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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恶之果像艾佛利公爵府城这么大的城市……


    像艾佛利公爵府城这么大的城市,采用的防护咒纹古老且繁复。露兹见过那两扇巨大城门上的纹路,由无数个小咒纹阵联结而成,一个嵌套着一个。


    当有敌人试图从外攻击屏障时,所有咒纹会被一同触动,它们会互相传导伤害,修复损坏的部分。这意味着,攻击者必须有能力同时将它们击碎,才会产生现在的效果。


    “至少是大魔导士的实力,”兰登法师凝重地望着满天闪着光亮的细密裂纹说。


    “这不太正常,老师,”露兹说。瑞克平原一战后,人类恶魔两方都损失惨重,眼下都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后就发起进攻?还是对公爵府城这么重要的人类城市。


    “露兹!”维提尔执剑跑过来,在他们跟前停下,尊敬地喊道,“兰登法师,不知道随您来的法师有几位?”


    “发生什么了?是谁在攻击城市?”


    “恐怕不是一个对象,”索菲亚匆匆走出来,身后跟着护卫队的队长,清一色的银甲骑士,“根据来报的消息,城市周围的三个深渊碎片领域的魔兽都倾巢而出,像发了疯一样攻击城市屏障。”


    露兹回忆了下公爵府城的地形就立即暗道不好,城市处在一个宽阔的冲积平原上,背靠大河,土壤肥沃,是一块富庶的领地。但要是放到战斗里,这个地形就太不利了。


    三面平坦,意味着魔兽畅通无阻,后面是又宽又大的河,真正的背水一战。


    “现在魔兽已经把城市的四面都围住了。”


    “四面?“露兹皱眉问,“后面不是大河吗?”


    “没错,”索菲亚说,“其中一个深渊领域就在河里,是一种水生的魔兽。来不及细说了,只有一点,如果


    它们冲进来,后果绝对不堪设想。维提尔伯爵会带着所有骑士守东面,西面和南面由我和护卫队长来应对,只有北面的水域,兰登法师,本来不该麻烦客人,“索菲亚咬着下唇。


    “交给我吧,”兰登法师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水系魔导士,水域很适合发挥,“公爵阁下,随我来的法师任由你调配。”


    “谢谢您!”


    “我和护卫队长去,”露兹突然插嘴道,“索菲亚,你留在城里。”


    “不行,身为公爵我怎么能……”


    “听我说,魔兽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深渊魔兽更是,一般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更不用说这么多聚集在一起。”她对魔兽习性的熟稔让其他三人不觉侧目,兰登法师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除非城市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你是公爵,有权力调配城里所有人和事务,留下排查最合适。”


    “之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索菲亚也立时明白过来,“听你的。”


    她吩咐护卫队长,“留下一部分人封锁府邸,一一排查今天来的人身上有没有古怪,至于城里……”说到这里,索菲亚紧紧皱起了眉,城里的范围太大,排查起来有些困难。


    “交给我吧,”露兹说,对上索菲亚望过来的诧异目光,笑了笑,“最近正好认识了一群朋友,对城里很熟悉,如果有什么陌生人和古怪的事,他们肯定最清楚。”


    不愧是她,连认识朋友的速度都是一群一群批量的。索菲亚点头,“护卫队长和剩下所有的骑士都跟你去。”


    她身后的队长欲言又止,但碍于公爵的命令只能应是。他望着柔柔弱弱的法师小姐,心想到时候可不要还要分批人出来保护这尊大佛。


    “你需要几个法师配合?”索菲亚问。法师数量稀少,全城征召估计都出不来三十个,里面大部分可能还是低级法师,基本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这么筛下来,能当大用的估计也没有几个。


    “我一人足以,”露兹对不太放心的三人笑了笑说,放开身上的气息。在场的几人俱是一惊,索菲亚则多了一丝复杂,这么多年,她还留在高级法师阶段,而她已经步入魔导士了。


    其实能达到高级法师也已经是万中无一,法师群体是呈金字塔形,低级中级占了绝大部分,魔导士放眼全帝国也没有几个,大魔导士更是数十年来只有加拉德一人。


    “你竟然已经是魔导士了,气息很稳,升级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兰登法师欣慰地说,“不愧是阿尔诺的女儿。”


    要是老师不加上最后那句,露兹会更开心一点。其实这并非全部实力,如果不是大魔导士太惊世骇俗的话,她也能模拟出来。其实步入神级后,她的力量已经很难用凡人的等级来划分了。


    在大魔导士就是巅峰的常态里,很少会有人敢去想圣魔导士之上的事。事实上,人类超越圣魔导士和圣剑士的力量之后就会步入伪神的阶段。从这里开始,人就半步跨入了神级的范畴,也被称为预备神。竞逐神座的候选人能走到最后一般都是伪神级。


    但神座只有一个,只有一人可以成为主神,其他伪神候选人如果不服就很容易发生动乱。


    并不是说伪神一定比神弱,伪神相当于实力达到,但没有编制,没有得到世界的认可。作为登上神座的主神,有权力以契约的形式任命神仆,这些伪神也就能成为二级神之一,受到主神的辖制。


    像之前的船夫,大概就是某任神的神仆。


    当然也有不服管的伪神,像眼下的已经产生自主意识的影子傀儡,这种就只能清除了。而主神也并非没有约束,他的神力来自世界,万物生灵的信仰,如果背离世界法则,生灵涂炭,,失去信仰,主神就会失去力量源。


    这就是露兹目前烦恼的,影子创造的怪物破坏世界法则,而它的神降会像病毒一样不断在民众中蔓延,争夺信仰力,这些都是在不断削弱她的实力。


    现在露兹的实力,以那枚迷你神核看,估计不足全盛时期的千分之一。


    四人分头行动,西城南城距离公爵府最远,护卫队长克莱带着露兹前往马厩。露兹刚才展露的魔导士实力已经赢得了这位经验丰富的高级剑士的初步认可,但她在他眼里仍旧是一个柔弱的法师。


    法师施法需要人护卫是常识,越强大的法术,咒语越复杂冗长,过程中毫无防护,很容易被敌人补刀打断。


    “以这个规模的魔兽,我们的人手会严重不足,我恐怕只能抽调出一名骑士保护您的安全。”


    露兹愣了下,她已经脱离群众太久了,还没跟恶魔混的时间长,根本不知道其他法师平时怎么打仗,以己推人,大家应该也是一边念咒,一边用法杖护身的吧?


    她猜测是因为自己的小姐身份才让队长稍微做点表示,当即义正严辞地拒绝道,“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郊游,不用派人保护,我能照顾好自己。”


    队长被这大义凛然的话弄得一愣一愣,心下感动,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带歪了。


    法师配骑士是战时的标配啊,如果不是人实在太少,应该至少有一个小队来随身守护一名魔导士。原因很简单,法师很强但太脆,一队骑士起的作用根本比不上一个魔导士的大型咒语,所以这个配置是大家从经验里得出的最高效的配置。


    所以这魔导士是根本没上过战场吧,不会水分很大吧?


    一声巨大的砰砰声从马厩传来,不等表情复杂的队长克莱想好怎么回答,露兹已经被所谓的“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马房几乎跟一个室内操场那么大,分列两边的宽敞隔间里系着的生物也根本不是马,而更像是大鹰,喙上系着缰绳,从翅膀下穿过,固定住背上两翅中间的座鞍,可以最多供两人骑乘。


    大鹰们看起来脾气很暴躁,尖锐的喙在木门上留下了很多木屑外翻的深痕。


    “这是鹰兽,这种低级魔兽相对容易被驯服,作为骑行队的坐骑,”克莱简单介绍,如果不是从天空走快点,他本来不想带法师小姐靠近这种脾气暴躁的骑兽。


    即使是通过了各项考核的初级预备役队员,想要靠近这种鹰兽也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了解它们的习性,培养感情,再合鸟的眼缘,才有可能骑上去,成为一名正式的骑行队队员。


    “骑行队会分出一组带我们过去,剩下的会去支援其他人,有空中力量辅助,压力会小些,可惜队员数量一直很少,”克莱说着吩咐身后的骑士们做好准备。


    露兹点点头,目光扫过,指着那些没人骑的还在暴躁地啄来啄去的鹰问,“这里不是还有很多鹰兽吗?”


    偌大的鹰厩里,充其量只有半数被骑了,剩下的都闲置着,看起来挺浪费。


    不等克莱回答,一个粗犷又不耐烦的声音说,“不如你去骑了试试?骑上去就归你。”


    “法克!”克莱赶忙冲鹰背上的大胡子男人使劲打眼色。


    骑行队数量稀少不是因为人少,也不是因为鹰少,而是两者合拍的少,能驯服鹰兽的骑士太少了。但露兹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清楚里面的细节?


    那头露兹听到fuck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的名字跟脾气一样暴躁。但既然这位fuck说了,骑上去鹰就归她,那露兹必然不可能同他客气。况且,这不比骑什么大章鱼要更威风吗?


    “克莱,你每天服侍小姐太太是不是脑子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魔兽已经在城墙下了,还要带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去观光?”


    “对魔导士阁下尊重点,法克。”克莱咳嗽了声提醒。


    听到对方是魔导士,明白魔导士的能耐而且脾气都有些古怪,法克的脾气微微收敛,但还是不耐地小声嘀咕,“法师大人坐什么鹰兽?该坐镶宝石的马车。”


    接着,一声嗷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克莱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法师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进到里面去了。


    糟了!克莱一时不知道是魔导士在自己手下被鹰兽踩死了的罪名更严重,还是公爵小姐因他照料不周不幸身死更难辞其咎。


    鹰上的法克更是暗骂大小姐屁事多,赶紧滑下来,跟克莱一起冲进深处鹰厩隔间。


    迎面而来的就是未驯服大鹰的尖喙和利爪,张开翅膀朝不速之客示威。好在这方便了他们在鹰腹下找人。然而几圈下来都不见踪影,两人暗道坏了,难道撕得这么碎?


    “喂!”法师的声音夹杂着鹰唳声从上面传来,“人家还是只没有**过的小雌鹰,你们俩公的在人家肚子下面耍什么流氓啊?”


    神tm小雌鹰,眼前这只庞然大鸟跟小有毛关系?


    两个大汉愣了下,赶忙往后退到厩门口,仰头望去,只见那个找了半天的柔弱法师正稳稳地跨坐在鹰背上,无语地望着他们。


    “阁下,法师大人上去速度太快了。”喂鹰的仆役这时候才姗姗赶到  ,气喘吁吁地解释,他有阻拦,只是没成功。


    “归我了,说好了的!”露兹冲目瞪口呆的大胡子扬扬下巴,接着她又对仆役说,“这里太潮湿了,鹰兽不喜欢这种环境。”


    法克眉头一皱,倔脾气上来,反问道,“鹰兽的栖息地就在大瀑布边上,怎么可能不喜欢潮湿环境?”


    “府城也在大河边上,”露兹嘲笑道,“也不见你喜欢睡在湿了发霉的被子里啊?”


    法克被问得一愣,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转念一想,法师怎么会知道鹰兽嫌弃潮湿的干草?然而不等细问,外面陡然传来轰隆的水声。


    鹰厩靠近北面的河流,是兰登法师那边开始反击了,听声音魔法阵势不容小觑,恐怕情形不会太乐观。法克和克莱相互对视一眼,面色凝重起来,赶忙转身,快步走出去,同时叫外面的骑行队和骑士们准备好起飞。


    露兹身下的鹰兽还没有驯化好,缰绳和鞍都没备齐,仆役赶忙要去取,但被叫住了。


    “来不及了,先这样凑活下吧,”她说,黑色的雾气绕上鹰兽凝成缰绳,轻轻一拉,它立即唳鸣着冲出了厩门,长长的尾羽扫过仆役的面孔,几乎可以遮住他的半边身子。


    鹰兽跟随着前面的骑行队队伍,爪子迈出大门,巨大的翅膀刷地展开一扇,以与身形不相符的轻盈跃上了天空。鹰兽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宽大的背上却极稳当,训练得当,确实能成为最佳的空兵伴侣。


    露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这样一支队伍如果能迅速扩容规模化,肯定能在战事中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


    “快看西南边的天空!”有骑兵叫道。


    此时,他们一行已经能看见西南面的城墙了,城墙上不仅有守卫士兵,还有许多临时征召来的穿着普通衣服的平民。此时他们望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禽魔兽不要命地撞在屏障上,细密的裂缝瞬间又多了数条,顿时内心都是一阵无力和绝望。


    城墙下是密集的咆哮着,举着利爪向上攀爬的魔兽,现在连天空中也是,而且它们极其灵活,不形成规模化的箭阵,寥寥几个射手几支箭很难射中它们。


    “你们下去支援,我来清理这群鸟。”露兹说着轻轻拉动缰绳,鹰兽仿佛跟她有十几年搭档默契一样,立即会意地加快速度朝屏障外冲去。


    “露兹小姐!”克莱赶忙喊道,试图提醒对方这种形势下,出屏障太危险了。


    可惜后者已经来到了外面,鹰兽迎着大风在空中扑扇翅膀悬停,面朝铺天盖地黑云压城般的鸟兽。她不再犹疑,放下缰绳,两手展开,手心朝上放到两侧,感应着空气中流动的自然之力以及神核中储存的力量。


    苦苦抵挡的众人只见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黑色的雾气如龙卷风一样朝法师聚拢而去,眨眼,一道密密麻麻的雾刃组成的巨大墙壁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往上几乎直冲天顶,根本看不到边际。下一秒,雾刃如离弦之箭朝鸟兽射去。


    每支箭力道之大,射穿鸟兽后也不见停,而是在空中转过一个抛物线的轨迹,继续朝底下涌动的魔兽射去。顿时庞大的魔兽群攻势骤缓,濒死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人们已经很久没有亲眼见过魔导士施展如此大型的魔咒了,此时都被一人抵万人的架势震慑。克莱不由自主地想,前辈留下来的经验确实靠谱,这个咒语恐怕都抵得上千人的箭阵了,相比较之下派一支小队保护魔导士绝对是值的。


    法师对于一支军队的作用太重要了。刚还士气低迷的城墙众人立即爆发出了兴奋的欢呼,胜利的希望几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陡然传来一阵颤动,众人只觉得像有根又粗又长的毛线针捅穿了太阳穴,纷纷捂着耳朵伏倒在地上。鹰兽被这种高频声波惊到,刺激之下也不再受骑手控,四散奔逃。


    露兹立即展开防护将自己和鹰兽包裹起来,这才稳住躁动不安的大鸟。她往前望去,只见被雾刃清理干净的空中,有三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驾着骨龙直冲而来,眨眼就到了面前。


    近了她才看清,斗篷底下的三人俱是面无表情,一双标志性的血红眼睛,红色经脉爬满眼眶周围,是完全异化了的怪物,三人绕着露兹盘旋飞行。更可怕的是,这三个都是法师,它们还继承了生前拥有的法力,原本的中级法师,在黑暗力量的扭曲下,拔升到了高阶级。


    同一时间,露兹感觉到自己正在远离力量之源,三怪环绕飞行形成的暗黑力量屏障正将她与世界隔离开来。


    第132章 如有神助影子的怪物为什么出现得这么……


    影子的怪物为什么出现得这么及时?魔兽潮的攻击难道不是意外?


    不,不对,葬礼上来了好几个领地的主教,要是全都炮灰掉,只能说神降会太大手笔了。所以,魔兽潮很可能是意外,但影子的这三只鬣狗找上来不是偶然。


    既然露兹能感觉到影子的气息方位,那么换言之,对方也可以。刚才那么大的魔法阵仗,对方估计一下就感觉到了,于是鬣狗循着味道追了过来。


    而且这确实会给眼下的情况造成不小的影响。原本要顾及两面城墙就已经分身乏术,再加上现在三只巫妖的干扰……


    “魔导士阁下!”已经下到城墙上的克莱大喊道,双手捂着两侧的耳朵,但显然无济于事,他的两边耳朵里已经流出了一条细细的血流,这是耳膜受伤的表现,“声音,快让声音停下来!”


    三名盘旋在露兹周围的巫妖似乎看出了她的捉襟见肘,更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它们的声音连带骨龙的吼啸都是那种高频声波,里面夹带着精神攻击,连克莱这样的高级剑士都忍受不了,可见普通平民此时所受的危险。


    “你们的主人也太小看我了,”露兹冷笑着眯起眼。


    底下的克莱扶着城墙,垂头望向下面,那群该死的魔兽明显并没有受到巫妖精神攻击的影响,反而更加地战意高昂。反观人类这方,像他这样的高级剑士都只能勉强站立,普通人只能捂着脑袋在地上艰难喘息,根本无力再战斗。


    形势再次逆转,而想改变这种情况,只能寄希望于被困的魔导士阁下想办法突破围剿。


    克莱抬起头,望向乌云密布的高空,只见在远远的高空上,露兹似乎往前伏下了身,不知道在鹰兽耳边说了什么,等再起身,鹰兽已经扬起翅膀,形如闪电般冲向了其中一只巫妖。


    对方座下的骨龙朝迎面冲来的鹰兽张大嘴,附近的空气因为恐怖的高温开始微微扭曲,一道红色的火光在骨龙嘴里若隐若现。然而鹰兽巍然不惧,不但不停下躲避,反而使劲拍着翅膀,更快地向前冲刺。


    那只巫妖惊吓之下,座下骨龙嘴里的火焰不再含着,火柱疾速喷出,直冲鹰兽而去。然而就在最前方的火舌即将烧到鹰毛时,鹰兽的翅膀陡然一收  ,贴着身体合拢,前半身倾斜往下俯冲,正好与高温火柱擦身而过。


    而露兹身后的那只巫妖就没那么好运了,猝不及防地被同伴的龙焰冲击,一下就从龙背上扫了下去,斗篷完全燃烧起来,尖叫着落进汹涌的魔兽潮之中。


    包围已经被打破,鹰兽趁机从缺口冲了出去,绕到两只巫妖后方,现在对方完全被打乱了阵脚,驾着骨龙各自为战。


    露兹抬起手,黑雾凝聚成一支又粗又长的矛,瞅准时机投掷而出,被击中的巫妖瞬间裂了半边脑袋,剩下还顽强留在脖子上的那半边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凄厉嚎叫。


    下一刻,头顶覆盖百里的乌云搅动起来,以它们为圆心形成一个螺旋的形态,相互摩擦碰触之间,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


    雷声一下子压过了巫妖的声音,城墙众人霎时感觉脑袋里炸裂的疼痛缓和消退,相互扶着爬起来望向头顶。


    “要下雨了吗?”


