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都城的繁华毋庸置疑,所有建筑都统一用白色的砖石垒建,屋顶则用橘黄色的瓦片覆盖。无论主街小道都铺着玄武岩板,路面平坦宽阔。
街道两边的街灯、装饰彩灯和从店铺橱窗中泄出的暖黄色灯光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种节日庆典的温暖欢悦的气氛中,而来往的动作机械的变异市民则与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里面年纪最大的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年纪最小的甚至还在襁褓里,变异后变成了一种寄生在母体胸口上的小怪物,饥饿时会发出刺耳的嗷嗷声。
露兹收回目光不再打量,从远离灯光的高耸屋顶上飞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街上晃荡的变异怪物比刚开始要少一点了。
有可能是听从影子的命令都涌到了皇宫那边。
她两边的肩上一左一右攀着尼兹和绿火,两只很难得地没有吵起来。看起来塞拉菲尔在融合灵魂的时候顺便把亲爱的舅舅清理掉了,这份持续了几十年的打工契约结束,绿火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身。
她望向祈祷波动的来源,那座尖顶高耸入云,形似教堂的建筑。建筑正面镶嵌了一个圆形钟面,在露兹靠近时,短针正好指向12点,浑厚悠扬的钟声当当响起。
“唧。”
“对,有魔法防护,”露兹落在桥上,收起翅膀。
教堂前有一条不宽的小河,上面架着一座石桥,桥的中央是一扇高大的雕花锻铁大门,两盏橘黄色的路灯左右照耀着。
露兹能看到大铁门正好镶嵌在包裹住教堂建筑的魔法防护层上,用血刃尖轻轻一戳,以那点为圆心荡起起一片蓝色的水光。
这是个水系法师布下的保护魔法,对方的实力不弱,大概直逼大魔导士水准。
高强的水系法师露兹认识得不多,恰好刚在皇宫里见过一位,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是不是克雷尔的手笔。
忽然,漆黑的铁门发出咔哒一声,一扇门朝里打开了一点,四周防护罩上荡漾过一层蓝色光影波纹。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知道她来了,并且做出了热情的邀请。
露兹收起血刃,推开门跨进去。一眨眼,黑洞洞的教堂灯火通明,在通往大门的路上多出了个人影。看来防护罩外看到的景象并不是真实的。
“克雷尔,好久不见,”露兹慢慢走过去,发现罩子里的空气甜味要淡许多。随着铁门重新关上,血腥味和怪物的嘶吼声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是我布下的魔法,所以你一靠近我就感觉到了,”克雷尔说,“既然你出来了,那么亲王呢?”
“我们刚刚感情破裂,他自己跑掉了,”露兹耸耸肩膀,“你在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没有怕你,”克雷尔说,“我只是需要确认你没有被感染,以及你的立场。”
“立场是指?”露兹像拜访朋友那样,随意地走近克雷尔。在他身后射出暖黄色灯光的大门后面,隐约有觥筹交错,以及谈天说地的声音传来。
“不管你是维提尔克雷伊的人,还是塞拉菲尔纳亚拉的人,”克雷尔说,“都必须承认三皇子是帝国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这个前提下,我们才有谈判的可能。”
克雷尔离开皇宫很早,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皇帝出事了,但从现在看,他不但很清楚老皇帝活不过今晚,而且又早早布置了这个城中避难所,露兹有理由相信他跟神降会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
推三皇子上位估计也是一早就定好的,从短暂的接触来看,三皇子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比大皇子软和,说直接点就是更怕事懦弱。人不算太蠢,而比起心思深又多疑的二皇子又单纯太多,显然是最佳的傀儡人选。
“那你应该在防护罩外面谈妥再放我进来的,”露兹说,“要是我是来捣乱的不就麻烦了吗?”
“我不想跟你做敌人,露兹,”克雷尔的声音压低了些,“你经历过皇宫里的事就应该明白,皇室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自私自利的废物,与其让发疯的老皇帝或者不受控的其他人坐王位,不如推一个受我们控制的傀儡上去。”
“那全城的平民呢?”露兹问。
克雷尔愣了下,皱眉道,“这全是老皇帝的弄出来的,他已经疯了,为了长生不老要献祭整座城市,幸好我们提前得到消息。”
“哪里得到的消息,不会是神降会给的消息吧?”露兹勾起嘴角,嘲讽地反问,“你敢说你不知道他们就是幕后黑手?为了一己私欲,献祭整座城市的人,你现在心可真硬。”
“所有交易都有代价,”克雷尔抿着嘴说,“争夺皇位的战争带来的死伤没准比现在献祭的人数更多,退一步说,每年所有贵族领地上死掉的奴隶可能都跟这个数目差不多。但只要三皇子继位,我们就能让他立法解放奴隶,削减贵族的特权!今晚的牺牲就都是有价值的!”
“如果你的神降会主人不同意呢?”露兹冷笑问。
克雷尔蓝色的瞳孔微缩,但面上还是镇定地回道,“我没有主人,我跟神降会只是交易关系。”
露兹收起表情,她能感觉到克雷尔身上缠绕的黑暗力量。除了像神降会这种真神信徒外,内心堕落的人也会吸引黑暗聚集。
“御前大法师的名号让你忘
掉了自己的出身吗?“露兹轻声问,“从前憎恶贵族特权阶层的你,如今跟这些漠视人命的贵族有什么不同?”
“住口!”克雷尔深吸口气,“神降会的势力深不可测,你最好想清楚要做我的敌人还是朋友?”
“我既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朋友,克雷尔,”露兹的目光让克雷尔感觉她在从很高的地方俯视自己似的,“我只是在怜悯一个误入歧途的灵魂。”
克雷尔咬紧牙齿,嘴唇微动,恐怖的气息爆发开来,教堂前的河水瞬间暴涨,掀起一道几米高的水墙劈头盖脸地朝露兹落下。
他望着心底最后的那丝光被自己的魔法亲手淹掉,那根与光明的脆弱联结随之断开。
“你为什么要回来,”克雷尔望着汹涌的河水喃喃,无神的蓝色眼睛因为掺杂的红色血丝变得不再纯粹,仿佛布满了裂缝的蓝宝石,“如果你不回来,就会一直是我记忆里的模样。”
忽然,河水包裹成的水球中心亮起一点钻石般的光亮,接着以可怕的速度迅速扩大。白光冲破水球壁垒,克雷尔才发现那是犹如液体的火焰。他试图念咒阻挡,但自己的防护魔法在白色火焰的灼烧下不堪一击。
他全身都被汹涌的火焰浑身包裹住了,好烫。克雷尔跪在地上,以为自己注定要在今晚被烧死,然而抬起手,却并没有发现烧灼过的痕迹。
“它只会燃烧黑暗力量,”露兹擦肩而过时说,“你该庆幸自己被污染得不深。”
克雷尔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但果然如她所说,白火不一会后在渐渐消退,同时身体里涌上一阵疲惫。自从法力越来越强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疲乏感了。
他赶紧检查自己的魔法等级,然后瞪大了眼睛,浑身如坠冰窖。没有了,全都没有了,身体里的力量少得可怜,估计已经退化到了低级法师,只比魔法学徒好点。
对了,他还可以祈求契约恶魔的帮助。克雷尔勉强打起精神,随即发现作为恶魔契约的媒介,那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不论他怎么呼唤,恶魔没有再出现。
怎么会这样?她刚才说什么?火焰只会烧掉黑暗力量?
克雷尔想起来自己的资质其实并没有多好,能这么快晋升成为魔导士完全是靠着恶魔的力量。所以现在,他靠着黑暗力量积累起来的一切努力才全都被焚烧干净了,只留下一具残破的低级法师
的身躯。
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一个天赋差劲的低级法师。露兹觉得克雷尔保住一条命比大街上行尸走肉般的怪物要好得多,但对心比天高的人来说,有什么会比一朝跌落神坛,打回原形更加痛苦的?
克雷尔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仰面绝望地吼叫一声,接着抬起手,水刃猛地插进自己的脖子。
叫声戛然而止,身体撞击石板地面的沉闷响声传来。
露兹没有回头,径直朝教堂走去,随着深入甜味减淡,但黑暗力量在越来越浓郁。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画面,原本应该是教堂的布置,然而此时长条木凳被随意推到墙边,空出中间一大片,摆放了一张长长的西餐桌。
桌子大概有好几米长,从矩形房间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桌上每隔半米就摆着一盏烛台,边沿是琳琅满目的点心配菜,而主菜是一具具白花花的人体。
桌子两边坐着满满当当的贵族,脸上的神态与曾经在艾佛利老公爵脸上见过的无异。
完全沉溺于欲望,不论是色欲、食欲或是贪欲……灵魂和身体一样受到腐化。
露兹的目光扫过宽敞的大厅,落在最前面的神坛上,巨大的魔神六翅雕塑矗立在花窗前,在它的脚下密密麻麻地绑着一列祭品。
人类和恶魔分开两边,但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道口子,水龙头模样的道具粗暴地插进伤口,明显是方便随时接取血液用的。
此时正有一个男仆正像调酒师一样在将两种血液混合,添加入桌上不知名的配料,调配出的墨红色粘稠液体类似艾佛利公爵曾经服用过的那种药剂,精心倒入一只只水晶杯,送到桌边的每个人手边。
“现榨现做,绝对新鲜。”一个穿着考究外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贵族说,“神降会确实够意思。”
“可惜还是没有真神赐下的药剂来得美味。”另一个肚腩突出的胖贵族惋惜道。
“我好像听到克雷尔的声音了,他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没准碰到麻烦了。”坐在上首的三皇子桌前餐具没怎么动,他感觉这些人哪里不对劲,有些坐立不安,刚想站起来,却又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手按着肩膀坐下。
“殿下不用急,”那名陡然出现在他餐椅背后的面具人沙哑地说,“麻烦已经自己上门来了。”
他说着锐利的目光箭般直刺打开的门缝。
既然已经被发现,露兹索性大大方方地推开大门,走进大厅,里面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桌边的人目光齐刷刷地朝她投来。
“露……露……”
露兹循声望去,声音来自神台上的那排饮品提取容器,那张惨白虚弱的脸赫然属于白牙。
第152章 神祭典礼教堂内,灯火通明。白牙……
教堂内,灯火通明。
白牙呆呆地望着门后走进来的人,说实话,他根本没想过还会再见到露兹。被抓起来送到这座教堂后,看到地牢里几乎刮了一层厚厚血脂的地牢墙面和地板后,他有预感自己再也走不出这座恐怖的囚牢。
恶魔不像人类或其他陆表生物,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死后的身躯如何。白牙按照家乡的旧习俗,为死在这里的同伴,朝魔神做着祷告仪式,祈求灵魂得到安宁。
然后,她出现了。大概率祷告和露兹出现之间没什么关联,但当两件事紧接着前后出现时,总是会下意识让人产生两者有关系的联想。
“晚上好,公爵小姐。”衣着考究的大主教首先开口欢迎道,“您来正是时候,恰好到了今晚神祭典礼的高潮时刻。”
“神祭典礼还有节目?”一名烫着精致卷发的贵妇女眯眼问,“我以为已经结束了?现在不是典礼后的宴会吗?”
“当然不是,夫人,”大主教微微一笑,可惜被面具遮挡,其他人只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愉悦,“祭祀才刚开始呢。”
“克雷尔呢?”三皇子按耐不住,他的插嘴让身后的大主教微微侧目,能感觉出后者浓浓的不悦,但三皇子顾不得这些。晚宴的人肉主菜,人血恶魔血调制的配
酒都让他感觉很不适。
关键是用餐氛围一直很奇怪,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异常高涨,每个人的表情都在变得越来越夸张,大笑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
只有克雷尔还勉强保持着正常,现在克雷尔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渗人的寒意不断爬上脊背。
“三殿下,急什么?”
大主教轻轻的呵笑让三皇子莫名感觉到脖子后面一凉,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巴,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惊恐。
“他死了。”露兹言简意赅地说。几乎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氛围顿时转为了一种激荡的寒意,数张面孔几乎同时朝她露出阴森森的威胁表情。
“你,你杀了克雷尔?”三皇子仓皇地睁大眼睛。
“他自杀了。”
“一个法师无足轻重,”大主教接过话,“加入我们,公爵小姐,你就能跟我们一起迎来美好的明天。等天光大亮,迎接我们的将会是崭新的王城和崭新的王朝,在座都将成为手握重权的大贵族!还有美妙的永生!”
