冷不丁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打量着他们的视线越发深长。
程珩仿若未闻将盆放下:“你穿成这样就敢徒步进来,也不怕把腿冻坏了,这是夏老师专程烧的水,你好好泡一下,别辜负了夏老师的好意。”
“好了,”夏橙不希望他说的太多:“我们出去吧。”
“恩。”程珩放下盆站起身,对着温时年说:“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叫程珩。”
温时年气定神闲伸出手。
“温时年。”
程珩虚握了一下,便和夏橙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程珩又回来了,收拾着泡过的脚盆道:“夏老师说,你应该很久没睡过了,要是累了,就睡她这张床。”
“她呢?”
“她和她学生睡。”
温时年没说什么。
道了声谢。
“你应该也没怎么吃过东西吧?这边饭马上就煮好了,你是到客厅和我们一起,还是在这里吃?”
“客厅吧。”至少还能见见她。
“好。”程珩又甩来一双新的拖鞋:“这是主人家给我的,但是我没穿过,你穿吧。”
温时年无声的打量着他。
程珩拆掉拖鞋上面的吊牌,主动问:“怎么了?”
“你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人。”温时年回道。
“还行吧。”
“但是我不喜欢。”
程珩:“……”
“不过你的好我会记得,”他穿着拖鞋站起身,主动拍了拍程珩的肩:“谢谢。”
程珩眉头微皱。
没有说话,回到厨房,忍不住和夏橙吐槽:“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奇怪。”
“怎么了?”夏橙盛着饭问。
程珩如实解释,“什么叫觉得我人不错,但又不喜欢。这是能一码归一码的事吗?”
夏橙顿时被逗笑了,不禁思索程珩这样对他,他还能不能心安理得“绿”别人。
“你笑什么?”程珩不解。
“你真是一个好人。”夏橙由衷赞叹。
程珩抬手制止:“别,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好人卡发的。”
“不,”夏橙忽然认真道:“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程珩的脸一下就红了。
匆忙扭过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夏橙见他不好意思也没有再说两句,一回头就看见温时年穿得不伦不类的站在厨房外面,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们。
夏橙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淡去,越过他往外走去。
程珩一副与他极为熟悉的样子,扬了扬头问:“你没睡吗?”
温时年淡淡扫过他。
没有说话,跟着夏橙离开的方向走去。
见夏橙不想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上前自找无趣,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导致原本围坐在夏橙身边吃饭的人都压力倍增。
只有夏橙没有什么感觉,吃完饭后就捡着自己的碗筷去了厨房。
温时年也迅速拿着自己几乎没动过的碗筷起身,跟着她进了厨房,夏橙背对着他,头也不抬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手疼。”
夏橙回过身,看着他手上的裂口,拿过一旁已经凝固的猪油,挖了一勺覆盖在他的手背:“你自己揉一下。”
“不会。”
夏橙看了他一眼,认命般握过他的手指,轻轻揉着黏腻的油渍在他指背化开。
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猪油。”
温时年:“……”
夏橙见他吃瘪,不由挑起唇角:“怎么?不喜欢?不过这里只有这个,不喜欢也得忍着。”
“阿橙,”见她笑了,他也不装了,伺机揽过她的腰,将头靠向她的肩头,“我心也疼,你帮我揉一下,好不好?”
“滚。”夏橙没好气拍在他揽着自己的手臂。
他收回手,闭着眼睛将脸凑近她,“嘴也疼。”
夏橙:“……”
脸上嫌弃,心里到底还是不忍,用指尖残余的一点儿在他嘴上抹了一下。
“谢谢。”他温声道。
夏橙望着他油到发亮的嘴唇,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得和他计较道:“脚冻伤了吗?”
“恩。”
夏橙无声的叹了口气。
想问他到底图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行了,我知道了,出去吧。”
温时年不明所以,可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夏橙回到自己之前住得房间,从自己包里拿出冻疮膏,他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她。
她打开冻疮膏,正准备挤出时,程珩从门外探出头:“怎么了?”