    “喂,清醒点,现在不是雷雨季节!”


    顶上厚重的乌云旋转搅动,雷声轰鸣之后却不见闪电,然而如果上到巫妖们的高度就能清晰看到,云层中如小蛇一般乱窜的黑色电流,密密匝匝,看得让它们的变异脑袋也直发麻。山一般的威压几乎要直接碾碎它们早就腐败干瘪的身体。


    巫妖们终于明白了主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抢先困住露兹,完全是因为一旦对方毫无掣肘地使力,它们根本没有胜算。


    神之力,即使千分之一,也是如此恐怖。


    巫妖立即拉起缰绳,想驾着骨龙掉头逃离。然而连绵不绝的云层一眼望不到边际,才飞了一段,像刚才的矛一样粗的闪电直直劈下来,在密集的黑色闪电之下,两只巫妖连带骨龙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


    解决掉巫妖之后,闪电没有停止,继续劈下下面的兽潮,每落下一道闪电,那处就会留下一地的焦尸和大坑,脚下的大地也随之震动起来。


    城墙上的众人望着一墙之隔的外面,如末日般的景象已经让他们忘记了欢呼,只是面色呆滞地看着。


    为什么平时那些法师大老爷这么趾高气昂,在此刻都有了具象化的表现。这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吗?普通人估计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感叹了。


    众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想的法师大老爷们此时看着西南面密布的阴云和恐怖的闪电雨,也是一阵心惊胆战,发现没劈进来,是友方法师后都瞬间如释重负。


    他们只听说城里有两个魔导士,兰登法师是成名已久的水系法师,那么这个难道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暗系魔导士?但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魔导士能干出来的事吗?


    普通人眼里大概法师的力量差距感受不强,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这个差距太大了,这个阵仗,这个压迫感绝对直逼大魔导士。


    “看来我们即将有个新的大魔导士了,”兰登法师欣慰地叹息道,收回目光,继续操控水龙卷击退魔兽。


    露兹驾着鹰兽在两面城墙外来回巡视,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了才在城墙上落下,只见目之所及,都是整齐垂首以示敬重的士兵和民众。


    “克莱队长,”露兹在鹰背上叫道,后者还没从刚才的雷电雨震撼中缓过神,恍惚地抬起头。


    “你派人守好这两面,安排治疗伤员,我去支援维提尔伯爵。”


    “是!”被魔导士阁下委以重任瞬间让克莱清醒过来,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善后工作。


    维提尔这面,魔兽与人类打得五五开。圣剑士的剑气一扫,就能立即清空出一大片扇形面积的魔兽,只是很快又会被兽潮补上,只有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城墙上寥寥几名骑士和民兵混杂的守军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道已经机械地挥了多久了,维提尔看着依然势头不减的兽潮紧皱眉头。它们就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且根本无视生死,就好像被谁操控着一样,不顾危险地前仆后继。


    但人类的力气有限,他身边的几名骑士已经快力竭了,在战场上力竭基本就等于死亡。


    然而人力终究有限,一名骑士被冲过来的魔兽尖角勾住盔甲缝,猛地撂倒在地。


    “安布!”维提尔赶忙想冲过去,然而此时两人之间汹涌的兽潮宛如天堑,他的剑气清出一块空地,没走几步又会立即被下一波魔兽填补上。


    那头安布罗斯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早就精疲力竭的身体一旦倒下根本没那么容易再起来跟那个何况魔兽不断地冲击,他根本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安布罗斯!”维提尔冲爬起动作缓下来的亲卫忍不住叫道,“不准放弃,听到没,不准死!”


    “对不起,伯爵,”他的声音被魔兽奔腾的轰鸣遮盖,只能从嘴形间勉强读出一些词。


    维提尔睚眦欲裂地望着一路相伴,从他还是装傻的傀儡开始一直陪伴自己的手下被淹没在连绵的兽潮之中,不禁一股悲痛从胸口炸裂开来。


    为什么,明明他们都在魔都之战里活下来了,为什么还会死在兽潮里。是不是挺过兽潮,还有神降会的毒药和怪物,是不是还有神降会背后的恐怖存在,还有不明事理的皇帝的清算……


    未来一时如满是阴翳的洞穴,布满死亡的蛛丝,一眼望不见头。


    他们的希望在哪里?帝国的希望在哪里?


    一瞬恍惚让防御出现了缺口,一只长着牛角,嘴露獠牙的魔兽扬起前爪朝维提尔扑了下来。


    他赶紧抬起剑,然而来不及了,尖锐的利爪尖已经伸到了距离面孔几厘米的地方,魔兽大张嘴巴里的腥臭味让他几乎要窒息。


    维提尔一狠心,不再准备抵挡,而是抬剑刺向魔兽颈部。就算是死,他也要带着这只魔兽一起死。


    可剑猛地一刺,却刺空了。不是牛角魔兽多过去了,而是它忽然被股奇怪的黑雾吞噬,瞬间腐蚀成了颗粒。


    不等维提尔反应,腐蚀力惊人的恐怖黑雾已经避无可避地扑面而来。维提尔等待着终结的痛苦和死亡来临,然而没有。如果不是周围的魔兽仍然在不断消失,他都要以为黑雾只是普通的雾气了。


    翅膀扇开的气流声响起,维提尔看见一只鹰样大鸟从天而降,下意识以为是敌人,提期剑,剑身金光闪现。


    “住手,是我!”露兹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同时鹰兽微微侧身,展开一边翅膀方便她滑下来。


    随着魔兽数量锐减,雾气也在慢慢减淡。


    “这是……”维提尔扫视四周一望无际的黑雾,迟疑地问,“你的魔法吗?”


    露兹点点头,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安布罗斯身边,抬手探了探颈侧脉搏和鼻息,对面露哀伤的维提尔说,“他还没死。”


    “这个伤势,等不到进城他就会断气。”维提尔望着浑身是伤,还因为魔兽踩踏多处骨折的同伴,跪在他身边,终于俯身哽咽起来。


    “他这么信任我,我却,却总是带着他冒生命危险。”


    “他到死都一直信任着你,”露兹对抬起头失神望向她的维提尔说,“我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欲求,一直到最后,都是希望你能走到最后。”


    “最后?”维提尔凄惨地笑着说,“你没发现吗?这条没有尽头!我们最后都会死!不是死在兽潮里,就是死在神降会的手下,或者被皇帝处死!不是死在这处战场,就是死在另一处战场,永远都不会结束!”


    “在看到第一缕晨曦之前,没人会知道黑夜其实已经快过去了。”露兹平静地安抚道。然而恰恰是这份平静刺激了维提尔,让他觉得露兹根本无法共情自己,认为她对安布罗斯的死漠然且无动于衷。


    “你说得倒是轻松,因为安布罗斯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维提尔崩溃地大声吼道,“如果躺在这里的是你在意的人,是你的家人和爱人,你还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吗?”


    露兹平静地


    望着歇斯底里的骑士,坚定的目光让他激烈的情绪不觉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维提尔深吸口气。


    “我明白你的痛苦,”露兹说,“但我会选择埋葬死去的人,然后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打倒所有敌人,这样牺牲才不算是浪费。”


    “而且,”末了,她贴心地提醒道,“我觉得你的兄弟还能再抢救一下。”


    “没有牧师,不可能……”维提尔见对面的女人举起食指放到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她的双手张开,掌心朝下虚浮在安布罗斯身上,白色如钻石般闪耀的光从掌心下发出。


    不等维提尔质疑露兹为什么会光系法术,紧接着奇迹发生了。安布罗斯身上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撕裂开的伤口合拢,青紫的瘀伤消失,甚至还能听见骨头自动矫正的轻微啪啪声,过了会,躺在地上的安布罗斯呼吸变得缓和稳定,显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安布罗斯刚才明明就快……”死了。只差一口气的工夫,这种濒死重伤想要治愈,至少也得是高级牧师才行,然而,露兹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实现了。还有光系魔法,从来没听说过有会同时两种属性魔法的法师。


    这一切简直,简直超乎常理!


    当其他骑士从四周聚拢过来时,只见安布罗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呼吸如常,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重点是他们的头,维提尔伯爵正单膝垂首跪在魔导士面前,只听他说。


    “从此往后,我,维提尔克雷伊将为您而战,至死不休,直到将黑暗力量彻底驱离这片大陆!”


    众骑士不明所以,不知道伯爵这是发的哪门子忠心,但大人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也纷纷在他身后整齐地单膝跪下。


    “我接受你的效忠,维提尔克雷伊。”露兹说着,抬起食指轻触他的额头。


    同时,维提尔感觉到一股特别的力量进入脑海,不难受,像一束清晨的阳光照到了皮肤上,柔软而温暖。


    “这是我的印记,只要不是被黑暗力量控制的区域,你都会得到助力。”


    这不就是神明赐福吗?维提尔立即欣喜地应声道,“是。”


    后来有人问大名鼎鼎的克雷伊将军是怎么从必死的魔兽潮中活下来,并且在往后的所有战役中一路连胜,直至成为大陆上所有剑士心目里的传奇时


    他神秘地笑了笑说,“那是段如有神助的日子。”


    第133章 奇怪的卵东西南三面的战事暂歇,听北……


    东西南三面的战事暂歇,听北面的水声,兰登法师那边应该也马上告一段落了。露兹得到法比恩他们的报信,先行回到了公爵府,索菲亚正在门口大街上帮忙收治伤者。


    精致的发髻松散了些,黑色的裙摆上满是灰色的沙尘,没了平日里的高贵华美,却显得更加地闪耀动人。


    索菲亚帮一名低声惨叫的士兵止住血,觉察到视线,直起腰问,“怎么了?”


    “你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首领了。”


    “少贫嘴,”索菲亚以为她是在打趣自己现在的狼狈。


    “还好吗?”露兹扫了眼大街,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此时沿路挤挤挨挨地坐着伤员,绝大部分是平民,都在等待着救治。


    “受伤的人比想象中的还多,城里的牧师被神降会的人赶走了,除了我以外,只找到几个光系治疗师学徒。府城已经经不起下一波的攻击了,必须趁现在魔兽潮停歇的空档彻底解决根源,”索菲亚深吸口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但我这里查遍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异常。”


    “我这里倒是得到了个有意思的消息,据说今天一大早,有个魔兽贩子在市场售卖一枚疑似高级魔兽的卵。”


    “你的意思是这颗卵有问题?”


    “还得过去查一查才能确定。”


    “我马上带人……”


    “交给我来处理吧,比起我,你留在这里更适合,”露兹想了想说,“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索菲亚看着露兹,没有附和,没有点头,但在她的眼睛里,露兹看到了答案。


    “小心,妹妹。”索菲亚说,“多带些人手。”


    “我会的,”露兹继而贴心地提醒道,“还有,我才是姐姐。”


    “滚。”


    “对了,”露兹压低声音问,“有多少宾客有问题?”


    “有几个嫌疑对象,”索菲亚皱眉说,“我已经记下了,会特别关注。”


    “非常好,但先别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露兹从空间里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名单,“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尽量不要引起注意,特别是那几个神降会主教。”


    看来这些都是城里的神降会成员,索菲亚立即目露冷光道,“不如直接清理掉,连带那个主教一起,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教已经在我的控制下了,”露兹对上索菲亚吃惊的目光,“而且神祭典礼在即,我还需要一批祭品。”


    索菲亚心领神会,转而又皱起眉头,“如果你想冒充他们中的一个混进都城总部,劝你慎重,我听说神降会内部有特殊的检测方式。”


    “放心,”露兹笑了笑说,“我有做卧底的丰富经验。”


    索菲亚叹了口气,所以这人这几年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对偷鸡摸狗的事练得越发熟练了?


    ……


    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露兹婉拒了索菲亚的塞人,只身来到了消息提供的地址,一家城内的小旅馆,位于城内比较边缘的位置,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相对贫困的人。


    “魔兽潮发生后,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旅馆老板是个脸上长着粉刺的胖男人,稀疏的眉毛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魔兽贩子也是,然后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先是两侧房间的客人说墙壁一直在渗水,但我的房子绝对没有问题,它从我祖奶奶手上传下来,筋骨恐怕比现在这些外强中干的年轻人都有劲。”


    露兹望着眼前墙皮脱落,露出棕红色石砖的独栋小破房子,提醒道,“那个魔兽贩子怎么样了?”


    “哦!”老板想起正事,赶忙说,“但是客人威胁要退房,于是我的婆娘上去查看,然后发现那间房的门缝里确实在不断渗出一些东西,但绝对不是水。是一种黄色的液体,应该很甜,因为有很多周围的小虫子被吸引过来。我婆娘怕那人弄坏房间里的家具,就敲门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她到现在都没出来!”老板惊慌地说,“而且那种黄色粘液现在在二楼流得到处都是!可奇怪的是,二楼的其他客人竟然在那之后都没再下来投诉过!”


    “我明白了,”露兹在楼梯扶手柱上刻了个束缚咒纹,以防楼上的东西待会跑下来伤及路人。


    “大人,你说这种液体好清理吗?我很担心房子……”


    “你不担心你的老婆吗?”露兹瞥了他一眼,仿佛能看穿他想法的目光成功堵住了后者喋喋不休的,“不要让任何人上楼,也不要有过盛的好奇心,不然我就毁掉你祖奶奶的房子。”


    老板立即惊恐地连声答应。


    至少在液体方面,老板没有说谎,才走了没几个台阶,脚下就踩到了一种黏腻的液体。露兹低头打量,在满是灰尘的木楼梯上,液体色泽很难辨别,但确实很粘稠,像蜂蜜一样。慢慢抬起脚,鞋底甚至能拉起一些丝线。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楼,走廊上的壁灯意外地都还没损坏,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种闪着近似琥珀光泽的蜜色液体淌得到处都是,连天花板上也有,不断滴落下来,满走廊的黏腻拉丝仿佛按了慢倍速的雨景一样。


    黑暗力量的兴盛,唤醒了一些原本陷入沉睡的古老魔种。在神明的记忆中搜寻,露兹发现一种名叫琥珀卵的东西最符合眼下的场景。


    说是卵,但并不是魔兽,而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它能散发出一种只有魔兽能闻到的香气,以此吸引源源不断的猎物。


    一般来说琥珀卵最大也只有拳头大小,只对小型魔兽有威胁,但眼下能把三个深渊碎片里的魔兽都吸引过来的卵绝对不正常。


    露兹望着一走廊的拉丝,这些都是卵力量的延展,普通火不好使,但想到要顶着一脸拉丝走进去,胃部就开始激烈反抗起来。


    露兹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支从礼拜堂顺来的尸油蜡烛点着,然后对着摇曳的火焰叫道,“出来,小绿。”


    火焰如常,没有反应。露兹皱眉,心想难道是名字错了?


    “绿绿,绿火,小火……”露兹想到尼兹被叫宝贝时候的激动,无语地压下嘴角,一字一顿地慢慢喊,“绿宝?”


    蜡烛上的绿焰顿时刷地大盛,绿火甚至还用旁边的两簇火舌模拟出了两只小触手一样的细短小手,夸张地张开,示意主人的宝贝来啦!


    露兹一脸冷漠,心想这朵火果然早就来了,刚才大概一直在旁观吧!她伸长手臂,把想粘上来贴的火焰挪开,“把走廊上的琥珀液体清掉。”


    绿火还扭捏了下,表示自己不是垃圾桶。但露兹一下子看穿了它试图讨价还价的狡猾火心。看来某些火出去劳务输出了一圈就跟着黑心包工头学坏了。


    “听说,”露兹望着左右跳跃的火焰,一字一顿地说,“不乖的火容易被主人丢掉。”


    刚还冒得老高的火焰尖立即萎了下来,火焰僵了,立即向走廊涌去。绿色火焰源源不断地涌现,液体一触碰到火舌就被舔舐得干干净净,而底下的木头完全没有被烧过的痕迹。


    一声轻微的惨叫从走廊中段的房间里传出来,那里沾染的液体也是最多的。露兹走到门口,绿火扫完走廊,顺着门缝挤了进去,也不知道它对人家干了什么。霎时,惨叫声音骤然变大,且极其凄厉。


    露兹踹开门,走进去,先是一具男尸挂在进门迎面的墙壁上,被像蛛丝一样的琥珀丝缠着,脸颊眼窝凹陷如骷髅,胸下的腹腔大开,口子被挤出一个圆形,里面的内脏已经不翼而飞。


    接着循着绿火焰滋溜滋溜啜棒棒糖似的声音,露兹看到了一个胖胖的女人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就是老板嘴里的老婆了。她身上缠满了丝线,只有高高隆起的腹部露在外面,皮已经被撑到很薄,能看清上面布满的经脉血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在肚皮下鼓动。


    女人的胸口还在微微地上下起伏着,但她恐怕活不了了。内脏已经像死掉的贩子一样被吃掉,现在还活着完全是琥珀卵吊着她的命,因为这种鬼东西挑嘴,喜欢吃活物。


    绿火吸溜完房间里的所有琥珀液体,回到露兹的手上贴贴,这次主人没有避开让它非常开心,而且讨厌的大章鱼不在,此时此刻,主人是它一朵火的主人,超满足!


    心满意足的绿火用火焰尖尖指指床上的女人,示意要一起处理掉吗?


    “我来处理,”露兹说,“遗体要留给她的家人。”虽然老板大概也不见得多想要回老婆遗体。


    卵大概察觉到了来人的危险,随着露兹靠近,鼓起的肚皮抖动得更剧烈了。她抬起手,红色的锁链直冲过去,不过对准的是女人的脖子。


    突然,女人睁开了眼睛,望见露兹,眼睛瞬间瞪大,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神似乎对各种各样的欲望更加地敏感,比如现在,露兹就能从女人强烈的求生欲下感受到隐藏得更深的嫉妒和杀意。


    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过瞬间想杀掉某个人的念头,但大部分都能够克制住。然而这些黑暗的情绪对全知的神来说影响就要大得多。负面的东西接受多了不是变得特别冷漠,就是受到污染,影子简直是两个状态的最佳案例。


    露兹屏蔽掉对方传来的情绪,“你被寄生太久了,内脏已经全被卵吃掉,选择被它慢慢吃光,或者我现在就给你解脱。”


    女人先是一阵惊恐,接着望向露兹的眼中,怨气和恨意越加强烈。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倒霉?生不出孩子,丈夫嫌弃,娘家疏远,现在还要被怪物活活折磨死。而有些小妖精就是天生好命,比如丈夫养在外面很快就要有孩子了的情人,比如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不,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拖着她们一起死!