那些阴郁的面孔在大主教声情并茂的演讲下露出迷醉的神色,仿佛已经过上了这种仿若神一样的日子。
“你还没说以什么形式实现,”露兹似笑非笑地说,“是被你的真神当成养分吸收后的形式吗?桌边的诸位都很有奉献精神,但我还不太想做真神的肥料。”
“什么意思?”那个刚才提问过的卷发贵妇第一个狐疑地质问道,她显然是一杯杯药剂灌注下难得还保留着一点神智的人,“大主教,你说祭祀才刚开始,接下来究竟是做什么?”
大主教这次没有理睬贵妇,再隐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些高级的肉猪祭品已经喂得差不多了。
“意思就是,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今晚的祭品,”露兹缓步迈进来,“神降会根本不打算留这么多无用的贵族。”
高级祭品在被祭祀前往往都会被精细地养着,这群还在做白日梦的贵族显然就是高级祭品。
桌边的人终于纷纷露出了些迟疑的神色,但他们的神智已经被人血恶魔血调制的特殊饮品侵蚀得非常迟钝,只有情感无限制地放大,而思考变得极为困难。
“贵族都不过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大主教冷冷笑了声,不再装模作样,“我们崭新的国度里怎么能有这种腐朽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大主教,你之前答应过我们的!”
“你要做什么!”
“吼!”
桌边人的愤怒无限膨胀,怒到极点几乎维持不住原有的人样了。
“别发怒!”三皇子还不算太傻,立即明白激怒所有人正是大主教的目的,那能极大地引爆药效,“别让情绪吞噬自己!”
“已经太晚了,他们的灵魂已经堕落了,现在不过是最后一步,让药性显现出来。”
三皇子望向说话的公爵小姐,刚才还在因为对方立场不明感到害怕,现在看到对方脸上正常人的表情,几乎都要喜极而泣。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至少还是人,比起桌边这一个个表情扭曲,双目赤红,黑色经脉密布的怪物,更能让他感到安心。
他赶忙想站起来,却再次被主教牢牢控制。
“三殿下,还没轮到你呢。”
桌边怪物怒吼震天,突然沉重的咔哒声响起,瞬间盖过了吼声。
三皇子循声望去,发现是一直以为很普通的真神石像转动了脑袋。原本朝上仰望的姿态,变成了俯视,一双发光的红色眼睛瘆得他心里直打鼓。
这次不止是三皇子害怕了,还有变异怪物们。它们能从石像上感觉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危险气息,纷纷横冲直撞地朝大门跃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人的腿已经变成了类似野兽的后肢,一弹一跳间就能蹦出老远。
但石像比它们还快,石质表层突然射出许多血红色的小触手,被触手沾到的都会变得动作僵硬,接着在十数秒内被吸成皮肤干瘪的干尸。
露兹没有傻站着等邪气的雕像充能结束,展开翅膀直冲过去,手上血刃用力地直刺石像。
然而不等靠近,一道人影挡在了露兹跟前,是面具人大主教。
露兹注意到了对方手上戴的那枚熟悉的侯爵戒印,她空间里的那枚刻着乌鸦,而对方手上这枚则是狮子。
“拉耶尔。”
一直潜伏在皇帝身边的神降会大主教也是露兹的老熟人,正是在船上见过的恶魔统领拉耶尔。
作为弗拉兹底下第一魔将,在上司死掉后,拉耶尔很自然地顶替了弗拉兹成为了新的侯爵。
被骤然叫破身份,拉耶尔也不再试图伪装人类。
“您竟然认识在下,不甚荣幸。”他说着摘下面具,身上衣服随着下面肌肉的膨隆被撕裂,脖子上的人类头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狰狞的狮子脑袋。
“到此为止了,公爵小姐。”一个狮子头做出彬彬有礼的神态简直怪异得很。
拉耶尔掀起嘴角,露出狰狞的獠牙,“你很荣幸,将成为我拉耶尔侯爵在恶魔形态下杀死的第一个对手。”
“可惜,”露兹眼睛一眯,嘴角上扬,“你不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侯爵,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拉耶尔冷哼一声,只觉得人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恶魔侯爵的实力。在完全没有深渊法则束缚之下,使出全力的侯爵根本不是什么人类大魔导士可以比拟。
它手持长戟迎面直冲过来,铿地一声,长戟与血刃交错而过,刃面相触发出刺耳的声音,激荡得耳朵鼓膜震痛。
露兹试了下手感,觉得这头狮子作为侯爵替补果然有道理,比起乌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拉耶尔那头则要心惊许多。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就刚才那股兵刃交接的力道,简直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甚至跟侯爵层级都不相上下。
那把古怪的红刃一个照面,就将它的长戟劈出了浅浅的豁口。
不对,应该说这是法师还有的手劲吗?这还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法师吗?
拉耶尔怀疑归怀疑,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这次它谨慎地没有再选择近战,而是将力量附着到长戟上,朝着露兹左右十字交叉挥动。
刃上黑红扭曲的光在飞来途中扩展成等人高的月牙状,几道交错的光纷乱地疾飞过来,听划破空气带来的声响,可以预见直接切在身体上带来的后果。
露兹手持血刃化成的红色长鞭,舞动中将黑月牙一个不漏地啪啪打掉。
拉耶尔在交手中能感觉到对面仍旧游刃有余。这家伙很棘手,它没什么侯爵包袱,立即传讯给其他两侯爵求援,同时想办法拖延露兹时间。
拉耶尔今晚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完成石像祭祀。此时教堂大厅里活物少了许多,遍地是被吸干的怪物干皮,像蛇蜕一样七零八落地丢弃在地上。
帝国有头有脸的贵族们今晚都被叫来了,他们原本都是各家族的族长,自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最终讽刺地成了更高级的祭品。
作为祭祀的最后一步,还有皇室最后一人,作为献祭整个帝国的象征,三皇子。
他靠着墙,趁场内混乱没人顾得上自己,偷偷摸摸地朝大门溜去。然而就在他摸到大门,笑容微现时,后衣领被紧紧一揪,像只小鸡一样被提起。
近在眼前的狮子头让他吓得都忘记了喉咙被领口卡住的干咳,接着他被狮子头猛得一扔,好不容易跑了大半圈,一下子他又飞回了教堂最里面。
拉耶尔准头很好,三皇子正好砸在那尊诡异的石像脚下,红触手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几乎立即缠了上来。
他死定了。
三皇子抬眼望去,正好跟一具干瘪的披皮骷髅面对面,想到自己马上也会变成这鬼样,身下条件反射地一热,接着感觉到明显的濡湿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能不能讲点卫生。”
三皇子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这位凶手的面孔现在俨然成救世主了。
“救命,公爵小姐!”他挣扎起来,可惜后背被那种红色肉管吸住,移动距离有限。
“别动,”露兹呵斥道,一边抬手去扯他身上的肉管,“敢把尿甩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拉耶尔没有阻止,而是静静旁观,如果此人觉得这些汲取管道是插进伤口才能吸收,那就错得太离谱了。
不过,它也很期待看到对方临死时的惊愕和恐惧表情。拉耶尔暗道自己太谨慎,刚才救援叫早了,估计又要被其他两人冷嘲热讽。
思及这点,狮子头眼睛一阴。
那头露兹探上红血管的指尖及时停下,管道上满是细密的绒毛,每根绒毛都是一个小吸管,一捏上去恐怕就会被刺破皮肤吸食血肉。
“怎么了?赶紧给我解开!快点!”三皇子连人带声都在颤抖,他能感觉到那些吸管在吸着自己的血肉,怕得慌乱地往露兹那儿挤。
眼看被尿液沾湿的衣物就要紧贴上来,血刃贴着三皇子后背挥过,一刀砍断了红色肉管。
“你竟敢!”拉耶尔抽了口气。
石像不甘心猎物逃走,更多的触手搅动起来,往三皇子身上聚拢飞去。
一时间红色肉管几乎铺天盖地,将两人团团围拢在了一个红色触手编成的囚笼中。
第153章 沼泥肉管上的绒毛口器很锋利,只是轻……
肉管上的绒毛口器很锋利,只是轻轻擦过,脸颊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这是什么鬼东西?”
肉管的包围圈慢慢收拢,三皇子几乎是用尽全力死贴着露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毁掉它。”露兹扒他的手指扒不开,叹了口气说。大费周章地让石像吸收了这么多祭品,用途肯定不小。
不过相比肉管,几乎整个身体都要抱上来的三皇子的威力与其几乎不相上下。露兹垂死挣扎地抵住三皇子不让继续贴近,闻着鼻尖混合尿骚味和血腥味的空气,颇有些生无可恋。
死命扒拉着露兹的三皇子看见对方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跳跃着一簇白色小火苗。即使只是被微弱的白光扫到,也让肉管合拢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它们停在原处,编织成笼的根根肉管像某种肠子一样相互之间蠕动穿梭着,如果这别致的小东西有眼睛的话,现在肯定满是戒备和警惕。
“对了,你说过这种白色火焰可以净化污染物!”三皇子话没说完就要急里忙慌地伸手来抢。
露兹只关心对方终于松开了自己,任由瓶子被一下抢走,也不阻拦。
三皇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原本只是一点点的白色小火焰瞬间像闻到了腥味的野兽,猛地从瓶口汹涌而出。肉管仿佛碰到了天敌一样不断往反方向退去,笼内空间变大了不少,同时笼上的肉管开始扭曲变形。
三皇子见白火果然有用,盯着它的眼睛瞬间叮地一亮,但紧接着,他发现火焰不够多。那一小瓶的火苗虽然在涌出口子后变大了许多,但相比倒扣住他们的笼子还是显得局促。
原本紧实的大肠编织笼在白火灼烧下变得软塌塌的,随时都有一拥而下掩埋两人的可能。还有此时不间断地刺过来的肠刺,露兹躲得利落,三皇子就显得吃力许多,脸上、脖子上、手上,只要裸露的皮肤都添了不少新伤。
“火不够!”三皇子终于明白了关键点,朝还游刃有余的露兹喊道,“你还有没有多的?”
火当然不够了,毕竟要是一小瓶的火就能解决所有麻烦,那还怎么卖更多的火。
露兹见迟钝的华生过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盲点,欣慰地朝他笑笑,接着从空间里摸出一把准备好的小瓶子。
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三皇子一见对方掏出这么多,瞬间眼睛都绿了,难怪她刚才不在意他抢,原来是还藏了这么多!
白火灼烧的范围是有限的,现在三皇子这头有火,肠子明显少很多,但他明白只要露兹把所有瓶子打开,那头火焰如果烧得更旺,大肠就会往自己这边挤。
这么一点点火焰还不足以让他突破牢笼逃出去,如果肠子倾泻下来绝对死定了,不是被活埋就是被吸干。
刚才只想到给自己这边烧,完全不顾及露兹那头会被肠子淹没的三皇子现在急了,赶紧连声阻止她开瓶,“你用不了这么多!!”
“多多益善,”露兹说着打开一瓶,随着另一头的火焰烧起,肠子果然开始往三皇子这边蠕动,“多点,烧得干净。”
她那边当然烧得干净了,那他怎么办?
在三皇子怒目咬牙的注视中,露兹又毫不犹豫地开了三瓶,白色火焰汇聚到一起,眨眼变得旺盛许多。
露兹那边已经要破笼了,而自己这边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没后劲,眼看就要熄灭。熄灭的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三皇子几乎是大声吼出来。
“我跟你交易,你开个价,把多余的卖给我!”
对面朝映着白色火光的灿烂微笑让三皇子有些脊背发凉,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很便宜,”露兹想了想,也不知道她的经销商埃塞因先生开了多少单价,但这好歹是个皇子想必不会太穷,随口道,“100金币一瓶。”
她说着从空间袋里掏出一张提前备好的欠款契约,贴心地提醒,“按个血指印就行。”
饶是三皇子现在火烧眉毛,看着这么一套完整的装备,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几百金币买三皇子的命难道不值吗?”恶魔在耳边小声低吟。
三皇子被说动,事实上,此情此景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他几步过去接过契约,入手微沉,质感细腻,还是羊皮纸的,说这人不是早有预谋鬼都不信。
他咬着牙,抬起拇指沾了沾伤口的血用力摁下,然而羊皮纸却诡异地燃烧了起来,绿色火焰瞬间将契约蚕食殆尽,完了还顺便啜了口他拇指处没干的血滴。
三皇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拟人的动词,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这火的行为很类人,还有拇指处的阴寒触感,微微侧上一看,一些残留的血痂里似乎还夹着些若隐若现的细霜。
“契成,”露兹的声音引回了三皇子的注意,几个玻璃瓶顺着空中的抛物线丢进他怀里。
“契约被烧了?”三皇子接住瓶子。
“是被我的火收起来了。”露兹说,“它有舔手指的坏习惯,不要在意。”
三皇子把手在衣服上蹭蹭,抹掉那种古怪的阴寒感,还有那火跟真神的火焰好像,是他的错觉吗?
