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起看口口文学师尊顿悟:“絮絮喜欢……


    廖在羽把书塞给娄絮的时候,曾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秘莫测地笑了几声:“姐妹啊,这本书,你一个人偷偷看就行了。”


    娄絮:“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本泼文。”


    现世人都知道泼文是什么。


    大黄丫头如获至宝,大大地“喔”了一声,然后万分不屑地:“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气魄。”


    看点好看的怎么了。


    廖在羽翻了个白眼:“啧。行吧。”


    现在娄絮蛮认同廖在羽的说法的。确实不太好被人发现。


    尤其是她师尊。


    主要是身份太好代,她怕池风看了之后产生什么误解,以为她想落实那些情节,那可不太好解释。


    那可是泼文!有些东西出现在小说里可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可不行。


    所以娄絮盯紧了池风,在他出门的那一刻,甜滋滋地翻开了书。


    还是吕烛和她师尊的故事。


    这本是单元文,一共九小节,每小节一个设定。


    娄絮翻到第一节。


    除了两性以外,这节故事又多了三类性别,作者在首页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它们分别是天、气、海。


    天人刚强有力,海人孕育生命,两者都有信息素和发情期。气人数量最多,却没有信息素和发情期,也不能孕育生命。


    好家伙,这不是ABO吗?


    灵洲本地人也会喜欢玩这么花的文吗!


    娄絮兴奋地搓了搓手手,翻开下一页。


    吕烛的师尊发情期紊乱,不期而至。前一刻还在面上清清冷冷地教导徒弟,下一刻借口如厕,急急忙忙跑回房间,趴在床上,抓住被褥,喉咙多次漏出几声颤音。


    等了许久,吕烛实在放心不下,寻了半天,忽然在自家师尊门外嗅到了分外浓郁的信息素,把她弄得面红耳赤。


    不得已开门帮忙,标记了师尊。


    接下来几页,皆是无比细致的描写。


    娄絮看得脸儿通黄,赞叹连连,看到精彩之处,手掌随着两人那向前一顶往榻上一拍,“啪”地合上书页,平复激动不已的心绪。


    然后发现身边有个人,正挨在自己身边。头凑了过来,眼皮低垂,似乎在看什么,看得分外认真。


    池风见娄絮看过来,于是冲她眨了眨眼。


    娄絮仿佛见了鬼似的,猛地往后挪了一个屁股。


    “你走路怎么没声!”


    池风温声:“你看得太入迷。我还喊了你几声。”


    娄絮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时她没反应过来,只糊弄了几声作为应答。


    算了,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关键是:“你都看到了多少??”


    池风:“从吕烛寻到她师尊房门的时候开始看的。”


    娄絮的血液凝固了。这岂不是看完了都!


    她知道,池风本尊之前看过一些廖在羽的作品。至少《清冷师尊爱上我》和第一册异辅线,应当是看完了的。


    但用廖在羽的话来说,那两本书,简直是清汤锅,一粒盐都没有。顶多放一两勺隐晦的番茄酱和擦边的圣女果调调味。


    而这本,浓墨重彩,只在床榻之间。


    就在她沉默之际,池风悠悠然开口了,言语中仿佛带着一点顿悟的意味:“絮絮喜欢这样?”


    娄絮咽下因为震惊而卡在喉咙里的口水,艰难道:“我不


    是,我没有。”


    说什么来什么。


    池风笑了一声,用指背刮了刮她通红的脸颊:“好。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何如此紧张?”


    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是娄絮的师尊!


    一看见池风,娄絮就想起吕烛骑在她师尊身上的那一幕。


    虽然想来池风也是愿意的,但是!让人面红耳赤!


    娄絮歇斯底里一番,却无从下口,只得咬住下唇,抓着池风的肩膀,猛猛摇晃:“让你本尊出来管管你,怎么能问这种事!”


    池风顿了顿,一手抓住她的腕,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娄絮。


    娄絮:?


    “怎么了?”


    “师尊渴了。”


    池风起身倒水,接着在书桌那侧坐了下来,不敢看她。


    娄絮松了口气,是本尊上号了。


    说起来,她的魂体能不能也切成两半?


    中学时候,她听同学畅想过,如果人有两个人格一个人格享福,另一个人格奋斗,那该有多好。


    娄絮想着,就问了出口。


    池风抿了口热茶,放下杯子,正色道:“不可。”


    “为什么?”


    池风道:“你道行太低。”


    神识强的道者,魂体自然也强。一刀切成两半也不影响使用。


    但是娄絮的神识甚至没有突破意动境,若真切成两半,估计连算九九乘法表都够呛。


    “好吧。”


    娄絮收回了这点心思,往床上一躺,光明正大看起了泼文。反正本尊不会凑过来看她的泼文。


    泼文在手,师尊都不香了。


    下一节,是女皇帝和男国师。


    “娄絮。”


    “嗯?”


    池风见娄絮一头扎在书籍的海洋中,听到师尊呼唤,头也不抬,只匆忙随意应了一声,心里顿时有些淡淡的委屈。


    “你唤师尊出来可有事?”


    把他叫出来,自己却在一边看书。


    本尊一想到分魂日夜陪在絮絮身边,平日无事都能碰着抱着,竟然莫名有几分嫉妒。


    虽然他们感官是共享的,但他却觉得不一样。


    娄絮放下书,打起太极:“没什么事呀。”


    池风垂眸:“是么?”


    “那你过来,为师教你几道术法。”


    娄絮不情不愿但不敢反驳:“……行,你抱我。”


    池风走近,她勾上了有些发烫的脖颈,被抱到了椅子上。


    然后莫名其妙连着学了两个时辰。


    当事人表示:这什么文?非看不可吗?


    ……


    虹鬼久久没有传来信息。


    距离她和祝辰离开嶂台空间,前前后后拢共过了有十几日。


    这十几日过得相当漫长,漫长得娄絮都能绕着小竹楼走上三圈了。


    不过,她并没有过得很煎熬。池风偶尔出去转转,每次都会帮她看一眼三十七。皆无事发生。


    她和池风也歪腻了十几日,连他种的葡萄(木果催熟版)也吃上了。


    葡萄甜得发腻。


    娄絮逐渐习惯了身侧有人,但在这习惯中,依旧每日有半刻钟,她觉得腻得慌。


    除了睡觉。她坚决要自己睡。


    娄絮睡觉的时候的通用步骤是:先把硬要躺下的池风连哄带推地赶下楼,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尽管这样,在被窝里偷偷看泼文也是不可取的。因为楼上有什么动静,池风在楼下能听得一清二楚。而每日她醒来,睁眼后倒数十秒,就能看到池风的影子。


    自己睡的次日早晨,娄絮睁着惺忪睡眼,与池风四目相对。


    她拿被褥盖住了脑袋,没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眼屎:“师尊,我没有残疾。”


    “知道。只是想见你。”


    “就只是想见我?”


    “嗯。”


    娄絮愣怔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


    她能理解,但也不太能理解。毕竟两人的直线距离其实不超过十米。


    “那你帮我梳头。”


    娄絮把头往池风怀里一拱,随口道。


    来都来了。


    大概是因为木果的原因,她的头发长得飞快,又没时(懒)间(得)找Tony修剪,短短几个月已经自己剪过几回了,但如今还是及腰。


    “好。”


    过了一刻钟。


    娄絮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碎毛,感觉还不错。她有点惊讶:“你学过?”


    “并无。”


    或许是因为他照料过不少作物,而万事万物都有几分相通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娄絮觉得自己的脑袋摸上去毛茸茸的,手感格外好。


    因为两人再没一起睡,那日纠缠亲近、差点擦枪走火的事情没有再发生。


    但池风太黏人了,黏得娄絮偶尔有些烦躁。


    在她第五十六次偷看泼文失败之后,娄絮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了靠过来的池风。


    “师尊,你别老看着我嘛。”


    “怎么了?”


    池风不解地看向她。


    “就是……我是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和隐私的,你不能老是凑在我身边。”


    娄絮义正词严。


    她本可以开诚布公地要求池风回避,但若池风问起原因,她又不知如何应对了。偏偏分魂像个没事人一样,面上看了如何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也没有半分表情。


    总之,不管如何,她心里发虚,而且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看泼文。她可以和姐姐妹妹讨论泼文,但暂时不能接受和男人,尤其是池风,讨论泼文。


    太尴尬了。


    “好,知道了。”


    没想到池风什么都没问,侧头看了她一眼,身就要走开。


    然而娄絮叫住了他:“等等!”


    “虹鬼那里有消息了!”


    ……


    “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愁眉苦脸的。”


    谢谕坐在杌凳上,手肘撑在大腿上,手心杵着脸,一脸疑惑地看向雕塑一样的廖在羽。


    “这得问你了。为什么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谢谕让她出面和高长煊做思想工作,跟他们回姹紫嫣红,然后从内部击溃乐鹤。


    廖在羽并不内向怕生,但她并不喜欢带着目的与人交际,而且也不喜欢做表面功夫,一向随性自如,而且性格尖锐得很。毕竟她一向脾气暴躁,爱憎分明。


    她与高长煊不过一面之缘,对这位冷面鬼修并无特别的好感。让她出面与高长煊交际,实在是为难她了。


    毕竟她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走出舒适圈。


    工作已经够辛苦了,赚钱已经够累了,难道还不能选择一个相对比较舒服的工作方式吗?


    可是师叔祖答应事成之后额外给她一万灵石。


    她突然觉得,在舒适圈里面坐久了,屁股也有点疼,需要出来走走。


    但毕竟是走出舒适圈,任务艰难,她一连犹豫了好几日开场白该怎么说。


    当然,也不全然是做这些。她研读了乐鹤提供的关于高长煊的信息,而更重要的是,她在尝试联系娄絮。


    原本想问问这桥能否搭上,好省去一些误会的可能和麻烦。然而笼罩在击云宗之上的通信屏蔽阵法已经撤掉好几日了,她却一直联系不上娄絮。


    姐妹这是怎么了?


    又是忧心任务,又是担心朋友,她整个人都有些茶饭不思的,烦躁得又熬夜写起了泼文,头发都多掉了几根,但脸色好歹红润了起来。


    此刻,她盯着眼前的吃了一口的叉烧包,喉咙深处隐隐传来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


    谢谕一脸狐疑:“有这么难吗?”


    廖在羽木然:“有。”


    “而且我真的很好奇。按说师叔祖你不缺钱也不缺人使唤,为什么偏偏让我陪你玩。”


    玩,确实是玩。


    她之前问过谢谕,为什么要潜入圣塔。后者表示,因为好玩,而且能顺带完成任务。


    那确实是因为好玩了,因为谢谕的战斗力很高。如果连他都打不过,那耍再多心眼子,也是打不过。


    至于任务到底是谁给的,廖在羽并不关心。击云宗地位高的老祖宗很多,虽然多半因为年纪大、生机流逝而终日闭关,但能使唤得动谢谕的人还是不少的。因而她也没问。


    就因谢谕身上有任务,廖在羽在陪他、替他完成任务,所以她收谢谕的钱是不会有任何愧疚感的。


    毕竟是帮忙。


    “为什么偏偏让我陪你玩?”