夏橙简单解释了一遍。
“冻伤了阿?”程珩走进来:“我看看。”
温时年一脸“让他别多管闲事”的漠然,他却全然没有读懂他脸上的潜台词,全是对患者的关切,他认真打量着温时年盘在床上的脚:“不严重,擦两次药就好了。”
他接过夏橙手里的冻疮膏,“我来吧,你去忙你的。”
夏橙也没有多想,把冻疮膏递给他就离开了。
他正准备把膏体挤出来,温时年已经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冷冷道:“别多管闲事。”
程珩也不是傻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向着门外走去。
见夏橙在帮忙收拾屋子,主动向着夏橙解释:“你的朋友好像不需要我帮忙。”
“那就不管他了。”夏橙淡淡道:“你药给他了吗?”
“给了。”
夏橙也不再多问。
温时年从来没在她这受过这样的冷遇,温声唤道:“阿橙。”
无人应答。
程珩热心的探过头来:“夏老师辅导孩子做作业去了,你有什么可以叫我,我叫程珩,你也可以叫我阿珩,或者程医生都行。”
阿珩。
这个名字凭得耳熟。
夏橙第一次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因为这个名字,说那是她的爱人。
与之不同的是,那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人,而这个“阿珩”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你说过了,”温时年冷冷道:“还有,别蹭。”
那是她的爱人。
他算什么东西。
程珩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敌意,可是程珩也不在意,他再对自己不满,也是过去式了。
夏橙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基于对他的照拂。
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
对程珩毫无影响。
“好吧,”程珩也不知道他说的别蹭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喜欢自己就不说呗,“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体贴的替他关上了门。
温时年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可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端倪,处理完自己脚上的伤口,穿上拖鞋去了夏橙学生的房间。
程珩没有骗他。她真的在帮学生辅导功课。
彼时一抹温暖的灯光照耀她专注的侧脸,他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夏橙浑然无觉。
等到她辅导完学生功课回头才看见他望着自己出神的照片,不由一怔:“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望着她向自己走近。
握着她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宝宝,我好困。”
夏橙下意识抽回:“困就去睡觉。”
他紧紧攥着,主动
拿脸蹭她的手指:“可是太冷了,我睡不着。”
“我给你灌个暖水袋……”
他贴着她的掌心摇了摇头:“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夏橙想起旁边的学生,轻轻推了推他:“有孩子在呢,你说话注意点儿。”
学生立刻懂事的站起身:“夏老师,你慢慢聊,我出去了。”
走时还懂事的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他立刻揽过夏橙的腰,迫使她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夏橙下意识想要打他,他不躲不闪,主动将脸枕在她的胸口,抬凑进她的掌心。
整张脸都写满了“你要打就打就赶紧打,打完我就好抱着你睡觉”的倦意。
夏橙丝毫不为所动,还是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他被打了也不生气,微微扬起唇角又递上另一侧的脸。
“这一边还没打。”
夏橙的手扬了起来。
却迟迟没有落下,短暂的思索后,终是无奈的放了下来:“你到底想聊什么?”
“回房间聊。”
“那也是别人的房子。”夏橙提醒他道。
“我知道,我又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就只是想说话,你在这说不行吗?”
“我有点困了。”他揉着眼睛温声解释道:“从你手机联系不上开始,我已经快三天没合过眼了。”
还走了那么远的路。
夏橙扫过他指背和唇上的裂痕,微微抿了抿唇,“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跟着就过来了。”
“拉钩。”他伸出小拇指道。
她随意伸出手附和。
得到她的承诺以后,他松开手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客厅里程珩正在看男老师和学生家长打牌,看到他出来,无声和他对视一眼,默默移开了视线。
夏橙拿了一个暖水袋进厨房,正准备把烧好的热水灌进去时,程珩主动走近接了过去,“我来吧,帮你那个朋友弄的?”
“恩。”
程珩也没有多问,将暖水袋包好才递给她,“好了。”
夏橙由衷的生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这么麻烦你。”
“我又不介意,你的朋友对我而言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麻烦我好了。”
“恩。”
夏橙拿着暖水袋走了。
程珩扫过冒着热气的水壶,再盯着自己这双在华协千金难求做手术的手,无声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这都算什么事。
可他偏偏看不得夏橙做这些事,宁愿自己来做,也不想看她这些,受一点儿罪。
**
夏橙捧着暖水袋回到自己之前住得房间。
温时年已经脱掉身上的衣服,在床上睡下了,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夏橙刻意忽略他趴在床上朝向她的背肌,将手里的热水袋递给他,“没什么,程珩帮你灌的。”
像是在让他记点儿程珩的好,别做出让别人伤心的事。
可他并不领情:“你留着吧。”
夏橙也不再坚持,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你想和我说什么?”