但随即三皇子就丢掉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刚才的绿火虽然很像在皇宫里追杀过他们的火焰,但比起后者的张牙舞爪,这只火可温顺太多了。
他一边想,一边手上利落地拔开瓶塞,有了新的火焰加入,原本快熄灭了的白火苗顿时势头提振,肉管笼壁上开始能漏进几缕外面的灯光时,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息袭来。
笼子被巨大的火焰剑光劈成两半,火焰之烈将断口处的肉管瞬间灼成了焦炭。
笼子里的两人一左一右,呆呆地朝门口望去,金发灰眸的男人皱着眉回望他俩,确切说是望着露兹。
塞拉菲尔瞥了眼三皇子就转开了眼睛,关注度甚至比不上他脚边的尸体。灰色眸子忍不住上下打量露兹,尽量用不在乎的口吻冷声问,“你受伤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个东西,她在里面花了这么久都没出来。以露兹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放任绿火随便烧,都不可能被困这么久。
塞拉菲尔只想到一个可能,她也许是在皇宫的打斗中受了暗伤。
露兹望着塞拉菲尔以及他脚边的狮子头遗体,眨了下眼睛,立即明白过来,他能这么及时赶到肯定是刚才假装走了,但又悄悄尾随她到教堂。这家伙面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有多担心她呢!
如果操作得当,没准他们马上就能和好了。眨眼间,纷乱的思绪激烈对撞,很快,她已经打好了主意。
三皇子不满地嚷嚷,“你不早点,白瞎了我……”几百金。
他的话被旁边吃痛的哼哼声打断,扭过头,蓦地一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女人此时捂着完好无损的胸口,脸上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似的皱起,满是虚弱地浅笑,“我没事,可能是这里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她说着又吃力地吸了口气,身子摇摇欲坠,活像快要不行了一样。
三皇子狐疑地回忆,伤口?什么伤口?这人刚才在笼子里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旧伤刚才不发作,现在掐点发作?而且是他闻错了吗,这里怎么一股子清新的白莲花味。
塞拉菲尔望着虚弱的露兹,冷漠的灰色眸子和楚楚可怜的黑色眸子凝视片刻。他浅吸了口气,大步走过来背朝她半蹲,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上来,现在外面很乱。”
三皇子看着塞拉菲尔转身后立即喜笑颜开着爬上他背脊的女人,顿时恍然大悟,紧接着触到侧过来的黑眸,威胁的目光让他立时上道地做了个自己会安静闭嘴的动作。
同时他难得破天荒地同情起塞拉菲尔,招惹上这魔女也太惨了。
露兹两手亲密地圈着塞拉菲尔的脖子,上半身都紧贴在宽阔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感觉到底下紧绷起来的肌肉。
“那边。”露兹指了指祭品台,下巴卡着他的肩膀,贴着耳朵呼气说,“顺便放他们离开。”
“他们是恶魔,”三皇子看着明显是恶魔形态的白牙皱眉。
露兹撇撇嘴,“你的贵族臣子们看起来是人,实际上是吗?”
三皇子看了看满地干瘪的奇形怪状的尸体沉默了,这么一比较,这群被当作祭品的恶魔竟然也显得无害多了。
塞拉菲尔无视掉白牙满是敌意的目光,挥剑一扫,锁链应声断裂。
白牙踉跄着前倾,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塞拉菲尔,目露复杂。他们遇险是因为这个男人,现在脱困也是因为这个男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谢他。
突然身后传来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三皇子惊恐的喊叫声响起
两人扭过头,只见被塞拉菲尔劈得七零八落的石像竟然还活着,被拦腰截断的横截面中闪耀着红光,一根巨大无比的肉管从红光中心伸出来,直直插进死掉的拉耶尔身体中,不一会儿就将庞大的恶魔吸成了纸片。
躲在白火之下的三皇子侥幸逃过一劫,此时吓得小脸惨白,瑟瑟发抖。他现在觉得几百金花得太值了,刚才大肉管明显首选的是自己,因为忌惮这些白火才改去吃尸体。
“原来是个,”露兹恍然大悟。
“你知道这是什么?”三皇子呜咽着问。
“肉管是寄生在死亡沼泽的一种魔虫,吸食血肉为生,排泄物堆积成沼泥,石像就是这种沼泥塑成的。”
三皇子听得一知半解,塞拉菲尔的注意力则都集中在脸侧的温热气息上。温柔的气流带来一丝丝痒意,蛮不讲道理地搅乱了他思绪。他不觉地微微侧了下头避开,但避开了气流,却避不开那股清冽的雪味。
“这种沼泥能保护灵体,是没有身体的灵魂栖息的好选择。真神应该是想用这个神像做暂时过渡的身体吧。”
那头塞拉菲尔抬起剑,金色剑气亮起,轻轻一挥,粗肉管忽地一刀两段。不等石像反应,他提着剑继续将剩下那半身石像也一同劈碎。
里面散发红光的东西被掩埋在废墟下,等候已久的白火立即盯准目标覆了上去,等白光褪去,废墟中心只留下了一坨泥巴。
巴掌大,还在喘气似的上下微微起伏着。
第154章 真正的目标教堂周围的保护罩已经因为……
教堂周围的保护罩已经因为法师死去而消失,此时满城越加浓郁的血腥味混着粘稠的甜味簇拥着挤进教堂。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三皇子躲得很远,倚靠在大门附近探头瞭望。
“这是沼泥心脏,吸食大量血肉后催生出来的,它没有自主意识,”露兹赶忙拽住塞拉菲尔抬剑的手臂,“污秽部分已经被清除,这块泥我留着还有用。”
露兹望着那块泥,脑海里做了番激烈的争斗后,最终还是从没心仪的宽背上滑溜了下来。
泥沼之心已经裸露出来,不赶紧注入灵魂很快就会死去。
“你在做什么?”三皇子声音压低,眼睛偷偷摸摸地凑近门缝瞄了眼,立即大惊失色道,“有很多黑影走过来了!磨蹭什么,赶紧走啊!”
“你是不是弄错了,”露兹踩着石像碎片,在泥旁边蹲下,“我们又不是一路的,你要走就走,没人拦你。”
三皇子被一噎,抿嘴噤声,面色变得青白。这种满是怪物的城里被留下,基本就意味着死亡宣判。他的目光转向一直看不上眼的表兄弟,然而后者明显也没有因为一点血缘关系而要对他多加照拂的意思。
“你也有要存在泥塑里的灵魂?”塞拉菲尔微微眯眼问,对方埋头苦干,哼哼了两声当作肯定的回答。
他抿起嘴,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拉德耶尔。
它虽然死了,但不排除露兹留下了对方的灵魂。塞拉菲尔对拉德耶尔的排斥,让他没法接受龙核里的力量,因此灵魂恢复后,龙核就被他的力量过了起来,没再继续动用。
塞拉菲尔从龙核的记忆中看到了对方的面貌,跟自己几乎一摸一样。如果再融合龙核,变成纯血的金龙,那么他跟对方的差异就更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露兹有意重新塑造出来的另一个拉德耶尔,每当对方看着他,真的能分清楚自己在看的人是谁吗?
“好了!”露兹的声音打断了塞拉菲尔的走神,只见她小心翼翼举起用泥捏的一个奇形怪状的玩偶向他展示。
“这是脑袋,这是身子,这是翅膀,”露兹喜滋滋地说,“我感觉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塞拉菲尔德目光从那坨看不出什么模样,据说是个人形的泥塑玩偶上扫过,想到这可能是拉德耶尔的新身体,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勾起嘴角道,“捏得很好。”
“我就说嘛!”
远远偷看的三皇子满头黑线:他们在说什么啊?这东西捏得好?这东西捏得什么他都没看出来。
然而等露兹从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琥珀卵壳,塞拉菲尔嘴角的微笑还是不觉地一僵。看来他料想的果然没错,露兹确实护下了拉德耶尔的灵魂。
琥珀卵经过一段时间的吸收,已经比之前小了不少。露兹将双手放在琥珀卵上,半透明的蜜色石头散发出微光,接着渐渐像糖果似的融化,最后完全消失,一团散发着蜜色光亮的灵魂光团漂浮在手上。
不等催促,它自然地瞄准了最适合的寄宿体,虽然早就知道露兹的手艺之“靠谱”,然而在看清那玩意儿的造型时,光团还是微微心梗了下。
它飘过去的路径都变得不稳定的晃晃悠悠,明知道暴露在空气中越久越危险,整个光团还是拖拖拉拉,从中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抗拒心理。
露兹看到它这死样哪里不明白对方是嫌弃她的手艺,兴奋脸秒怒,抬手轻轻一推,把光团迅速塞进了玩偶里。
三人的目光落在光团没入后的泥塑玩偶上,一秒,两秒,三秒……它竟然一直一动不动,甚至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奇怪,不应该啊?”露兹皱起眉,有些不安地咬着下唇,脑海里迅速排查可能出错的环节,可她自认自己没有操作失误的点。
“它死了吗?”三皇子干巴地问,接收到露兹投来的恶狠狠的凶光立即闭上了嘴。
就在露兹想拿起来重新检查时,突然一道闷闷的声音从玩偶中传来,“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六十四!”露兹听到久违了的声音,先是心下一松,接着勃然大怒地吼道,“装死能不能挑个好时机!”
“六十四?”塞拉菲尔愣了下,随即想起这是谁,“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只实力不怎么样的恶魔?”
玩偶闻言当即蹦起来,左右不对称的翅膀让它飞得歪歪扭扭地,但六十四还**着悬在空中,拳头手指着塞拉菲尔的鼻子,“是你,一直对我崽有非分之想的恶龙!”
“那个其实……”露兹想跟掉线了很久的六十四同步下恋情进度。
塞拉菲尔望着敌意满满的玩偶,眼睛微眯,“挑起长眉,“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什么!!我不同意!”六十四扭过身望向露兹,看后者那小表情就知道恶龙说的是真的。
它呆呆地望着被拱了的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顿时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刺耳的咔哒嘎吱声传来,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听起来像是桥上的铁门被冲开了。
“它们来了!”三皇子瞥到经过一晚变异,更加狰狞了得市民们,也顾不得露兹刚才拒绝搭载的话,紧挨过去,“怎么办,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教堂后面还有门?”露兹抓起六十四,让它坐到自己肩膀上抓紧。
“啊,嗯,
“三皇子慌张地回忆道,“好像是个墓园。”
“快走,”塞拉菲尔提剑一扫,金色剑光挡住破开大门飞来的暗色长鞭。
“去哪?”黑发女侯爵踩着皮质高跟走进来,鞋跟打在石头地面上发出不紧不慢的哒哒声。
她目光飞快扫了圈,当瞥见身首异处又被吸干了的狮子头,先是眼神一凝,接着轻蔑道,“果然是没用的东西。”
夜魇的目光转而落到塞拉菲尔脸上,心里微沉,痛骂狮子头害人,对方只说这里有个棘手的人类法师,可没提到深渊之主也在,而且看样子绝对不是帮他们的。
“主君大人,好久不见,看来您在深渊地表都很吃得开呢。”夜魇从容的神态不变,暗地里兀自估量这头龙现在的实力。
上次见还是在真神的脚下,他当时身受重伤,灵魂被神力一分为二,不知道对上削弱版的她有没有一战之力。
“少废话,夜魇,”沉重的脚步迈上石阶,顶着巨大的猎犬脑袋的恶魔柯兹拉夫弯腰走进门里,直起身子,粗声粗气低吼,“二对一,胜算很大。”
“二对一?”露兹嘟囔,略过半死不活的白牙和废物三皇子,不敢置信地说,“他们竟然无视了我。”
“毕竟你现在感觉上去气息很弱嘛,”六十四抓着她肩膀的衣服撇撇嘴,如果它有嘴的话,“这么久,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弱了?”