    廖在羽等着谢谕回答。


    “因为炸毛的小羽毛很好玩。”


    廖在羽:?


    冷脸:“说实话。”


    谢谕“哎哟”一声,笑道:“别这么凶呀。”


    然后被廖在羽狠狠瞪了一眼。


    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姿态,缓声道:


    “夏瑛把你托付给我了,你知不知道。”


    廖在羽听


    了,只觉得五雷轰顶。


    “请问,什么叫把我托付给你了?”


    她一个成年社畜,是需要被托付吗?


    而且是托付给……谢谕?一个不靠谱的乐子人?


    等等!按照她的认知,“托付”一词通常使用在监护人托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被托孤……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要“托付”:


    “夏瑛出事了?”


    谢谕垂下眼皮,仰身靠到身后的矮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投在他的眼睑上,金色的光晕掩盖了他眼底的情绪。“还没有。”


    “哦,那就好……”


    廖在羽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会出事的意思吗?


    “任务顺利的话,就不会出事。”


    “好吧。”


    廖在羽抓起包子,皱着眉,三下五除二啃完,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她喉咙有点发干,大概是包子吃太快了。


    谢谕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她。


    “喝口水吧,别噎着了。”


    廖在羽接过杯子,接连喝了两口,然后呼吸又恢复平稳: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高长煊。”


    谢谕眯起暗红的眸子,笑道:“好,听你的。”


    第72章 大瓜“你居然把沈椿口(屏蔽字)了?……


    娄絮一踏出嶂台空间,就收到了祝辰本人打来的通信:“娄师妹。”


    娄絮奇了:“祝师兄?怎么是你?你师尊呢?”


    祝辰毫无波澜地道:“师尊在休息,让我来转述。”


    她了然。虹鬼方成新鬼,就被火烛之火烧了一把,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此时需要更多的休息,也是情理之中。


    “从三天前的中午开始,除了休息时间,都有两个人在三十七身边徘徊。”


    娄絮屏住呼吸:“什么人?”


    “我问过了,没有人认得。腰上挂了击云宗的牌子。”


    娄絮道:“有没有问过管事?”


    在击云宗临时入住的宗外弟子,按理来说,都要先在管事处登记,才能领取击云宗的腰牌。


    “正想说。管事说他们是上仙宫的弟子。”


    祝辰是圣塔培养出来的细作,调查事情的时候处理得很周到。他料想他们或许不是上仙宫的弟子,只是选了一个师长假冒其弟子。


    娄絮:“你现在在盯着他们吗?”


    祝辰道:“嗯,盯着,他们现在没有跟着三十七。他们一前一后,前面的是女道者,身高比你矮上两厘米。后面的是男道者,高她一个头。两人都穿着黑色外袍,男道者的黑袍是红色绣边的。”


    “行,在哪?我们现在过来。”


    “他们刚出膳堂,往弟子宿舍的方向走了。”


    娄絮知道了。


    弟子宿舍,就是她和三十七、沈椿他们住的地方。


    她礼貌地道了声谢,转头看向池风:“师尊,可以带我吗?”


    池风点头:“好。”


    絮絮身体未好全,灵,可以不用就不用。


    池风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后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等一下。”娄絮揽住池风修长的脖子。


    “别飞太高,小心被人注意到了。”


    她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池风。池风的脸早在十年前就被顶级画师画下来,传得家喻户晓了。不敢想象要是有人发现泯念道尊抱着一名女道者从天上飞过,这八卦得传多大。


    虽然她没想着避嫌,但太招摇了,也是会影响她行动的。


    池风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低声应道:“好。”


    他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膳堂。娄絮眼尖看见了,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从他怀里探头,想要往外看。


    “你知道位置吗?”


    池风温声道:“知道。你看两点钟方向,是不是他们?”


    娄絮探头看去,黑衣黑裤,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一女一男,确实像就是他们了。


    目光左移,娄絮看见了祝辰。他靠在饭堂外侧的墙上,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在吃。


    真松弛。


    两人落地,池风放下娄絮。祝辰冲他们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娄絮转头看向两名嫌疑人。


    那两个嫌疑人先看到了她。


    走在前边那个头发有些蓬乱的女子眼睛突然一亮,快步朝娄絮走来,双臂向下打开。


    “姐妹!”


    在她即将抱上来之前,娄絮侧身躲开。


    女子扑了个空,扭头不满地看向娄絮:“怎么抱抱都不行?”


    娄絮上下打量着她,发现眼睛鼻子尤其陌生,她们压根不认识:“我认识你?”


    不对,她的马尾扎得很随意,好一茬头发飘了出来。这造型眼熟得很。


    还有称呼。


    灵洲还有谁一上来就喊姐妹的?


    娄絮伸出双臂:“姐妹!”


    两人抱了个满怀。


    娄絮松开廖在羽,捏住她的脸皮:


    “你这脸怎么回事?偷什么鸡摸什么狗呢?”


    廖在羽:“易容,办正事呢!小声点。还有,什么偷鸡摸狗,我看你像偷鸡摸狗。”


    “什么正事?”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行。”


    她们用寥寥几句话和几个眼神,确定了双方要做的事情跟自己有点关系。


    廖在羽指指不远处的亭子,拉着娄絮就往前走:“我们去那坐,人少。”


    娄絮顺势凑到廖在羽耳边,想讲两句悄悄话,突然想起可以传音。传音道:“话说,你后面是哪位。”


    “我师叔祖啊,你见过的。”


    “他怎么老跟着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现在是我监护人了。”


    娄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灵洲还有法定监护人这一说?”


    “这只是一个比方。”


    廖在羽勾住娄絮的肩膀,勾着唇角:“那跟在你后边的那个呢?没认错的话,是你师尊吧?”


    “嗯呢。”


    “怎么样了?什么进度?睡了吗?”


    “没有!但是,我们非得在谈正事之前谈这个吗!”


    娄絮脸爆红,差点跳了起来。


    廖在羽摁住她,开口出声安抚:“行吧行吧,聊正事,请坐。”


    比了个请的手势。


    “等等,先介绍一下吧。”


    娄絮回头,勾住了池风的衣袖,后者自动上前两步。


    先不说顾着和熟人聊天而忽略了同行者是极其不礼貌的事,就说她和廖在羽都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接下来的事不简单,恐怕得后面那两位帮忙。


    她先和谢谕打了个招呼,再向两人介绍了一下池风。


    谢谕和池风相□□点头,前者甚至笑着眨了眨眼,两人就算认识了。


    娄絮看向廖在羽说:“好了,说正事吧。”


    “十几天之前,我和师尊回地宫有点事,然后碰上了虹鬼……”娄絮简单讲了一下她和池风的经历。


    最后以一句话总结:“虹鬼说三十七可能会遭乐鹤的毒手,所以她说帮我们盯着。”


    廖在羽听懂了:“怪不得师叔祖说,最近几日总有人在附近监视我们。原来是你们。”


    然后心情颇为复杂地拍拍娄絮的肩:“疼吗?”


    娄絮听出来她在问自己神识和识海上的伤,于是如实告知。


    “挺疼的。但不重要,都过去了。还是说说你们的事吧。”


    廖在羽也简单说明了自己目前的


    谍中谍身份。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由你出面,搭一座桥,帮我们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可以。”娄絮想了一下。“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说明。”


    “你说。”


    “毕竟我不是什么大佬,识海还受了伤,能帮到三十七就很好了。至于你们的任务……”


    廖在羽明白她的顾虑:“问题不大,击云宗这边,天塌下来也是师叔祖担着,不会硬要你帮忙的。”


    娄絮点点头:“行,那就先这样,我去找三十七聊一聊。”


    她倒不是见击云宗有难而不帮,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和实力不允许。如果得帮忙,就得喊上池风。但是她又不太好意思使唤他。


    这不是信不信任、有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的问题。娄絮只是不太愿意麻烦别人,哪怕是至交好友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娄絮转头看了池风一眼。


    亭子是四边形的,共有三条石凳,她和廖在羽占了一条,池风和谢谕各占一条。


    整场会谈,几乎都是廖在羽和娄絮在说话。两位师长并不插嘴,只是极其偶尔地交流一两句。


    多是谢谕笑眯眯地挑起话题,池风接了一两句之后,话题就讲不下去了。几次之后,谢谕觉得没意思了,两人就彻底安静下来。


    娄絮无端地觉得,他俩真的好像跟宠。


    ……


    身为鬼修,三十七比同样实力的道者要敏锐许多。她在廖在羽两人第三次用目光瞟她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并非偶然。


    目光之中有好奇、焦躁,唯独没有恶意。


    她挑挑眉,按兵不动。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日她不必轮值,就多休息了一阵,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伸个懒腰,梳梳头发,快速换上衣装。


    这月的任务已经结束,今日又恰好休息,本没有什么事做。


    但沈椿约她出去走走。


    击云宗虽然很大,但就那么大,有什么好走的。


    三十七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但还是答应了。


    她把手搭在门把上,正打算出去,却听见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


    比沈椿要稳一些,应当是个锻体的征锋道道者。


    但杂音有点多,似乎受了伤。


    她压了一下剑眉,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然后一眼看见了客厅里的娄絮。


    三十七心情由阴转晴,眉眼间肉眼可见地温柔了下来:“回来了?事情可办好了?是不是受伤了?”


    娄絮走之前,给三十七留了一张纸条,因而三十七知道她是有事离开的。


    娄絮扑上去狠狠抱住了她:“事情办好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另外有事要与你说。”


    “那就好。沈椿应该去膳堂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沈椿帮你带。”


    三十七揉揉娄絮的脑袋,莫名感觉手感好了许多。她拉着娄絮在身边坐下。


    娄絮软声撒娇道:“不用啦,吃过了。你要是不忙,我们先说正事嘛。”


    怎么开口又是沈椿。他俩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娄絮狐疑地打量着三十七。


    “等下,”三十七看向门外,声音冷若冰霜:“道友在门外站了这么久,要不进来坐坐?”


    门外有三人,其中一人是池风,应当是与娄絮一同来的。另外两人是这几日跟踪自己的那两位。


    娄絮眼睛瞪圆,显然没想到三十七这么敏锐。她拉了拉三十七的手:“哎,是自己人!”


    说起来,她半月之前就发现了窑洞里有隔音阵法,三十七这么喊,外面的人应该听不见的才对。


    “嗯?”


    “朋友,认识的,出生入死的那种。”这话没有说错,廖在羽确实救过她几回。


    “那更要进来坐了。”三十七站起身来。


    娄絮一把拉住三十七的衣角。


    “等等等等,我们先聊聊!!”


    虽然一起聊也行,但是娄絮怕会有什么误会。


    三十七松口:“好吧,是什么事?”


    娄絮和三十七关系好,就没有打过腹稿。她一点点组织语句:“这事可能有点复杂……你先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乐鹤?”