“阿橙,现在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他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枕头上,眉眼温柔深邃的凝视着她。
夏橙扫过他冷白结实的手臂,不自觉避开视线:“恩。”
“那就好。”
第84章 了解“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不善言辞”……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闭上眼睛,再无下文。
夏橙一怔,这就没了?
他的确没有再说下去,很快就听到床上传来均匀深沉的呼吸。
她直至此刻才敢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一瞬不瞬凝视着他趴伏在枕头上的侧脸。
“温时年,”她温柔的声音透着一丝释怀的认真:“我们到此为止吧。”
“不要。”他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就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夏橙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回答自己的话,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抱着暖水袋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他显然是困厉害,到了晚上,也没有起来吃饭。
夏橙等着所有人睡了,轻手轻脚进到房间,摸着黑走到床边,用手背在他额头试了试,却试不出什么,不禁向着他的颈脖后背摸去。
她的本意只是想试试他的体温,可是他光滑细腻的肌肤一入手,随即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知不觉顺着他紧实分明的背肌顺着他的腰背摸去。
温时年感受到她掌心柔软的触感,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任何反应的趴睡在枕头上由着她抚摸。
他微微侧过头,便感觉一抹低垂的起伏若有似无抚过他的鼻尖。
透着最能让他平静的那股甜香。
夏橙无知无觉的摸到他腰间的布料,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猛的收回了手。
没有发烧。
跟着脸上像是着了火似的,胡乱替他掖好被角,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温时年也没有任何拆穿和揶揄她的意思,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再度将脸埋回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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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年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彼时的雪终于停了,中断的信号有了恢复的迹象,断断续续有信息进来,到了晚上,救援的车也开了进来。
除了来寻夏橙等人的校长,还有来找温时年的人。徐言川气势汹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正准备对温时年的一意孤行兴师问罪,却在看清他身后的夏橙时一下就哑了。
可徐言川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向夏橙控诉道:“夏小姐,我今天得好好和你说说这个人。”
不等其他人发话,他已经不请自入的向着房间里面走去。
夏橙只能跟着他坐下。
他先是要了一杯水,随即开始进入暴走模式,没有一丝停顿道:“这个人疯了!我们的车陷在雪地里出不来!他一分钟都不愿意等!直接就下车往里走!我们七八个人跟在他后面都跟不上!他联系不上你他就疯了!命都不要了谁劝都没用!我生怕他还没找着你就死半道上了!他真的要把人气死!”
夏橙看出他气够呛,一时也不敢答腔,只是让他多喝水。
徐言川也不是在和她发脾气,而是温时年除了她的话谁都不听,倔得让人捶胸顿足,“温时年你不是那么担心她吗?现在见到人了你不说话了,你跟我犯轴不顾一切都要找她那劲呢?夏小姐,你是没看到当时他那个样子谁阻止他就把谁往外推,嘴里就念叨一句,我要去找她。那眼睛红得就跟你但凡有个
三长两短,他马上就能当场和你埋一块儿……”
徐言川之前说什么他都没说什么,唯独听到这句话,温时年倚在门边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不吉利的话别说。”
徐言川:“……”
彻底拿给这句话气笑了,顿时也难得管了,猛的往门边走去:“温时年你就装吧你,这谁能装得过你啊!”