露兹这才陡然想起自己一直伪装的魔导士气息。
夜魇的速度很快,移动起来几乎像在两点间闪现一样,黑色长鞭缠绕着黑色电流,扫过的教堂墙面都裂开了细密的缝隙。
魔犬侯爵柯兹拉夫张开嘴巴,其实是整个头颅都裂成了两半,数条漆黑的触手射出,上面的液体滴落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塞拉菲尔的灵魂虽然融合,但也因此消耗了不少力量,胸口带伤,在不动用龙核的情况下一对二确实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剑被鞭子缠住,眼看柯兹拉夫的腐蚀触手就要甩到身上,突然红光闪过。
“什么?”夜魇望向那把砍断自己鞭子的血刃愣了下,好熟悉的刀。
不等她细想,刀变为液体垂直漫布,化出密密麻麻的小刃,雨一样嗖嗖飞向他们。刀太密,夜魇速度再快还是被不小心割伤了一点脖侧皮肤,顿时那种皮肉被腐蚀的味道传来。
“红刃也有腐蚀性,”夜魇朝猎狗飞快说道,“小心!这丫头不弱!”
“既然这么喜欢腐蚀,不如看看这怎么样。”猎狗收回触手,低下头,一股绿色混合着难闻腐臭味的液体从裂成两半的脑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
“它怎么说吐就吐!”
露兹赶紧展开翅膀飞到塞拉菲尔身边,一抱,哎?再抱,还是没抱起来。
想想也对,虽然对方现在是人形,但其实还是头体积巨大的龙,她这么小只,怎么可能抱得起来嘛。
塞拉菲尔扬起眼尾,扫了眼刚才看起来重伤不治,现在又生龙活虎的露兹,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差点忘了这家伙的自始至终就是个大骗子。
后者被凉凉的目光一扫,翅膀微收,连带羽毛都瑟缩了下。
现在没时间算账,塞拉菲尔反手拽住露兹,变形几乎在一瞬间,庞大的金龙顶开教堂屋顶,朝天空一跃而起。
“其他人……”露兹抱住龙脑袋,透过没了屋顶的教堂望去,只看到被胃液浪潮吞没了的地面。
“他们刚才已经从后门离开了。”龙形塞拉菲尔的声音听起很低沉。
高空的风很清冽,一望无际的星空在头顶展开,底下的城市变得遥远,连带邪恶与杀戮也变得遥远起来。
忽然,一股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露兹仔细看着底下的街道和灯光,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飞高一点,”露兹拍拍龙脑袋。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六十四还不太适应这扭曲的身体,两只爪子紧紧拽着露兹肩头。
“灯光有问题,”随着他们的海拔拉高,底下城市的全貌一览无余,同时露兹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街道的灯是被安排过的。”
“那个是!”六十四此时也看出来,惊讶道,“好大的手笔。”
只见底下城市中的街灯汇聚成一条条光带,在都城中形成了一个前所未见过的巨大法阵,从局部元素来推测,这应该是个嵌套献祭、囚困、灭杀的复合阵法。
等等,囚困?
“塞拉菲尔,我们被真神这混蛋耍了,”露兹俯下身对金龙大声说,“试试能不能离开这里!”
然而金龙再一振翅,他们陡然撞上了一个透明墙,撞击处猛地蹿起电流。露兹感觉到黑色的电流仿佛某种活物一样,触到她的皮肤就往里钻。
电流完全是由黑暗力量凝成,破开她的皮肉,犹如无数把小刀在全身开着口子,更糟糕的是随着它们的不断渗入,露兹感觉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黑色电光下,体积越大,承受的针对性压力越大。塞拉菲尔变回人形,一手接住下落的露兹搂在怀里,远离虚空的罩子。
“它的目标从来不是你,全城祭祀,教堂石像,包括你,全都是它放出的烟雾弹,”露兹望着塞拉菲尔说,“今晚种种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这个阵法起效。它的目标一直是我,它想要的身体也一直是我的。”
第155章 死域高空的风变得越来越大,星空逐渐……
高空的风变得越来越大,星空逐渐隐没在跳动的闪电之中,四周弥漫起了黑色的雾气。而与之相反的是城市中怪物的吼叫声在变得越来越轻微。
塞拉菲尔感觉怀里一空,能覆盖两人的红色翅膀映入眼帘,露兹的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做出外推的姿势。
“它的目标是我,我没办法穿过阵法的阻隔,但你还可以。”露兹飞快说,她能感觉到阵法里的黑暗力量在变得越来越浓郁,相对的,她的力量在这方空间被一再压制,已经快连翅膀都维持不住了。
“趁现在阵法还没完成,你还能走……”
“然后呢?”灰色眸子低头凝视着她,闪过的电光映亮了轮廓精致的脸庞,因为紧绷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你可能会在这里死掉,也可能不会,而我只能像废物一样无能为力地在外面等结果?”
“能少死一个,没必要全死在这里,”露兹语气凝重地说,“而且,我希望至少你能活着。”
塞拉菲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露出个微笑,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很不巧,我也这么想。在弄清楚你到底喜欢谁以前,我不想再弄丢你。露兹,我不会犯拉德耶尔犯过的错误。”
拉德耶尔的错误就是一直以为他们还有时间,直到她突然的不告而别,他彻底失去了她的音讯。塞拉菲尔在动用龙核融合灵魂时看到了一些片段。
可以选择的话,他完全不想知道,光知道他们在自己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相伴许久这已经足够让塞拉菲尔难以接受了。
露兹望着灰眸眨了下眼睛,她发誓只在开始受到过一阵金龙美貌的吸引,后来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难民生活,哪里还有闲情再去想谈情说爱的事。
再之后拉德耶尔一直承担着亦师亦友的角色。然而同样的脸,她对塞拉菲尔却动了不一样的心思,只能说爱情确实有点奇妙。
“我……”喜欢你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雷声轰隆响起,他们俩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塞拉菲尔紧紧抱着她,穿过层层叠叠的黑雾飞速下坠,越来越响的轰鸣声告诉两人,原来响动是从地面上传来。
整座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依然亮着灯的街道变得空荡荡的,作为阵法的一条条组成纹路沉默地在漆黑的大地上铺展开来。
他们的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几乎覆盖全视野的黑洞,强劲的上升气流像无数柄大刀将城市建筑劈得七零八落,大块墙体、街道的碎片飞快顺
着气流往上,仿佛逆飞的流星一样。
但这对不受吸力影响,仍然在持续下坠的两人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无数巨大的建筑残块冲撞过来,劲头堪比辆辆重型卡车飞驰而过。
即使是巨龙,被撞到大概也会变得跟建筑一样七零八落。
“小心!”露兹瞥到一支银箭拖着模糊的动态虚影朝两人直直射来,放在塞拉菲尔胸口的手猛地用力一推。
两人分开的刹那,一根路灯杆子嗖地飞了过去。在如此强大的吸力下,所有平常的东西都变得极具杀伤力。
虽然躲开了路灯的暗杀,但因为刚才的分开,无数石块紧跟着挤进两人之间,他们相隔的距离被迫越来越远。
“露兹!”塞拉菲尔的声音远远地从石头巨料的瀑布另一头传来,但很快尾音也几乎听不见了。
除了飞驰而上的建筑物体,露兹还必须努力克服地面重力,展开的翅膀在对抗下坠中被撕开了数道口子。最后在几乎近地面的时候,破布一样划出无数小口的羽翅再也支撑不住露兹身体的重量。
她砰地砸在没了大半的屋顶上,无法控制地往下飞速滚动的同时,残碎的瓦片像数片小刀一样隔开衣服,划破皮肤。
顺着倾斜的屋檐,露兹重重地滚落,接着身下先是一空,然后又是一次沉重的撞击。她砸在了坚硬的玄武岩石板铺就街道上。
原本平整的街道也像被许多陨石砸过一样,出现许多坑坑洼洼的洞。露兹身下的松动石板受吸力影响,剧烈震动着。
剧烈颠簸让露兹想吐,瞥见石板已经翘起一角,露兹赶忙往旁边就地一滚,下一秒沉重的石板碎成四分五裂,嗖嗖地如小陨石一样朝天空飞去。
“塞拉菲尔!”露兹努力抵抗着重击带来的眩晕,从地上爬起来,朝四周大声喊道,然后预料之中地没有收到回应。
“死到临头了还在想那条爬虫?”
伴随带着耳边的声音,吸力停止了,但天空中的建筑碎块没有掉落,而是像失去重力一样悬浮着。
刹那,四周一片死寂。
露兹几乎是凭着本能抬起手,残存的红色羽毛化成血刃,铿一声同背后击来的墨黑色长刀相撞。如果不是血刃架住了黑刀,刚才那一下足以切下她的头颅。
影子撤开手,暗暗心惊,在自己的领域中,与力量之源完全切断的情况下,对面竟然还有抵抗的力量,这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你会死在今天,露兹,”影子冷笑道,“阵法吸收了一整座城的灵魂,在不能汲取力量的情况下,你绝对破不开。”
影子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她全身的腐烂都不见了,完好无损的女人与露兹面对面站立,两人仿佛照镜子一样。
“你知道身体一点点腐烂带来的痛苦不亚于千万刀片不断削肉吗?”
“我又不用受,”露兹吃力地站起来,“用不着知道。”
影子被一噎,接着冷笑着说,“我忍受着这种痛苦数月,耐心等待着你,就是为了这一刻。”
“很快你就会像这些尸体一样,被完全吸干,包括你的力量,血肉,灵魂,”她抬脚踩上一颗人类头骨,骨头像松过的土一样瞬间碎成了小片,“而我会从你的尸骨之上重生,再也不用忍受腐烂之苦。但你……”
影子话锋一转,勾起满是恶意的笑容,“你的灵魂会在消失前把我受过的苦都经受一遍。”
露兹抬手挥刀,影子不躲不闪,而刀从它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后者更嚣张地笑了起来。
是她想岔了,它现在的实体估计已经烂得走不了路了,现在能完好无损地出现,估计是开了百倍滤镜后的投影。
“傻瓜,我怎么可能本体来?”
“想必你捏分身的时候花了不少力气吧,”露兹冷声嘲讽,“还得把掉的肉修回去,出来一趟不容易,好好享受最后自由的时光吧。”
影子被冷嘲热讽也不恼,垂死挣扎的猎物嘲得越响,只会让猎人越兴奋。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多久,”影子的话音随着身子变得透明而减弱,“姐妹一场,我给你精心准备了一个临死前的抚慰礼,好好享受吧……”
影子嘴里的礼物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恐怕是比阵法还要更加难缠的阴谋。
露兹刚才虽然嘴上不落下风,但她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力量的流失,不是像影子说的被阵法吸收,而是为了抵御周围黑暗力量侵蚀而源源不断的消耗。
没有补给,神核里存的神力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她就会沦为影子案板上的鱼肉,任它吸收。
可是想要破局,办法又在哪?如影子所说这里是它的领域,有献祭和阵法双重加成,她凭借现存的力量硬抗恐怕胜算渺茫。
就在这时,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刃划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出现。是空间裂隙,但里面透着浓郁的黑暗死气,估计就是影子留给她的大礼。
露兹飞快往旁边躲避,在原地又出现一道裂缝,如果她还在那里现在估计已经被吸进去了。但紧接着又一道在她站立的地方划开,这些裂缝死追着她,明显是不吸到人就不罢休。
很快,残破的大街上出现了数道长短不一的黑色刀口,看起来有点像某种虚假的更加残破的背景幕布。
突然,一个熟悉的悠扬绵长的声音从其中一道裂缝中传来。露兹凝神望去,熔岩巨兽长长的尾巴从中一闪而过。
这些裂缝竟然是真的空间裂口?领域本身就是一个小空间,在自己领域开裂隙,影子现在对自己的力量是有多自信,简直自信到狂妄!
但从裂隙中传来的黑暗气息看出,对方确实有狂妄自大的实力,裂隙里恐怕也被它的领域覆盖,所谓的抚慰礼大概进放在里面。
熔岩巨兽又叫了一声,虽然听不懂,但露兹直觉对方是在让自己过去。这时候她才发现每道裂缝中散发出的气息其实也有微妙的区别。有些是浓郁得完全一片死气,有些死气则要薄弱一些。
看来即使有献祭和阵法加成,影子的实力还不足以完全覆盖空间裂隙。
露兹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这些影子力量薄弱的裂隙处就是突破的最佳出口。而最薄弱的部位显然就是熔岩巨兽所在的口子。
越来越多的裂缝在街上密密麻麻,有些已经交错在一起,形成了更大的裂口,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没有时间了!
露兹循着巨兽的声音疾步冲过去,最后一刻,影子显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路上刷刷出现数道裂隙阻拦,每一道都几乎能肉眼看到溢散出来的漆黑死气,但凡被卷进去,她都不可能有任何生机。
短短一路,露兹几乎是发挥了身体的最大潜力使得柔韧度达标,能够从横七竖八的狭窄裂隙之间穿过去。
近了,她已经能隐约能看到熔岩巨兽的鳞片了。影子越阻拦,就越说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露兹朝着那处裂隙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穿进裂缝时,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影子恼怒的声音。
“别以为能轻易逃掉,先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从里面出来吧!!”