    三十七有点讶异:“你如何知道我认识他?”


    这话是变相肯定了娄絮的提问。


    “没错。我想说的这件事和他有关。”娄絮顿了顿,继续道:“他想见你。”


    她抬眼,想看看提起昔日情人,三十七是什么反应。


    然而却见她冷冷地笑一下:“他当然会想见我,毕竟我杀了他这么多属下。”


    三十七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果只是旧情人,娄絮相信她不会做到这一步。


    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从杀人和毁灭之中获得乐趣,而对于大部分道者而言,杀人只会带来身心的消耗。


    尤其是处心积虑地杀人。


    乐鹤背靠圣塔,手握火烛,怎么会轻易让三十七大肆剿灭自己的势力。她一个人对抗圣塔,肯定过得很艰难。


    “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絮心疼地拉过三十七的手,放柔声音:“三十七,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一些,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让我帮你吧,我来找你,就是想帮你的。”


    三十七深呼吸,暗紫色的眸子看向面前。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桌面上,把空气中的尘埃照射得颗粒分明、清清楚楚。


    她感觉世界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足下仿佛也长着根茎,勾连着许多自己或爱或恨的人。


    “他杀了我的家人。”


    她缓缓开口:“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伙强盗,抢了家里的财物,又把我和我的弟弟和小妹掳走。”


    圣塔让他们修道、生存,教他们打家劫舍、烧杀抢掠。


    “在圣塔,我们经常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就要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们每个月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命粮,否则会受罚。”


    说到这里,三十七皱起了眉头,神情十分嫌恶:“乐鹤这时候来当好人,免了我的罚,减了我和我弟弟小妹的任务额度。”


    乐鹤性子恶劣,而且好色,多次用相似的手段,哄骗了不少道者。


    “就是这样。我上钩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的那伙强盗就是受乐鹤授意的。我家上下有十几口人,除了我和弟弟小妹三个,全都死在他手下。”


    “弟弟小妹出任务的时候重伤而亡,我杀死圣塔追杀而来的道者五十一人,竭力逃离,却没防住最后一击。”


    三十七眼里已经有了几分湿意。她不想继续讲了:“……算了,提这些事做什么。”


    娄絮想安慰三十七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握住三十七的手,轻轻摇了摇。


    “我没事。”


    三十七“啧”了一声,放柔声音,生硬地换了个话题:“絮絮,你记住,男人这种生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娄絮点点头。


    窑洞里沉默了好一阵。


    还是三十七先起了话头:“你打算怎么帮我?”


    娄絮感觉被面试官命中了她的弱点,她摊手:“我没想好。但是都听到乐鹤要对付你了,我总不能不管你……”


    声音越说越小。


    然后突然大声抗议:“我都不知道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呢。”


    廖在羽应当是有计划的,但前者计划到拉拢三十七就结束了。


    J人,但有限。


    至于谢谕,他全程没参与方才的讨论,只在结束的时候补充了一句:“急什么,我们等她答应再细聊嘛。”


    得,极限P人。


    谁知道三十七摇了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知道命环吗?”


    娄絮:“不知道。”


    由于人数众多,且做的都是招人仇恨的勾当,所以大部分圣塔道者做的是地下工作,兵与兵之间互不相识。


    他们需要统一的身份识别方式,命环就是其中一项。


    “我本想借祝辰的命环。”


    娄絮一拍脑袋:“你想刺杀?”


    “是,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我最近得知,乐鹤拿到了一件道品,所以方案作废。”


    道品是凌驾于道者之上的存在。在麒麟府住了这么多年,三十七比谁都清楚,她打不过道品的持有者。


    “总之,你们的计划若是合理,我会配合。”


    三十七揉揉娄絮的头:“其实我也很累了。报仇是要报的,但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希望影响到你们,懂吗?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娄絮点点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喔”了一声:“怎么好好生活?比如说跟沈师兄出去散步?”


    三十七挑眉:“你消息挺灵通的。怎么知道的?”


    娄絮挂上笑嘻嘻的表情:“路过碰见了,聊了几句。诶呀,我都从他身上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了。说吧,你们什么关系!”


    三十七那只被娄絮抓着的手僵了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她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你已经意动境了吗?”


    娄絮愣了:“没有啊。这跟意动境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闻到他身上的……你没闻到?”


    娄絮迅速动脑回溯她和三十七的交谈内容,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一幕:


    三十七拧住她的耳朵问她跟谁神交去了。


    三十七知道她与人神交,是因为人在神交之后,外放的神识会变得与之前不一样。而这种差异,只有敏锐的鬼修,以及意动境以上的道者才能发现。


    而如今三十七问她是不是已经意动境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娄絮拍案而起,瞪眼:“你居然把沈椿睡了?”


    第73章 师尊心碎了“师尊你听我解释!”……


    三十七“嗯”了一声,也不藏,点点头坦然道:“是啊。”


    然后把手从娄絮手里抽出来,轻捏她脸:“有点出息,我就睡了个男人,你激动什么。”


    如果是别人,娄絮当然不觉得惊讶。但是三十七……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对男人感兴趣的人。


    娄絮暗中腹诽。


    然而面上不显,放软声音可怜巴巴地撒娇:“这不是怕三十七有了对象之后,就把我忘了嘛。”


    三十七笑了一下,暗紫色的眸子却显出几分认真来:“不会,你永远是这世上还活着的人之中,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而且,絮絮,你记住,男人可以睡,但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女人男人之间的喜欢,多半只是想要得到对方的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没办法……总之,我和乐鹤之间有种种关系,是为了让我和我的弟弟小妹更好地活下去。”


    所以在弟弟和小妹去世之后,三十七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娄絮觉得三十七很通透,然而这种通透又因为过分理智,而变得有些偏颇。“但是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是有真情的。你不喜欢沈椿的话,为什么还要睡他。”


    三十七笑了一声,英气十足的眉眼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俏皮:“确实算不上喜欢,但是男人真的很好玩。”


    娄絮不服气,叉腰,不满道:“……喂喂喂,你自己倒是玩上了。你之前还想拦我跟师尊呢!”


    虽然三十七劝娄絮离池风远点时候,娄絮并没有要跟池风谈恋爱的想法,但不妨碍她感到不忿。


    三十七嗤笑一声:“哪能一样。你年纪小,容易上头,跟那时候的我一样。我怕你被蒙骗。”


    “好嘛。”


    她敲娄絮的头:“现在也一样,你长点心,知道吗?”


    娄絮“嗯”了一声,又继续小声吐槽:“好了,不聊这个。你要玩男人,也不找一个漂亮一点的。沈椿相貌平平,配不上你。”


    她一直都这么觉得。当然主要原因是灵洲帅哥挺多的,沈椿一个大众脸放在里面,确实很突出——是倒数第一的那种突出。


    三十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咂吧了下嘴:“……能用就行。”


    “真的不是因为喜欢他?”


    “不、是。”


    娄絮“噢”了一声,很识趣地没有深究。


    两人沉默了一阵。


    “那你呢,你喜欢道尊什么?”


    “一时间想不起来。”


    三十七觉得好笑:“你的人间真情靠不住呀。”


    某种胜负欲和自尊心作祟下,娄絮一叉腰,口出狂言:“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没那么喜欢。”


    她顿了顿:“……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会做饭,而且对我挺好的……我知道我肤浅,你别笑啦!”


    “就没有觉得他有哪里不好?”


    娄絮想了一下:“我觉得……”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非常轻微的“吧嗒”一声响,但娄絮没有在意。


    三十七瞪她,还伸出手来摁了她的唇,她也没管。


    “他有点太黏人了。”


    三十七沉默地看着她。


    娄絮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三十七站起身来:“几位道友,怎么门也不敲?”


    娄絮僵硬地回头,望见门开了,外面站着的人影格外清晰。她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腹。


    完了,师尊都听见了多少。


    ……


    时间回溯到方才。


    门外。


    廖在羽等得腿酸,还没有把娄絮等出来。


    她平日里工作最讲究效率,毕竟效率低了,工作无法完成,她就得加班。如今在门外等了老半天还没有等到人,她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她是统御道阵法师,闲着无事喜欢捣鼓阵法。


    恰巧弟子宿舍是有统一安装阵法的,隔音、保暖、降温,三位一体。


    但弟子宿舍的这些阵法此时有些年久失修了。这本该是她手下的风翎卫的活,但她最近有些忙不过来,就没管。


    她一眼看出眼下这个阵法,保暖效果差了一些,而隔音效果的耗能比较高,还不是最新版本的。


    廖在羽想着,既然在这里等着,不如顺手把工作做了。


    想到就动手。


    三下五除二就把保暖效果修复了,接着开始改善起隔音效果来。


    这时沈椿回来了。


    廖在羽跟着廖在羽来找三十七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沈椿,娄絮又与他打了招呼,因而廖在羽与他也算相互认识。


    “两位前辈,廖道友。”


    沈椿一脸疑惑地看向蹲在地上捣鼓的廖在羽,又看了看柱子一样站在这里的两位前辈。


    “你们不是找长煊么,不进去?”


    池风和声道:“絮絮进去了,我们等她。”


    “噢,是这样。”沈椿原本还想客套几句,突然注意到廖在羽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是什么不对劲,他品不出来。


    只好出声问:“廖道友,沈某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廖在羽:“我听到了你的八卦。”


    她方才那是吃到了汁水甘甜的大瓜的眼神,喜悦至极而引起的无端狂热。


    沈椿:?


    他呼吸一屏,下意识就问:“长煊说什么了?”


    廖在羽:“这不太好吧,你当不知道行不行?”


    沈椿有点着急,蹲下就拨弄廖在羽手底下的器材。


    铸器道的道者与阵法是极其有关联的道途,因而沈椿也懂一些阵法。


    而他是学铸器道的,手劲比廖在羽要大,廖在羽一下子没拦住。


    但他学术不精。他操作之后静候两秒,屋里的声音就泄露了出来,而且加倍放大,清晰无比:


    “那你呢,你喜欢道尊什么?”


    “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的人间真情靠不住嘛。”


    “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没那么喜欢。”


    廖在羽瞳孔扩大,赶紧把东西从愣怔住的沈椿手里夺了回来,大汗淋漓地动手操作。


    声音消失了。


    空气变得寂静。


    谢谕朝廖在羽摊了摊手,传达着他的诧异和八卦。他原先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师徒。


    廖在羽没理他,直接呆坐在地上。她竟然在短短五秒钟的消耗之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虚脱感。


    姐妹,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池风忽地开口,声音一如平常一般清


    冽温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正事似乎商议完了,我进去看一眼。”


    他垂下眼眸,长睫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在三人的注视下,手臂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门把上。


    “吧嗒”一声,门开了。


    娄絮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了出来:“他有点太黏人了。”


    “怎么了?”


    高长煊站了起来,冷声道:“几位道友,怎么门也不敲?”