    似乎是强烈的怨念给予了女人巨大的力量,她拖着沉重的腹部,竟然坐了起来,挣扎地朝床外爬来。露兹知道这都是琥珀卵的阴谋,它看出她不愿意伤人,所以才想操控这个躯壳最后搏一搏。


    无用的垂死挣扎。


    锁链尖锐的一端刷地割断了女人的脖子,没有血液喷溅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像暗红糖浆一样的粘稠液体缓缓涌出,顺着脖子淌下。


    女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露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前一秒还给自己选择,现下却毫不留情地动手。她大睁着眼睛,怨恨着,控诉着,跌回床上没了声息。


    琥珀卵见宿主死了,趁乱破腹而出,恍过道虚影,疾速弹向窗户,然而迎面对上了吃掉自己大半力量的邪恶绿火。转回身,后面则是侧身站在床边,一无所觉地打量着尸体的女人。


    相比较之下,没有危险的人类肯定更好对付!


    卵当机立断舍弃掉被绿火攫住的琥珀躯体,像蛆一样的芯芽嗖地钻出,子弹般朝露兹跃冲,狡猾地想故技重施寄生到她身上。


    然而还没扑到,芯芽就被露兹一手抓住。它在黑暗中暗讽人类愚蠢,掌心的血肉一样可以供它钻入寄生。想着,芽头如利刺般扎入皮肉,但预料中的血肉甘美的气息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剧烈的灼痛铺天盖地而来。


    流出的血液对芽来说竟然犹如浓硫酸一样,瞬间将它腐蚀殆尽。芯芽死掉的最后一刻,感受着浓郁的神明气息,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对方收敛气息,做出一副毫无防范的模样就是为了骗自己出来。


    恍惚间,芯芽陡然想起另一个同伴好像曾经也被这么骗过身子。它用最后的力气向附近同伴发出警示,是祂,那个专门骗魔还馋魔身子的狡猾又下流的女人又回来了!


    卵对魔兽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一方面是卵本身散发的诱捕猎物的香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琥珀壳确实是个好东西。


    吸收了它能极大地提升魔兽的实力,另外它也是温养灵魂的上佳宝贝。但如果不是芯芽主动选择脱离,它死后会污染琥珀壳,壳也就没了作用。


    露兹能对这货有印象,似乎还是因为从前也为了什么事骗过,不,是抓过一次。她从耳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六十四的灵魂,现在已经缩得同萤火虫一样了的小光点似乎也知道琥珀壳是个好东西。


    它一出来便嗅着味道,径直飘到壳前,顺着芯芽钻出来的小通道钻了进去。露兹把手掌放到琥珀壳上,用神力在外面包上一层保护罩,这样便暂时万无一失了。


    只等着灵魂慢慢温养恢复,再为六十四做一具合适的恶魔躯壳即可。


    栖在窗台上的绿火不开心地摇摆了下,直觉这又是个来抢主人的敌人,走了只章鱼,又来只恶魔,一天天的,真让火生气。


    “你可以回去了,”露兹把琥珀壳小心翼翼地塞进耳钉,对绿火嘱托道,“别让契约人知道你跟我有来往。”


    绿火:!要用的时候叫人家绿宝,用完了连称呼都没了,嘤!


    房间外响起开门走动的声音,是其他被当作储备粮控制起来的房客苏醒了。露兹找了条干净的床单给女人尸体盖好,开门下楼。被威胁烧祖宅的老板果然死死守在楼梯口,瞥见露兹下来,小眼睛叮地亮起。


    “大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露兹停了下,继续说,“但你的妻子没那么走运。”


    “噢,那婆娘一直没什么好运气,连带着我也倒霉,”老板连声叫苦,接着忍不住喜上眉梢,“所以她是死了吗,大人?”


    老板声音一顿,漆黑的眸子不声不响地盯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心底的那些小九九。


    “我的意思是太不幸了,可怜的婆娘,”老板假模假样地唉声叹气起来,“真舍不得她离开,”


    “既然这么舍不得,”露兹说,“想必你应该会拿出三分之一的积蓄来妥善安葬她吧?”


    老板愣了


    下,心想这人疯了吗,三分之一的积蓄?安葬一个死人?席子被单一卷,找个风景好点的荒郊野外,给那婆娘弄个坑都算是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大发善心。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对着这双眼睛,他根本没法说出拒绝的话。随着应承出口,这话在神力之下形成契约重新钻回老板的脑海里约束他日后践行。


    “你会为你的妻子守灵五年,”露兹继续说,“不管你的情人和孩子怎么样,你都只能在五年之后才能再见到他们。”


    五年!老板惊呆了,就算是现在立刻把情人带回家他都嫌慢,五年不相见,别说他根本等不及,情人没准先带着孩子另投其他人的怀抱了,到时候孩子恐怕都不知道谁是他爹了。


    然而就算老板再不情愿,这些要求都被强行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契约会确保其逐一完成。


    “大人,这太苛刻了,五年是不是太久了?”老板尝试讨价还价


    “这是你欠她的,”露兹往前迈了一步,逼近矮胖男人,身上的气息如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向来不喜欢欠谁的钱。”老板的萝卜手颤抖地抹掉额头上的虚汗。


    “你明知道房间里有危险,但为了摆脱年老色衰的妻子,还是故意骗她上去敲门查房,”露兹声音又轻又快,传到老板耳朵边犹如闷雷隆隆,“你欠的是一条人命,5年才是开始。你的余生都要为此还债,死后也不能安息,直到得到对方的谅解。”


    老板不知道人都死了,还怎么得到对方谅解,但眼前女人脸上的表情和口气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感觉到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膝盖一弯,扑通跪在了地上。


    他唯恐自己被这股力量压成肉泥,脸上立即露出哀求的神情,刚想求一求这位神秘的大人,然而紧接着,一眨眼,眼前的人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身上随之一轻,老板瞪大了眼睛,浑身乏力地跌坐在地上,胸口起伏得厉害,心中却升起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切发生在葬礼两字被提起时,老板不由自主地提出要出三分之一的积蓄筹办,四周的邻居投来惊异的目光。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为死掉的老板娘不值,但人家的家事没人自找无趣。


    没有人知道老板此时内心的崩溃,脑海里不断吼着不行,三分之一积蓄埋进土里,他是真疯了吗?但每当涉及契约,他根本无法违抗,那个神秘女人的话正在一一成为他的现实。


    此刻,老板才终于真正地忏悔了起来,但他后悔的是自己不该贪图对方嫁妆,应该早早把她甩了,就没现在的糟心事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还债之路才刚开始呢。


    第134章 奴隶“这么快就要走了?”索菲亚不满……


    “这么快就要走了?”索菲亚不满地问,“你不是才刚回来吗?也不跟兰登法师和维提尔阁下打个招呼?”


    “反正很快我们都会在王都碰面。”露兹一边整理一边说。


    “所以为什么不一起呢?”索菲亚有些扭捏地嘟囔,“再过几天,等处理好城里的事,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王都。”


    “我现在留在城里不是件好事,”露兹估摸着影子下一波追杀什么时候会来,“有个跟我不对付的家伙追踪我到了府城。它精神上有点毛病,恐怕会不计后果地大开杀戒。”


    “你做了什么好事?骗了人家的感情?”


    露兹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她正在把一套叠好的劲装塞进空间袋,“差不多吧。”


    “你可真是艾佛利家族的人,”索菲亚感叹道,“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祖父,骗人感情是代代相传的技术。”


    “这么说你也是,”露兹瞥了眼,发觉她脸上表情僵了下,不自然地转过身掩饰尴尬,于是了然地调侃,“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聊聊这个倒霉的家伙,”末了,露兹想了想又严谨地问,“是‘这个’对吧,不是这群?”


    “只有一个!”索菲亚转过身,脸上因为恼羞成怒飞起了红晕,“你才是,在外面骗了多少男人?肯定不止一个,得亏维提尔伯爵为你守身如玉。”


    露兹被这个‘守身如玉’噎了下,“也许该找个机会把该死的婚约解了,本来也是个交易。”


    “我能看出来他绝对对你有点真感情,”索菲亚走过来,挑起眉毛,用看绝世渣女的眼神盯着她,“至于你嘛,那就不好说了。”


    “我也有真感情!”露兹生气地叉腰辩解,“友情,战友情,亲情,哪个都很真,妹妹!”


    “我才是姐姐!”索菲亚立即不满地叫起来。


    “说真的,还记得我刚才提的事吗?”露兹问。


    “记住了,确保主教带着他的祭品们安全出发,”索菲亚慢慢复述,想到祭品全是神降会教徒,忍不住笑了声,今年的祭祀场面一定会很有趣,“整顿领地的护卫队,做好备战。”


    “我跟鹰兽老大开了个私鸟会议,只要按照交易来,它会好好约束鹰兽们,”露兹估摸着未来能有的骑行队数量,“好好干,大概能再扩列出几支队伍。”


    “你好像很确定战事马上就会发生,”索菲亚收起轻松,严肃地问,“我知道战争没法避免,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没准在祭祀典礼前,但更有可能是之后,没准我还会跟那个不对付的家伙打一架,”露兹打理好上下,整整衣领,伸手拍了拍索菲亚的肩膀,“正义的战争就是剜肉补疮,越早开始,越早打完,伤痛就越少,所以不用太抗拒。”


    “我只是,”索菲亚深吸口气,“帝国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上一次还是在数十年前。”


    “不管经历过几次,也没人会习惯战争,”露兹说着,看了眼索菲亚垂下的头,洋娃娃一样的金发就在眼前,某人觊觎许久终于伸出了蠢蠢欲欲动的爪子。


    索菲亚感觉到头上一沉,心里升起异样的暖流,已经很久没人这样摸过自己的头发了,上一次还是在母亲过世前。她抬起头望着露兹,心想几十年前自己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跟这个混蛋成为相依为命的家人。


    她终于卸下了戴了太久的坚强伪装,颤抖地问,“如果我们失败了,皇帝是不是会把所有人赶尽杀绝?”


    露兹知道,索菲亚心底知道答案,也不用自己再跟她强调一遍战争失败的严重后果,她想听的是安慰、鼓励和希望。


    “我们绝对会胜利,”露兹伸手抱住大号洋娃娃,摸摸她的背,小声但肯定地说,“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输过,我们都不会输,我们会赢到最后。”


    露兹安抚好索菲亚的情绪,望


    着满脸泪痕的姐妹,停了下,斟酌地问,“临走前还有件事想确认下……”


    索菲亚看着露兹有些为难的样子,牵起她的手笑着说,“没什么不好问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她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你给的卡是无限额的对吧?”露兹两眼星星,满目期待地问,公爵府自从有了金矿后富得流油,可见这张无限额卡的分量。


    “没错,”温情的小蜡烛立即熄灭了,被无情现实冷冷拍了一脸的索菲亚放开对方的手,恼怒地想就不该对这个混蛋有什么期待,没好气地问,“最后分别,你就想知道这个?”


    “当然不是,”但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已经完全出卖了自己的真实的想法。露兹瞅着对面的冷漠脸,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正色说,“神明保佑你,索菲亚女公爵。”


    她说着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下索菲亚的额头。这幅神神叨叨的模样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像模像样。


    “王都见,亲爱的妹妹!”但说完露兹又立即本色毕露,兴高采烈地提上自己的小包袱,挥挥手。


    “快滚吧,混蛋!”


    ……


    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冷,过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裤,呼出的热气几乎转眼就消散在了冷风中。而走在街上的只穿了一件薄薄圆领衫的绿发精灵女孩就显得格外地惹眼。


    身上的衣服被锋利的刀口划得破破烂烂,脸上腿上密布着许多细密的小伤口,还有醒目的鞭痕,显然精灵女孩遭遇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但她的遭遇没有得到太多怜悯,路过的行人明显都对此习以为常。自从瑞克一战后,精灵森林毁坏大半,宫殿塌毁,许多无家可归的精灵迫不得已进入人类的城镇。


    精灵里有善战的,但同样不善战斗的平民也占了许多,而过于美丽的面貌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在诱人的丰厚利益的驱使下,无数无法保护自己的精灵被人贩子抓住转卖给贵族,富商。一旦碰到某些有特殊癖好富人,高傲的族群性格更会让他们吃上许多苦头。


    想必这只精灵女奴就碰上了不怎么好的主人,但能拥有精灵女奴的人肯定非富即贵,没有人想为一只精灵,而去招惹背后的大人物。


    精灵女孩也早就习惯人类的漠视,漠视总比贪婪好。她紧紧抱着胳膊,垂着头缩起脖子抵御寒风。突然,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熟悉胆寒的喊声让她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


    “小贱人跑到哪里去了?”


    “在那边!”


    精灵慌张地四下寻找能躲避的地方,拐过弯钻进一条小巷子里,避风的巷道暖和一点,但没有止住女孩的颤栗。耳边追击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在复杂的巷子里慌不择路,在转过下一个弯后,陡然撞见了一伙正在剔牙闲聊的混混。


    “我,我走错了……”精灵已经很擅长辨别人类的面色,现在对面望过来的目光中,贪婪和情色欲几乎浓郁得让她感到窒息。


    她赶忙往回跑,然而拐角另一边迎面而来的就是纷乱的脚步,依稀能听见寻找自己的喊声。精灵一时陷入了前后为难的境地。


    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抉择,精灵选择了停在原地。她不想再被抓回去服侍那个恶心的变态老头了,就算结果是落入另一窝豺狼的手心。


    “走错什么啊,”后面的混混已经围了上来,“看扭扭捏捏不肯走的样子,根本没有走错嘛,怎么,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我们的注意吗?”


    精灵缩了被按住的肩膀。她后面的杂毛混混也听到了寻人的喊声,压低声音威胁道,“不想被抓回去就最好安静点,我们完事了没准就能放你走。”


    颤抖的精灵果然不再挣扎,任杂毛打开本来就不多的上衣。刀子一样的寒风割过的不仅是她的皮肤,还有心,精灵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尽管经历了很多次,但泪水还是忍不住地不断地流下来。


    而她不知道,这只会更加刺激施暴者的施虐欲望。肩膀和腰上的手用力地陷入皮肉,她被强行扭过身背对两人,重重地压在砖墙上,脸被粗糙的墙面摩擦得生疼,身后沉重的呼吸仿佛来自恐怖的野兽。


    “真是绝了!”


    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三人,那声音似乎还带着点气急败坏,“什么狗屁巷子,不会是施了幻咒的迷宫吧!”


    露兹转过弯,目光落在两个正对女孩欲行不轨的混混身上,挑眉想,火气正旺,能出气的对象就送上门来了。


    “劝你不要惹事,女人!”杂毛眯眼打量着对方一身考究的服饰,暗暗猜测来者的身份。


    “我这人平生最爱惹事,”露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放开她,然后滚。”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杂毛没在露兹身上寻见家族徽章,估摸着这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没见识过人心险恶,还在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呢!


    这种小商人只是有点钱,本质上权力不大,能力有限,他们这种地头蛇根本不怕,于是嘴上的话也随之放肆起来。


    “怎么,想加入我们?”另一个麻子脸走上来,露骨地打量,“仔细看,长得也还行嘛。”


    露兹冷漠地望着这俩找死的,一路走来本神的美貌都是被夸夸夸的,变有钱后竟然立即沦落到了长得还行的地步。当然,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金钱使人丑陋,而是这俩眼瞎。


    “是你,”精灵女孩看见那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恍惚道,“你不是被送去魔都了吗?”


    魔都已经在爆炸中摧毁,幸存者万中无一,她根本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这人活着出现。


    “公主?”露兹这才发现被压在墙上的女孩原来也是熟面孔,只是从来没见过精灵公主这么狼狈过,才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公主?”杂毛怪声怪气地叫起来,“不会是精灵公主吧?听说精灵都傲得很,怎么精灵族的公主膝盖这么软乎,一看就不是处了。”他说着还想伸手去摸公主裸露出来的腰。


    忽地,手上一凉,杂毛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五指尽断,捂住断口嘶声惨叫起来。麻子脸见状知道是碰上了硬茬,当即抛下塑料兄弟,往巷子深处跑去,几下就没影了。


    “你,你……”杂毛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脸色又青又红,“回来!混蛋!”


    他望着一步步走近的露兹,这下终于知道怕了,这么远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就断了他的手指,是老大都做不到的事,老大可是中级剑士!没想到这个大小姐还真的有点本事。


    “求您,您大人有大量,”杂毛捂着断手指,血液不断从指缝间挤出来,滴滴答答地落下,同时他慢慢后退,见露兹离得还远,想学麻子脸那样逃走。他闪速地转身,不料下刻却哐地撞到了空气墙上,震得往后退了数步。


    这里闹出的动静不小,追捕精灵奴隶的人自然被引了过来。


    “这里!”


    公主听到熟悉的喊声,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站直发软的腿,扫了眼四周,现在只有露兹来时的方向还算安全,但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报当时自己强迫她去瑞克联姻的仇。


    “我,”公主紧紧咬着下唇,眼下两人的处境对掉,求人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这时候有点恨精灵的性格了,空有无用的傲气,却没有站稳脚跟的力量。


    “我听到动静是从这里传来的……”


    公主闻声呼吸一滞,望向依然不声不响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露兹,喉咙里终于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求你,求你……”


    “你和你的恳求对我来说一文不值,”露兹摊摊手,“救你可是要得罪人的,更何况,公主当初送我去联姻可是眼都不眨一下呢?”


    公主面


    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发声,后面的杂毛听见追捕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现在招来谁都好,只要能救他!


    他立即大喊起来,“精灵在这里!”


    公主猛地转过头,脸白得像石膏雕塑,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睛射出狼样的眼神。她恨死人类了,不管是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女人,还是这个贪婪丑陋欺软怕硬的渣滓。


    为什么当初不听母亲的话,如果母亲还在的话……


    杂毛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抓捕队已经是能救他脱离魔手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随着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公主的恨意越发地强烈,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地砸向杂毛。


    石头不大,砸到对方脑门上也只是带来一点血痕和轻微眩晕,与外伤相反,杂毛心里的怒气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他见露兹只是干看着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冲敢丢自己石头的小贱人狠狠打了一掌。然而公主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软弱顺从,而是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像瘦弱的小野猫一样用指甲抓,用牙齿咬。


    杂毛被这股不要命的狠劲慑到,一时间竟然也没占到多少好处。这时候,追捕队终于从中间的路口冲了进来。杂毛瞥见后,如释重负地喊道,“这里!”