裂缝在身后闭拢,城市的灯光消失,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不等露兹打量四周,身体陡然恢复了重力。她仿佛从很高的地方不断坠落,接着再一睁眼,天亮了。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油墨味,露兹皱着眉抬起头,枕了一夜的胳膊已经僵酸得动不了。她嘶了一声,眯起惺忪的睡眼,茫然盯着桌上还留有口水痕迹的雅思书页回不过神。
就好像很久没接触过这东西了一样,她对每个单词都感到很陌生。
对了,今天考试!
露兹猛地从半梦半醒间彻底清醒,腾地站起来,桌子被她撞得一震,一个放在桌角的泥塑玩偶啪嗒一声,脸朝桌子扑倒。
这是什么?露兹顺手拿起来打量,这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玩偶的样子,像随便捏了两下的粗泥巴。
“哪来的丑东西?”她捏着玩偶脑袋随手就要丢进桌下的垃圾桶。
第156章 信仰成神手悬到桶上,露……
手悬到桶上,露兹瞥了眼疑似玩偶眼睛的部位,两个像用铅笔尾巴戳出来的小洞颜色似乎变深了点,指腹摸了摸,还有点潮湿。
要松手扔的动作止住,露兹把它捏起来放到与眼睛平齐的位置仔细打量,目光之专注像是发觉了什么异样。
玩偶下意识屏住了不存在的呼吸,眼眶更湿润了,满心以为崽子是与老父亲心有灵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如果能动,它大概已经带着宽面条泪痕扑上去贴脸了。
半晌,露兹抬起手看了看蹭过的手指上带下的泥色,“你竟然还掉色,”
可恶!果然不能指望这只不孝崽自己发现!
大概泥玩偶的悲伤情绪太强烈,露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丢掉它。她抽了小半包纸巾把掉色掉泥的玩偶裹起来,然后塞进随身的小包里。
岌岌可危的父崽情保住了……暂时。
“这坨泥看起来不卫生,万一有虫卵,还是带外面丢好了,”露兹的声音隔着包盖响起。
算了,感情果然是不可强求的,而且它也并不是非常想挽回这段塑
料父女情。
露兹拿上东西冲出门,然而那股从醒来开始的奇怪感觉一直没有随着噩梦消失而淡去。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她,像有很多浑身带毛软趴趴的虫子在不断顺着脊背往上蠕动爬行一样难受。
一开始以为是奇怪的泥玩偶,但检查后并没有发现异常,大概是潜意识里感到安全,露兹遵从直觉把它带上了。
至于说的话大概是条件反射的戏弄,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戏弄一只廉价的掉色玩偶。
“你知道魔法其实来源于人的精神力吗?”
打车司机的健谈拉回了露兹的注意,她暗自警觉但不动声色地接话,“不知道,看起来您很了解?”
“精神力包含了人的精神、思维和情感,只有这三样诞生于实体又超脱物质的东西才有能力突破常规世界法则的束缚,吸引魔法元素。魔法师就是人类群体中精神力特别强大的一类。
光天化日之下一本正经地谈论修炼魔法的理论,她怕不是打到了邪教徒的车。
“但事实上,”司机话锋一转,“即使是最弱的普通人也拥有精神力。”
“没有精神力的是死人吧。”没有精神,思维和情感的人根本不存在。
司机爽朗地笑了起来,带着孺子可教的口气说道,“学得很快嘛。不过普通人类虽然没法够到觉醒魔法的门槛,但要是一大批人的精神力能凝合起来就不容小觑。”
什么情况下大量普通人会将自己的精神、思维和情感凝合到一处?
露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的形式,信仰。人会单方面对神寄托许多奇怪的想法,比如她妈,大到升学考试找对象,小到吃饭别噎喝水别呛,每周都要跟神啰嗦一遍。
就说神有没有时间吧,就算有,祂还能替她喝水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司机不会真是某个邪教传销组来的吧?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司机压低声音,车里的空气似乎瞬间都变得凝滞了。
露兹原本就有靠车门坐的习惯,此时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门把。然而司机就像是发觉了她的想法,车速骤然加快,外面的行道树几乎连成了模糊的一片虚影。
这种车速往外跳就是纯粹自杀,露兹松开门把打算先稳住他,“你的真实身份?”
司机不语,只是一味地猛踩油门,后视镜里的人脸被帽子挡住,露兹这才发觉她好像还没看清过对方的脸。
难道她运气爆棚,还真碰到了一个邪教徒出来挣kpi?从现在的形势看,对方是要从传销入教快进到献祭灭口吗?
突然,一阵猛地急刹车,露兹的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她心下一惊,赶忙撑着椅背调整姿势,就在这时,一张小广告卡被很适时地塞进了手里。
巴掌大,半软的卡纸质地,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在晚上的红灯区情趣酒店房门下塞进来的那种广告卡,上面会有火辣的兄弟姐妹,然后标满爱的电话号码。
不过这张卡上却出奇地干净,正面印的是一只奇怪的眼睛,向周围发散着白色的圣光,背面写着一句盗来的广告语。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露兹愣愣地捏着它看了几秒,手指一松就要丢回去。
果然是邪教组织,要是拿了说不定会被当作同伙抓起来。
“同学,你考试快迟到了!”司机指了指车门外的建筑,“刚才就发现时间很紧张了,幸好没堵车,加了一点速赶上了啊。”
露兹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考场外面,惊觉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你的玩偶收好,”司机贴心地把掉到脚边的泥玩偶递回去,因为急刹车的时候速度太快,它外面裹的那层纸巾已经全掉了,露出满是生无可恋的洞洞眼。
但露兹现在满心都是考试,也不在乎掉不掉色了,卡纸和玩偶都一咕隆地塞进小包里。
开什么玩笑,雅思报考费那么贵,就算考不过,去蹭只高档铅笔也不算完全亏。
露兹利落地开门下车关门,随着飞快合上的门缝,还能听见司机的大声吆喝,“同学,考不好也别灰心啊,加入我们教会,只要信我们的神……”
信你个大头鬼!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推开玻璃大门,大厅里除了懒洋洋打瞌睡的保安已经没什么人了。
露兹冲进电梯,猛按按钮。灰色的金属门缓缓合上,冰冷的拉丝金属表面倒映出她模糊的面孔。
可她突然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倒影。是冷光灯的缘故吗,为什么倒影望出来的目光这么冰凉,还有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在下车后又重新回来了。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吗?
倒影的面孔一开始跟她自己一样紧绷,但慢慢地,好像嘴角松动了一点,它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微笑,而且盲猜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良可爱的微笑。
这个想法顿时让露兹像吞了块冰似的,从脑袋一路凉到了尾椎。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吗?
露兹的呼吸急促起来,神经突突地跳动,精神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受到污染而变得涣散。在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离开了地球,像在无重力的宇宙中漂浮着,浑身被黑暗包裹。
当她意识到这点,黑暗像打开开关的水管那样开始抽取她身体里的力量,瞬间,疲惫汹涌而至。
“露兹……”
“死吧……”
忽然,小包贴身的部位一烫,神智回归,恶意的倒影和黑暗宇宙都像幻觉一样退去,但那股疲惫感却没
有随之消失。就好像她在刚才真的被吸走了很多能量。
露兹伸进小包里,想察看刚才烫到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但随着叮一声,楼层到了,金属门缓缓开启,走廊上的暖光驱散了电梯箱里的冰冷。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一下子就被玻璃墙里面的监考老师背影吸引了目光。
宽肩细腰,优越的脸廓一路连着优美修长的脖子,特别是那头及肩的金发,用一条绿色的丝带系着,在暖光下闪耀着太阳般的光亮。
第一个念头,好帅
第二个念头,想睡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还是老妈多年的求神拜佛终于量变产生质变?竟然在这里,在可怕的考场上,对她的监考老师一见钟情!
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露兹感觉自己又可以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阻挡她此时渴望进入考场的心。
监考老师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眼尾一扫,冰灰色的眸子对上漆黑的眼睛,仿佛冰池化开,蓦地泛起了波澜。
老师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这个念头才闪过,金发监考老师就转身朝她走过来。露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得飞快,灵魂几乎要原地飘起来。
“同学,8:29了,”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轻声说,“再不进来就不能进考场了。”
监考老师的提醒将露兹拉回了现实。果然帅哥喜欢自己什么的是人生的第一大错觉。
有些沮丧的露兹小跑进教室,摸出准考证递给他,灰色眸子扫过照片,目光停留在名字栏。
“路斯亚。”他轻声念到,“这是你的原名吗?”
露兹眨巴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没有改过名字。”
而且准考证上只能用实名,这个问题真的好奇怪。不过今天碰到的人和事确实都奇奇怪怪的,丑玩偶,邪教司机,监考老师……连试卷也是。
当她凝神注视卷面,字母仿佛活过来了似的。黑色的线条像虫子一样开始扭动,眨眼,整张纸上就挤满了蠕动的黑色长条虫子,朝她扭来扭去。同时在电梯里感觉到过的被抽取的感觉又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没睡好,疲惫导致的视觉错觉吗?
露兹揉揉太阳穴抬起头,顿时屏住了呼吸,周围明亮的考场竟然也跟着一起扭曲了起来,旁边的考生面孔因为画面旋转搅动而变得像面条一样狭长,另一个则是脖子直接扭成麻花。
所有人都变得极其不正常,除了监考老师。他竟然没有跟着教室一起扭曲!
假设是她的眼睛有毛病,为什么看到的监考老师是正常的?假设不是她的眼睛或脑子有毛病,难道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她孤身漂浮在黑色宇宙中的画面再次跳现。
“露兹,”她握笔的手陡然被修长的手指包住,抬起眼帘,冰灰色的眸子近在咫尺,“你可以反抗它。”
“反抗谁?”
“这里的规则不允许我说,”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你必须反抗它,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想,”露兹茫然地说,“但我感觉好累。”
“神可以支配信仰,”他飞快说道,声音变得干涩,就像是喉咙上抵了一把刀在阻止对方说话似的,“它切断了你跟外面的联系,但里面人的信仰力你仍然可以吸取。”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话。露兹循声望去,忽然发觉教室不再扭曲了,但也并没有变正常。因为眼前的画面开始像故障电视一样跳闪起来。
一会则是所有考生正常答题的画面。一会却是他们都笔直站起,瞪着双红眸注视她,黑色经脉从眼眶向四周,几乎爬满了整张面孔。
“只有在你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们才能干预,它也一样,”握住她的手更紧了。
露兹立时回神,扭过头目光落到金发男人身上,这次除了非常有吸引力的脸外,她还看到了一根金色的线正从对方的胸口伸出,一直伸伸,直直没入她自己的胸口。
第157章 突破(已替换)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是……
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是个问题。
但露兹确实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得越来越疲惫,自己的力量无缘无故被别的东西抽取勾起了她心头的不爽。
不管监考老师提到的信仰是什么,为什么她能使用信仰,在别无他法的现下都值得一试。露兹猜这缕联结他们的光线就是使用信仰的关键。
可是信仰、魔法什么的要怎么用呢?
这个念头转过,身体就好像接到了命令的机器,曾经运行过千万次那样熟练地运转了起来。一瞬间,她似乎能碰触到那缕光了,金色的力量正在涌向自己,疲惫被冲刷一空,身体中充盈了力量。
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这刻,露兹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了,紧张、焦急、害怕……害怕她想留在这里,害怕她永远也没法记起他。
脑海里蒙着的那层雾气剧烈挣动起来,露兹感觉自己快要想起来了。该死,她到底忘了什么?同时,整间教室空间开始像生锈的铁一样脱落下斑驳的锈斑,露出后面漆黑的真实空间。
露兹反手抓起监考老师的手,熟练得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不愧是她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行了。
她轻咳了声,指指前面,“那里!”