    气氛再度达到冰点。


    不仅如此,娄絮甚至莫名觉得天气冷得厉害。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抬头一看,发现墙上甚至泛起了晶莹的冰霜。


    虽然准备入秋了,但现在没到这么冷的时候吧!


    所以,师尊听到了,而且生气了?


    她低下头,极其心虚地抬起眼来看池风。脸没看到,腰带和衣裳的下摆倒是看得清楚。


    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紧张之下她决定主动出击。她低声道:“别这样……你生气了?”


    声音又虚又弱,带着一股请求的意味。


    但很显然,她没有哄恋人的经验,而这句话实在是过于含糊,含糊背后的多重含义恰好点燃了池风的想象力。


    你不会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吧?我只是说句实话而已……不可以吗?


    你别生气……我会害怕。


    你后悔了吗?……你要杀我夺宝吗?


    我就是不信任你,怎么了?你能改变事实吗?


    我不愿意跟你亲近。难道我不能有隐私了吗?


    他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抖了抖,连带着整片衣袖都在轻微地摇晃。他蹲了下来,对上了娄絮的眼睛。


    娄絮瞧见那对如冬日雾凇一样美丽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薄雾,好似神秘的海面升腾起热气,看不真切。


    她想伸手握住池风的手,但这时候身体和意识脱节了。她僵在那里一动都动不得,舌头也沉甸甸地动不了。


    我*你个火烛!我*你乐鹤!我***!


    还我健康识海!


    她只能跟池风干瞪眼。


    三十七扶额,仰头望天。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到了门口,把没来得及进门的众人都挤了出去。她关上了门,对外面的大家说:“你们还没吃午膳吧,走吧。”


    外面三人听懂了,三十七这是想给他们一个空间。他们都没有意见。


    沈椿凑上来,期期艾艾地道:“长煊……”


    三十七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我不曾瞒过你。”


    ……


    娄絮感觉要窒息了。她感觉自己的呼吸系统也要罢工了,只有心脏还在超额工作。


    “不要紧张。”


    池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只是细听之下,会发现其中带着一丝颤抖。


    娄絮在颅内疯狂解释,然而怎么都动不了。


    池风冰冰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膝盖上,一字一句说得分外艰难:“如果你……不喜欢,那我……”


    蓝眸里的雾气更盛了,眼尾泛红,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


    娄絮听不下去了,心疼得像捅了无数个窟窿似的,害怕有什么会一下子从窟窿里漏下去,永远离开自己。她下意识召出藤蔓,想捆住他的嘴。


    “唔……絮……”


    停!不想听!


    藤蔓疯长,层层叠叠地攀上他,把他往娄絮的方向推。


    池风没防备,一下子重心不稳,膝盖直接向下倾去。


    娄絮一惊,意识突然接上了身躯,能动了。


    她下意识分开双腿带着椅子往后溜,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声响结束时,池风的膝盖接触了地面,被束的身躯恰好落在娄絮的腿根处,头颅距离她的身体只有一指宽,逸出的发丝轻轻擦过她的长裤。


    引起一股怪异的痒。


    “师尊你听我解释!”


    娄絮整个人都不知道要摆放才好,一动都不敢动。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这个姿势太让人遐想了。天知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她绝对要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情急,刚才动不了。”


    池风也没动,话也说得很慢:“为什么动不了?我吓到你了?”


    娄絮:“不是,是识海的伤啊!”


    “那你现在……是想让我做什么?”


    池风的声音又低又柔,柔得像能拧出水来。他边说着,边把下巴搁在娄絮的腿上。


    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无论她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似的。


    娄絮咽了下口水。


    她突然想起廖在羽写的泼文里,第一节就有这个姿势。


    池风也一起看完了。


    他不会想多了吧?


    他就是想多了吧!


    “不想做什么。”她蹬了一下上面没有脑袋的那条腿,让腿间离池风远了一些。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说了实话:“刚才我说不了话。我怕你转身就走。”


    池风默了默:“不会。”


    娄絮试探着伸手,抱住池风的脖子。


    池风就着她的手缓缓跪直了身子。


    但这样不太方便拥抱。娄絮也跪了下来,把头埋在池风怀里。


    “对不起,我觉得我大概还是很喜欢你的,但是可能……可能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或者突然不理我了,所以……”


    娄絮试图解剖自己,但这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人怎么会这样奇怪。


    但她咽了口唾沫,还是把话说完了:“所以我不太愿意习惯你、让你方方面面渗透进我的生活。”


    因而才会嫌他黏人。


    “当然,可能还因为我的虚荣心……”


    想在三十七那里寻求某种认同,所以说自己还没那么喜欢他。


    不知道那句话他听到没有。


    “我觉得我不是什么……很值得被喜欢的人。”


    娄絮咬住了下唇,鼻子酸溜溜的,好像吃溜溜梅的时候,把汁液吸进了鼻腔。


    她一直在竭力想要成为一个符合身边人预期的人。


    小时候她想成为一个好孩子,上学之后想成为一个好学生、好同学。她尽力去融入那些她勉强能够接受的团体,以此来认证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世界。


    但是她很少与人全方位地交心,尤其是与某人日日夜夜地待在一块。她不喜欢和任何人维持某种长期的、亲密的关系。


    因而她仿佛很受大家喜欢,但似乎又被所有人遗忘。


    她习惯了随波逐流,沿着命运给予的路途,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新生活,丝毫不怀念旧人。


    毕竟没有人可以陪我们一辈子,不是吗。


    娄絮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但在华国上大学的时候,她非常敏锐地发现,身边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


    他们会有自己稳定的朋友圈,会经营自己的亲密关系。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没什么毛病,一个人也活得很舒服,但她偶尔也会妄想得到他们的热闹。


    否定,但期待,非常矛盾的心理。


    池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说。


    他抬手摁住娄絮的后脑,低头贴上了她的唇,轻轻舔舐她的嘴角。


    娄絮盯着虚空处,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吻并不炽烈,也不包含任何情欲。唇上传来凉凉软软的触感,很轻柔,很安静,但又意外地让人满足。


    似乎与一个用作安慰的拥抱没有任何区别。


    她突然觉得好受多了。


    娄絮直起腰,往后仰了仰


    ,离开他的怀抱。她心平气和地问他:“所以你生气了吗?”


    “……没有,”池风垂眸看着她,“我方才心里有些难受,失控了。没吓着你吧?”


    他一百多岁了。在他心里,絮絮是一个孩子,入道一年的后辈,会被吓到实在是正常。


    他谴责自己。絮絮的识海还受着伤,自己却差点没有抑制住水石。如果伤到了她可怎么办。


    俨然忘了娄絮有木果,她根本不怕水石的寒霜。


    “没事。”


    娄絮摇摇头,拉着池风站起身来。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总之是定了定神。


    “时间不早了,我联系一下廖在羽和三十七她们,看看后面怎么办。”


    她的口吻像云一样悠然。


    第74章 另一种口味的师尊娄絮:心碎


    ……


    小队集结完毕,众人搬了小板凳围着木桌坐成一个圆圈。


    “我有一个问题。”娄絮首先打断了沉默。


    “你们顶替的不是姹紫嫣红的茶师和跑堂吗?为何乐鹤会觉得你们能够把三十七带回去呢?”


    按说茶师和跑堂这种小喽啰,怎么可能打得过入道百年的三十七。


    廖在羽看向谢谕,谢谕掏出了一个锦盒:“乐鹤给了我一件法器,说是缚灵索。”


    廖在羽口气略有不满:“他什么时候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谕眯起暗红色的眼睛,浅浅笑道:“师叔祖我料事如神,知道用不上。”


    廖在羽狠狠瞪了他一眼。


    “照娄絮这么说,乐鹤其实是想我们用缚灵索把高长煊绑回去。如果我们没用缚灵索,岂不是让他平白生疑?”


    三十七适时开口:“就用缚灵索吧,装得像一点。到时候他必然问你们是如何抓到的我。我们再对对口供。”


    廖在羽:“所以我们的第一步是带着三十七混进去。之后呢?目标是什么?什么方式实现目标?可行性如何?”


    不愧是击云宗的顶级牛马,做事就是周全。


    未曾打过工就穿过来的娄絮脑袋隐隐发疼。她道:“一个个来吧。三十七,你怎么想。”


    击云宗的诉求,顶多不过是圣塔撤退,还他们一个安安静静的天道会。如何处理乐鹤,还得看三十七的意愿。


    三十七声音冷冽:“我要亲手杀了他。”


    廖在羽扫视全场:“有别的意见吗?”


    无人发言。


    廖在羽:“就这么定了。”


    娄絮:“但是,乐鹤手上有火烛,你们打不过。”


    谢谕笑容灿烂,把算计二字写得光明正大、明明白白:“怕什么。这不是有你和池道尊吗?”


    娄絮扭头看向身侧的池风。


    池风也侧过头,宽大衣袖之下的修长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娄絮抬头,有点茫然地看向他。


    酥酥麻麻的触感缠绕着手腕。她抽了抽手,没抽动。他的食指还在摩挲她的脉门,痒得很。


    谢谕见他们不说话:“池道尊,击云宗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池风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娄絮手上收回,看向谢谕,声音平静:“我可以帮忙。贵宗得欠絮絮一个人情。”


    谢谕一愣,旋即笑道:“可以。”


    廖在羽:“所以大家刚才的意思,是说道尊打头阵,高长煊下最后一刀,是吗?”


    没人反对。


    娄絮突然插嘴:“道品蕴含的规则之力太大,姹紫嫣红又在镇云城中心,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人民公仆廖统领皱眉。镇云城为击云宗提供资金,击云宗是有义务保护镇云城里的凡人和道者的。“对,也是个问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案?”


    娄絮:“等等,祝辰找我。”


    三十七看了过来:“祝辰?”


    沈椿指尖动了动。


    “应该是虹鬼。她被我杀了,魂体还在,现在寄居在祝辰的身体里。”对上了三十七疑惑又警惕的目光,娄絮不得不多解释了两句。


    “放心,她立了天道誓言,不会伤我。而且,她好像和乐鹤有仇。”


    三十七略略点头,就当是同意了:“他们确实有龃龉。不妨聊聊。”


    娄絮接通了祝辰的通信,外放。


    那头传来祝辰低沉的嗓音:“我们塔主有一个猜想,你听不听?”


    同样的声音,却透着慵懒的气质。娄絮一听就知道说话的其实是虹鬼。


    “虹鬼前辈,”她打了个招呼,“请说。”


    “道品可以被剥夺。”


    娄絮:“……什么方式?”


    宿主死了,道品自然就脱离宿主了。这不失为一种剥夺。


    虹鬼:“具体如何操作,也只是塔主的猜想。而我更不清楚其中细节。你姑且听听。”


    娄絮应了声。


    “我若没猜错,经过火烛那一烧,你已经彻底收服了木果,是不是?”


    娄絮含糊道:“或许。”


    “你去你师尊的识海里瞧瞧,若无意外,他的识海里,也有一个寄生的道品灵智。”


    娄絮一愣,下意识看向池风。


    不是说木果之所以有灵智,是因为它的属性吗?为什么水石也有?