    一人兴高采烈,一人面如死灰。公主绝望之下,完全任由本能,像只饿狼般狠狠地咬着杂毛的手腕不放,任凭他怎么嗷呜乱叫都不松口,直到露兹上前拉开她。


    “抱歉,打扰到诸位大人了。”露兹紧紧把死命挣扎的公主箍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疯精灵把她也咬了,“我的女仆脑子有点毛病,你们要找的精灵在那。“”


    看戏的杂毛眼睁睁地瞅着露兹的手指指向了自己。精灵在哪?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更离谱的是追捕队对她的说辞还深信不疑,两个高大的队员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杂毛,将他往巷子外拖去。


    “你们,等等,我不是精灵!“杂毛大声喊道,“精灵在那里,你们抓我干什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搜捕队的眼里,自己俨然就是精灵公主的模样,而露兹怀里的女仆则只是个圆脸蛋面貌普通的女孩。


    “你为什么救我?”追捕队带着叫嚷的杂毛离开,公主西尔芙从露兹怀里挣脱开来问,“你不是说我毫无价值吗?”


    “你在刚刚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露兹说,比起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奴,不屈不挠的公主对她来说要有用得多。


    西尔芙瞪着翡翠色的眼睛警惕地望着露兹,“你想把我卖给谁?”


    “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干人口买卖的勾当,”露兹笑眯眯地说,“不过刚刚发现你确实很有力气,正好,我还缺个端茶倒水的女仆。”


    西尔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呼吸急促,她怀疑对方是要借此机会羞辱自己,从公主沦为仆人,还能比这更让人感觉到讽刺的吗?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露兹毫不在意地说,“不过离得远了,我的幻术就没那么好使了。”


    西尔芙知道自己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的本钱,最终还是选择低头,小声叫道,“主人。”


    “你是蚊子吗?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主人!”西尔芙抬起头,望着对面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蛋,咬牙切齿地叫道,仿佛嘴里喊的不是主人,而是仇人。


    过了会,西尔芙忍不住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那不是我?”


    “不知道,”但从露兹脸上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明显她可太知道了,“可能是上过几次床之后吧?”


    精灵见此下意识后背一凉,然而想到那个被算计的对象,糟老头发现自己跟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混混睡了好几天后,当场气得半死的画面,还是会觉得通体舒畅,连带着望向露兹的目光都和缓了不少。


    “你这次假扮的是谁?”西尔芙打量着她这套花里胡哨的服装忍不住多嘴,“感觉像村子里来的暴发户。”


    暴发户转过头,微笑地望着绿眼睛精灵,真诚问候的目光顿时让后者后脖颈汗毛直竖。


    露兹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笑,嘴上咬牙切齿道,“没错,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有钱人而已。”


    有钱不花,就不能感受到钱的魅力。露兹新得了一张无限额卡,自然是一路上看中什么就买什么,尽情享受从未有过的快感。而且她现在急需的是信仰,当人们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时,多少会带点信仰力,低调可做不到。


    “那个老头,”西尔芙迟疑地说,害怕露兹会畏惧权势而把自己送回去,但仍然咬着牙说,“想抓我回去的那个人在城里很有权势,你最好现在就赶快离开这里。”


    “急什么,我才刚来呢,”拐过下一个转角,巷子的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等穿过小道进入喧闹非凡的主街,露兹的面孔已经变了,变成了另一张艳丽的脸,胸口挂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三头鹰徽章。


    “你竟然敢假冒贵族?”西尔芙莫名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略一细想,发现这不就是数十年前在金鸢尾庄园的地牢里救自己出来的那人吗?但眼下来不及细想,必须尽快打消对面这人的不要命行为,“你难道不怕被帝国人类发现追杀到死吗?”


    “谁说我是假冒,”露兹弯着眼睛,用种一点都不可信的吊儿郎当的口吻说,“我就是公爵小姐本人。”


    第135章 生命树安卡拉是一座贸易之城,地处帝……


    安卡拉是一座贸易之城,地处帝国北方,右边接壤老瑞克,左边则直通荒漠国度莫里亚。但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这座处于交通要道上的城市由工会会长以及几个商行行长组成的长老会管辖。


    “买下我的就是其中一个商行的行长,行徽是一头火蜥蜴,”西尔芙紧跟着露兹,神经紧绷地打量着擦肩走过的每一个人。


    尽管露兹担保过自己的幻术绝对不会被识破,但受过极大创伤的精灵还是条件反射地对这座城市充满畏惧和敌意。


    “放轻松,你继续这么神经兮兮地瞪着每个路人,才会更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露兹侧过头,躲开一大束倒挂下来的迷迭香。


    安卡拉的街道很繁华,但路并不宽,从被风雨侵蚀严重的墙壁和石板路面上能看出这座城市的历史恐怕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悠久。


    两边的商铺之间,挤满了沿街的摊位,目之所及,每个角落都被各式各样的商品塞满了。偶尔还会碰上杂耍卖艺,在横跨街道的钢丝上举着长杆走来走去。


    这里靠近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男人们习惯用白巾包着头,只着一件露臂的马甲和长裤,女人们则穿着低胸吊带,半身长裙,下半张脸用薄薄的面纱遮挡,手上脖子上的铜片饰品会在行走间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计划?”西尔芙问,露兹在狠狠戏耍了火蜥蜴商行之后,不但不趁机逃走,还带着通缉犯大摇大摆地上街闲逛。


    是的,西尔芙被悬赏了,但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火蜥蜴的会长在跟混混睡了几次后终于发觉了床伴的不对劲,但并不是老眼昏花的老头自己发觉,而是被虐得忍无可忍的杂毛趁机用餐刀刺伤了下面。听小道消息描述,估计以后老头都不用费心找床伴了。


    露兹带着西尔芙上街时,望见被吊在广场中央活活曝晒的杂毛时,主导一切的幕后黑手不禁声情并茂地叹息道,“真是个悲惨的爱情故事。”


    那同情的口气听起来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西尔芙闻言忍不住想翻白眼,反倒是旁边的路人信以为真,以为两个新来的小姑娘不了解内情,小声提醒。


    “您不用同情这个禽兽,小姐,这杂毛是城里的地


    头蛇混混,平时不知道做了多少恶,现在估计是遭报应了,大快人心呐。”


    不过火蜥蜴的行长虽然老了反应慢了点,但也不傻,事后痛定思痛,立即明白过来手下怎么可能好端端地把个男人看错带回来。这里面涉及幻术,绝对是有个胆大包天的魔法师插手了。


    然而众所周知法师的脾气都很刁钻古怪,中低级法师倒还好,查了就查了,但要是不小心触怒了高级法师,甚至魔导士阁下,对方随便下两个咒搞点小动作,那就算是作为一方财阀的火蜥蜴行会也会感到头大。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火蜥蜴不愿意轻易惹怒法力高强的魔法师,但老头也绝对不能白白咽下被活阉了的血亏。于是一大早,一封来自火蜥蜴行会的精美邀请函被送到了城里每个初来乍到的法师手上。


    没有掩饰身份的露兹自然也接到了,邀请函上描述得倒是很客气,说会长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且特殊的拍卖会,盛邀众位贵客参加。


    一看就是火蜥蜴准备的大陷阱,西尔芙以为露兹会拒绝,没想到她眼也不眨地就应承了下来,还看似颇为感兴趣地向信使问了许多,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接下来她就带着女仆上街大肆采购,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去看看火蜥蜴说的拍卖会怎么个不一样,”露兹漫不经心地说,“还有,跟主人说话的时候态度恭敬一点。”


    “那绝对是个陷阱,”西尔芙压低了点声音,“去参加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没发现城里戒严了吗?”露兹揽住女仆的腰肢,戴着面纱的侧脸凑近,说悄悄话似的笑眯眯道,“拒绝邀请,或者闭门不出都不会是来安卡拉的旅行者会做的,那才是不打自招。”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西尔芙咬着下唇,脸色苍白,“我不想要再回到火蜥蜴的地盘里去。”


    “当然有。”


    西尔芙愣了下,狐疑地望向露兹,“你有办法现在就逃走吗?逃离这里?”


    “完全可以,”露兹撩起一缕精灵绿色的长发顺到耳后,“我甚至可以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回精灵森林。”


    “真的?”惊喜像花一样在西尔芙的脸上绽开,但很快她明白过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眼前这个处处充满算计的女人更是。她定定神问,“你想要得到什么?精灵一族已经凋零,我这个公主算不上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易。”


    “什么都不需要,毕竟我偶尔也会想日行一善嘛,”露兹笑了笑,盯着翡翠般水润美丽的眸子,好心提醒道,“不过就在刚才的短短一路,我们可见到了不下十几个的精灵奴隶。这座到处流窜着人贩子的城市里,肯定还有许多你的族人正在被交易,你确定要丢下他们逃走吗?”


    西尔芙感觉到了被指责的压力,有些失控地低喊道,“你觉得我贪生怕死?如果有办法救他们,我绝对不会自己逃走!”


    “我正好有个办法,也许能救出所有的精灵奴隶,但需要你冒点生命危险,”露兹平静地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森林,我刚才的承诺依然有效。”


    西尔芙望着露兹,死死地咬着下唇,“你果然是恶魔。”


    她现在完全能确定这个女人是被召唤来的恶魔了。对方是故意要她难堪,族人的命和自己的命,两难的选择,这只女恶魔明明有能力救他们,但却故意让她来选,以这种方式报复她,嘲笑她的胆小畏死,在她最淋漓的伤口处反复碾压。


    母亲以前说过,恶魔喜欢食用人的痛苦,利用人心里最深的伤痛和恐惧来激发是它们惯用的手法。但她不想屈服于这只恶魔,不想让她得逞。


    西尔芙努力克制着痛苦和悲伤的情绪,说,“利用别人的困境,来指责对方的不作为,这也算不上多高尚,你明明能够救所有精灵,却眼睁睁旁观他们像牲畜一样被交易,这又有多高尚?”


    “如果连公主也不愿意救自己的臣民,那么我一个外族又有什么理由去救他们呢?”露兹不为所动地反问,“假设我今天救了他们,明天精灵还能那么好运地碰上好心人施舍怜悯吗?”


    西尔芙被恶魔问住了,对方虽然狡猾善辩,但说的话却很有道理,如果精灵一族只想着靠外族拯救,就永远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愿意冒险,”她沉默了会,小声但坚定地说,“如果你骗了我,恶魔,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能跟美丽的精灵公主一直在一起,我也不亏,”露兹笑嘻嘻地说。她主要想看看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能不能扶上墙。


    就算她选择了独自逃走,露兹仍然会想办法救精灵,但到时候恐怕就得换个精灵首领了,要花费的工夫肯定更多,如果公主能支楞起来就省事多了。


    夜幕降临,露兹和西尔芙加入了色彩斑澜的队伍,前往火蜥蜴行会会长的府邸。


    把一把年纪的老头阉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肯定不会是熟人作案,所以露兹猜想火蜥蜴一定邀请了很多陌生面孔的法师,但没想到他们是把全城的法师都请来了。


    更奇怪的是,城里的法师竟然也肯给面子,露兹指的不是那群来凑热闹的中低级法师,她刚刚察觉到了不少高级法师的气息,甚至还有三名魔导士。


    在大魔导士是最强天花板存在的当下,魔导士几乎算是法师中顶尖高手的代表。力量向来与权力和地位密不可分,很多魔导士会受邀成为王公贵族的座上宾。


    相比较之下,作为商人的火蜥蜴行会就有些不够看了,魔导士会应邀而来,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看来传闻是真的,”旁边的一名穿着蓝色法袍的水系法师正与同伴低声说着,“连魔导士都来了……”


    “什么是真的?”露兹好奇问。


    水系法师扭过头,发现对方的气息跟自己是一样的中级,排斥的态度稍缓,惊讶道,“你不知道?那你今晚来干什么?”


    “我听说火蜥蜴工会组织了一场很不一样的拍卖会。”言下之意是单纯来蹭蹭热闹。


    “火蜥蜴的拍卖形式确实每次都不一样,东西也很有趣,”水系法师碰见同好,态度更亲切了,“但今晚的这件东西可不一般。如果能捞到一点,没准就能突破常年停滞不前的等级了。”


    “有这种宝贝恐怕也轮不到我这种小法师,”露兹低落道。


    水系法师立即狠狠共情,法师之间等级分明且相互排斥,低级法师只能算勉强跨过了门槛,比学徒好点,中级虽然算是上路了,但这条路大部分人都会走一辈子。


    想摸到高级的门槛,没有天赋加成,就需要寻点外力和宝贝,但对高级法师来说,中级法师也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既看不上,顺便的时候还会顺手打压,过程中小法师的摸爬滚打之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如此就形成了每个等级法师内部抱团取暖,不同等级则泾渭分明的局面。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准就走运了呢,”水系法师说。


    “我听到了什么?走运?”傲慢的嘲讽从旁边传来,“就你们,区区中级,恐怕连内场都进不去,趁早回去吧,还有时间去酒馆买醉!”


    这话引得了不少的哄笑,露兹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法袍的火系法师,脸上尽是轻蔑和优越。要说等级的话,勉强算是高级吧。


    说勉强,是因为露兹能很轻易地察觉到他的等级完全是靠外力堆上来的,堪堪够到高级门槛。拉个同等级自己升上来的,这人恐怕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曼森!”水系法师恼怒地叫道,“升到高级不到半年,你就对老朋友这样?”


    “什么老朋友?别给自己贴金了行不行,”曼森感觉到高级法师同伴的目光,赶紧撇清,“想攀上高级法师就直说,但劝你别痴心妄想了,老老实实当一辈子中级吧!”


    “你……”水系法师脸刷地一红,脾气上来立即想大声争辩,谁稀罕这种见利忘义的朋友呢!


    但没想到他才说了一个字,一股高级法师的威压就落了下来,他呼吸立即急促起来,不全心抵抗威压恐怕会更出丑,根本没有力气再争辩。


    这就是等级的差距吗,水系法师悲哀地想,仅仅一个威压就让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曼森那头见对方竟然还能站着也有点惊讶,他仿佛听到了高级同伴在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都在背后笑他这个高级名不副实,如果不是恰好家族有点资源买药剂堆起来,根本到不了高级。


    在极度自卑和极度自傲的两极拉扯中,曼森的性格渐渐变得扭曲,他急于自证自己的实力,绝对不能让人觉得他是连一个中级法师都对付不了的废物高级。


    原本的初衷只是给个下马威,现下曼森开始上纲上线,一边全力加重威压,一边嘴唇飞快蠕动起来,咒语结束,狰狞的火蛇直冲动弹不得的水系法师的脑袋。


    火焰温度之高,这击如果中了,恐怕非死也是重伤。什么深仇大怨,竟然当众下死手?周围众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但没人出手阻拦。


    低级中级法师一是没能力,二也是生怕自己惹上麻烦,明哲保身。而高级法师不是漠不关心,就是满脸看戏。法律是用来约束弱者的,强者杀个人那不叫杀人,而是叫意外。


    难道出门不小心踩死了只蚂蚁,还要对蚂蚁道歉吗?


    水系法师对法师间的塑料友情一清二楚,绝望地闭上眼准备等死。然而火焰的温度到了面前却骤然消失了,扑到脸上的只剩一阵带着魔法余温的热风。


    他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面前消失的黑雾,是刚才那个暗系法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然肯为自己出手。


    水系法师立即感动得两眼汪汪,而其他人更关心的是,中级法师怎么能这么轻松挡下高级法师的攻击。


    “大概是他太虚了吧,”露兹耸耸肩膀,“嗑药嗑多了,有害健康。”


    水系法师跟曼森多年塑料朋友,深知这人虚荣得很,大庭广众之下,被揭开是靠药堆到高级法师这种事绝对是往他的死穴狠狠戳,还是撕开伤口撒上盐的那种戳。


    “你找死!”曼森嘴上飞快念出一条咒语,比刚才的更加冗长。


    水系法师暗道不好,空气中已经能感受到即将降临的那个咒语的强大威力,他抓起露兹的袖子,就要逃命。


    忽然,异变突生,空气中的魔法还未形成就被强行掐灭,曼森受到咒语反噬,立即喷出了口血,同时悚然地察觉到好不容易稳住的境界竟然出现了即将跌落的迹象。


    “谁敢闹事?”一个声音出现在虚空中,魔导士的威压落下,连同高级法师们,所有法师全都立即像鹌鹑似的缩起了脑袋,斑澜的队伍一片死寂。


    “再敢闹事,别怪火蜥蜴工会不给客人面子。”


    那人说完,威压随之消失,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全都闭紧嘴巴,乖乖地排队进入府邸。没有人关心吐血的曼森怎么样了,他彻底沦为了小丑,不但颜面尽失,而且境界也即将不保。


    但魔导士的话没人敢违背,心中恨意再深重,他也强行和着血咽了下去,只是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露兹。


    “完了,曼森这人又虚荣又爱记仇,他肯定记恨上你了,”水系法师有些内疚地说。


    “太优秀就是容易招来嫉妒,”露兹理所当然地对他笑了下,“我已经习惯了。”


    水系法师被这番高度自信的言论弄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你还没说今晚的宝物是什么呢,”露兹问。


    “哦,那个啊,”水系法师说,“听说是生命树幼苗。”


    “不可能!”在露兹出声前,西尔芙抢先叫道,几乎是下意识反驳,“生命树早就枯萎绝迹了!”


    水系法师这才发现露兹身边还带了个仆人,皱眉道,“你怎么肯定?”