在整个飞快生锈褪去的教室里,只有教室前面那点钻石般的光亮依然坚实。而且冥冥中对方似乎正在呼唤着她过去。
那是考前寄放包包的地方,她的小包也放在那里,看位置光似乎就是从自己包里发出来的。
包里有什么?除了钥匙纸巾,就只剩下那个粗糙的泥玩偶和邪教宣传广告卡。
露兹本能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当即拉上老师往光亮方向跑去,身后是紧随的吞噬虚假空间的黑暗。
露兹直觉如果在空间完全消失前不能拿到那东西,它就会跟着一起永远消失。
短短五十米,跑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露兹眯起眼,透过刺眼的光晕,瞄准自己的小包伸手。就在这时,对面的玻璃墙上,她的倒影陡然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它伸出的手竟然从玻璃里出来了,只是脱离倒影的美颜,那只手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皮,到处是脱落的皮和腐烂的肉,就跟这个正在生锈的假空间一样。
烂手勾住包带将它脱向玻璃墙的同时,露兹银牙紧咬,深吸口气,不管会不会撞到,朝包猛地飞扑过去,手指堪堪攥住它的一角。
她的脑袋砸在玻璃墙上,倒影随着玻璃震动而踉跄后退。对了,在这片空间彻底消失前,对方仍然要遵循法则。
它似乎是她的倒影,虽然局部能离开倒影载体,但仍然受到载体的限制,也就是这片玻璃。
露兹紧紧抓住包的一角,单脚跪在寄放东西的长椅上,抬起另一只手抄着玻璃墙猛地一锤。
随着玻璃碎裂,往外拉包的力道也随之一轻,但对方还没有放弃。倒影很快挑中还残立在墙上的最大一块玻璃,腐烂的手飞快地伸出来,漆黑的指甲尖锐得像野兽一样。
露兹抱紧包,然而对方的目标不是包,是她。余光中金发老师挺身上前想替她挡下这一击,但露兹突然想起对方胸口本来就有伤,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伤势会加倍严重。
等等,她怎么会知道他受伤了?还把受伤部位记得这么清楚?
烂手手指聚拢,形成钻头一样的形态,眨眼,剧痛传来,露兹在最后关头推开了老师,熟悉的贯穿疼痛让一些被严实埋在下面的记忆逐渐复苏。
她好像想起来了。
黑暗吞掉了最后一丝教室的灯光,摆脱空间规则的塞拉菲尔立时抬起手,长剑挥过,影子的另一条手臂也被切下,它隐没进黑暗中,痛楚的吼叫中夹杂着十分的怒火。
露兹的状态也不太对,以她恢复力惊人的体质,贯穿的伤口应该已经有合拢迹象,但此时完全看不到一点愈合的迹象,像熏了火星的纸片,焦黑的伤口在慢慢往外扩散。
“带着我的力量的伤口没有这么容易恢复,”影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带起阵阵回音,“她死定了,金龙。只要杀了她,我还能考虑下你的投诚。”
“做梦。”塞拉菲尔说着朝影子发出声音的地方,挥剑砍去,月牙形金色火焰剑光将黑色的空间撕开一道扭曲的口子。
熔岩巨兽悠扬的叫声从缝隙传进来。但是扭曲的口子又很快在影子力量下合拢了。
“不知好歹的爬虫。”随着影子的声音响起围绕在周边的黑幕开始朝着他们挤压过来,俨然一副要把他们碾碎的势头
露兹捂着不断恶化的伤口,黏腻的血液不断从指间挤出来。自从身体的自愈力变强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同时失去血液和力量让她控制不住地眩晕起来,此时想要阻挡影子的攻击完全是有心无力。
黑幕势不可挡地收紧挤压,金色的鳞光闪过,金龙展开翅膀将她拢到圆圆的肚子下面,两只巨大的翅膀合拢,形成一道半圆形肉身的防御。
黑幕与金龙身体撞击在一起,骨骼受到挤压的咔咔声传来,可以想像塞拉菲尔正
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如果不能赶紧找到办法突破影子的领域,他们恐怕会一起被碾碎在这里。
露兹握紧了手,感觉怀里变空了。那只虚假空间里的包已经不见里,里面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消失,六十四扇着不成形的翅膀从露兹怀里钻出来,两只爪子一起攥着张卡纸,散发白光的正是那东西。
是那张邪教传销司机留下的广告卡,发光源确切来说应该是卡纸上的那只眼睛,背面的那句“救赎之道就在其中”竟然已经转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司机绝对不是一个那个空间捏造出来的假人。
按照那个虚假空间的法则,随着露兹一起进去的人,不管是六十四还是塞拉菲尔或是影子,都会被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由此可以推断出,司机在外面必然也有个真实身份。
他是谁?他手上为什么有这只眼睛?如果对方心怀恶意,吸收掉卡纸眼睛恐怕会变得更加不妙。
金龙的肚子骤然下压,坚硬的鳞片顶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塞拉菲尔已经快撑不住了。
露兹咬着下唇,指尖探向卡纸,原本硬质的卡片表面竟然变得像水面一样可以伸入。食指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很烫,还在像活物一样鼓动着脉搏。
那东西一接触到她的手指,立即迎了上来,顺着指尖融了进去。露兹抽出被烫到的手,卡纸上的眼睛消失,白光褪去,卡纸随着光淡去消失。
同时她的身体变得滚烫起来,准确地说是背部,长三对翅膀的那六个点,翅膀骨骼不受控制地从皮肉下伸展出来。
露兹怕戳到龙肚子,赶紧背过身。翅膀骨骼还在伸展,直到完全显露出来。
“发生了什么?”露兹问六十四,她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只觉得奇痒无比,浑身像泡在99度的水里一样,烫得刺痛。
“你好像……”六十四迟疑地说,“你好像长羽毛了。”
“这种时候长毛?”露兹突然想到,神之眼早就回来了,那么卡纸上的那只眼睛是安装在哪里的?
她没空细想,感觉到金龙的身体正在微微抖动,鳞片缝隙之间多了一些金红色的液体,是龙的血。
“变回来,塞拉菲尔,”露兹仰头朝龙脑袋喊道,“你撑不住了。”
露兹一抖翅膀,羽毛还没完全长好,漏风的翅膀飞得吃力。龙脑袋虚弱地垂下,露兹抱住他长长的嘴部,将身体里的力量全都抽取出来,形成包裹着他们的防御。
明白露兹不可能听话地收回法力,金龙只能收起翅膀,身体缩小变回人形,这样至少防御罩的面积小一些。
他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水渗透,抱在怀里潮湿滚烫,透着龙的体温。露兹的防御魔法将两人包裹起来,六只尚且没有长好羽毛的翅膀朝身前合拢。
“你长毛了,”塞拉菲尔瞥见绕过身体,在背后合拢的羽翼。
露兹现在也看到了,而且左右的毛色似乎还不一样,一边漆黑如夜幕,一边金白如昼日。
“好丑啊,”露兹忍不住嘀咕。
“不会,很漂亮,”塞拉菲尔轻声说。
没了金龙的抵抗,黑色空间迅速收拢,那股挤压的力道撞在翅膀上,顿时让露兹闷哼一声,感觉像被投进了压缩机一样。
但露兹超负荷抽取身体的力量并没有影响翅膀长毛的进度,此时它们已经几斤丰满。接着像有所感应似的,她抬起头,顶上,两只翅膀弯曲的部分,柔软细密的羽毛鼓起,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了。
隆起的鼓包动了动,表皮刷地上下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眼球,瞳孔还能自己转动,感受到她的视线,随之转过来。
好丑,但总算知道那只眼睛是装在哪里了。差点忘了,魔神翅膀上也有眼睛,因为一直没有长毛,她都要以为自己翅膀就是这么秃的了。
露兹同这些眼睛心意互通,感受到它们传来波动,随之打开,翅膀上的眼球望向四周,漆黑的领域空间竟然在视线下微微扭曲了起来,仿佛四周的温度眨眼就变得很高了似的。
露兹感觉到挤压的力量变小,接着兹拉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先开始的,四周转为了一片燃烧着白焰的火海。
影子尖锐的叫声响起,失去双臂的残破身影失去了黑幕的遮掩,在火海中一览无余。
同时没了影子领域的覆盖,一直游荡在四周的熔岩巨兽的身影终于也完全显露了出来。
第158章 再见小树精影子的领域消失,空间裂隙……
影子的领域消失,空间裂隙的景象重新显现出来,漩涡状的气流呼啸而过,露兹和塞拉菲尔两个重伤的人被猝不及防地卷入其中,猛地往裂隙深处拉去。
“幸好我爪快,”六十四擦了擦虚汗道,它及时揪住了露兹衣领,才不至于被单独卷走。
在无边无际的裂隙中失散,想再碰见恐怕就难了。
露兹被漩涡搅拌得晕头转向,不确定那个被影子捅出的伤口是不是又被撕裂开了一点,因为急促的气流像钢刷一样弄得全身上下都生疼。
突然露兹的一只脚被骤然拽住,她肩上的泥人在惯性下甩脱了出去。露兹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吱哇乱叫的六十四,低头望去,一条淡褐色的长长触须正绕在她的脚脖子上。
熔岩巨兽的另一边触须拉住了塞拉菲尔的手臂,庞大的身躯慢悠悠游过,好像此处是在静谧平静的海洋中似的,而不是漩涡遍布的漆黑空间裂隙。
它长长的尾巴扫过一处,一条长长的裂缝倾斜着划开,隐隐约约的阳光透了进来。触须将两人往裂缝中用力一甩,随着洞口渐近,刺眼的阳光陡然射在了露兹眼睛上。
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睛,就在这时,手腕忽然被某个冰凉的东西攫住,尸体上独有的黏腻腐烂味骤然加重,随即腕骨折断的剧痛传来,手里的泥偶被抽走。
露兹强行掀起一点眼缝,影子那张腐烂不堪的面孔近在咫尺。
“我还没有输,”它撕扯着磨损的声带,发出沙哑又刺耳的声音,“等着。”
在影子被砍掉的断臂伤口,几乎接近黑色的血液像无数长长的蠕动着的猩红虫子,成股地缴在一起,暂时替代了断手的作用。
血鞭随着露兹的心念转过朝对方捏着泥偶的手抽去,影子灵活地扭身避开,鞭子抽在了它的背上,留下一道露骨的伤痕,然而同时对方也在惯性下飞快钻进了裂缝。
露兹咬紧牙,紧随其后,冲进洒满阳光的裂缝中,接着身下一空,滚落在一片柔软潮湿的茵茵大草地上。
她爬起来四顾,来不及打量四周的建筑,先搜寻带走六十四的影子去处。然而它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塞拉菲尔紧接着从裂隙中出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弯下腰朝她伸出手。
“影子带走了六十四,”露兹说完又纠正道,“是泥偶,本来它现在应该已经换上我的身体了,现在计划泡汤,它肯定急需一个可以寄宿的躯壳。”
“它不会这么轻易杀掉六十四,如果对方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塞拉菲尔拉在说到重要时轻轻地咬音,眼尾的余光轻轻地扫过露兹的面孔,见后者神色肃穆,心里不觉得地升起微妙的不快,“它会像利用我一样利用它来引你过去。”
“最好是这样,”露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六十四出一点问题,她一定会把影子拆了。
“这里好像是帝国魔法学院的前庭。”塞拉菲尔的声音勾回了她的注意力。
露兹重新扫了眼四周,记忆回拢,想起就是在这片草地上,是他们通过入学考试后,踏入学院的都一个地方。
真是充满回忆的草地。
“你们是谁?”一个严厉的声音紧随而来,大声呵斥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竟然敢擅自闯进学院!”
露兹闻声望去,被越来越近的熟悉面孔晃了下眼,“加雷老师?”
这名大步流星过来的高大壮硕的褐袍法师正是曾经带他们培训联赛的导师,加雷。
加雷法师脚步一顿,目光掠过露兹,停留在塞拉菲尔脸上,仔细地打量,“塞拉菲尔?”
果然是爱屋及乌,心上人的儿子最重要吗?
感觉被轻易忽视掉的露兹撇撇嘴,“加雷老师,是我。”
“露兹同学,”加雷早就一眼认出了昔日的得意门生,从塞拉菲尔脸上挪开目光,上下打量狼狈的露兹。
肚子上被开了个洞,还在渗血,一只手腕被折断,手掌耸搭,靠皮肉连着,“数十年不见,你竟然就混成这样?”