    池风内视识海:“确实有。”


    虹鬼:“道品的技能皆因识海的灵智控制,只是在木果之前,并没有道品的灵智觉醒,因而无人会关注到它的存在。”


    “道品灵智间可以相互沟通,所以小姑娘,你可以试试让木果说服火烛,让它心甘情愿离开乐鹤。”


    娄絮:“好,多谢前辈了,我试试吧。还有其他吗?”


    虹鬼低低地笑了一声:“没了~祝你们好运喔~”


    廖在羽:“确实可行吗?能不能试试?”


    娄絮看向池风,在征得他同意后,试图指使小灰去与他的水石进行沟通。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灰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吱吱叫。


    它说对面跟个死鬼似的。


    娄絮:“……确实不可行。”


    “她说得很抽象,而且这也不是她得出来的结论,你说会不会是她的理解有误。‘灵智’不一定是灵智。”


    廖在羽思忖。


    娄絮看向廖在羽:“有可能。道品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叫天道规则块。你说所谓的‘灵智’,有没有可能是某种代码。”


    代码?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


    廖在羽懂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虹鬼说的沟通,其实是通过修改对方道品的代码,来达到解绑的目的。”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她也没说如何修改道品的代码。”


    “这东西太抽象了,又不是真的编程语言。”


    “就算是真的编程语言,我也不会啊,”娄絮摊手,“我又不学计算机。”


    “我也不学计算机。”


    非计算机行业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面面相觑。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好在娄絮耐心翻译了一遍,算是把原理解释清楚了。


    娄絮再度看向廖在羽:“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时间多的话,我可以再研究研究。”


    廖在羽:“有点来不及了。快中午了,DDL是明天。乐鹤说明天必须回去复命。”


    娄絮:“……准备两个计划吧。虹鬼说的方案,我今天和师尊再试验一下。如果明天我能试出来,就用。不行,还是硬打。”


    廖在羽看向众人:“还有人有意见吗?”


    没有。


    廖在羽:“行。我根据之前的发言,总结了一版计划一,大家看看有没有问题。”


    首先,明日启程之前,沈椿先将缚灵索改造一番,削弱其缚灵功能。


    其次,姹紫嫣红仍在营业。娄絮和池风打头阵,易容之后作为普通客人混入姹紫嫣红;廖在羽和谢谕紧随其后,押着佩戴了缚灵索的高长煊进入姹紫嫣红。


    再次,见了乐鹤之后见机行事。由池风担任主要战斗力,由高长煊决定动手时间。


    她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刻钟,又补充了诸多细节:“有人有疑问吗?”


    娄絮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廖统领,老打工人,有经验。


    刚才商量结束时明明只总结出了一句话,没几分钟居然就搬出了一份策划案。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现在不是有游尸围宗吗?外面还有圣塔布下的结界。我们怎么出去?”


    或许是因为库存不足,游尸的数量少了许多,但圣塔的进攻并未结束。他们甚至在外围布置了一个阵法,让精英弟子带队巡逻。要是见到击云宗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虽然说硬要出去,也能出去,但,物理硬刚,容易打草惊蛇。


    廖在羽:“有令牌,秒了。还有没有人有问题?”


    沈


    椿抬了抬手:“抱歉,我有。”


    “我也要去。”


    娄絮“啧”了一声。


    恋爱脑。


    ……


    上半夜,娄絮一直在识海里折腾,但她没把计划二折腾出来。下半夜直接摆烂,呼呼大睡。


    然而她在梦回那场大火。梅欢在通红的火焰里笑,狂风呼呼地吹,她头上金灿灿的步摇随风乱舞。步摇上的珠串像藤蔓一样伸展开来,把娄絮捆得像一只粽子。


    娄絮被吓醒了。


    对哦,金步摇。


    钱广进身上也有一堆金饰。


    梅欢能使用风舟的规则之力,是不是因为那只金步摇呢?……或许物体可以作为规则之力的载体?


    娄絮说做就做,还真在破晓之前,被她成功做出了一个载体。


    老藤做成的簪子。


    虽然不保证效果,但木果的基本功能,它都有。


    至少能控制藤蔓的生长,也能将神识灌注进藤蔓,执行最基本、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观察与沟通活动。


    毕竟,如果用肉眼来进行观察,眼珠会出卖你;用传音进行沟通,口型会出卖你。


    但藤蔓不会。


    廖在羽直呼好东西,直接一把夺过插在三十七的头上,拍了拍她的肩:


    “一会儿我们怎么行动,就全看你指挥了!”


    下午,计划正常执行。


    谢谕带着一个小箱子敲开了门,给娄絮和池风画上了易容。


    两人都是道品的宿主,说不好乐鹤知道他们的相貌。


    娄絮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犯起了花痴。“姐妹她师叔祖,你有二十下子。”


    瘫成液态的廖在羽挑了挑眉:“你好这口呢?”


    眼前的女子唇形饱满,鼻梁直挺,弯月眉清新淡雅,桃花眼优雅灵动,给人一种温婉柔和之感。


    娄絮:“是啊,我就喜欢温柔挂美人。”


    她心里珍藏着不少温柔美人。池风、天道道主,三十七虽然有点飒,但跟她说话的时候勉勉强强也能算半个温柔型美人。


    但她自己不是,她长得比较凶。现在长成这样,实在是谢谕的手法过于高超,直接把脸重塑了一遍。


    廖在羽:“说起来,你在现世的时候,混二次元吗?有没有喜欢的角色?”


    “热门的都了解一点,仅此而已。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也是。”


    现世虽有许多让人印象深刻的回忆,但对于胎穿的廖在羽来说,简直是上辈子的事了。也就说起一些特殊的词汇时,能触发她的回忆。


    她随口一问:“你XP是什么?”


    娄絮毫不犹豫:“白色长毛,年上,温柔贴心。”


    廖在羽看向池风。


    谢谕在池风的脸上专心施工中。


    “不如报道尊的身份证。”


    娄絮老脸一烫:“你小声点!”


    “怕什么。你师尊那层次的道者耳聪目明,你说得再小声他都能听见。”廖在羽一脸揶揄。


    “小羽毛,你们在聊什么呢?”谢谕笑着走了进来,接着看向娄絮:“你看看你师尊,还能认出来吗?”


    娄絮和廖在羽抬头。


    池风换了一张脸皮,骨相似乎也被重新捏了一回似的。颧骨有点高,额头饱满,剑眉锐利,脸部线条棱角分明,整个人看上去硬朗了许多。


    他此时面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显得分外严肃。


    娄絮眼神闪了闪。


    帅还是帅的,就是有点凶。


    廖在羽把娄絮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伸出两只手,冲娄絮比了个爱心,然后双手往两侧一歪,心碎了。


    你的温柔美人没咯。


    娄絮:……


    她翻了个白眼。


    但别说,真的别说,池风顶着这张脸的时候,她感觉尤其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直到她站在姹紫嫣红的大门口时,仍没散去。


    他们脚步才停下,迎面就走来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半老女子。她笑嘻嘻地道:“二位主子是生面孔呢。”


    娄絮回过神来:“嗯,前两日才来的镇云城。”


    第75章 青楼Cosplay中但play师尊……


    “那您运气好!”老鸨眉开眼笑,“这几日我们老板回来,还带来了不少美人。”


    娄絮心下讶然。


    乐鹤带来的?不知是什么性质的美人。如果是他的下属,那她和池风恐怕容易暴露。


    她心跳频率渐高,强装不在意地道:“什么美人?”


    “看您喜欢什么性别什么款式,我们这儿呀,什么都有!”


    老鸨贴近来,笑着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不知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一女一男一前一后,一同前来这种烟花之地,老鸨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两人衣着打扮都不俗,她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主从关系。


    娄絮侧头看向池风:“这是我侍卫。”


    他们来之前,商量好了身份。


    池风分魂社会化程度为零,本尊在她面前又高傲别扭,娄絮怕他出口成祸,就给他安了一个不必说话的身份。


    “哦哦,那您看……”


    “他是母亲派来保护我的,你们不必考虑他。”


    “好,小主这边请。”


    老鸨勾着红唇,狭长的眉眼弯弯,把娄絮带到了一排男美人的面前。


    不知道是基于计划顺利实施的考量,还是因为XP影响,娄絮挑了个眉目温柔、举止优雅大方的。


    那男人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眼里波光潋滟:“小生竹钦,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娄絮:……?


    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书生和小姐的剧本?


    “如如。”


    把絮字拆开,岂不就是“如”。


    小生竹钦上前两步,柔柔一笑,白皙娇弱的指节轻轻捏住娄絮的衣袖:“随我来。”


    娄絮顿时被一股竹叶的清香包围了。她皱了皱眉,万分僵硬地点点头。


    池风眼皮一蹙,而后松开,没说什么。


    “如如,他也要跟着吗?”美人笑意盈盈看向池风。


    娄絮袖子底下的手指勾了勾,别过头看路:“啊,是的,不然他会跟母亲告状的。”


    竹钦领着她进了房门,在池风尚且站在门外之时,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一会儿咱们行那事的时候,他也要在吗?姑娘喜欢那样?”


    虽然这癖好特殊,但毕竟是金主客人。如果客人有需求,他还能再喊一些人来。


    姑娘觉得这有点太刺激了。


    她受不了了,捂住了他的脸,龇着牙,一把推开。自己坐到了榻上。


    佯怒道:“别说了。你是客人还是我是客人?不要对客人的癖好指手画脚行不行?不该问的不要多说行不行?”


    竹钦说得再小声,师尊肯定还是能听见的。


    娄絮一边说着,一边朝池风那侧看了一眼。他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拿不准有没有生气。


    池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抬起,与她对视,复又挪开。


    娄絮心里咯噔。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任务的优先级比较高。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决定扮演一个不好伺候的客人:“我要喝茶。”


    竹钦被骂了两句,也不恼,笑着给她倒了杯热茶。


    娄絮接过,又“哐”地放回桌上:“太烫了。这么烫,想烫死我吗!”


    为了掩盖底气的缺失,她声音贼大。


    竹钦笑着道歉。


    其实杯子里的水并不烫,甚至可以说是温的。但他遇上脾气癖好的客人太多了,早就习惯了,他根本不在意娄絮的火气。


    只当她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被自己说穿了癖好有些羞恼。


    这也正常。


    甚至,那张优雅之上盛了几分薄怒的脸,看上去还有几分其他客人所没有的可爱。


    人都是视觉动物。客人长得漂亮,就算脾气暴躁些、阴晴不定些,他也情愿。


    竹钦把杯子放在手里,亲口把水吹凉,再捧到娄絮手边。


    娄絮喝了一口。


    就算她对茶不感冒,也能喝出这确实是一壶好茶。入口清新而不涩,回味甘甜而不腻。


    只是。


    她看了一眼像木桩一样杵在门口的池风。


    “这茶不好。我要喝凤凰单丛。”


    娄絮推开茶杯,神情尽力倨傲,冷声报了个自己有点印象的茶名。


    竹钦笑笑:“小生才疏学浅,未曾听过这样一味茶。不过既然姑娘不喜欢这种口味……日前老板带了一批新茶,就是味道有些苦,姑娘可要尝尝?”