    因为她是精灵族公主,知道生命树是精灵一族记载中的圣物。创世神创造了生命树,树第一次结下的果子落地就诞生了最早的精灵始祖。但生命树是纯粹光明的化身,很容易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在第一次大清洗中,它就已经彻底枯萎了。


    要说对生命树最了解的,肯定就是精灵族王室,但西尔芙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幼苗。


    “是真是假我也说不好,只听闻是神降会的大主教途径精灵森林一个泉水池边发现的。”


    对方说的只能是生命泉,生命树从前就生长在泉边,但这只有精灵王族知道,所以这消息的可信度又提高了一点。


    “怎么可能,”西尔芙恍惚地喃喃,内心矛盾至极,既想相信又不愿意接受。


    生命树于精灵而言,就如同光明女神对教廷的意义。而如果消息属实,几千年来终于发芽的生命树竟然流落到了外族手里,还被拍卖,对精灵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你的仆人脾气好差,还又瘦又小,”水系法师凑到露兹跟前嘀咕,“改天我带你去市场再挑个好的。”


    露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还想着生命树若有所思。


    从前做神的记忆中对它的印象也很少,唯一有记忆的一次,就是在途径精灵森林时,当时她看到会发金光的树见猎心喜,于是折了一根树枝送给了谁来着。


    然后她从此就上了精灵族的黑名单,别列为失信神,但凡路过一次,老远就能看见树的周围严严实实地围满守卫,一点光都看不见,防贼防盗防神随手采摘。


    这么宝贝,后来枯萎了肯定让精灵族的心碎了一地。


    队伍进度不慢,很快轮到了露兹。她递上请柬,门卫检查无误后还给她,一起的还有一枚胸针。露兹接过眼睛形状的胸针目光闪了闪,接着面色如常地佩戴在胸口。


    一穿过府邸大门,那种与世界联系隔离开来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进一步印证了火蜥蜴跟神降会的关系绝对匪浅,更甚至,他们就是神降会用来捞钱的直辖机构。


    “这是什么味道,”水系法师轻声喃喃,“好香。”


    露兹一进门就发现了,这正是那种制造怪物的药剂的香甜味。她还不知道火蜥蜴究竟想干什么,但隐隐觉得肯定是有个大阴谋,找精灵女奴和报阉割之仇恐怕都是顺便的。


    她想了想,保险起见抬手点了点西尔芙的脑门,注入一点神力防护,她可是布局精灵族的重要一步,死掉了会很麻烦。露兹瞥见一旁水系法师好奇的目光,顺手也给他点了点。


    “家乡的祈福手势。”露兹说,没发现后者的面色骤然一变。


    就在刚才,水系法师感觉到一股异样感,接着多年滞固的境界竟然开始松动了。他刚才有做什么吗?既没有想些什么顿悟开窍,也没有刻意训练,难道说是那个祈福手势?什么祈福,这么灵?


    水系法师登登追了上去,想让露兹再来一遍,但紧接着被房间里的拍卖品惊到。


    他们正跟着队伍从一个房间经过,同普通拍卖会上,人留而拍品移动不同,今晚,火蜥蜴把整个府邸都安排成了拍卖现场,同时有无数场拍卖正在进行。


    客人可以自由选择去哪个房间,碰见什么拍品都是未知,有好有坏,有捡漏机遇,也有买贵可能,未知带来的不确定性增加了拍卖会的乐趣。


    而露兹挑的方向,第一个经过的房间里是一只水泽女妖,这只是货真价实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覆盖着青绿色的鳞片,眼睛也是青绿色,五官充满魅惑的精致,


    进入房间的客人全都走不动路了。


    “这里竟然还拍卖恶魔?”


    在一群如痴如醉的法师当中,水系法师显得格外清醒的发言引来了门边侍者的注意。


    “没有什么不能卖的,在火蜥蜴商会,每个人都能找到心仪的商品,”侍者引导三人走出房间来到一条走廊上,抬手示意左边,“三位请这边走,这个方向的商品大概更能合三位的口味。”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水系法师一边走,一边小声跟露兹嘀咕。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露兹模棱两可地说。


    第136章 污染举办拍卖会的府邸称得上是座小型……


    举办拍卖会的府邸称得上是座小型宫殿,走廊很宽敞,满铺的格子花砖一直延展到尽头,哒哒地回荡着几人的脚步声,空旷得仿佛偌大的拍卖会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同时,露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香甜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听说这次压轴的拍品是生命树幼苗,”水系法师忍不住出声问,“我们不会错过那场拍卖吧?”


    前面带路的侍者脚步略缓,侧过来的面孔上带着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不会的,压轴场在一楼后花园。不管选哪个方向,只要客人们顺着走廊往下,最后都会聚集到那里。”


    水系法师一听不会错过,顿时松了口气。


    露兹注意到侍者口中的一楼,目光随即瞥向一旁的走廊窗外。因为夜色浓郁,之前没有注意到,此时她才发现他们竟然处在建筑的顶层。


    “客人很敏锐呢。这座建筑是倚着一个斜坡修建的,进入的府邸大门开在坡上,所以几位现在其实是在顶层,顺着走廊台阶一层层往下,压轴场的最终点就设置在一楼。”


    “原来是这样。”水系法师凑近窗户,果然发建筑的背面悬空,此时自己正走在回字形建筑的中断。


    透过漆黑的夜色往下看,回字形建筑的中央是一个露天的花园,那里修建了一个全玻璃的圆顶温室花房。此时由于天气寒冷,上面布满了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不愧是火蜥蜴商行,好大的手笔,”水系法师惊叹道,就算将这里称作王室行宫都一点不违和。


    露兹早就发现了建筑的形状,而且已经觉察到了些异样。原本就背坡,还建成全包的回字形,采光不能说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中间的庭院估计除了正午的一会儿,一年四季都没多少光线。


    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住人的,除非火蜥蜴商会的会长老头厌光,否则这里更像是在隐藏着什么。比如一棵没办法挪动的树,只能就地围起建筑来阻挡他人探寻的视线。


    临近下一个拍品的房间,穿过房门传出来的喧闹声冲淡了笼罩在走廊上的寂静。


    “原来人都在这里呢,”水系法师略松了口气,就算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拍卖会的人不该这么少,一路走来竟然没碰见任何一个人。


    此时听见令人安心的人声,他猜想是房子太大了的缘故,暗笑自己今天是不是太敏感了。然而一进门,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甜热香味,里面竞价人几乎接近狂热的激动姿态又让水系法师一愣。


    “这瓶药剂的主配方来自魂露花,由顶尖的药剂大师炼制而成,只要小小的一瓶,就能帮在场的水系法师突破瓶颈或是巩固等阶!”主持人在台上激情介绍,唾沫飞扬,“还有几率提供元素变异的可能!”


    众所周知,普通的法师都可以归类为七元素中的一种,但有时候会出现少见的变异元素法师,比如露兹曾经碰见过的冰系法师,就是水元素的变异。


    而变异元素施展的法力往往比普通元素会更强,但凡能跟元素变异擦点边的药剂或炼金术品都能被炒到天价,这瓶药剂的起拍价自然也不低。


    “起拍价,一瓶二十万金币,”主持人嘶声喊道,手上小木锤重重一敲,那声砰已经被竞相叫价的大喊盖过。


    “二十五!”


    “三十五!”


    “五十!”


    “七十!”


    露兹听见眨眼就要破百的报价啧了声,对法师的富有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感觉所有人都有致富的方法,只有她没呢。


    “八十!”


    听见耳边陡然炸开的报价声,露兹诧异地望向同行的水系法师,此时他脸上也逐渐露出与众人如出一辙的狂热。


    露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水系法师只觉得脑袋陡然一凉,眨眨眼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报的价有些超出预算了,但那种情形下根本想不到其他,当时脑袋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拿下这瓶药剂。


    “没想到你这么有钱,”露兹说。


    “是魂露花哎!早就绝迹了的高级草药,对水系突破有很大的帮助,”水系法师脸上的狂热褪去,但激动仍然没有消减,“我已经卡在中级高阶很久了,如果能靠着这个突破到高级法师,就算倾家荡产都不亏。”


    露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又扫了眼四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水系法师以为她是明白了魂露花的价值,激动地点点头,重新加入到热烈的竞拍里。


    “你不等他了吗?”西尔芙看着转身走向门外的露兹,紧跟上去问。


    “我又不是水系法师,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露兹说着对侍者点点头,“我自己转转。”后者恭敬地弯腰,帮两人打开门。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西尔芙跟在露兹后面来到长廊上,喧闹声被合上的房门削弱了大半。


    “味道,”露兹看了她一眼,“所有拍品都是勾起人兴奋情绪的引子,空气中的甜味则是助燃剂,将情绪无限放大。”


    西尔芙想到所有人脸上不正常的狂热,“火蜥蜴商会想干什么?”


    “暂时不清楚,”露兹停了下,脸侧向精灵说,“但我猜跟生命树幼苗有关。你对生命树有什么了解吗?”


    “什么?”西尔芙不太明白地问。


    “比如,”露兹轻声缓慢地说,“成长时需要吸取灵魂或者生命力作为养分什么的。”


    “生命树是圣树!”西尔芙立即否定道,“怎么可能会这么邪恶?”


    “只是个合理推测,”露兹分析道,“毕竟它原本就长在生命泉旁边,我听说死去的精灵都会投到泉水里,灵魂会通过泉水洗涤获得新生,没准就是做了树的养分呢?”


    西尔芙一愣,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她虽然没经历过生命树兴盛的时代,但生命泉水葬的习俗确实一代代保留着。


    “等等,”西尔芙厉声朝前面的露兹叫道,“这是精灵族的秘密,绝对不会外传,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言多必失。


    “要问责,对象也该是泄密的那只精灵,而不是我这个偶然得知的路人,”露兹理直气壮地说,余光瞥见站在走廊尽头的面具人,抬手拦住身后还在继续往前的精灵,“待会自己见机行事,我可能会顾不上你。”


    西尔芙紧张地看了眼满脸严肃的露兹,望向鬼魅般出现,且一声不响的神降会教徒,咽着口水点点头,同时往来处的方向慢慢后退。


    随着面具人朝露兹缓步走来,整条走廊的灯瞬间熄灭,刚才还隐隐能听见的人声也乍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西尔芙的脚步声。


    露兹对着再熟悉不过了,是领域,看来这次对方派来的巫妖实力达到了魔导士等级。


    “你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真是令我感到惊讶,”面具下传出的声音竟然是影子的,但露兹知道这必然不可能是它的本体,不然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你现在已


    经胆小到只敢通过傀儡来跟我说话了吗?“露兹肆无忌惮地嘲笑道。


    影子沉默了一秒,接着说,“你会死在这里,因为你的自大和傲慢。”


    露兹能听出对方语气中含着的愤怒,勾起嘴角的动作很轻柔,但脸上的笑意张扬而放肆,“你现在也能感受到了,对吗?那些情绪,比如你现的感受就被叫做愤怒。按照那套欲望有罪论,是不是你也在正在堕落?”


    “我不像你,这些情绪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判断,”影子忍住出言讥讽的冲动,因为这除了印证对方说的它正在被情感控制外没什么作用。


    面具下不再发出影子的声音,而面具人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赤红的火焰在它的身上燃烧起来,面具、袍子全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露出下面遮掩的畸形怪物。


    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暗棕色皮肤,鼓起的硬邦邦的肌肉仿佛树根上的一个个球结,蛇一样细长到不正常的脖子,以及像在浓硫酸里浸泡过后,融成一团的五官。


    接着面皮挣动起来,上下掀开,一只占据了整张脸的眼睛睁开,露出血红色的眼珠。


    如果她没猜错,那种黑色的甜味药剂是通过无限放大对象心底的欲望和情绪来完成变异,并且外表会随着异化程度越深,而变得越怪异。


    当人彻底屈服于欲望,主体意识就会消失,完全沦为只会听从影子命令的怪物。


    独眼怪的胸口像嘴一样往两边裂开,露出喷吐着火焰的肋骨,它的手插入其中抽出一根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权杖,朝着露兹猛地一挥。


    缭绕着火焰的树根陡然从花砖之下汹涌而起,像无数小蛇组成的潮水般朝露兹直冲而来。


    血刃一刀齐齐切掉冲锋的潮头,露兹趁着攻势稍缓跃上密集的树根,朝巫妖飞快地靠近。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她看清那个独眼脑袋两侧,缩水似的小小干瘪的尖耳朵。


    这怪物原先竟然是精灵!


    不过露兹稍一细想就明白过来,难怪才半年,精灵奴隶贩卖的现象就这么严重了。什么奴隶贩卖,其实都是在掩盖精灵数量骤减的现象。


    只要想想,假设现在急需制造一只怪物军队,那么该从哪里弄到足够的活物来转化,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类王国的注意?难民就是最好的对象。所有国家都只会视难民如过境的蝗虫,更谈不上关心他们的人数不正常地锐减了。


    可生命树重新出现在这里,影子又派来一只精灵变异的巫妖来击杀她,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


    不管如何,必须速战速决。


    但精灵巫妖似乎看出露兹已经发现了什么,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攻击,而是把所有力量都花在了围困住她。更多的树根涌起,360度地将她围裹起来。


    不管血刃砍掉多少,都会有更多的树枝涌过来补足空缺。拖延就是对方的目的,这么耗下去绝对不行。


    露兹握着血刃朝一挥,被劈成两半的空气中,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猛撞在燃着火焰的树根墙上。球形的密闭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一个大口被岩浆冲开,露兹顺势而出。


    望着精灵巫妖抬手一刺,血刃直插进对方的胸膛。随着神力灌注入它的身躯,巫妖被迅速净化。


    但与之前的三只骨龙巫妖不同,精灵巫妖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奇迹般地摆脱了异化,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在精灵老者的肩上,他拄着权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从对方的装束中可以辨认出来,他应该是精灵族守护生命泉禁地的长老之一。


    棕色的眸子望向露兹,她对上视线,立即明白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神明的身份。


    精灵老头用最后的力气,从干瘪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生命树已经被污染,快跑!”接着身体里陡然涌出的赤红火焰将他燃成了灰烬。


    精灵长老明知道她是神,却还是发出了警示,恐怕被污染后的生命树会很难对付。


    露兹转身朝走廊来处方向走去,打算带上西尔芙先离开这里,然而途径的异常安静的房间让她觉察到了不对劲。露兹抬手推开,原本还挤挤挨挨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眼帘垂下,略一思索,很快明白过来问题在哪。精灵巫妖的领域里,时间流速与外面不一样!她只感觉过去了十分钟,但外面没准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现在所有人在哪,不用想也知道。


    突然,一抹金光冲天而起,是从中央的温室里发出的。随着光芒越来越刺眼,玻璃碎裂的噼啪声响起,顶破玻璃屋顶的树向空中迅速长高,俨然有参天之势。眨眼那棵巨树树顶就比处在三楼的露兹还要高了。


    树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将天空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随着吹来的夜风,垂下的树叶微微摇曳。


    不对,那根本不是树叶。


    露兹眯起眼细看,密密麻麻地缀在树枝上的哪是什么叶子,全是一个个被枝桠吊起脖子的人,有些已经死了,身体正慢慢被吸收进树枝成为养分,有些则还有气,双腿有气无力挣动着。


    独自逃走,还是冒点生命危险留下来救人?


    曾经她抛给西尔芙的问题竟然以这种现实的方式重新抛了回来,仿佛一记来自命运的嘲讽的回旋镖。


    随着生命树越来越旺盛,那种力量被强行吸取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同时露兹也明白了精灵老者发出警告的原因,这棵树竟然能克制神力。


    可神尚且会被强行吸取生命力,更不用说普通人。如果任由失控的生命树继续野蛮生长,不说这座城,恐怕这片大陆的生灵早晚都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露兹望向金灿灿的树,自嘲地想,难怪影子说她会死在这里,对方肯定料到了她的选择。她绝对不会放任这棵树肆意杀人,即使是冒着死掉的风险,她也会留下来砍树。


    这还用得着选吗?如果贪生怕死,她就不会走到现在了。


    露兹轻盈地跃上窗台,血刃里分出部分血液朝身后的翅膀骨头绕去,很快一对丰满的红色羽翅在背后舒展开来。


    她朝着散发光芒的金树纵身一跃,飞扑进刺眼的光中,随着靠近,神力被抽取得速度更快了,好不容易填满了一点的神核又即将告罄。


    而当力量被抽取晚之后会发生什么,看看那些皮肤干瘪苍老异常的法师就知道了,生命树吸生命力,还真被她料中了。


    难怪火蜥蜴要请这么多法师来,同法师相比,普通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没有这么多的法师献祭,生命树苗恐怕也无法一下子长大。


    露兹一边想,同时血刃化成锁链在繁密的枝叶间穿梭,红影掠过之处,树枝尽断,挂在上面的法师摆脱束缚坠落下来。


    露兹蒲扇着翅膀,卷起的气流减缓了法师们的落速,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不至于出现没被吸死,却被摔死了的事。


    但成功落地也并不意味着就逃出生天了。


    那些法师还没站稳,就看见庭院四周的建筑影子中走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眼怪物,这些怪物介于生死之间,不算活物,所以不受生命树的影响。


    领头的巫妖发出野兽般的吼声,怪物随之一拥而上。


    “这些是什么东西?无冤无仇,火蜥蜴商会想干什么?”


    “是神降会!”露兹趁机悄无声息地混进众多法师中间,鼓动道,“火蜥蜴是他们的人!他们要把我们献祭,来催生生命树!”


    “法师一直是中立的态度,神降会简直欺人太甚!”


    顿时金光闪闪的树下,各色法术的咒光如霓虹般频频闪现,伴随着怪物的嘶吼,两方缠斗在了一起。


    但庭院空间太小,两方距离拉不开,很多咒语根本施展不开,还容易误伤队友,纯粹的近战对法师来说太吃亏,同时还要抵抗生命树对力量的吸取,一时胜利的天平往怪物那头一边倒去。


    但怪物接到的命令显然不是杀害法师,因为每抓住一个,它们就会把人朝树上丢去。感应到投喂的食物,树枝会飞速伸过来,将其拖走吸干。怪物和生命树两方的合作显得异常默契。


    这样下去不行,debuff太强了,必须先毁掉树!


    可对这棵庞然大物来说,露兹和刀都显得格外地渺小,一刀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个能看的豁口来。


    突然一个疯狂的想法在露兹脑海里闪过,万物都是神力造物,都蕴含着神力,这棵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理论上树能吸她,她其实也能反过来吸树。


    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露兹都钦佩自己的敢想。但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了,逃是不可能逃的,所以,现在要么被树吸死,要么她吸死树,二选一,她选后者。


    于是,还不等在混战中瞥见熟面孔


    的水系法师过来求合作,他就看见了对方竟然自杀式地朝发光的生命树干冲去,一头扎进树里消失不见了。


    她,她竟然自杀了!现在的局面虽然很绝望,但也不至于没有一点希望啊!