加雷是带着玩笑的口气,上前仔细检查她的伤势,眉头立时紧锁,“这么浓郁的黑暗气息,普通的牧师或治疗师恐怕没法驱散。”
加雷又看了看塞拉菲尔的伤势,后者侧了侧身体,垂下眼睛,掩去里面的警惕。塞拉菲尔曾经是坠入深渊者,严格来说跟陆上的人类都不是同个阵营。
在王都能暂时恢复正常身份,完全是因为恰好真神别有用心,而神降会只手遮天,所有人才对他不敢表露出其他的态度
“只有树精拥有的药物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修复筋脉和骨骼。”加雷明白他的意思,看破不说破,只是又沉沉叹了口气。
“我还好,”露兹握住断手咔嚓接
上,离开了影子的黑暗领域,充沛的信仰力再次慢慢地将干涸的神核填满,驱散对方留下的黑暗力量治愈伤口并不难。
“我说的是他,”加雷没好气地朝塞拉菲尔努努嘴。他刚才一眼就看出了塞拉菲尔的实情,现在还能站着就够他惊讶了,对方身上不止一处的骨骼碎裂,完全是靠龙的强悍身体强撑着,“简直太乱来了。”
在学院坐落的山顶后方,迷雾常年覆盖的山谷中栖息着树精一族。露兹曾经上魔法生物课,来过树精的领地一次,只记得是个植被茂密的温泉洞穴,不知道在更深处还有这么大一片湖泊。
湖泊犹如宝石一般镶嵌在山体间,湖面呈深蓝色,光滑得如同经过千次抛光打磨的镜面。湖中倒映着岛屿山峦,还有学院尖尖的塔尖。
湖面吹来的风让人心旷神怡,露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这么干净的空气了。
“如果这片大陆注定会被黑暗淹没,”加雷法师领着他们顺着林间小路走到湖边,“树精领地一定是最后的净土。它们是诞生于树上的魔法生物,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种族,甚至要比精灵更亲近自然。纯粹的心性让它们免于被黑暗蛊惑而堕落。”
“听起来现在外面情况很不妙?”露兹察觉到他话里的沉重,这么想确实,明明天气很好,但学院里竟然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黑暗会放大人心中的恶念,人类很少能把持得住,是堕落最快的族类,”加雷叹了口气,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而即使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所有人还在忙着争权夺利。”
“什么?”
“帝国皇帝死了,皇位空悬,眼下只有一名皇子幸存,本来他继位应该是毫无争议的事,”加雷说,“但贵族们并不愿意承认,有些是想趁机捞到更多好处,也有些是想独立,更多的是在观望。不过这些不是你们俩现在该担心的,治疗要紧,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有节奏的嘎吱声从湖面上传来,树枝削成的船桨从水中抬起,掀起一串明亮的水花。
这艘小船,姑且就叫它船,其实只是很多树枝层层叠叠编织在一起的船形鸟窝,并且它真的非常小,露兹怀疑是否能坐得下三个成年人类。
“只有树精做的船才能渡过这片湖,到岛上去,”加雷说,“我不需要疗伤,也没有受到邀请,就送到这里,你们上去吧。”
“它真的不会沉掉吗?”露兹踩着被湖水打湿的石头,跨进一只脚点了点。
“善意的提醒,你最好不要怀疑树精们,它们可是很记仇的。”加雷笑着说。
就在露兹迷惑不解时,小船突然左右晃荡了下,她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往里面摔去,身后的塞拉菲尔伸手搂住她的腰,想拉稳却反而被连带着扯了进去。
两人摔在鸟窝船底,它太小了,他们紧抱在一起才勉强被装下。细密纸条编织的船底毛毛扎扎,湿漉漉的,散发着湖水和新鲜枝条的气息。
一个很轻的声音从挂在船体一侧的树枝上响起,哼哼唧唧。
“对,他们坐好了,开船吧。”加雷忍着笑说。
露兹怕把本来就碎的龙压得更碎,赶忙支着船的两侧边沿坐起来,只见那根船侧的树枝正像船桨一样旋转着划动。她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上面站着一只绿头发的迷你小精灵正在指挥它划动。
“是你,”露兹认出来接他们的正是从前跟着自己偷溜出来的那只树精,立即哼哼地叉腰,“你现在混得也不怎么样嘛,沦落到划船啦?”
树精闻言又要扇着翅膀冲上来理论,船因为两只心理年龄差不多的生物要吵起来开始晃动得厉害。
塞拉菲尔咳嗽着撑起上半身,“树精族群里没有阶层或职业分工,它来接只说明它愿意,这只树精应该很喜欢你。”
他用一只胳膊撑着坐起来,嘴唇扫过那头黑发,带着雪般清冽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露兹带着有些错怪树精的愧疚感,手掌并拢抬起,树精哼了声,但还是给面子地落到了掌心上,抱着手臂嘀嘀咕咕哼哼唧唧问了一通。
露兹大概能听懂它的意思,是问她为什么丢下它跑了?
“我去对付魔兽了,太危险,不能带上你。”
树精的目光落到露兹身后的男人身上,它不是人类,不会被皮囊迷惑,属于龙的炽热气息根本瞒不住树精的眼睛。
如果不是跟露兹一起,这种对森林不友好的火系魔兽一般不会受到邀请。
树精指指龙,又嘀咕了一通。
塞拉菲尔瞥了眼指了指自己的树精,见露兹脸色显得越来越怪,而且眼神还开始闪烁起来,眯起眼,浅灰色瞳孔变为深沉的暗灰,“它在说什么?”
“它好像误会了,以为你是我在外面打到的猎物。”
“就这样?”塞拉菲尔挑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哪有不敢看你!”露兹转过头,瞪大眼睛凶巴巴地说,但这配上树精吱哇的笑声就更加可疑了。
“你好像很了解树精。”露兹赶忙岔开话题问。
“这是必学的课程,”塞拉菲尔笑了下说,“法师们的魔法生物课没有讲到吗?”
对哦,露兹再次悲伤地想起了自己辍学生的身份。
微风吹开湖上氤氲的雾气,一座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小岛轮廓显露出来。
“听说树精们不喜欢其他种族踏入自己的领地,它们能允许我们进入,大概是托了这只小精灵的福,”塞拉菲尔打量飞回船桨上指挥树枝划船的树精,“看来它确实对你非常有好感。一般只有木系亲和力非常强的法师才能得到这样的青睐。”
不过想到露兹的身份,又觉得太过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生物能比她更受这个世界喜爱了吧。
“这个是……”露兹睁大眼睛望着岛中心的那棵参天巨木,如果不是对方的枝叶是绿色的,她都要以为是树精偷偷把生命树从精灵手下偷出来了。
第159章 清理树根湖区的雾气彻底散去,在高悬……
湖区的雾气彻底散去,在高悬的太阳照耀下,湖面从深邃如玉转为璀璨若金,不时有水鸟从湖面飞过,发出清脆的啾鸣。
树冠几乎覆盖了整座岛屿的生命树在微风下,叶子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像有节奏的潮水似的。
“这个气息太像了,”露兹对塞拉菲尔小声说,越靠近,感觉越熟悉。
精灵族黄金生命树与露兹有特殊的联系,这让她对它的气息格外地敏锐以及亲切。而这棵生命树仿佛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另一棵的气息,在接近时整棵树发出了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晕。
“树精和精灵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塞拉菲尔仰头望着发光的枝叶,“两个族群都很亲近自然,但树精因为种族特性,心性会更纯粹一点。”
坐在露兹肩头的绿发树精望着发光的树,眼睛亮晶晶地飞起来。不止是它,不断有树精从林间、灌木间飞出来,它们的身体跟树一样微微发着白光,远看就像白日的萤火虫一样,汇聚在绿色生命树的枝叶间。
顿时,整个树冠变得像个垂直插在岛上的巨大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被光照到的地方感觉像沐浴在温泉里一样,同时缓慢修复的贯穿伤口处发出微微的刺痒,露兹掀起外衣,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丝伤痕的褶皱被抚平,那里的皮肤已经光洁如新。
“塞拉菲尔,你感觉到了吗?”露兹保持掀衣服的姿势,让对方看肚子上那块愈合的地方,“身上伤口有好一点吗?”
被白光映得几乎如发亮银色的眸子闻言垂下,目光落在那处雪白的肚子上,立即像被灼到了似的赶忙挪开,轻声嗫嚅道,“这光应该不对我起作用。”
“哎,”露兹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被不轻不重地锤了下,扭过头,看见一只留着花白头发的老树精抓着树枝做的拐杖从上面飞下来,落在她面孔前。
“在圣树下不准做这种事,就算是您也不
行,“老树精抱着比自己高小半个身子的拐杖老神在在地说。
“这种事是什么事?”露兹怀疑这只树精在开车,但她一下子不知道车从何来?
老树精不理一直就不太靠谱的神明,转过身子,蜻蜓一样轻薄的翅膀飞快扇动,停在她的同行者面前,“拉德耶尔大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再见到您。这个不靠谱的神意外地专情嘛!”
“谁不靠谱了!!”露兹跳脚地问,“不是,我一直很专情好吗?给我去掉前面的意外。”
塞拉菲尔闻言,嘴角微抿,轻声说,“我不是拉德耶尔。”
老树精好像已经很熟悉露兹,不管她怎么咋呼跳脚,专心打量起塞拉菲尔德面孔,“确实有些不一样,看来是我想错了。”
老树精转向露兹一本正经地说,“您原来专情的是这张脸吗?”
“闭嘴,你这只老眼昏花的蜻蜓!”
一神一树精友好地打完招呼后,大家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树下交谈了。
“已经好多年了,生命树没有像今天这么快乐过了,”老树精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的树枝上,“这么说您见过它了?那棵被狡猾的精灵们偷走还养坏了的生命树苗?”
“先不说是不是偷走,”露兹撇撇嘴,“我看精灵把树养得挺好的啊?金灿灿的。”
“看来叶子已经全都发黄了吗?”老树精露出深思的表情,摇摇头,“真是可怜的树,是营养不良还是水土不服?”
“它现在挺好的,”露兹跟黄金生命树有特殊联系,能感觉到它最近的状态还不错,“你说被偷走的树苗是什么意思?”
“那棵曾经是在这棵圣树下抽出的苗,后来一只精灵游侠趁我们不注意就把它偷走了!”
露兹觉得大概率是小苗自己想走,不说这座岛上是不是还有空间再长这么大的一棵树,她亲眼见过,生命树是有自己意识的,如果它不想离开,肯定有办法通知看守的树精。
露兹还没忘记上岛的目的,等愤怒的老树精在空中飞了几圈消气后,问道,“我们这次上岛是来治疗的,加雷老师说树精的药疗效最好。”
“不应该啊?”老树精绕着露兹转了几圈打量,“生命树的光辉下,您还有伤口没愈合吗?”
露兹被提醒,想起白光没法治塞拉菲尔伤的事,皱眉问,“不是我,是塞拉菲尔,生命树的白光对他没什么效果。”
“那是当然的,生命树只会治愈它认可的对象,”老树精理所当然地说,它抱着拐杖落到塞拉菲尔面前望道,“哦,原来这个被您看上的倒霉小伙子叫塞拉菲尔?”
“不要以为你老而且只有巴掌大我就不会打你。”露兹一脸冷酷地说。
老树精嗅到危险的气息,正色道,“emmm,也是条金龙,不过掺杂了人类的血脉,我看您的这位小情人并不需要树精的帮助。”
“什么……什么……”露兹有些结巴地说,脸上热哄哄,语气里的凶巴巴被不自然降低的音量冲淡,“什么小情人,你这只树精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年纪大了就会什么都懂一点,就跟您一样。”
“别胡说八道,”被一只满头白发,连长胡子都花白的老头称同辈显得她也像个老婆婆一样,“我还是年轻的少女!”
“原来现在人类把几千岁的女性也统称为少女了吗?”
“啊,你闭嘴吧!”露兹气呼呼地说,接着想到它还没解释为什么塞拉菲尔不用树精帮忙,“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塞拉菲尔可以自愈?”
“他不是得到拉德耶尔大人的龙核了吗?”老树精说,“我刚才会认错也是因为这颗核的气息。融合核的力量,净化掉血脉里属于人类的杂质,过程中伤口自然也会一并愈合。”
“我暂时不想融合,”塞拉菲尔说,“有没有另外的办法?”
老树精望着他沉思了会,它完全明白他的心思,就像曾经的拉德耶尔阁下一样,但神是用来信仰的。
信仰神,信徒能得到满足和幸福,但如果爱上了神,就会变为不幸的灾难。
因为神是博爱的,祂的目光不会只停留在一处。于是爱会变为执念,执念滋生邪念,即使金龙也抵御不了黑暗力量的侵蚀。
“当然有,圣树下生命气息浓郁,药的疗效会好很多,就是要多歇一段时间了。”老树精说。
“劳烦。”塞拉菲尔轻声道谢。
不等露兹问为什么不用核,脑袋又被不轻不重地捶了下。
“瞧您干的好事!”
“你干嘛?”露兹气呼呼地问,“我这次什么都没干!”
“在塞拉菲尔阁下治疗期间,您就帮忙下到洞里给圣树清理根须吧!”