温时年双手环胸的侧过头,拦都没拦一下。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和夏橙两个人,才淡淡解释道:“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走得比他们快点而已。”
夏橙想起他来时穿得那双皮鞋。
确实走得挺快的。
“恩。”夏橙也没有多少反应,从凳子上站起身:“既然他们都来了,我也没什么事,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恩。”温时年转过身,再无多言。
等到夏橙出来,温时年和寻他而来的车队都走了,她也不声不响上了救援队的车。
路上她一直没说过话,只是默不作声凝视着窗外的路况。
坐在旁边的程珩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她。
“你别冻着了。”
夏橙没有注意,只是盯着被铲平在道路两侧的积雪,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从今天才开始担心她的,而是在这三年他从未有一刻放下过她。
那些被她嘲讽和践踏的东西,也是这个人对她的担忧。
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他的不善言辞。
陷入了一种让人如鲠在喉的沉默。
可是她没有流露出分毫,从她三年前决定离开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既然决定向前走了,那就不要总是回头看了。
这次也是。
他走了就走了,别再回头看了。
救援的车将他们放在卫生院门口,程珩今天还要替帮他顶班的同事值班,到了卫生院就直接进去了。
夏橙意识到他的围巾还在自己手里,企图还给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作罢。
后知后觉除了温时年,程珩也是走了冒着大雪来找他们的,比起温时年对她的特别,程珩更像是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夏橙和男老师以及校长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们在聊什么,夏橙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不知不觉又联想到了温时年。
他应该对她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人只要耗尽了所有期待,自然而然就会走的。
夏橙心不在焉的走回学会门口,却看见学校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静静昏黄的路灯下,透着宛如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男老师认出他来,下意识向着夏橙看来。
夏橙也看见了,不自觉放缓了步调,不慌不忙走到他面前站定:“你怎么还没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温时年双手插兜的凝视着她手上的围巾,他走之前都还系在程珩脖子上。
他面无表情将她手上的围巾拿过来。
“这么远见一趟,你连饭都不请我吃一顿?”
夏橙想了想,“你要吃什么?”
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吃的了。
“煮碗面吧。”温时年不冷不淡道。
夏橙忽然想起他几年来山里探她的班也是这样。
不由温和了眉眼:“温时年,你何至于此呢?”
他登时被逗笑了。
“是啊,何至于此呢。”
夏橙不再多言,领着他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什么新鲜菜了,只剩下一些鸡蛋和平时用来下饭的辣椒酱。
“辣椒酱吃吗?”她烧开了水问。
他没有回答。
可是夏橙已经知道是不吃。
她煎了两个蛋,全部给他放在了面碗里。
将碗放在他面前时,淡淡道:“今天晚上只有这个条件了,你克服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低头夹起了碗里的面条。
夏橙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递给他,“你今天晚上住哪儿?”
“酒店。”
这里虽然位置偏远但时有旅游的人路过,所以住宿业还算可以。
轻轻点了点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不慌不忙回道:“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夏橙又想问他这都是何必。
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我去打点热水,今天晚上帮我打水的人不在。”
温时年没有说话,只是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在这句话后陡然降到了冰点。
他故作不经意道:“喜欢那样的?”
夏橙没有否认,只是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先去打水。”
温时年暗自深吸了口气。
瞬间觉得碗里的食物也不香了,猛的站起了身,向着外面走去。
夏橙回到宿舍,正准备提着保温瓶出来,只见温时年忽然走了过来,“我来。”
“你会吗?”
温时年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
显然觉得她这个问题愚蠢,可是什么都没说,“在哪打?”
夏橙指了指不远处的开水房。
他应了一声,提着保温瓶就走了。
夏橙抱着一个空热水袋跟在他身后,他不解的打量着她,“干什么?”
“这个也要接。”
“给我。”
“不用了,这个还挺麻烦,把你手烫伤就不好了。”
温时年:“……”
他一把从她手里拿过来,“我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被人当弱智。”
屁大个事,被她说的,跟要去研究原子弹似的。
夏橙见状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言,转即向着厨房走去。她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回到宿舍里时,他已经打好了水,铺好了床,双手环胸的坐在椅子上盯着她。
夏橙不知道该不该夸奖他。
仿若未闻的向着床边走去,确定暖水袋已经被毛巾包好了,向他道了声谢。
温时年张了张唇,正准备问她为什么不用电暖器。
结果“啪”得一声停电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无声的凝视着对方。
夏橙习以为常的拿起桌上的手电:“你待会儿回去就用这个照明吧。”
他抬手,像是要接她手里的电筒,实则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车熟路的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是图什么?”
他顿了顿:“为了躲我?”