    “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不远处的曼森同样瞧见了这幕,报复似的放声嘲笑道,“没想到也不过是个靠自杀逃避的胆小鬼!”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了起来,交战的双方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努力稳定站姿。


    “是树!”有人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树散发出的金光似乎变暗了些。


    第137章 黑暗精灵树外情形岌岌可危,树内露兹……


    树外情形岌岌可危,树内露兹也并不好受。


    生命树并没有像吸其他生物一样,先吸完法力再吸食生命力和血肉,而是把她当成了一团纯粹的能量直接纳入了身体。


    露兹原本以为里面会是一片漆黑,但恰恰相反,里面是比白昼还要明亮苍白的空间。她仿佛置身在一片光的海洋,收起翅膀,身体仍然轻盈地浮动在虚空中。


    露兹眯起眼,望向安静站在光中的人影轮廓。


    “你是……”


    “我们见过。”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仿佛从一个很空旷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到了露兹耳边仍然清晰。


    “你是那个梦里的谁?”露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这是创造生命树的那代神留下的虚影。


    她猜想自己可能因为力量的特殊,被直接送到了树的核心处,树形成的本源之力,那一缕当初创造出它的神明力量。


    “这不重要,继承者,”那个声音说,“时间紧迫,我只能告诉你,这里是树的识海,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你说话。”


    这就说得通了,这棵树大概已经产生了微弱的自主意识,对能威胁到自己的对象并非完全不知。在把她吸进来以后,唯恐捣乱,于是把她的意识拉进了自己的精神识海,先吸身体,最后处理精神。


    这是棵步骤很严谨,很有计划的树。


    而这种半梦境的意识状态却恰好创造了能与它的造物主沟通的环境。


    “我想你已经发现了,所有神力触及之物都会在漫长岁月里慢慢生出意识,”虚影说,“生命树在大清洗中受到黑暗力量侵袭而枯萎,但始终留有一缕生机,蕴含着懵懂初始的意识。而只要是生命,就会畏惧死亡。生命树的发芽并非偶然。”


    露兹愣了下,垂下眼睑喃喃道,“不是面具人偶遇了树苗,是它,它感应到经过的面具人才发芽顶出地面的。”


    “可为什么,”露兹皱眉问,“这么多年来,精灵族一直在悉心守护圣地,如果知道圣树没有死,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培育它。”


    “没用的,精灵族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哺育它。而黑暗力量肆虐,自然法则岌岌可危,光凭吸取周围的养分也不足以维持它的生命力了。”虚影说,“它发芽不是因为事态好转,恰恰相反,生命树种子是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衰弱,靠着最后的力量去寻找能活下来的办法。”


    “投靠神降会,”露兹轻声说。而面具人也没有令它失望,甚至不惜牺牲一城的人来浇灌。


    “它只是在过于虚弱的时候被黑暗力量蛊惑了,”虚影叹息道。


    他飘到露兹跟前,她这才发现对方五官迷糊不是因为这里的光影响,而是原本就没有凝聚出细致的面貌。


    “我把它还没有污染的部分意识分离了出来,”虚影越靠越近,似乎要跟露兹合二为一,“如果可以,请救救这孩子吧,继承者。”


    话音刚落,眼前的光亮一闪,虚影不见了。那团被对方护在怀里的虚弱微光漂浮在眼前,像浮在水面的小气球,轻轻随波荡漾着。


    露兹抬起手想把它拿过来,然而刚一触碰,光球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的指尖钻了进来,接着一股疼痛从身体里炸裂开来。


    这熟悉的疼痛乍然袭来,昏迷前,露兹想果然是太久没经历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树外。


    震动变得越来越剧烈,脚底的土地裂开道道可怖的裂纹,每根都有一人那么粗的树根撅起,像某种肥肥的虫子那样在土里蠕动着,将地面上的生物拖入地下。


    忽明忽暗闪烁着的光像是濒死挣扎的野兽在呐喊,它显然已经失控了,因为树根的攻击不再只针对法师们,而是无差别地卷住任何一个能抓到的东西。


    裂缝蔓延到四周的建筑上,沙尘与碎石簌簌滚落,这座宫殿正在坍塌。再不跑,这里所有人不是被树吸收,就是被塌毁的建筑活埋。


    “有没有土系法师固定一条路出来!”


    土系法师是有,但没有高级的土系,仅凭借中级法师的力量输出又不足以扛住这种程度的地震和坍塌。


    巨响之下是不断蔓延的充满绝望的沉默。


    这时候,生命树的光骤然变暗,金色的光芒彻底消失,如同熄灭的太阳。夜色中,漆黑树干上,树皮缝隙间亮起熔岩一般的赤红光芒,仿佛满是裂痕的熔岩。


    原先静止不动的树枝变得柔软灵活,像是无数在黑暗中扭动的暗影触须。接着在树干的正中心,碳木般的树皮掀开,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眼睛陡然睁开,阴毒地俯视底下的蝼蚁们。


    不能再等了,生命树已然被彻底污染,等它发起进攻,到时候再想逃跑恐怕就晚了。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但有能力逃走的不多。只有几个人影从人群中陡然飞起,是那三个魔导士。众人差点忘了,达到魔导士等级是能够御空的。


    地上出不去,看起来防御松疏的天空确实有逃走的可能。但此时此情,这种做法难免叫人不齿和心寒。


    “他们竟然自己跑掉了!”有人咬牙切齿地说,但同时心里又觉得全在意料之中,趋利避害向来是法师们最擅长的。


    “那也要看能不能跑掉。”有人不忿地诅咒。


    而受到污染的生命树果然没那么好骗。在三个魔导士试图穿过树枝结成的网障时,树立即察觉到了最肥的猎物要跑,触须般树枝陡然变得狂暴狰狞起来。


    慌乱中,两个相互掐害试图让对方垫背的倒霉鬼先被击落,两人从高空坠下的期间被一层层树枝撕成了碎片,血肉吸食殆尽。还剩一人,占了火系克木的便利勉强支撑,但看满身贯穿的刺伤,估计跑出去了要活也难。


    这颗树在吸收了无数法师之后的实力比他们预想的强大太多,从它简单收拾了三个魔导士的战况来看,估计至少也到了大魔导士巅峰的水准,没准是圣魔导士。


    这么一想,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的绝望气氛更浓重了。


    “魔力联结!”有人陡然出声打破沉默,是跟露兹同行的水系法师。他咽了咽口水,虽然也很害怕,但脑中似乎始终有一点灵光在不断起着抚慰和镇定作用,才使得他能勉强保持理智。


    七元素法师的属性虽然都不同,但七元素相克也相生,当所有法师按照特定的相生顺序依次联结起来,再输送给土系法师们,也许就能拼一把跑出去。


    但这么做的风险也是肉眼可见的,一旦联结开始就无法中断,输送和吸取都不受控,每个联结的法师都等于将全部力量的自主权交了出去,等于将活命的希望彻底寄托在了其他人身上。


    这对向来等级森严,戒心严重的法师们来说不确定性太大了。特别是对高级法师们来说,将自己的命和力量全都寄托在几个向来看不起的中级和低级土系法师身上,理智和情感上都难以接受。


    水系法师看着周围沉默不语的众人,脚下的震动在越来越剧烈,轰隆的巨响仿佛在地下响起的惊雷。


    “难道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魔导士都出不去,这里的不管初级、中级还是高级,都没办法光凭自己一个人冲出去!”水系法师沉声说,“要不拼一把,要不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不断有人掉进地缝或被树根抓住吸收,人类和怪物的惨叫吼声仿佛越来越紧迫的警报声。


    不知道是哪个金系法师先开始的,几乎所有金系法师都不约而同地加入释放出金色的元素光芒,纯粹的金系元素力量汇入其中一人传导向随后的水系法师,接着是木系法师……金旺水,水旺木,木旺火,火旺土,最后庞大的力量汇入几个土系法师身上。


    霎时,脚下震动暂缓,土地轰隆巨响,扬起的泥尘中一道土墙屏障升起,形成一个直穿建筑,通向外面的逃生隧道。


    他们成功了!


    “快点!”土系法师们焦急的喊声打断了众人对初步成功的庆祝。


    屏障在乱窜的树根砸击下摇摇欲坠,每砸一次都会出现一道裂纹,如果不是有众人协力,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修复,隧道恐怕根本撑不了两下。


    但就算是这样,要撑得久也够呛的。


    大家收起兴奋,尽全力往外面冲去,现在力量联结后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原先等级带来的隔离暂时变得薄弱,法师群难得一见地显得和谐团结起来。


    大家相互搀扶,也不分什么低级中级高级,捞起同伴就是一心冲过隧道,外面空旷漆黑的荒漠在所有人眼里简直就是散发着金灿灿光辉的生机。


    当离开隧道阴影的笼罩,所有逃离的法师都忍不住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真的活下来了,从必死的困局里逃脱了!


    但就在这时,旷野上不详的大片人影正安静地等待着这群自投罗网的猎物。


    “快看那个!”有人已经发现了那片不正常的影子,声音轻轻打着寒颤。


    众人循着那名法师指的方向,仔细察看,顿时一股寒气直逼脊梁。在空旷的荒漠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奴隶军队。从尖耳朵的特征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全是精灵,衣衫褴褛,满身伤痕。


    被关在城里的精灵奴隶竟然有这么多吗?平时市场顶多也就二三十个,如果不是精灵奴隶数量稀少,他们的价格也不会如此昂贵。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么多?


    但现在不是核对精灵数量的时候了,这些精灵显然都不对劲,脸上布满黑色的筋脉,眼睛血红,眸子里射出的全都是对人类的仇恨。很显然,他们全是受到黑暗生命树影响和操控的堕落者。


    “黑暗精灵。”不知道是谁轻声叫出了这群可怕军队的名字。


    “为什么,我,我从来没有买过奴隶!”


    “我也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


    可因果循环又不是精准裁决。易地而处,无辜的精灵在成为被贩卖的奴隶前也什么都没做过,还是一样被飞来横祸砸中。


    所以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法师们再争辩也改变不了事实。


    这里大部分人可能都不是奴隶贩卖的参与者,但不可否认,他们全是罪恶的漠视者。而现在,他们要为曾经的漠视,为人类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黑暗生命树红光大盛,照亮了漫山遍野的黑暗精灵的面孔。受到母树力量鼓舞,他们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速度更加迅捷,且伤口恢复力惊人。


    其实这群完全被激发的仇恨蒙蔽双眼的精灵们更像是被黑暗生命树肆意驱使的兵卒,将成为任由它操控的奴隶,驱赶捕猎的触须延展。


    “跟他们拼了!”


    法师们的联结还没有断,此时法力输送调转顺序,输出端改由几个最强的高级法师。一时间,火焰巨蛇横扫一片,紧接着是几米高的骇浪冲刷,然后是无数刀片从天而降。


    在背水一战的绝境下,法师们都纷纷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联结配合也越发地流畅了。


    但黑暗精灵也不弱,他们在得到黑暗生命树的力量加强后,力大无穷,且身姿轻巧,简直就像天生的战斗机器。


    黑暗精灵军人数众多,经受风吹雨打的魔咒狂轰后,围上去的人依然可观,完全不是了了几个法师可比的。


    力竭的法师们停下进攻,看见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小巧身影,绿发以及已经变红了的绿眸,布满黑色经脉的面孔依然不损这张脸的美丽。


    是精灵公主西尔芙,现在的新任精灵女王,精灵守护者,受到生命树的召唤统领族人汇聚在这里。作为精灵皇族,她与生命树的联系更加紧密,能清晰感受到属于树的愤怒和仇恨,与所有精灵们的怒火共振共鸣。


    他们渴望用血来祭奠死掉的族人,只有一血还血才能消除仇恨。西尔芙抬起手,就要指示将这一小撮人全部斩杀。


    突然,像被火山岩石覆盖的生命树中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光芒穿透树皮,发光的核心区域犹如一颗巨大的钻石,闪耀的光亮之下,黑炭般的树皮纷纷被灼烧成灰烬。


    黑暗生命树全部的树枝都胡乱地扭动起来,像是垂死挣扎一般,红色的大眼睛瞪得凸出,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但尽管它使劲全力,仍然无法阻挡从内而外燃起的那抹灼热,随后,轰地一声,眼睛碎裂了,从眼眶中闪耀着钻石光芒的火焰喷涌而出。在亮如白昼的天空下,参天巨木被缠绕的火焰一点点蚕食殆尽。


    精灵们脸上的黑色经脉被这光一照也飞快褪去,血红的眼睛恢复正常。大家脱离了狂暴状态,但包围之势依然不减。


    就算没了黑暗生命树的鼓动和驱使,该有的仇恨依然存在。精灵们不会忘记这短短半年来经历的国破家碎人亡,被四处转卖的身不由己,被人类肆意欺凌羞辱的痛苦。


    “杀了所有人。”西尔芙面无表情地说。


    就在法师们和精灵要重新战在一块时,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等下!”


    众人循声望去,在燃得冲天的巨木火焰中,他们望见一道六翅的人影从火焰中慢慢浮现。


    “光明女神!”


    “母树树灵!”


    “都不是,”那人影收起翅膀,从高空纵身一跃,精准地落到包围圈里。


    “原来是你,”西尔芙皱起眉望着熟悉的女人面孔,轻声喃喃,她那时候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露兹此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除了西尔芙,这张脸对其他人来说都是陌生脸。


    生命树树灵进入身体后,同时带进来的还有一大波那位神留下的神力,引得露兹体内的神核开始自动扩张升级。这种不可控的自动升级真是要了她的老命,随地大小


    升真是太不方便了,还因此耽误了好一会。


    差点一点,再晚点出来外面人都要死光了。


    此时升级后的神核已经有原先的三四倍大,虽说离恢复原先的大小还有点距离,但至少现在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如果你是来劝我停手的话,就趁早让开。”西尔芙冷漠地挪开眼睛说,“血债必须血偿!”


    “血债血偿没错,但这些小鱼小虾不是你要杀的仇人。”露兹说,“杀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小鱼小虾们一脸冷漠,虽然知道这人是在替他们说话,但被轻描淡写得这么无足轻重还是很不爽哎!他们中但凡不是等级特别低的,放出去好歹也是一方领主的座上宾。


    露兹不理睬身后不满的嘀嘀咕咕,继续说,“你的族人绝大多数都是被神降会的人抓起来做变异的实验,要杀也该杀神降会的人,还是说精灵也是自欺欺人、欺软怕硬的孬种?”


    “闭嘴!你懂什么?”西尔芙忍不住冲露兹喊道,“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痛苦,就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随意评判!”


    “杀了他们只能算泄愤,如果你想,可以自便,”露兹冷静地说,“但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而放跑真正的敌人,值得吗?”


    “神降会!”西尔芙咬牙切齿地说,咬着下唇停了两秒问,“你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露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接受树灵后共享了它的记忆,得知了这座城里的许多事,不难猜出此时搞砸了事情的主谋正在哪里,“跟我来。”


    第138章 起个教名冬季的清晨,太阳还没升起,……


    冬季的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天空呈现出一抹水洗的墨蓝色。


    黑暗生命树上的火焰已经迅速燃尽,参天古木消失,只在玻璃尽碎唯留金属框架的温室处留下一截炭黑色的树桩。


    露兹带着西尔芙和一队精灵穿过毁坏大半的回形建筑,走回到中央庭院。


    “不敢相信,我们昨晚拼了老命地跑出来,现在竟然又走了回来。”


    看见母树短暂现世又毁灭,情绪正复杂的精灵们的伤感被打断,纷纷扭过头面无表情地望向抑扬顿挫大声感叹的水系法师。


    露兹同样盯着这个莫名其妙跟上来的法师,“你跟来干嘛,水系法师?”


    “您好!”水系法师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自己脏兮兮满是烧焦和泥土污渍的长袍,“我是来自南方伊索斯岛国的埃塞因,我正在寻找突破瓶颈的旅行中,听说了火蜥蜴商会宣扬生命树的事才被吸引到安卡拉来,我知道今晚有很多法师都是相同的原因聚集到这里。”


    埃塞因的话印证了露兹的说法,这群倒霉的法师虽然冷漠自私还高傲自大,但确实对买卖和研究精灵生理构造不感兴趣,那只会分散追求力量和突破的精力。


    “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露兹看到精灵们已经清理出了一条路,那截树桩旁边的隐藏石门被打开,通过地上的小洞,可以看见一条直通地下的螺旋石阶。


    露兹下意识觉得这构造很眼熟,然后想起来这不正是那个神降会礼拜堂的地下密室同款么?


    “我直觉跟在您身边会得到突破的灵光,”埃塞因说,虽然他不认识这名女法师,但露兹留在对方脑海里的一点神力会自然而然地使他产生想要接近的渴慕,无关男女,这更像是眷属对信仰的追求。


    露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根从对方胸口伸出来的又粗又大的金色光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夸张的坚定不移的信仰。


    算了,看在对方提供了这么多信仰力的份上,就暂且带上这拖油瓶好了。


    螺旋石阶下面的构造果然根礼拜堂下面一致,先是一个立着真神雕塑的石头小屋,四面点着尸油蜡烛,显然是用来日常礼拜的。


    精灵们望见六翅真神的雕塑,昔日实验和被奴役的痛苦全都爆发了出来,泄愤地抓起落石猛砸过去。然而石头还没碰到,闭眼垂思的雕塑猛地抬起头,睁开眼,一双完全是红色的血眸望向胆敢亵渎神像的精灵。


    石室内所有人的脑袋都开始眩晕胀痛起来,不可名状的窃窃私语在耳边嗡嗡响着,那是来自神明的低语警告。


    而那名动手的精灵在对上血红眼睛的瞬间就被拉进了一个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空间,黑色虚空中高挂着那只血红眼睛,探照灯一样的红光当头射下……


    满是寒气的火焰下,雪白的霜迅速蔓延,逐渐被冻结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灵魂。但他下意识知道自己会一直有意识地活着,被封在冰块里一遍一遍经受绿焰灼烤。


    还没有经历,未来的痛苦记忆已经强行灌入,这是对亵神的严厉惩罚。清晰的恐惧攫住了精灵的心脏,他害怕地颤抖起来,挣扎着呐喊,然而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额头处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下,顿时冰寒、火焰和眼睛都消失了,他懵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入睡了。


    再一动脚,精灵惊悚地发现腿竟然已经被石化,牢牢禁锢在地上,好在石化正在慢慢消退。他不敢想如果梦中的冰封完成会发生什么,大概他会彻底变成活着的石化雕塑。


    跟他一样遭遇的精灵还有不少,都是跟那尊诡异的红眼雕塑对视之后发生的。现在它已经被径直走过去的女法师挡住了。


    等等,那她岂不是会看到雕塑的眼睛?