    “就是要找管事的要,可管事小气,姑娘得等上一阵。”


    娄絮巴不得多等上几阵:“茶拿来,时间、灵石,我有的是。”


    竹钦道了个是,就出了门。


    房内剩下娄絮和池风面面相觑。


    这张谢谕捏过的脸,即便是没什么神情,也是十足十的充满了攻击力。即便只是与之对视,没过多久,娄絮心里竟然也觉得不安,偷偷移开视线。


    池风关上门,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


    娄絮摇头,小声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如何完成任务。”


    为了减少影响,偷袭是最好的手段。而想成功偷袭,最好是不要给乐鹤任何起疑的机会。


    所以,三十七等人要过上一个时辰才来,而他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玩上一个时辰。


    “我记得之前这里是有歌舞看的,怎么现在上来就开做呢?”娄絮小声嘀咕。


    难道上次跳舞的几位,也是幻境的一环?


    娄絮本来就没想睡这里的男人,她是计划着来看歌舞的。


    池风坐到了她身边,与她隔着半个身位。“这种花柳之地,从前来过?”


    坐这么远,声音严肃,带着几分冷意。再配上这么一张攻击力十足的脸,要不是娄絮熟悉池风分魂和本尊的性子,她都差点以为他这是生气了。


    没事的,只是本尊上号了。


    但是为什么本尊会突然上号?


    娄絮想起她与三十七说完小话之后,池风浑身寒气,满眼心碎的模样,心里就慌。


    她又暴击了师尊的心灵了吗?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赶紧解释:“我上次是有事,不是真想逛窑子。”


    池风“嗯”了一声,没说话。


    娄絮双手撑在身下,倾身凑近了些,额头几乎触及了他的鼻尖:“师尊,你生气了?”


    池风别开头,耳根爬上晚霞一样的红晕:“我现在是你的侍卫,你凑太近,一会儿竹钦回来,看见了容易起疑。”


    生气了。不过,应当好哄。


    娄絮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抹红,干脆跪在榻上,比池风高出一截。她捧住池风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不妨事,他要是看见我们之间……有什么,估计就不会缠着我了。”


    刚好圆上为什么她走到哪都要带着这位“侍卫”。


    完美。


    想到这里,她本想亲下去了,但看着这张陌生的、没长在XP上的脸,她眼皮跳跳,青筋暴起——她下不去嘴啊!


    眼见池风的脸黑了下去,娄絮心一横,眼睛一闭,狠狠把唇贴了上去。甚至伸出舌头不得章法地舔着他的唇,想往他的嘴里钻。


    然后非常意外地,她几乎是没怎么费劲就进去了。


    娄絮愣住了。她以为池风本尊会很抗拒,不可能真的让她亲到嘴里,所以没有想过一点后续。


    她其实不太懂该怎么亲。乱舔吗?


    上上回亲的时候,她就亲了个开头,接下来都是池风在亲。


    手里的肌肤开始发烫,耳畔传来身下人凌乱的呼吸声。


    就在娄絮犹疑继续亲还是跑的时候,池风抬手搂住了她的腰。


    她震惊得睁开了眼,发现池风气场全然改变。那股生疏生硬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水一样的温柔。


    娄絮绝望了。又切号???


    天知道,她是看上号的人是池风本尊,她才有胆子调戏。


    分魂太黏人、太大胆,她害怕。


    池风仿佛没看出来她眼里的尴尬,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俯身亲了上去。


    分魂控制下的舌头分外灵活,径直撬开了娄絮的牙齿,舔舐她的口腔。


    舌尖扫过她的舌面、牙龈和黏膜,敏感的神经立即运作起来,一股暖流自腹部荡了开来,让她浑身发颤,撑着他的肩膀就想离开。


    池风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摁着她的后脑,没放她走。


    他一开始还有些不知该如何操作,但十几息之后,竟然像是锚准了娄絮腔内的敏感点,灵活的舌尖在她口腔内一番肆虐,把她亲得喉咙里漏出一两声颤音,下身微凉。


    该说不说,师尊就是师尊。


    娄絮绝望地抓紧了池风的衣襟。


    在一间别人随时可以进入的房间里亲成这样,实在是太羞耻了。


    更何况她的计划本就是叫竹钦看到这一幕。她得扮演一个喜欢自己侍卫,但是碍于母亲却不能得偿所愿,只能去青楼寻欢作乐的纨绔贵女。


    娄絮一心二用,陷入纠结之中。


    池风见她没有回应,便颇为不满地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声带委屈地喊了一声:


    “絮絮。”


    “唔?……?!”


    他又亲了上来,拿唇摩挲着她的唇。紧接着,突然扬头,含住了她的耳垂。


    娄絮那对桃花眼瞪成了猫眼。


    就在两人的关系即将步入新阶段之时,门口传来了几句极轻的人声。


    “竹钦,那位姑娘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你做事顺着她一些。回头啊,妈妈赏你。”


    “妈妈放一万个心。”竹钦笑道。


    一只手落在木门上,传来轻微的声响。木门划过地面,“吱呀”一声拉得很长。


    来不及了!!


    娄絮爆发出征锋道道者该有的力气,一下子把池风压在身下,跨坐在他的腰上,外侧的手勾着他的腰带,解开一半。


    所有功夫都做好之后,耳边传来竹钦又惊又疑的声音:“姑娘,您这是?”


    “滚!”


    娄絮不忘自己的人设,异常愤怒地吼了一嗓子。


    “对不住,不知道二位是这种关系。”竹钦柔柔地笑了笑,妥帖地关上了门。


    娄絮松了口气,别着脸正准备从池风身上下来,却听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她身体一僵,不得不又瘫了回去。


    竹钦:“姑娘,您来这里,就算没用着我们的人,灵石还是要照付的哈。”


    娄絮烦得很,解开腰上的灵石一把扔了过去:“滚出去!”


    竹钦笑吟吟地接下了灵石袋,手放在门把上,将要离开的模样:“新到的合欢香,要不要给您点上?担保您的男人……!”


    娄絮抓起旁边的茶杯摔了出去,径直砸在竹钦脚前。茶杯碎裂,碎片飞溅,有几片堪堪划破了他的长裤。


    竹钦一惊,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笼罩上心头:“抱歉。”


    他关上门,靠在墙上,缓和着呼吸。他觉得额头有点发虚,往上一摸,摸出了一手水淋淋的胭脂水粉。他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姑娘是道者么?


    他也是一个望灵境的道者。他在此前就做过不少客人的生意,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感到如此可怖。


    那是什么?


    似乎是一种不可违逆的规则。


    竹钦摇摇头,把这想法挤出脑袋。


    瞎说什么呢?有可能是被对方的神识碾压了罢了。


    他深呼吸,然后抬脚朝老鸨走去。


    ……


    房间内。


    娄絮坐在池风腰上,犹如坐在老虎腰上。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第76章 魂体贴贴“不继续吗?”


    一个时辰,只过去了一刻钟。


    她还要在这么尴尬的地方呆那么久!随时可能迎接青楼打工人的检查!这可怎么熬!!


    假戏真做?


    这戏她可做不太动。


    至少不能对着别顶着这张脸的师尊做,太凶了。


    池风自己的皮子,怎么看都是清冷中带着些优雅和温柔的美人皮


    ,不像长辈,说是邻居哥哥也过得去。


    现在这张皮子,不苟言笑,真有些师尊的样子。她怂啊!


    娄絮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靠着池风玩他的碎发。


    “絮絮。”


    漫无边际的思绪被打断,娄絮还没反应过来:“嗯?”


    池风哑声:“不继续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直白的颜色用语,但娄絮还是觉得羞赧。她小声实话实说道:“……你顶着这张脸,我继续不下去。”


    池风笑了笑:“无妨,把帐子下了吧。”


    娄絮有点不明所以,还有点心惊肉跳,但她还是照做了。


    重重叠叠的纱幔从头顶垂落,笼罩住了榻上二人。娄絮觉得帐子外的世界变得朦胧了,而身下的人变得更加清晰了。他的一呼一吸,他腰腹上的肌肉线条,他肌肤下跳动的脉搏,都变得尤为引人注意。


    “易容不过是生死道的小手段。”


    池风抬手,抹了一下脸。


    灵光闪过,那张贴合娄絮XP的脸奇迹般地出现了。


    长发迤逦,散漫于身下;面容柔和,眉眼却点染上了几分情欲。那双海一样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里面雾气蒙蒙,隐隐透露着几分期待。


    娄絮突然懂了。


    只要他们在做,老鸨和竹钦就不可能进来查看。因此他们长什么样,并不重要了。


    此时重要的是,让老鸨和竹钦认定他们的身份——偷情的贵女和侍卫。


    池风勾起自己解到一半的腰带:“可以吗?”


    几乎是气声,轻得很,带着一种祈求的意味,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色气。


    娄絮不语,默默把头埋在池风胸前的衣襟里,抗拒的意味被鸵鸟的专属动作呈现了个十足十。


    池风抱住了她的腰,抬起背部坐了起来,两额相抵。仿佛无声询问。


    娄絮感觉一道目光越过了她的皮肤和深埋于地底的脸,照在了她柔软的心上。


    看来非得说上两句不可了。


    她声若蚊蝇但义正词严地找起了借口:“师尊,你和本尊总有一天要融合的。你本尊又不喜欢我,万一以后你提上裤子不认人,我可怎么办。”


    腰间的手紧了紧,池风道:“喜欢的。”


    “不信,除非他亲自出来说。”


    池风本尊喜不喜欢自己,娄絮心里有数。她就是看准了池风本尊不会在此刻上号。


    徒弟跨坐在自己腰上,自己腰带还解了一半,他一睁眼,岂不直接晕过去。


    只要他不上号,她就能糊弄过去。万一本尊真上了号,那这就是她的主场了,她根本不带怕的。


    “他不出来,你进来。”


    池风额间冒出来一只半透明的小手,探入娄絮的眉心。


    娄絮的识海中,眉眼紧闭的魂体忽的睁开了眼,紧接着手臂被抓住,一下子被拉出了识海。


    然后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有点太突然了哈。


    娄絮一脸惶恐地看向身侧的池风分魂:“你拉我进你的识海做什么?”


    她已与池风神交两次。尽管两次都事出有因,没有太多刺激的感受,但她对池风魂体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了,故而没能防备。


    分魂在池风的识海里修养了半月,棉花状的魂体本貌已经消去,露出了人体的轮廓来。只是画质粗糙,细看下来,还有些模糊。


    分魂揉了揉娄絮的头:“不是要他亲口与你说?”