“你有什么好躲的,”夏橙单手抵在他的胸口,极力和他保持着距离:“我只是想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非要到这种地方才想得明白?”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很久才缓缓回道:“可我本来就是从这样的地方出去的啊。”
第85章 坦白“娶你是我的一厢情愿”
温时年握着她的力气瞬时松了些。
抿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夏橙借此抽回手站起身道:“如果不走到这里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隔三差五的停电,天气极端又变幻无常,教育资源,医疗资源都极度短缺。可就是还有一万多人生活在这里,还有很多的小孩,要从这里走出去。”
“我,你,程珩,包括无数来这里支教的老师和支援的医生,都可以因为这里的环境条件艰苦,回到自己本来的生活里,但是,那些没有办法走出去的人呢?”她声音平静而温柔:“我本来只是想捐赠一些东西,尽一些绵薄之力,可是真正来到这里的以后,我觉得我能做得还有很多。”
温时年登时陷入沉默。
他忽然有些理解她对自己的那些不满,她就是一个极度纯粹的人,虽然她已经在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人,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小孩。
“知道了。”他迅速回过神:“刚刚那句话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是不了解。”
他不再言语。
她也没有催促,只是撩起窗帘的缝隙,静静眺望着窗外雪地里最极致的夜色。
过了一会儿,他仿若下定决心般从椅子上站起身。
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微微俯下身道:“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道歉,阿橙,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从头来过。”
“我们还能头来过吗?”她流露出一丝并不奢望的茫然。
“只要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她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往后退了一步:“阿橙,我给你时间。”
可是时间好像只教会了她如何去淡忘他。
她没有表露出分毫,轻轻应了一声,顺势将手里的电筒递给他,“你回去的时候……”
他却在此刻伺机抱住了她。
夏橙瞳孔微怔,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他在这一刻
感受到了真正的安静和平和,不再是故作淡定的装作无事发生,而是从内到外的感觉舒服。
“我不想走。”
他不再虚张声势的假装不想她。
而是毫无保留诉说着对她的思念:“阿橙,让我留在你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方式。”
“有什么用呢?”
“你得让我留下来才能知道有什么用。”
夏橙沉默片刻,不再坚持,轻轻推开他道:“我去洗脸。”
见她松口,他也见好就收的放开了她,乖乖退回到之前旁边的位置。
“你要洗脸吗?”
“恩,”他不敢给她添麻烦:“你洗的水剩给我就好了。”
夏橙没有说话,只是又从柜子里找出了新的牙刷和洗干净的杯子递给他,他凝视片刻,伸手接过。
她不知道在他沉默的那几秒钟在想什么。
洗漱完以后,就上了床。
他用得都是她剩下水,到门外树下倒水的时候,他无意中扫过铺满整个雪地的月色,忽然想起她眺望窗外的眼神,有些落寞又有些怀念,不禁思索小时候的是不是她也这样在母亲怀里看过一轮又一轮明月,才会想要留在这个地方。
回到房间,他将手里的塑料盆放在架子上,脱掉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身,轻声询问道:“阿橙,我是不是比热水袋要暖一些?”
她不回答。
他又向她凑近了些,“那你晚上觉得冷得时候,都和我睡好不好?”
她似乎睡着了,对他的话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阿橙,你要是想妈妈了,我当你妈妈好不好?”
夏橙轻笑出声,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你算我哪门子的妈妈?”