    “别看它的眼睛!”精灵焦急喊道,“这雕像有问题!”不过预想中石化的画面没有出现,女法师顺利地走到了雕塑跟前。


    它同她等身高,甚至连体态之间都带着丝神似。西尔芙眯眼望着露兹,猜测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点手指就能帮陷入真神幻境的精灵脱困,为什么这尊石化雕塑对她不起作用?


    如果他们此时能看到雕塑的面孔,就会发现原本面无表情的大理石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了类人的畏惧,那双诡异的红眼耸搭下来,露出一丝害怕和祈求。


    “看来你从生命树上也汲取了不少力量,”露兹抬起手抚摸雕塑的翅膀,鬼知道大理石原来也能抖得跟筛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


    如果她没猜错,这是获得了一点影子神力的造物,用来看守大门,又与生命树苗朝夕相处,吸取了不少生命力后产生出了一丝本能意识。


    “杀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就应该做好被杀时也不祈求怜悯的准备,”露兹的手掌摊开,平放在红眼上。


    雕塑顿时感到一阵灼烫从眼睛涌入,接着整座石头雕塑竟然裂开了数道裂缝,最后像到了临界点一样咔咔作响,彻底变成了细腻的粉尘。


    消失的雕像后面露出一条通道,两边的白色蜡烛齐刷刷地燃起绿色火焰,照亮漆黑笔直的地下走廊,不远处的尽头是一扇涂成黑色的门,一只金粉绘制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


    明知道是画出来的,但总觉得那股射出来的阴冷视线如有实质。


    就瞥了一眼,众人再次感觉到那阵眩晕袭来,好在率先跨入通道的露兹用身体挡住了眼睛,他们这才好受了许多。


    “神降教的邪神有点本事,跟祂相关的东西都带有很强的精神污染,你们在野外碰见后尽量不要看也不要想,否则黑暗力量会顺着精神丝侵入。”


    露兹一边说,一边走进通道,两边蜡烛上的绿色火焰不断欢快地摇曳着。


    埃塞因总觉得她随口点评的口气像极了以前导师带他们在野外介绍各种各样小魔兽的时候。


    “等等,”他恍然想到地下没风,火焰怎么会摇摆,“火焰有问题!别进去!”


    “晚了!”尽头的黑门陡然打开,一个有些弓腰驼背的面具人出现在后面,从身上袍子的精细花纹看应该是主教等级,“能被神火净化,心怀感恩吧!”


    他的嗓子又哑又沉,好像喉咙里含着口痰似的,听起来令人难受至极。


    不过主教并没有虚张声势,话音刚落,走廊两边的绿色火焰便迫不及待地齐齐大盛,它们不断膨胀延伸凝合在一起,眨眼将整条长廊塞得水泄不通。狭窄的矩形走道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型活人火化间。


    还没来得及跟上的精灵们和埃塞因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被从走廊里冲出来的张牙舞爪的阴寒气息冲击得不觉后退数步。


    站在在外面都已经这么难以承受,里面那人首当其冲,保守估计能留下一点没烧完的骨头可能都算理想了。


    主教像是知道火焰另一面的人在想什么,用自得和傲慢的口气娓娓介绍,“别担心,神火只喜欢吞噬血肉,到时候会有一具完整的白骨供你们留念,哈哈哈……”


    他们心惊胆战地望着火焰中心,果然如主教所说,女法师的人影姿态依然没有融化变形,而且还在继续往前走。


    白骨还能走?众人下意识排除了没被烧死的可能,直接开始跳到下一步,猜想女法师有没有直接变成亡灵法师了


    的可能。


    主教当然知道不可能,绿火吃掉血肉的同时也会吞掉灵魂,光盘向来是它的座右铭,没有活物能够幸免。但如果是这样,眼前越来越清晰的人影是怎么回事,而且从脚步速度看,非但没有减缓还在加快?


    露兹实在忍不了,从快要让人窒息的火焰大胸脯里疾步走出来。这头火肯定是故意的,它一向对展示自己火热的爱意不遗余力。


    “怎,怎么会,”主教卡着嗓子,震惊地瞪着她,“神火为什么没有烧死你?”


    “可能是因为你的命令是燃烧,不是烧死吧,”露兹想了想,像模像样地替他分析症结道,“相处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它消极怠工的性格吗?”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话,火焰朝主教懒洋洋地挥挥火舌,似乎是在比一个燃烧任务已完成的手势。至于对象没烧死,那也没办法啊,总不能为了二道劳务贩子把真主人干掉吧?


    “烧死她!”主教立即冲火焰补充命令,同时感受到来自女法师的威胁,不断踉踉跄跄地往身后的走廊深处退去,“神火,快点烧死她!”


    这次后面的火焰不耍宝了,安静摇曳着,装得跟一朵普通火似的,摆明了是已下线勿扰的姿态。


    主教瞪着关键时候,莫名不听使唤的绿火,面具下凸出的眼珠布满了血丝。今晚发生的事全都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主教不够谨慎,他已经设置了环环相扣的数道保险,但谁知道,竟然全都被破坏了。


    先是生命树莫名狂暴,无差别攻击,导致变异怪物和巫妖损失大半,接着黑暗生命树又突然被烧毁,使得包围在外的黑暗精灵清醒过来脱离控制。


    这可是吸收了近百名法师的成年生命树,实力甚至隐隐逼近伪神级,以这个强大实力和庞大体量,原本是作为安卡拉堡垒核心的存在,却被这么轻易地烧掉了。


    主教至今不知道眼前这名法师是怎么做到的,他怀疑对方的伪装之下,也许已经达到了伪神的实力。


    “别杀我!”主教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打了个寒颤,绿火是他作为抵挡来人最后底牌,现在绿火失控,以自己区区魔导士的实力,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我为什么要杀你,”露兹一招手,装离线中的火焰立即乖顺地涌过来,火焰一端攀上她的肩胛,另一端舒展开,乍然看上去就像三对巨大的火焰翅膀似的。


    “真,真神……”主教呆呆地望着背火走来的人,对方的面孔在火光的阴影下变得模糊不清,但这却令他感到更熟悉了。


    他曾经在神祭典礼上直面过一次真神的面容,虽然距离很远,但也是同样隐没在这片黑影中,相似的姿态,相似的身形轮廓,简直太像了。


    “真神!”主教彻底跪倒在地,仰头呆愣地望着走近的露兹。


    通道另一面的几人也久久没能从这个突变中反应过来,倒是埃塞因恍然大悟地握拳捶手,“原来如此!”


    “什么?”西尔芙已经发现了这个法师的神经大条。


    “是神啊!”埃塞因兴高采烈地对西尔芙说,“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有种顿悟感,原来是来自神的启示!”


    所以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快接受不久前还是人的同伴骤然升级成了神?


    “以后我就是神的信徒了!”埃塞因激动地宣布,接着停了下,略显迟疑地问,“咱们的神教叫什么?”


    谁跟他咱们了?


    西尔芙撇撇嘴,回想当时自己画的四不像召唤阵里似乎确实杂糅了点召唤神的咒纹。


    一想到自己竟然召唤出了神,她就感到不可思议,那么多人都失败了,神降会还大张旗鼓地倒腾了许多年,精心布局结果弄了个邪神出来,反倒是她无心插柳。


    所以以她的这个功劳地位,以后在教里地位等同圣女应该是铁板钉钉了吧?


    “永恒之森。”西尔芙说。


    “不行,听起来太像精灵信封的神教了。”埃塞因想也不想地一口否决。


    “我是召唤人,召唤出来的是精灵神不是很正常吗?”


    “你召唤出来的?”埃塞因上下打量不知道法力有没有到中级的西尔芙,满脸怀疑。


    这边两人就要为什么教名干起架,那头主教骤然头痛欲裂,紧接着开始七窍流血。


    “为什么,神明大人!”主教嘶声质问道,“我一直全心全意地信仰您,为什么要背弃您的信徒?”


    “看仔细了,我可不是你的神,”露兹歪头打量面具人,“是你先动摇了信念,而你的真神似乎对背叛自己的教徒容忍度很低的样子。”


    西尔芙以及埃塞因和一众精灵小心翼翼地穿过假装威胁恐吓他们的火焰,在发现几个胆小鬼真被吓到脚步虚软后,绿火立即发出恶劣的呼哧呼哧声,似乎是在肆无忌惮地嘲笑。


    “安静,”露兹轻声说,火焰的呼哧呼哧立即消失了


    “他怎么了?”西尔芙提心吊胆地走过走廊,望着躺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主教。


    面具从脸上脱开一角,可以看到底下的满面血痕,以及极其痛苦狰狞的表情,显然临死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没动手呢,”露兹瞥了眼西尔芙,“他自己先动摇了信念,导致背后的邪神以为叛变,抢先下手解决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改变信仰的人,”西尔芙打量道,这个老头长着一副固执阴鹜的面貌。


    “这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我们的神明大人比对方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强许多,”埃塞因自从顿悟之后,开始无师自通地狂吹,“明眼人都知道应该要加入我们的圣焰会。”


    圣焰会是什么东西?


    “明明是永恒之森!”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露兹赶紧出声道,“里面还有人。”


    西尔芙扭过头,目光探向黑暗深处,顿时皱起了眉,“里面的气息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精灵对木元素和生命力的亲和度很高,反之,对死气和也很敏感。


    “元素好像被某种力量隔离了,”埃塞因感应着空气中的水元素颗粒。


    话音刚落,耳边陡然响起了某种嗡嗡的低语声,仿佛有很多人正在远处说话,但仔细去辨别,却不觉得清晰,反而更加模糊遥远了。


    随即黑暗袭来,所有人都在絮叨低语中失去了意识。


    除了露兹,这种精神污染对她不起效用,但望着慢慢从黑暗中蠕动出来的东西,不能说对方没成功,陡然升腾起来的愤怒确实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赫然是被神力污染形成的杂糅怪,而且露兹很肯定,这是影子刻意创造出来的怪物。从能够勉强辨认的几个头颅上可以看出那是几个精灵融合而成。


    他们全都大张着嘴,嘴巴几乎撑到了极限,无声地绝望呐喊,但发出的却是具有精神污染性的低语。影子用神力造出怪物,又利用他们的痛苦和绝望作为攻击力量之源,不浪费一丝一毫,真是好一手精打细算。


    第139章 商行,不是教会好像度过了很漫长的一……


    好像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西尔芙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不再是那条漆黑的走廊,而是一间石室后心脏骤然提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和死亡的气息,还有一种甜腻的腐臭味。


    “发生了什么?”西尔芙看着面前满是凌乱羊皮纸卷的石桌,上面还有摆着横七竖八的药剂瓶,大大小小的锅炉,视线循着正在专心研究什么的露兹,喃喃问道,“我们失去了意识,因为那阵奇怪的絮语?”


    “邪神创造出来的怪物能发出具有精神污染的声音,”露兹言简意赅地解释,“它在试图打造一支军队。”


    “早上好!”埃塞因夹杂着哈欠的声音传来,在一众精灵克制警惕的低语里格外明显。他摸着后脑勺,悠悠转醒,睡得稀里糊涂地打了个哈欠,“哎,我是突然睡着了吗?”


    “很不幸,我估摸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了,”露


    兹转了下眼睛说道。


    “你是故意不叫醒我们的?”西尔芙敏锐地觉察到露兹似乎有意避开关于怪物的话题。


    “恐怕叫醒一次可不够,具有污染性的怪物太多了,”露兹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这帮混蛋不知道做了多少实验,怪物数量惊人,不过放心,我刚好能解决掉。”


    “他们是不是,”西尔芙没被她轻描淡写的话术带过去,“他们是不是在用我们的族人做实验?”


    露兹的声音停了下,轻声说,“我尝试逆转和清除,但污染和变异已经不可逆了。”


    “在哪里?”西尔芙冷静地问,“那些怪物?”


    露兹深吸口气,“就算亲眼看到也改变不了什么。”


    “精灵比你想得要更坚强,”露兹沉重的语气让西尔芙心脏一沉,她抿着嘴说,“我们不是长着漂亮脸蛋的人偶娃娃,不会一味等着神明垂怜和拯救。看到是为了记住,并且复仇。”


    露兹从西尔芙的坚定眼神确认自己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在其他房间里。”


    她慢慢放下手上的羊皮纸,提醒出门的精灵们,“就算是怪物的尸体也有很强的污染性,不要长久注视。”


    “神明大人,是不是情况很糟糕?”埃塞因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问。


    “叫我露兹就行,”他的称呼让露兹抽了下嘴角,“恐怕比原先预料的还要糟,我之前发现了神降会在研制一种可以把生灵转化为供自己驱使的非生非死怪物的药剂。”


    “这是药剂成分?”埃塞因飞快地瞅了眼被露兹放下来的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文字,扭来扭去,像一堆挣扎的小虫子似的,只有段落间穿插的几幅插图,可以看出药剂成分之一来自恶魔以及人类的心脏。


    “这是恶魔语,”露兹看出他的困惑解释说。


    “确实很糟,看起来这个药剂很费心脏。”


    “我不是指这个,”露兹说,“药剂中有邪神的腐血,散播这种药剂本身就是对方实验的一环,产生的怪物也是顺带的产物,废物利用罢了。对方的目的不是想让喝药剂的活物死掉,而是希望找到可以抵御神力污染变异的躯壳。”


    “什么?”埃塞因有些理解不了。


    “邪神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得到一具适合自己的不死不灭的身体。”露兹直截了当地说


    埃塞因睁大了眼睛,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呆呆问道,“邪神自己没有躯体吗?”


    “它的躯体在上一次大清洗后被毁坏了,”露兹说。躯体上的心脏、眼睛回到了她身上,神核被影子自己销毁,剩下的就只是一堆失去神力保鲜的腐肉。她早该想到的,影子肯定不会因为身体腐烂而乖乖入土。


    “真的有人能抵挡住神的力量吗?”埃塞因咋舌地问,光一尊雕像的视线,一个声音都能轻易让他们头晕目眩,更何况是直接被降临的邪神附身。


    “你应该发现了,这种污染其实更多来自于精神上,”露兹想了想羊皮纸上的研究记述,“只要附身者的灵魂能够一直抵挡住精神侵蚀,身体不产生变异,就是合适的容器。”


    “这,这也就是说被附身的人意识必须是一直清醒的?”埃塞因代入了下,立即感到阵不寒而栗,“时时刻刻忍受精神力侵蚀,但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简直是没有尽头的囚禁和折磨。真有人,有这个毅力能做到吗?”


    “所以实验还没成功,”露兹丢下羊皮纸说,但她想到至今杳无音讯的塞拉菲尔,心底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声音很轻地呓语道,“暂时。”


    门外,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埃塞因扭过头看了看大门,不安地动了下手指,“您觉得我该去看看吗?”


    “给他们一点私人时间。”


    过了会,红着眼睛的西尔芙只身回来,昏暗的光线下,眸子呈现出一种很深的墨绿,射出的目光像粹火的刀一样,“我们精灵与神降会不死不休。”


    “节哀,”露兹停了下问,“那些神降会教徒你打算怎么处置?”


    虽然主教死了,但地下还有一些维护日常实验的神降会教徒。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有人能够一路破开神像,挡住神火,又秒了主教,速度之快,让他们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做任何逃走的准备。露兹把他们控制住的前一分钟,这些教徒还在悠然自得地谈天说地。


    “死也不能洗刷他们对精灵犯下的深重罪孽,”西尔芙紧紧盯着露兹说,“我希望他们永远活在痛苦和折磨里,直到真心实意为自己的罪孽进行忏悔,但那也不会停止惩罚,忏悔会继续折磨他们的灵魂,一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意识和灵魂都被无穷无尽的时间湮灭为止。”


    埃塞因听完,寒气直冲头顶,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肩膀,发誓以后就算是惹巨龙都不能惹精灵。


    “我应允你的请求,西尔芙,”露兹说。


    半个钟头后,一众人回到地上,太阳已经西垂,红色的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血色。众人望着那道如同墓穴般的地下密室洞口久久不语。


    露兹从空间袋里掏出一支白色蜡烛点燃,递给西尔芙。不过蜡烛烛芯上燃烧的火焰不是绿色,而是灌注了神力的银白色。


    怪物死掉后,尸体仍然具有很强的污染性,精灵们不能带走,只能就地焚毁。


    西尔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愣神地望着像雪一样洁白的火焰,她能感受到里面精粹的光明力量,不觉地想起了精灵宫殿上空,白塔尖顶常年不灭的璀璨光芒。半年的时光,却恍如隔世,国破家亡,物是人非。


    她低低地哼起了一个曲子,因为很久不唱而显得有些生疏,但很快找到了节奏,随着越来越多精灵一同加入哼唱起来,曲子变得越来越流畅。低沉的曲音仿佛在很远的高空之上响起的闷雷,轰鸣声带来的震颤连带着人的心脏和灵魂都不觉地共振起来。


    即使听不懂精灵语。埃塞因也不由自主地伤感起来。


    “这是精灵族会在葬礼上唱的安魂曲,”露兹小声解释道,“在生命树还没有枯萎前,曲子没有这么伤感。因为精灵们相信灵魂会回到树上,然后成为母树的一部分继续活下去。”


    漫山遍野的安魂曲哼唱声缭绕在上空,连路过的风似乎都随之和声起来,还有沙沙摇曳的树叶灌木,从阿卡拉城里传来的铜片叮当声。这晚,仿佛大地都一同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悲伤之中。


    西尔芙把蜡烛轻轻丢进洞穴,随着哒哒的滚落声,洁白的火焰在地下蔓延。白火会顺着污染气息一直燃烧,直到完全将污染物焚毁干净才会熄灭。


    西尔芙望着从洞口窜起的白色焰火,在夕阳下闪着钻石色的光芒,被白光映得发浅的绿眸失神地看了会,片刻后情不自禁地说,“圣焰确实是个合适的名字。”


    “你终于愿意承


    认了!“埃塞因兴奋地说,“那就定了,我们的教会就叫圣焰!”