“等等,我不是神吗?”露兹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冤大头。
“神也不是您看霸王医的理由。”老树精哼哼地说。
圣树的根部,两边是垒起的有人高的树根,中间分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露兹小心翼翼地顺着岩石块铺的台阶往下,空气迅速变得闷热起来。
她打量了下郁郁葱葱的洞穴,发现这里原来就是曾经来过的那个温泉洞穴。
圣树的根在洞壁中蔓延,一部分像浮雕似的露出墙外,闷热潮湿让树根上面覆满黑绿色的青苔模样的东西。
但露兹知道这不是普通无害的青苔,黑绿色的植物上带着黑暗气息,正在不断腐蚀树根,吸取生命树的力量。
露兹的心不断地沉了下去,连在树精的领地上,生命气息这么浓郁的地方,黑暗都能渗透进来,恐怕外面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
她抬起手贴近树根上,在距离一厘米的地方停下,神力从掌心溢出,树根像是在跟她鸣和,也发出白色的微光,黑色霉斑样的青苔植物在白光中迅速枯萎,变成尘埃落下。
这活如果换作普通树精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而且还有被感染的风险。难怪老树精会迫不及待地使唤她下来,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神,能清理管一年的污垢,这不得可着劲地用么。
“看来她干得不错,”老树精用早有预见的口气说,仰头望着充满欢悦气息的生命树,接着对上完药躺在树枝编的大鸟窝里的金龙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最好尽快吸收龙核。”
塞拉菲尔眉眼微动,嘴角抿直。
“你也发现她周围的敌人在越来越强,想继续留在她身边,你必须得更强才是。混血金龙可不行。”
“你以前也是这么跟拉德耶尔提议的吗?”塞拉菲尔问。
“拉德耶尔阁下在神成为神以前,就是条威名远扬的成年金龙了,”老树精停在鸟窝边缘扬起的树枝尖上说,“他是引导她走上登神之路的引导者,也是她的老师,本身实力就很强大了。”
它瞥见金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絮絮叨叨停下,转而安慰道,“年轻也是优势嘛。我看
以你现在的实力,再过几年就能超越拉德耶尔阁下曾经的水平了,对混血龙来说已经可以说是天赋极佳。”
“但你还是建议我融合龙核。”
“时间,”老树精沉声说,“大战一触即发,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即使吸收了核,你也还是你。”
塞拉菲尔沉默了会,轻声问,“她喜欢过拉德耶尔吗?”
“emm,在我看来她对谁的态度都差不多,”老树精抱手说,“这种问题你最好直接去问她。”
洞穴中,露兹正欣赏着自己的清理成果,一眼望去,覆盖在树根上的青苔都被清理干净了。
突然,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循着那股难闻的味道望去,果然,浸透了黑暗力量的青苔竟然又长了回来。
第160章 菌丝周围的光亮似乎暗了些,塞拉菲尔……
周围的光亮似乎暗了些,塞拉菲尔感觉到异样,抬手止住心理导师老树精。
“树的光是不是暗了点?”他坐起来,仰头凝视着圣树,从柔和的沙沙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合拍的尖锐。
“怎么会这样?”老树精望着光亮减弱的生命树。
歇在树上的树精们也感觉到了身下圣树的不对劲,纷纷震动翅膀飞下来,无数小光点飞离,一时间,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树下的光雨。
老树精和塞拉菲尔逆着璀璨的光点雨,走到树下,立即发现了露出地面的粗大根部上被一些不详的黑红色经脉覆盖。
“这是种黑暗催生出来的菌丝,”老树精飞近察看,神色肃穆,“究竟是什么时候侵入进来的?”
“露兹在哪?”塞拉菲尔克制着焦急问,“你让她去哪里了?”
“她在下面的树根洞穴,”老树精睁大眼睛,树枝拐杖一端轻轻锤击树根,一道绿色的光从杖尖散发出来,周围的墨红色菌丝触到就化成了焦黑的粉末,“原来是这样,这东西之前估计一直潜伏在地下,想慢慢侵蚀生命树,这次一下子被清理过半,激发了对方的凶性。”
老树精的话还没说完,身子被一把握住,塞拉菲尔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且面色不善地问,“怎么下到洞穴?”
“污染源大概率是在下面,我也想到要下去看看来着,”老树精支支吾吾地说,拐杖指了指树根间那个被团团菌丝堵得水泄不通的树根洞,“但刚才我就发现它们堵住了洞口,。”
塞拉菲尔望向墨红色的菌丝洞口,松开老树精,抽出剑,几乎是同时,剑身上白金色火焰剑气熊熊燃起。
“等等,岛上禁火!!”
但老树精喊慢了,虽然即使它不喊慢,也不见得塞拉菲尔会听话地停下。半月形的火焰剑气随着长剑斜向轻挥,扫向了堵住洞口的菌丝。
沾上火焰的菌丝全都在炙热中化为灰烬,菌丝中间被划开一道焦黑的口子。然而这根本不够,焦黑的口子下依然是厚厚的黑棉花似的菌丝。
原本以塞拉菲尔刚才的一劈,完全能够劈到底下,但接触到菌丝开始,剑气一直受到股黑暗腐蚀力量的侵蚀。火焰慢慢被菌丝周围弥漫的黑色雾气吞噬,逐渐熄灭。
“不行,”老树精看火焰没有在菌丝以外的植被上烧起来,松了口气,“必须得带着净化力量的火焰才行。恕我直言,虽然神明大人现在在黑暗污染物的包围里,但她依然是岛上最安全的。从刚才的几次试探攻击里,我发现这些菌丝的攻击力不强,只能靠数量取胜,这种慢慢侵蚀的手段奈何不了她。”
塞拉菲尔对老树精的话不置可否,即使露兹不弱,也并不表示她不需要被保护。
“下面有什么?”塞拉菲尔凝神静听底下的动静,但除了菌丝蔓延的窸窸窣窣,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这座岛的心,”老树精有些丧气地说,“也可以说是圣树的树心。因为整座岛其实都被圣树根脉包裹着。岛上的生命气息太浓郁了,恰好给了狡猾污染物遮掩,我们这才没第一时间发觉。”
塞拉菲尔垂眼思索了会问,“最近除了我们,还有其他拜访者吗?”
老树精心领神会,立即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学院里有叛徒!”
“不排除这种可能。”塞拉菲尔轻声说,但心里已经确定,被污染的菌丝十有八九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偷带进来埋下的。
这里生命气息浓郁,按照常理黑暗生物都会远离这种令它们感到不舒服的地方,菌丝不会自己长过来,大概率就是被人带进来的。
一只年轻树精飞近老树精,嘀嘀咕咕了一句。
“怎么了?”塞拉菲尔瞥了眼面色古怪的树精。
“现在有访客,”老树精口气微妙地说。
……
一时间,
怪物从黑暗中的藏身之处袭来,它一现身就爆炸开了一大片墨红色的血一样的东西。
露兹本能地抬手,血刃挡下第一波攻击。她侧身躲开,脊背擦过潮湿的岩石洞壁。一些躲藏在阴影中的菌丝趁机攀上攻击者的背部,试图从血肉里钻进去。
然而它们才一触到皮肉下的血液便如同置身火焰般被灼烧殆尽。
露兹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暗算,侧身瞄了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菌丝,颜色几乎接近黑色,乍看之下极像被剥去皮肉后的人体筋脉。
这么说刚才发起攻击的也是菌丝?
她扭头望去,之间踩在厚厚的菌丝堆上的是一只矫健的大猫,它全身都由菌丝组成,看起来也像是去皮肉去骨骼后只留经脉血管的怪物。
露兹提起刀往大猫迈了一步,对方竟然不攻反退,立即朝侧面轻盈地一跃,钻进黑影密布的灌木中消失不见了。
她眯起眼,想着对方是真撤退还是诱敌深入,接着瞥见岩石壁上的菌丝同样在以极快的速度躲入缝隙。这下露兹能够确认了,刚才的大猫确实是菌丝扎起来的。
这些没有脑子的植物似乎有办法互通消息,在发现露兹的血拥有可怕的净化力后,迅速判定这不是猎物,然后飞快撤退。
非常高效的协作,看起来有一定的智慧,这是朵长脑子的菌。
露兹一边想,一边循着菌丝大猫消失的方向追去,拨开层层灌木枝叶,一个不大的黑色洞穴出现在前面,不知道通向哪里。她犹豫了半秒就决定继续追上去。
一方面,放任这些菌丝在岛上肆虐对树精族极为不利,她必须彻底清干净这些污染源,另一方面,露兹跟塞拉菲尔的猜测一致,想到是有叛徒把它带到这里来,大概率是学院里的人。
对方是个法师,而且跟树精很熟。树精是很难相信外族的族类,如果不是保持了很久联系的对象,恐怕不会轻易放进来。
心念一转,露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千万不要是,”她很小声地自语着,一头扎进漆黑的洞穴。
越深入,越潮湿,而且非常闷热,就像身处一个异常高温的桑拿房里似的。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可能已经中暑昏厥了。
露兹运转身体里的力量,让皮肤依然保持干燥,脚下不知何时从坚硬的岩石地面变成了柔软的质地。目光穿过浓郁的黑暗,能够勉强看出,四周都覆盖着一层黑红编织物。
整个洞穴都像蜘蛛盘踞的洞穴一样,到处是丝。换一个对象来,这种密度的菌丝能在十几秒内把他裹住吸干。奈何来的是净化力强的露兹,恰好捶死了菌丝最强的吞噬天赋。
一路深入,洞里静悄悄的,菌丝像是已经放弃了反抗一样,如死物般安静。
露兹不信有东西会在临死时不反扑,对方的袭击大概率是布在其他地方。血刃化成液态环绕,圆润的液体边缘在碰上垂落的菌丝时就会立即像锋利的刀片般切除。
她感觉已经在地下走了很久,这里隧道弯弯绕绕,粗略估计,整座岛的下方大概都被挖空了,全被菌丝占领,一旦全力暴起,生命树和树精根本无力反抗。
叛徒这一步棋自然不是为了占领一座迷你岛或是树精族,大
约目的还是学院的法师们。这里深处学院内部,压根不会有法师想到污染物会躲在树精岛,到时候侵略来袭,内外夹击,法师们全会变成污染对象,成为制作巫妖的原料。
如果不是他们恰好登岛,老树精火急火燎送她下来,恐怕菌丝和那个叛徒的目的真的就达成了。
突然,洞内如死潭般的空气中多了几抹微弱的呼吸声。露兹锁定方向,飞快朝那处飞奔,穿过长长的穴道,一个开阔的半圆形洞穴在眼前展开。
厚厚的菌丝织毯上堆叠着许多人形的茧蛹。露兹呼吸立时凝滞,飘着的血液凝聚成刀,刀尖轻轻在脚边的一具蛹上划过,一张皮包骷髅的面孔显露出来。
接着是下一具,再下一具,全都是被吸食干净的干尸。知道了里面装了什么,露兹不再依序,而是径直循着还有呼吸的蛹走去,一刀划开,下面露出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从前的少女已经成年,青春期的婴儿肥退去,脸廓变得更加干练。
“莱尼拉,”露兹将刀划到底,手穿过对方的脖颈后面抱起,“莱尼拉,醒醒!”
女人上下合拢的睫毛在呼唤中颤动,接着分开了一条缝隙,“露兹?”
“莱尼拉……”
“快走,”莱尼拉不等露兹说完,面色开始挣扎起来,像是在对抗什么东西的侵蚀,“快走……”
接着她突然暴起,刚才还无力垂下的手如钢棍一样朝露兹胸口戳来。然而后者在见到莱尼拉的表情时就已经有了预料,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摁下。
“快走,别管我们了。”莱尼拉一边痛苦地说着,一边朝露兹猛烈地进攻,她的身体已经被根植入的菌丝控制,“出去通知其他人,是……是加雷老师。”
说话间,洞里又多了几具动起来的尸体,离开菌丝蛹爬起来,加入攻击的队伍。洞穴逐渐被菌丝人挤满,看来这就是对方的后手了。
露兹的手上出现一抹白色火焰,进攻的菌丝人嗅到危险,顿时如潮水般朝洞穴深处后退。
“烧吧,露兹,”莱尼拉悲伤地说。
“你们被菌丝寄生太久,已经是共生的关系,如果烧了……”你们也会死。
莱尼拉当然也知道,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她大声喊道,“快烧,我不想永远躲在洞里,像这么活着!”
白火落下,迅速蔓延,漆黑的洞内瞬间亮白如昼。
“阳光,”莱尼拉的低声呢喃夹杂在凄厉的嘶吼中,“我又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