他自知理亏,只是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阿橙,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
“我那时候也在我人生的困局里。”温时年舔了舔嘴唇,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就是又在让她理解他,自顾自摇了摇头:“对不起。”
夏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跟着摇头,“睡吧。”
**
过了几天,学生重新回到学校里上课了。
温时年真的留下来了,他比她想象中更能适应这里,不仅没有给人添麻烦,反而成为了他们这里重要的劳动力,原本因为程珩对他还有成见的男老师,发现他不仅可以帮自己分担体力活,还能分担一部分的课程后,一口一个“时哥”,比对程珩都亲。
程珩起初还对男老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感到奇怪,后来发现温时年会得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德语,意语,法语,英语,每种语言都像母语一样熟练,无论学生问什么都能对答如流,能从十四世纪的文艺复兴说到三次工业革命,还能把整个世界史结合着近代史一起去讲。
原本无人在意的音乐课,美术课,他都信手拈来,不管是对国外的流派还是国内的传统画法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教室里那架尘封许久的钢琴也因为他第一次流淌出了动人的旋律。
就连一贯不怎么会说话的男老师都忍不住感叹:“夏老师,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可以啊。”
夏橙从不否认这一点儿,可是这些对外的好看而已了。
晚饭时间,她寻着钢琴声向着教室里走去,他正在为钢琴调音,清瘦高挑的身影自然俯下,漂亮矜贵的脸上满是专注,原本简陋的教室都觉得文艺复古起来。
夏橙走上前,主动介绍道:“这是别人捐赠的,但是这里的老师都不会弹。”
他直直的盯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过来,我教你。”
夏橙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按着他教得试着弹了一下,很快就用成调的音乐流淌出来,不由扬起唇角:“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多东西。”
她以为他只有画画得好呢。
他的眼神有刹那的失神,但很快恢复日常,宽厚冷白的手掌覆盖在着她的手背:“小时候学的,然后因为那段经历,不愿意再去触碰和那时候有关的东西了。”
夏橙从来没听他细谈过那段经历。
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如今听他主动提起,举棋不定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说吗?”
“你想听吗?”他垂眸凝视着她。
夏橙摇了摇头。
有些伤口它不疼了,不是治愈了,只是结痂了而已,再次撕开,依旧会鲜血直流。
他也就不说话了。
夏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从他掌心抽回手,站起身道:“吃饭了。”
“恩。”
走到食堂。
学校里的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坐下了,不知发生了什么,校长对他也格外客气,见他进来立刻坐起了身,“温先生,坐这里。”
夏橙不明所以。
男老师悄悄和她解释,“你这个男朋友真的有两把刷子,校长一直申请不下来的款项,你男朋友想办法让人批下来了。”
夏橙心下了然,不再多问。
男老师又凑近她:“你男朋友到底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厉害。”
“不是我男朋友,”夏橙纠正道:“是资本家。”
“那就是老板了?怪不得。”男老师对她前半句话听而不闻,“那你说他在市教育局有没有关系,能把我调过去吗?”
夏橙彻底不搭理他了。
温时年见男老师和她离得那么近,默不作声把她往自己带了带,发现程珩在往这边看,意味深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直到程珩主动移开目光,才收回视线。
……
程珩在温时年刚来的时候就猜他条件不错,寻思他肯定吃不了在这的苦,等着他自己灰溜溜走人,结果三个月过去,人家喂马打扫羊圈这种体力会都做得一点儿不差,让他失去了最后一点儿胜算,乖乖从这种无声的角逐里败下阵来。
而且他总觉得温时年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他不止一次下夜班回去的时候,碰到温时年从夏橙房间里出来,前者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虚掩的房间里冷冷盯着他。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礼貌的点了点头。
就匆匆回自己的房间了。
……
温时年观察了这么久,也没看出夏橙和程珩是什么关系,说是普通朋友,可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从不让他碰,只把他当暖炉使,有时候抱都不让抱一下。
说是男女朋友,夏橙的反应又过于平淡,没有一丝暧昧的氛围。
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防程珩跟防贼似的。时间转瞬又过去了三个月,周遭的积雪终于有了溶化的迹象,校长和男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放映机和活动幕布,准备在儿童节给孩子们播放露天电影。
夏橙依旧很没看过电影了,知道他们要放电影的时候,隐隐还有些期待。
不曾想,他们播放的竟然在大雪到来之前,当看到熟悉的片头出来时,夏橙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玫”那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所有的孩子都回头往她这边看。
夏橙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的怀念,那时候的她可真年轻啊,十几岁的女孩脸上没有表演的痕迹,全是灵动自然的本能反应。
可就是这样一个未经雕琢的角色让她拿下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想起那些媒体采访她的话,怎么不算是有天赋呢?这就是天生的演员。
在她对着幕布上的自己陶醉时,温时年拿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走到她旁边的小凳坐下。
夏橙鲜有在他面前这么得意忘形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不由有些失神。
他原本有些深沉的脸在这一刻泛起淡淡的笑意:“真美。”
她以为他在说电影里的她,轻轻应了一声。
温时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他和她的这些年,眼眶有些湿润:“阿橙,对不起。”
他近乎每天都会对她说这句话。
夏橙依旧心不在焉:“恩。”
“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了,”他冷不丁开口道:“总喜欢拿自己的人生去衡量你的人生,拿我的经历去衡量你的遭遇。我第一次让你脱得时候,不是真是想让你脱,只是希望你能在面对这种违背你意志的事,能够拒绝和反抗。”
他温柔的声音透过电影里李玫别人说话的人声传来。
“可是后来,我真的心动了,只是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以为我仅仅是不讨厌你。”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我的愚蠢让我失去了你。可是,阿橙,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让你理解我,你应该恨我,也应该讨厌我,可是我觉得更应该让你知道,一个更完整的我。”