    娄絮百口莫辩,遂沉默。


    行吧。


    这时,她闻到了一股香气。


    不是草木清香,不是牛羊肉香,更不是人的体香。


    是什么呢?娄絮下意识抬头找寻。


    两人的所在,与嶂台空间的竹楼有些像。眼前是一扇大窗,竹帘卷起,窗外有羊驼在咀嚼葡萄。窗边有榻,榻上坐着一个形貌清晰的池风。


    是本尊。


    娄絮的目光停留在本尊身上,魂体的鼻子轻轻抽动:“好香。”


    本尊并不是端端正正地坐着的。他一只手的手腕被手铐铐住了,半坐半躺靠在榻沿。


    见了娄絮,他的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一抹亮色。


    他挣扎了一番,铁链晃得哗哗响。他垂眸道:“我是你师尊……放尊重些。”


    娄絮挠了挠头,看向分魂,无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都没做呢。


    这手铐可不是她铐的!


    是你吧!分魂!


    分魂不语,只牵起她的手,连拉带推把她提溜到本尊跟前。


    娄絮百般不情愿,一步停三回。但最终,她和本尊两魂,几乎脚尖顶着脚尖。


    本尊别开脸,透过稀碎的银发能看到通红的耳根。


    其实只要识海和身体没出问题,无论是谁上号,本尊和分魂都能同时感受到外界的传来的刺激。


    他此刻就能感受到絮絮正骑在他的腰上,柔软的身子贴着他的,双唇搁在他的左胸上,距离一点雪梅极其相近。


    而娄絮先前是觉得不太好意思,现在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香,太香了。


    如果非用点什么来比喻,她会觉得那味道像烤羊肉串,营养、大补,且美味。


    大概是因为魂体受伤,而魂体交融又能治愈她的伤口,因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饥饿来。


    吃掉他。


    不行。不行。他不愿意。这不好。又不是刚需,她干嘛去欺负别人呢?


    娄絮稳住了自己的冲动。


    池风分魂适时开口,挽救了娄絮岌岌可危的理智:“你听到了?絮絮想听你亲口说。”


    池风的两个魂体是不必用语言进行沟通的。分魂开口说出来,不过是说给娄絮听的——他带娄絮进来,是让娄絮听本尊亲口说喜欢她。


    娄絮的脸颊蓦地红了,整个魂体开始发起烫来。


    “不听了。”她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挣开了分魂的手。


    内心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她心道不好,她道心要不稳啦!


    要不就咬一口?


    又不是第一次了。魂体罢了,咬一口,既不会留痕,也不会出血。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本尊。本尊被盯得受不了了,他垂下眼眸,不语,一副气极的模样。


    谁知娄絮凑到他面前,弯腰,抽着鼻子,礼貌道:“师尊,我能……能咬你一口吗?”


    池风本尊说不出一句重话,那对蓝眸里罕见地爬上了几分慌乱。也不知道是抗拒、紧张,还是期待。他双唇微张,半晌吐出了个字:“……你!!”


    娄絮犹豫了,又要直起身子来。


    分魂上前。他在带娄絮进入识海之前,特地为自己裹上了一层神识。如今他卸下神识,摁住了她的肩。


    一触即分。


    他俯身贴近娄絮的耳边,发丝垂落在肌肤上,引起阵阵颤栗。低沉的语句恍若魔鬼低语:“想咬,那就咬一口吧。”


    娄絮眨了眨眼睛,幡然醒悟。


    是了,这里是识海。根本不可能存在墙纸爱的行为!如果本尊不愿意,他给自己裹上神识作为防护不就行了?


    唔,让她吃一口他的头发丝吧!哪怕只是一嘴头发丝也是很有营养的!


    娄絮咽了一口涎液,跪到了榻上,伸手撩起本尊的长发,低头啃了上去。


    本尊:!!


    小楼之外,识海之中,亭台楼阁在高阳下熔融着,模糊了迥异的色泽。池水被风推着拍打着岸边的沙地,池与岸的边界在不断地混杂着,激起一重又一重、比欢快更欢快的自然的歌声。


    识海外侧的身体粘腻着,呼吸逐渐加重,喉咙不可抑制地漏出几声轻叹。


    两人的魂体纠缠着。


    窗外风云变幻。娄絮听见了风声、雨声,呼呼作响、淅淅沥沥。风推搡着云又融入云,雨水湿润大地又渗透进入大地。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冰雪落下又消融。


    仿佛世界都在此诞生。


    植物抽条,冒出绿油油的藤蔓。


    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吗。


    不,不对。那不是春天,那是生机。生机一直潜藏时空之中,无论春、夏、秋、冬,东、南、西、北。


    生机,是渴望、是纠缠、是爱欲;是不甘、是憎恨、是恐慌。


    是由生发和滋养奔向寂灭与死亡之间的一切。


    娄絮的魂体蓦地睁眼,看见藤蔓爬满了他们的魂体。


    纠缠,似乎要把两人绑得更深、更深。


    她在颤栗之中呢喃:“我找到了。”


    本尊被她弄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说:“什么?”


    “木果的钥匙。”


    “嗯?”


    “你先别动,让我……试试。”


    娄絮翻了个身,躺到一边,没再挨着身侧的魂体。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着。


    知


    觉随着藤蔓的蔓延而延展,找到那块属于水石的特殊印记。藤蔓轻轻点了点。


    刹那间,分魂抬起了头,本尊止住了喘息。


    他们和水石的联系,消失了。


    两道声音同时道:“絮絮?”


    没人回应。她睡着了。


    本尊抬起眼,扯断分魂凝出的手铐,为自己裹上了神识,翻身把絮絮圈在怀里。


    他也困极了。


    ……


    沈椿对着一池歌舞喝茶。他眼睛没怎么转,耳朵却在凝神听着。


    墙后隐藏的回廊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步伐很轻,近乎匀速,是鬼修的灵体才能做到的。


    还有两种脚步声。一个步伐虚浮,一个步伐稳重,前者是近乎凡人的体质,后者是道行不低的征锋道者。


    如此细微的差别,普通道者很难听出差别。但鬼修和妖族可以,狐妖的耳力尤其好,再细微的差别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沈椿知道,是高长煊他们来了。


    他没有任务,只是自己放心不下。他静观其变即可。


    三人从后院的小门走进茶楼,从暗道向上穿行。三十七被缚灵索捆着,任由廖在羽拉着她。


    茶楼原只有两层。乐鹤来了之后,往上多盖了一层,平日就住在上面,会见下属,“兼寻欢作乐。”


    廖在羽的语气里充满嫌弃。


    走了两层木质楼梯之后,谢谕向前一步,打开了前面的那扇雕花木门。


    三十七看向门内。


    极大的一个大堂,摆着几张案几。乐鹤就坐在主位上,一个侍从站在一侧为他倒水。


    他笑手里握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好久不见啊,长煊。”


    三十七压了压长眉,低声嗤笑道:“别这么叫我,恶心。”


    “好歹是多年的老相识,说话真叫人伤心。”乐鹤似乎很遗憾。


    “寸言、小毛,把长煊带过来,然后把放开缚灵索解开吧。”


    谢谕和廖在羽依言。


    三十七被“押”到了乐鹤身边。


    乐鹤拉出软垫,请她坐。廖在羽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谢谕为她松绑。


    乐鹤轻声道:“你伤得很重,这么不想见我吗?”


    他的目光落在三十七的脖子和手臂上。上面有几条划痕,胳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


    三十七反问:“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乐鹤为三十七倒了一杯水,看向侍从和廖在羽两人:“你们都出去,不要让别人进来。可懂?”


    三人应了声是,离开了。


    廖在羽最后把门轻轻关上了。潮水般的神识覆上门来,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情况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点烦躁:“乐鹤要做什么?他这神识屏障……我们的信息还传不传得出来??”


    三十七和他们联系,虽是打算借用娄絮的藤蔓,但用以传递信息的却是神识。


    谢谕扫了一眼那屏障:“先联系上娄絮,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毕竟是木果的宿主,说不定能够直接联系上三十七。


    廖在羽冷静下来,给娄絮打了个通信。


    ……


    娄絮的腕上的通信玉珠在隐隐发烫。


    池风的手恰好扣在娄絮的手腕上,分魂感受到了那股热意,睁开了眼睛。


    絮絮还在他的识海里休息,他不太想立即叫她。


    他点开了玉珠,沉声道:“哪位?”


    廖在羽瞪大了眼睛。她沉默了一瞬,艰难道:“道尊。是我,廖在羽。娄絮呢?”


    池风温声道:“她在休息。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第77章 被揉得很舒服三十七感觉自己被恶心到……


    玉珠那头,廖在羽的眼神变得古怪而且玩味,多巴胺从中脑渗出,一股堪称兴奋的情绪涌了上来,一身的丧气都淡了不少。


    “嗯?这么高兴?”


    谢谕挑眉,颇有兴致地侧过脸看她。


    廖在羽没理会谢谕,继续通过通信玉珠跟池风沟通:“也不是什么大事要说……不对,是大事。”


    她以极高的职业素养,强行按下八卦的心思,把乐鹤用神识构建结界的事说给池风。


    池风应声道:“好。”


    通信挂断。


    分魂回到识海,本尊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任由分魂抱起娄絮,把她带回自己的识海中。


    这一折腾,娄絮悠悠转醒。


    她意识朦胧地翻了个身,头靠在池风身上,脸贴着他的胸膛,缓缓睁开眼:


    “唔……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睡了大半个时辰。”池风揉揉她的脑袋。


    手感很好。他又多揉了两下。


    娄絮被揉得很舒服。意识逐渐回笼,摁住了他的手蹭了蹭。


    好香、好白、好美。


    喜欢。


    “三十七他们来了吗?”


    池风把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娄絮捕捉到了边角料:“……你接了廖在羽的通信?”


    池风不明所以:“嗯。”


    “她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不是我接?”


    “我说你在休息。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娄絮突然老脸发烫。她想往脸上打一个鸡蛋煎着吃。


    “怎么了?”


    娄絮把自己团吧团吧蜷了起来:“完了,现在廖在羽肯定知道,哦不,肯定以为……”


    回去肯定会被廖在羽一个人包围,问东又问西。


    “什么?”


    “以为我们在这里……”


    说不下去了。


    娄絮掀起身旁的被褥盖住了池风的脑袋。


    “你别管。”


    她坐起身来,脑子终于捕捉到了重点。


    “你刚刚说的什么神识结界?是怎么样的?”


    神识化作结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操作。只是对神识要求很高,大部分道者都达不到那层次。


    而娄絮入道不久,学习时间有限,故而尚未了解相关知识。


    池风掀开被褥,无奈道:“我凝一个给你看看。”


    一缕半透明的白光自他眉心亮起,形成一个球状,罩住了两人的身形。


    “神识结界,主要用作隔绝他人神识的窥探,并无他用。”


    娄絮伸手想触碰那道光,手指却穿了过去。


    池风的神识太关注娄絮了。娄絮的指尖触碰到了结界,他的魂体就泛起了一丝轻微的痒意。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温声道:“并且,设下结界的道尊能够感受到触及结界的所有事物。”


    娄絮:“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这种感知吗?”