    “不会有教会,”露兹陡然插嘴纠正道,对上望过来的惊讶目光,继续说,“我打算建个商行。”


    “商行?”埃塞因皱起眉,觉得太接地气,让他们神明的逼格都直线下降了。


    “光有信仰救不了人,”露兹说,“而且接下来我大概会很缺钱。”


    “那我们商行卖什么呢?”埃塞因已经飞快接受了自己的新组织。


    “圣焰当然是卖火啰,”露兹递给他一支早就准好的小玻璃药管,大概半根指头长,里面正燃着一缕跳跃的白色火焰,“神降会一直不遗余力地推行毒药剂,污染蔓延的范围一定会越来越大,很快就会有人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埃塞因把瓶子小心翼翼地塞进空间袋,目光坚定地说,“我们贩卖的不是商品,而是希望!是来自神明的救赎!”


    配合着水系法师脑袋后面晨曦初露的背景,还真有点那种资深神棍的感觉了。


    西尔芙面无表情地望着激情昂扬的埃塞因,后者察觉到视线里的一言难尽,回过神问,“我说得不对吗?”


    “很对,”一旁的露兹笑容满面地跳起来,大声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没有看错,埃塞因你果然是个经商天才,就这么宣传,好好干!”


    被露兹一顿狂夸的埃塞因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西尔芙无语地望着开始商业互夸起来的一神一人,终于知道埃塞因时不时的抽一下和神经大条像谁了。有些人能成为神使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贩卖的概念有了,但做生意是个很复杂的事,光办理的手续就有一大堆。埃塞因接受使命告别众人,留在安卡拉着手建立商行。一天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一个半辈子都在追求突破瓶颈的法师会走上经商和忽悠冤大头的道路,果然是世事难料。


    但别说,自从瓶颈松动后,之后才几天工夫,他已经有了快要突破的预感。来到安卡拉大概是埃塞因前半辈子最走运的事,而成为圣焰的使徒才是他下半辈子传奇的开始。


    另一边,露兹和精灵们历经几天,重新回到了那片精灵森林。说实话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大半森林都在爆炸中烧成了黑炭,半年了,空中依然还会偶尔落下几片灰烬。


    察觉到西尔芙低落的情绪,露兹安慰道,“精灵的祖先在废墟之上建立了精灵国度,你会追随着他们的步伐,重新使它恢复荣光。”


    “森林不会一朝一夕就恢复,”西尔芙从马上翻身下来,“一棵树从发芽、抽条到长成参天的模样需要非常悠长的岁月,就像精灵族,我们的伤痛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愈合。”


    “如果有生命树呢?”露兹望着新任精灵女王伤感的侧脸,冷不丁地说。


    “什么?”西尔芙愣了下,转过头望向她,“可生命树不是已经彻底烧毁了吗?”


    “其实,”露兹上下扇动睫毛,“不算彻底烧毁了。”


    她跟在西尔芙身后来到曾经的精灵族圣地,在白色宫殿的废墟后面,沿着满是落叶的石阶走到底,被厚厚灰烬覆盖的泉水旁,一棵灰黑色的枯木歪歪斜斜地插在旁边。树枝细瘦干瘪,直戳天空,不见一片叶子,仿佛僵死之人朝天空挣扎伸出的手指。


    露兹走到枯木跟前,抬手按住胸口,通过精神力召唤树灵。那颗寄宿在她身体里的小光点懒洋洋地动了下,有些不太情愿离开。这么多年来它还没过得这么惬意过,有力量吃,有地方睡。


    但在露兹再三催促下,光点不情不愿,还是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


    光点一出现,所有精灵都感受到了里面散发出的浓厚生机。一旁围观的精灵中,有年纪很大的长老激动地叫出了声,“这是,这是圣树的树灵。”


    露兹没有出声,一边提防显然被新住处震惊到的光点想反悔重新跑回来,一边专心地引导它进入枯木。小光点半推半就地没入灰黑色的树干时还散发着浓浓的生无可恋的气息。


    精灵族没有足够可以哺育它的力量,不管不顾地丢下树灵,小光点不出半年就得熄灭。露兹想到那个神留下的力量,现在恍然回过味来,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感情这是人家留的保育费,


    但她也不是那种收了好处,转头就虐待别人孩子的人。露兹咬着牙双手扶住树干,抽出大半神核里的力量,注入枯木中。


    一种震颤从树根很深处传来,所有人过了两秒才确认耳边的嗡鸣不是幻觉。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围观的精灵震惊到终生难忘。


    灰黑石化的生命树干发出咔嗒的碎裂声,表层石化面如墙壁表层的碎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健康的棕黑色树皮。同时整棵大树缓慢旋转着,像返老还童的老人扳直腰身,树皮纹路中的金色越来越亮,金色的光芒灿烂得恍如初升的朝阳。


    树枝上散发金光的叶子从抽芽到长大舒展的速度肉眼可见,眨眼间,整棵树都变得郁郁葱葱起来。生命树的金光中同样蕴含着浓郁的生机,光亮所及,被灰烬覆盖的土壤中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整座森林都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样,轰隆声不断,从新芽抽条到长成参天大树几乎只花了一会会,片刻,森林烧毁的部分已经恢复了大半。


    “简直是奇迹!”有精灵不敢置信地喃声道。他们望向树下女人的目光开始流露出敬畏和感激。


    露兹虚软地扶着树,起先她还能控制注入的力量,到了后来却几乎完全失控了,力量像开闸的水一样疯了般飞快涌出。终于在神核被抽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抽取停了下来。


    带孩子果然是地狱级别的活,下次再有这种托孤的请求,不管对方是谁,她一准跑得远远的。


    突然,露兹发觉原本已经底朝天的神核竟然在肉眼可见地满起来。她当即集中精神内视检查,顺着那道粗粗的信仰联结线,目光落到那棵树上。也许是在她身体里待了一会,树灵比较亲和,也许是她的力量灌溉了树,总之,他们之间好像产生了特殊的联系。


    露兹能看到精灵族身上延伸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信仰丝都集中在生命树上,而树则联结着她,也就是说她能够通过生命树共享精灵族的信仰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比如刚满起来的神核,又莫名其妙少了一个水位,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棵树。这棵树竟然还贼精贼精的,还知道一次性的交易没有绑定长期饭票来的可靠。而且这绑定还是单方面的先斩后奏。


    露兹被熊孩子树闹得牙痒痒,想放火。被她死盯的树微微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自己的粗腰,散发出一股子心虚的味道。


    好在涨的基本比被吸走的要多一点,收支勉强维持平衡,看在这份微薄收入的面子上,暂时先饶过它。


    跟生命树联结之后,共享信仰是一方面,露兹发现还能跟它暂时共享感官。生命树似乎跟陆上所有植物都有某种联系,通过这层联系,露兹能感应到大陆上充满死气的黑暗力量领域的大致分布。


    植物没有动物的五官五感,所以这种感觉很模糊,但也足以让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她努力筹备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闲着,黑暗和污染正在像致命病毒一样飞速蔓延。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西尔芙的口气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敬称。


    “时间不多了,”露兹抿嘴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如雷般的咆哮从森林那头传来。露兹心下一紧,是龙。


    第140章 野龙跑到森林里觅食的龙看起来体型不……


    跑到森林里觅食的龙看起来体型不大,与曾经见过的黑龙金龙做对比的话,它大概只有他们的十分分之一,甚至更小。鳞片是灰绿色的,拍动着蝙蝠似的翅膀,叫起来吼声里还带着没有完全脱去的“唧唧”奶音。


    “是一头野龙,原先的巢穴在西北靠近荒漠的峡谷洞穴,”一直留守在森林里的精灵飞快解释道,“它出现在爆炸发


    生的几天后,精灵白塔受损,森林失去防护魔法保护,野龙好像把这里当成了新的栖息地。”


    “它看起来似乎还没成年,”露兹跟精灵们回到悬崖上眺望,小龙浑圆的肚子贴近地面,展开双翼上下蒲扇着,冲拒绝自己的森林咆哮。


    生命树将精灵森林看作自己的领域,像龙或者其他什么会喷火的魔兽都是潜在的森林杀手,都不是受它欢迎的客人。这条老是来打秋风的龙被生命树看作无理取闹,上门要饭的小叫花子,向来霸道惯了的树灵果断命令森林里的树驱逐它。


    那头小绿龙还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树格外扎肚子,自己刚想落下,树丛就剧烈摇晃起来,长满叶子的树冠像无数鸡毛掸子似的胡乱拍打它的肚子、背部和尾巴。


    但这不妨碍饥肠辘辘的绿龙恼火起来,张开嘴巴,红色的火焰在喉咙里若隐若现。


    “不能让它胡来!”精灵长老急忙叫道,“现在不是雨季,空气干燥,风又大,一点火星都可能将整片森林烧起来。”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重新长出来的森林,要是又被这么轻易烧掉了的话,精灵们的心真的会滴血。


    “安排一队弓箭手,”西尔芙立即下令道。


    “等等,我去跟它谈谈,”露兹插嘴道,“看看能不能让它自己离开。”


    “大人,”其中一名精灵长老皱眉说,“龙都是出了名的固执和野蛮,即使这是头刚断奶的小龙也不例外,它也许不会愿意听您说什么。”


    “让我试试,反正只要不是能一下子杀死它,就避免不了龙喷火烧林,不是吗,长老?”露兹说着走到悬崖边,估测了下距离。骑马下山再绕道过去太慢,两点一线飞去是最快的。


    “露兹!”西尔芙叫道。


    露兹转过身,看到西尔芙在阳光下像宝石一样闪动光亮的绿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耳钉空间里摸索了下,掏出那条项链递给她。


    “忘记把这个还你了,”露兹说,“这是你的,对吧?”她看到西尔芙的眼睛落到中央空了的宝石卡托上,顿时心虚起来。


    那里原先镶嵌着的是一颗绿色的大宝石,但被当时手头紧的她随手撬掉用来当作跟恶魔的契约媒介了。现下那只恶魔估计也奈何不了她了,露兹在耳钉里翻出那枚契约宝石,试图抹掉上面的精神联系。


    然而契约竟然没有立即在第一时间抹消掉。以露兹现在的实力,没能一下子强行抹去的精神契约,足以说明另一头建立联系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恶魔。


    不等她细想,忽然,后肩上陡然燃起烧灼般的疼痛。露兹下意识缩起肩膀,抬手去尝试触碰,随即脑袋嗡地一震,眼前的精灵和生命树都消失了,黑暗猛地袭来,纷乱的画面飞快闪过。


    像跳动的ppt一样,一座宏伟的城市从眼前滑入又滑出,接着是皇宫华丽的圆顶,高高的钟楼,当当的钟声千篇一律,枯燥乏味,接着是一座精致的迷宫花园闪现,这下露兹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她在塞拉菲尔的梦里见过这座迷宫,是帝国的皇家花园。


    由此可以推断前面闪过的画面都是帝国首都,但露兹确信自己没有去过那里,所以这些幻象或者记忆碎片并不是来自于她自己。


    但露兹还没来得及翻找其中有价值的信息,耳边忽然响起清晰响亮的嘀嗒一声,画面应声荡起涟漪,沿着荡开的条条水纹,画面像一幅被熊孩子肆意剪碎的图画那样变得支离破碎。


    黑暗再次袭来,天地停止了旋转,露兹垂下头,发现自己正违反重力地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池之上,最外围弥漫着视线无法穿透的黑雾,目之所及,只有周身有限的一片区域能看得清楚。


    嘀嗒,嘀嗒。……空气突然变得很冷,有风从远处扑面而来。露兹下意识抬起头望去,顿时睁大了眼睛。


    在一堆白骨构建起来的王座之上,黑发的男人正端坐着,双手放在两边肱骨组成的扶手上,头颅无声无息地深深下垂。


    “塞拉菲尔!”露兹飞快朝他跑去,脚步踩踏液体的啪嗒啪嗒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越来越近了,露兹在白骨堆积的小山边停住脚,仔细打量,发现里面混杂着人类和恶魔的各部位骨头,大部分已经支离破碎,有些却还维持相对完整的形态,依稀可以看出临死前痛苦的姿态。


    她仰面望向小山顶上,试图展开翅膀飞上去,然而失败了,这更让露兹确信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幻象中,也许跟那道契约有关,她在抹除精神联结时意外地触发了它,被拉进了另一个契约对象的识海。


    现在露兹终于知道当时宝石对面胡乱拉的路人恶魔是谁了。她咬了下牙,硬着头皮一脚踩上骨头堆,松松垮垮的骨山并不好走,脚容易陷进骨头的缝隙间。


    露兹一脚深一脚浅,半走半爬地攀到骨山顶上。


    “塞拉菲尔,醒醒!”露兹在白骨王座跟前屈膝半蹲,双手放在男人肩膀上轻轻摇晃。


    她注意到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窝,紧闭的眼睛被浓重的阴影覆盖。眼皮下眼珠微微抖动,他似乎正深陷在一个糟糕的噩梦里。


    露兹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几乎跟石膏一样僵硬冰冷。


    忽地,白骨王座背后传来的尖锐滋嘎声打断了她进一步探索的动作。露兹循声望去,先看到的是野兽一般的黑色尖指甲,慢慢从腿骨架起的椅背边缘露出来,接着是干瘪如僵尸般的手指,像禽类的爪子一样抓紧椅背,随着后面的黑影升起,一个面貌恐怖的脑袋从后面露出来,血红的眼睛冰冷而恶毒地盯着露兹。


    露兹从那张表皮剥落,露出像腐烂的车厘子一样墨红内里的脸上勉强寻到了一丝熟悉。


    “自诩公平正义的真神,”露兹抓到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嘲讽它,“看来你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憎恨,你真的在变得越来越像个平平无奇的邪物。”


    它咯咯地笑了起来,但笑意并不达眼底,烂穿了的喉咙能看到抽动的肌肉,“要论堕落,我可比不上你,神明竟然跟自己的看门狗结成血契。”


    它从王座影子里完全探出身来,腐烂的面孔蓦地凑近露兹,胳膊亲昵地圈住塞拉菲尔的肩膀,“不过,这条狗现在是我的了。”


    “我发现比起毁掉你心爱的玩具,”它的嘴角扬起,高得近乎超过正常能达到的高度,脸颊贴近塞拉菲尔的脖子一侧,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好像占有他会更能令我感到开心。”


    露兹猝不及防地抬起手抓向它的脖子,想把这颗聒噪的脑袋拧下来,然而手还没靠近,胸口就被猛地一推。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白骨山下仰面倒去,从这个角度能清晰望见推自己的正是原本昏迷的塞拉菲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落满阴影的灰色眸子仿佛布满阴云的铅色天空,空洞而冷漠地注视着摔落的她,仿


    佛一件不值一提的垃圾。


    尽管心底知道对方大概率是被控制了,但露兹的胸口还是情不自禁地沉闷起来,失落像沾水的海绵似的不断膨胀,将胸腔填塞得又涨又疼。她重重地摔在白骨上,一根尖锐的骨头刷地在她的脸颊上划出道血痕。


    “露兹!”耳边焦急的呼唤响起。


    露兹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然天光大亮,生命树叶子懒洋洋的沙沙声重新传在耳边响起,明媚的阳光落在后背上驱散了血池白骨带来的阴寒。


    露兹抬起头望向不明所以的西尔芙,循着对方担忧的目光,她抬起手摸上脸颊,那里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液正沿着皮肤流下来。


    西尔芙有些担忧地打量突然出现的伤口,但只是一眨眼,口子便愈合了,只留下一条显眼的血痕。


    “你刚才突然闭上了眼睛,然后脸上就被划了口子,”西尔芙舒了口气,差点忘了对方的身份,有什么事是神明摆不平的?


    “我闭眼了多久?”露兹问。


    “不长,大概几秒,”西尔芙望着她凝重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露兹的唇线抿直,面无表情地抹掉血痕,“有只肮脏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西尔芙被她满是杀气的表情凉得缩了下肩膀,下意识结束这个话题,点点头。


    “可惜弄碎了你的绿宝石,”露兹松开手指,变为齑粉的绿宝石粉末从指间随风飘散。


    “这是我母亲的项链,出自最好的精灵工匠之手,”西尔芙接过项链怀念地抚摸了下,把它戴回脖子上,“不过本质上还是条普通项链,相比实际用途,代表的意义更多点,改天再找一颗宝石镶嵌上去就是了。


    远处的小奶龙发出响亮的打嗝声,喉咙里酝酿了半天的火球消失无踪,它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龙焰。森林无风,却发出密集的沙沙声,似乎是在嘲笑这头业余龙。


    “再见,西尔芙,”露兹道别,对有些不舍的精灵女王笑了下,“别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另外,战火大概马上就会重新蔓延开来,精灵们必须尽快做好应对的准备。”


    西尔芙点点头,短短几天,她已经逐渐从柔弱的小女孩脱离出来,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女王,此时听着即将到来的战争,眸子里毫无畏惧,“我们会做好准备。”


    “再见,西尔芙,”露兹道别,对有些不舍的精灵女王笑了下,“别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另外,战火大概马上就会重新蔓延开来,精灵们必须尽快做好应对的准备。”


    西尔芙点点头,短短几天,她已经逐渐从柔弱的小女孩脱离出来,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女王,此时听着即将到来的战争,眸子里毫无畏惧,“在那一天到来前,我们会做好准备,等候您的召唤。”


    露兹走到崖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身后精灵的一片低呼声中,红色的羽翅在背后展开。她顺着风飞速滑行,眨眼已经接近了那头小龙。


    露兹用力地踹了一脚正气急败坏地跟大树斗法的奶龙屁股,直接大声挑衅道,“连火都不会喷的傻缺,有本事就来揍我!”


    她大喊的同时,还贴心地将嘲讽意思用精神力直接传导进了奶龙脑海,确保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果然,本就正在气头上的龙一听,再配合露兹和生命树这俩的挑衅嘲讽丝滑小连招,立即暴跳如雷,想也不想地就扇着蝙蝠翅膀追了上去。


    远远旁观的精灵听着隐约传来的喊声,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绷不住,对方在他们心目中刚建立起来的神秘强大的光辉形象顿时碎了一地。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谈谈吗?说的时候那么一本正经,还以为要用爱感化失孤小龙来着,没想到操作起来画风却大相径庭,粗暴简单得让人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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