他鲜有这么语无伦次的时候,夏橙不自觉回过
头向他看去。
不知何时起,那张漂亮矜贵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他故作镇定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幕布:“你问过我,是不是跳着看得这部电影,其实我只在无意中看过这部的电影片段,你骑着马去送他,对他说要好好活着,我在未来等你。”
“我其实不知道你等到他没有,但那时候的我——”
接下来这段话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试了几次都无法继续平静的说下去,不得不站起身,避开她的视线:“抱歉。”
夏橙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意识到这段过去对他而言应该非常的痛苦,光是想起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淌的程度。
她喉头也莫名有些哽咽。
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别说了。”
“阿橙,”他抬手打断她的劝阻,背身坐回到她的身旁:“那时候的我其实正躺在公寓的浴缸里,正准备结束掉这一切。你说的对,生命的本质它就是一场体验而已,可是也有画画和时间治愈不了的东西,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想去死。我觉得只要我死掉了,所有让我感觉痛苦的东西就都结束了。也就是那一天,我不想再和命运对抗了,如那个人所说,我真的早就该死了。”
他不敢让她看到他的脸,不知道她看见这样一个懦弱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这部电影出现时便打开了他所有被尘封的回忆。
他不把真正的自己交给她,又怎么去妄想得到她的回应呢。
再相信她一次。
他用这句话不断在心里为自己做建设。
“然后在我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声音,”他忽然捂着脸笑了起来:“你听过那种神喻吗?那一刻像是有什么被点亮了似的,我突然就不想死了,之前催促我去死的声音对我说,再到未来去看看吧,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你呢。”
爱他的懦弱,爱他的不完美,爱他也不过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在看穿他所有平庸和丑陋以后,依旧爱他。
“我尝试了无数种可能性,我都没有遇见过那个人,我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在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等到那个人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他仰头盖着自己的眼睛笑道:“阿橙,你一定觉得我又在骗你,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去死呢?可是没有人爱过我。我以为我母亲是爱我的,可是我让她逃跑以后,她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找过我。我以为我的第一个经纪人是欣赏我的,结果他爱得只是这幅皮囊,借着庆功宴里在酒里下药,想逼我就范,失败以后就恼羞成怒,毁了我所有的作品,并让整个行业封杀我。我以为我大伯是心疼我的,结果他对于那个男人对我的报复,只是沉默。你知道那种脑袋一次次被人摁入水里,每一次抬起头都听到对方在咒骂你怎么还不死时的感觉吗?我找不到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世人所追逐的名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后来我也不找了,命运让我活着就活着,让我死就死,它把我带到哪里就算哪里。”
一旁的夏橙久久没有说话。
他盖在眼睛的手掌也迟迟不敢放下,甚至无法想象她脸上出现那种麻木无波的神色。可实在是太安静了,他不得不逼迫自己,透过指缝向她看去。
然而旁边的夏橙正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断的颤抖着双肩。
你看。
这个世界永远只有这个人能够真正的解读他。人也只有在真正被爱和包容的时候,才能正确直面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有时候他比夏橙都恨自己。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去试探她,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她爱你吗?明明是你害怕她的离开,可是却让她替你承担了所有的痛苦呢。
“阿橙,对不起。”
夏橙没有说话,只是抓过他试图安慰她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她的泪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才缓缓松开来。
她攥着衣袖,狠狠在脸上擦了一把。
由衷的释怀道:“温时年,前尘旧事,我们一笔勾销,你回去吧。”
他嘴唇动了动。
夏橙抬手制止,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温时年,你知道这些年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我理解你的过去,可是当你学会尊重和爱一个人,我却成了被你抛下的那一个。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如你所见,我花了很多的时间来证明和告诉自己,夏橙,你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只是他没那么爱你而已。”
温时年从未想过她张扬的外表藏着这样的心事。
颇为难以置信道:“阿橙,我从未想过要抛下你,是你……”
一直在谋划着要怎么离开他。
每每想到这儿,他都觉得心底绞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夏橙却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深吸了口气:“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我不需要像任何人证明,我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我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温时年舔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深吸了口气:“所以你走吧。”
“我会走的,只是我觉得不应该让你一直这么耿耿于怀。阿橙,我想和你结婚是真的,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也是真的,除了你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是真的,我去找过你也是真的,我放不下也是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我不想活了也是真的,我朋友圈那些只给你看也是真的,我以为你看过更大的世界就会回来找我也是真的。除此之外,你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换我问你,夏橙,你有没有一刻想过要和我结婚?”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你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
“那现在呢?”
夏橙扫过他这段时间生满薄茧和被磨出血泡的掌心,没有回答。
他伺机握着她的手:“你不能总拿曾经的眼光看我。你得给我机会。”
她默不作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至此,电影也结束了。
所有的教师职工都站起了身,准备送学生们回家,夏橙也随之站起了身,温时年跟在她身后。
谁也没看出这两个人哭过。
送完学生回去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山路上,他故作镇定的追上去握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乐此不疲,丢
一次就去牵一次。
夏橙后来也烦了,难得去纠正他了,他顺势靠着她的肩头,望着头顶的明月,漫不经心道:“可是阿橙,在我视野里,我才是被你抛下的那一个。”
“抛弃你怎么了?”夏橙不以为意:“那时候的你不应该被抛弃吗?”
温时年现在回头去看,那时候的他的确好像没什么可取之处。
短暂的沉默后:“错了。”
“你看你后来不也知道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吗?”在她离开的三年里,他不仅和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那些花边绯闻也不沾他分毫,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叫洁身自好,她暗自深吸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离开以后才学得会呢?”
“因为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是什么让我失去了你。”
“我不离开就永远不会懂吗?”
“你可以教我,”他用她的手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我后面不是也在一点点改了吗?”
“后面你不是也要订婚了吗?”
“那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不是我的,”每每想到这儿,他就感觉心里难受,直到完全将她抱进怀里才觉得缓解:“娶你,是我的一厢情愿。”
夏橙没有搭理他。
从他怀里退出来道:“你什么时候走?”
“这么想我走?”他唇角微微牵扯:“那,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她迫不及待问道。
“早上。”
“是不是我明天早上起来就看不见你了?”
“应该是。”
“太好了。”
他唇角的笑容一深。
“我这么烦人吗?”
“恩。”她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天气冷了,也不需要你帮我暖被窝了。”
“我就只有这点作用吗?”
“后面也有新的老师要来了,不需要你喂牛打扫羊圈帮着劈材了。”
“不需要我当牛做马了是吧?”前方亮着灯的学校已经近在眼前,他猛的停在脚步挡在她面前:“你,真的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没有。”
“好吧。”他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深深吸了口气:“可是阿橙,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等到你看过更大的世界以后,再回来爱我。”
“既然都看过了更大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回来爱你?”
他哑然失笑:“就是我一点儿都不重要了是吧?”
“恩。”
“那就好,我还怕我走了以后,你想我想得会哭鼻子。”
“那应该是你在做梦。”
温时年可算见识到她的一点儿真面目了。
哭笑不得道:“阿橙,你可以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吗?”
“都是。”夏橙还想呛他,但是对上那张漂亮矜贵的脸又生生忍了下来。
“啊,”他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幸好,我都喜欢。”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她毫不客气道:“不重要了……”
他猛的从后捂住她的嘴。
“重要的。”
夏橙想要拨开他的手,他却固执的不放。
将脸贴近她的耳垂:“说,我的喜欢最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