    “有点困难。不过,如果结界主人的魂体发生了意外,他可能会注意不到结界产生的波动。”


    那也很难。乐鹤有火烛护体,一般的道者伤不到他的魂体。


    也就是说,三十七的信息是传不进来了。


    她在结界里面,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乐鹤又性子古怪,指不定发生点什么不太好的事。


    娄絮蹙眉,正色道:“太危险了,我要去找三十七。”


    池风应了一声,从榻上站起,整理起了衣物:“絮絮打算直接同他对峙么?”


    “也不是不可以,不是有你吗?”娄絮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把你的水石关上了。”


    好像也不必硬刚。


    神交结束之时,娄絮忽然顿悟,懂得了木果的“代码”,掌握了开启、关闭、绑定、解绑道品的能力。


    只需要借


    助木果的力量,以魂体或神识作为媒介,她的藤蔓轻轻一拨,乐鹤就将再也无法调用火烛的规则之力。


    娄絮凑到池风身前:“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池风绑好腰带,握住了娄絮的手:“我感觉很好。”


    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好。


    握住娄絮的那只手不像池风的手。干燥、温暖,似乎很有力气。


    没了水石作祟,他的身体明显变得活泛起来。光是摸着手,都能从里面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娄絮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只是,如此一来,池风也无法使用水石的规则之力了。别说拥有火烛的乐鹤,他可能连初始版的乐鹤都打不过。


    而且,如今她能控制水石的开关,想来战力也算比池风强上不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或者自己身为师尊的威严被挑战了?


    人心最是复杂。


    娄絮从未与旁人构建过亲密关系,哪怕是双亲和友人。


    即便是穿越之后关系最好的苏间莺和廖在羽,她与她们之间也并非毫无间隙、完全信任。


    她与池风虽然交过心,但她总是惶恐的。对她而言,和任何人构建亲密关系,都是一项重大的挑战。


    她喜欢他,所以她更会慎重地对待;因为更慎重,所以更惶恐,更患得患失。


    池风有些茫然地看着絮絮的笑容逐渐消失,甚至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他用那只温暖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顾忌我。有你在身边,水石对我的影响不大。把它打开吧。”


    “好。”


    娄絮轻轻蹭了蹭头上的那只手,将魂体上的藤蔓探入池风的识海,点开了水石的开关。


    ……


    三楼。


    三十七和乐鹤相对而坐。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


    “喝茶呀。怎么不喝茶?”


    “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三十七的手抚上胳膊衣物上的划痕,不语。


    乐鹤立即悟到了什么。他笑眯眯的:“寸言和小毛动手没个分寸,应该好好请你的才是。要不要我为你疗伤?”


    “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三十七看向他,暗紫色的眸子里却冒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


    许久之前。


    灵洲中部,天泽。


    圣塔最初的属地。


    一片花海坐落在山谷之中。风吹过植物的茎叶,发出轻柔的“沙沙”之声,仿佛神佛在低声歌唱,宽慰来人受伤的心灵。


    三十七在花海里坐了很久,从日出到日落。有蚂蚁沿着她垂落在地的衣物爬上了她的皮肤。


    她浑然不觉。


    直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孩子,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


    “我认得你,你排序三十七。”


    女人自顾自坐下,目光看向远处。


    “你叫高长煊,是吗?很好听的名字。”


    三十七讶然,微微侧过脸,看向来人。


    除了三大护法,圣塔的大部分道者,都以序号相称。她没想到居然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入目是一头棕红色的卷发,晚霞一样的色泽。她对上了一对温婉的眼眸。


    “你……是您?”


    三十七站了起来。


    “不必紧张。公事之余,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道者。”


    “……”


    “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聊聊。”


    三十七动了动嘴唇:“亲情、爱情、修道,对于人生来说,到底该是什么呢?”


    棕发女人叹息:“太有深度了。想聊聊具体的事吗?”


    她们聊了很多,坐到月亮升起。


    棕发女人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她频频点头道:“你很好,你只是缺乏一点信念。”


    三十七道:“人必须有信念吗?”


    棕发女人自顾自说:“信念不是别人能给你的。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三十七默然。


    她有太多人事留有遗憾。对于她来说,它们不过是不做不行的任务、应然,却并非她的愿望。


    她想做的事?她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字。


    “您呢?您有什么想做的吗?”


    “赎罪。”


    “想要赎罪……为什么要留在圣塔?”


    “留在圣塔并非我的意志。”


    女人站起身,叹了口气。奶白色的雾气散入了夜空:“不必学我,长煊。我过得并不好,你也不必向我看齐。”


    她好像还有事,侧头与三十七道了个别,然后匆匆御风而去。月光如水,为她遥远而飘逸的长发镀上了一层莹白。


    那是三十七第一次和她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序号三。


    文岚。


    她叫文岚。


    ……


    饶是百年旧事忽然浮现,三十七还是感到一丝动容。她垂眸掩起了眸底的雾气,对乐鹤露出了受伤的胳膊:


    “那你,轻一些。”


    划痕不深,却未经处理。血丝暴露于空气之中很久了,呈现出暗褐色。


    乐鹤坐了过来,不知从哪里取出了药膏,轻轻涂在她的皮肤上。


    他闲谈似的,随意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托你的福,过得挺好。”


    乐鹤:“真的很抱歉,当年的事,我想我们有些什么误会。”


    “是吗。”


    三十七鬼修独属的强悍神识释放出去,绕着神识结界巡查了一圈。


    没有破绽,消息传不出去。


    乐鹤微微颔首:“没骗你。你的弟弟和小妹,我也很遗憾。我为他们打了棺椁。”


    灵药很灵,皮肤很快结痂,然后脱落。乐鹤摩挲着她的肩膀,帮她把脱落物拂去,露出光洁平整的肌肤。


    三十七微微蹙眉,但没躲开:“乐鹤,我们回不去了。还有,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是吗?如果我说可以呢?”


    他缓缓抬头,笑得很自信。


    三十七听得思绪都顿了顿。她感觉自己被恶心到了。


    然后听见头顶传来了娄絮的声音:“三十七?是你吗?”


    她下意识伸手摸上头顶,摸到了一支木质发簪。她颇为惊喜:“嗯?”


    乐鹤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如何?你同意了?”


    三十七被气笑了。两人好歹谈过几年,她清楚乐鹤的性子:“条件是什么?”


    果不其然。乐鹤为她倒了一杯水:“我听闻你从前在泯念道尊的府里谋生。你可曾见过他的徒弟?”


    “当然。她像我的小妹。”


    “我知道你很怀念你的弟弟小妹。只是逝者已逝。但如果是她……”


    乐鹤笑了:“这好办。把她接过来吧,你可以同时和我、和她一起生活。”


    在外面听了全程的娄絮沉默了。


    她方才发现,由于三十七头上戴着木果规则之力的载体,因而她可以通过木果与三十七沟通,同时也能听到和看到那边的场景。


    她从乐鹤为三十七处理伤口之时就开始听了。结合之前已知的信息,她大概听懂了两人的对话。


    怎么会有人这么没脸没皮。先杀人家人,再逼死其弟弟小妹,然后将人追杀致死,最后假惺惺说给弟弟小妹准备了棺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是哪跟哪呢?乐鹤活久了得了老年痴呆?”


    娄絮忍不住小声吐槽。


    廖在羽在旁边开足火力:“也不知道上了年纪的男人都这样,还是男人都这样。啧。”


    站在她们身侧两位大龄男性无辜躺枪。


    娄絮看不下去了。


    她对三十七说:“三十七,你要是准备好了,想办法让他接触到我给你的发簪。我可以试着削弱他。”


    “你不用担心,我和师尊在外面,随时可以开打。”


    第78章 “客官您要几间房?”想自己待着但又……


    三十七的思绪顿了顿。


    不久前还被她悉心照料的妹妹,已经有能力保护她了。


    她取下了那根发簪,低着头递给乐鹤。


    乐鹤眼神里闪过几分诧异和了然,不动声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调笑道:“怎么?我们还需要定情信物?”


    “不可以吗?”


    三十七把发簪收了回去,目光看向别处。


    “不可以的话,那算了。”


    三十七和乐鹤好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对乐鹤,可谓是百依百顺。就算得知家人是乐鹤所杀,她也曾纠结过一阵:


    是复仇,还是逃离,还是假装不知此事?


    她曾经以为乐鹤爱过她。


    乐鹤想必也以为她爱惨了自己。


    所以……能骗到他吗?


    “既然是定情信物,我们必须得相互交


    换的呀。”乐鹤从头上取下自己的发簪,上面镶着一颗亮闪闪的红宝石。


    “我先帮你绾上,可好?”


    “嗯。”


    娄絮在外看着,松了一口气。三十七心里却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硬着头皮等待他一点一点接近自己。


    修长的手指触及她的头皮,热气扑在她的耳上。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到——


    “嘭!”


    三十七一个翻身,掀翻桌案,


    几乎同时,炫目的火光自乐鹤的发簪处迸发而出。


    她堪堪躲过那道攻击。


    两人对峙一息。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动手!”


    大堂的木门被藤蔓破开,或粗或细的藤蔓自四面八方而来。寒气攀附着藤蔓逐渐延展,洒在地上的茶水凝结成冰。


    三十七的眉微蹙。乐鹤发现端倪,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如果如此轻易就被打败,那他也活不到现在——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火焰自乐鹤的手臂四肢上迸发而出:“你的发簪都递到我的鼻子下了,怎么可能闻不到?”


    娄絮懂了。


    是了,她和池风对道品的气息都很敏感,那几乎可以说是道品宿主的共同特质了。倒是她欠考虑了。


    算了,没关系,不行就来硬的。只要她的藤蔓能碰到乐鹤,胜利就稳了。


    娄絮召出藤蔓,想把三十七拉到自己身边。


    然而乐鹤的反应很快。他扑了上来,五指微张成爪,攥住了三十七的手腕。


    “既然你背叛我,那……一起死吧!”


    火焰自三十七的手腕向上蔓延,她的肉身瞬间燃烧起来。速度快到娄絮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感觉藤蔓一烫,猛地往回缩。


    糟了。火烛的火焰是能够灼烧神识和魂体的!!就算是鬼修也不能避免火烛的伤害!


    娄絮朝三十七喊:“先出来!”


    又冲池风喊道:“师尊!!灭火!”


    三十七的魂体猛地飘出,其上已经燃着熊熊的火焰。池风的冰霜如期而至,镇住了大火。


    “你是鬼修?”


    手里的躯体泯灭,乐鹤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你竟然死了?”


    三十七冷冷地看他:“拜你所赐。”


    她飘到娄絮和池风的身后,直接用神识与娄絮交流:“我要怎么做?”


    娄絮迅速道:“我伺机把他的火烛夺过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成吗?”


    “可。”


    得到了三十七的肯定,娄絮与池风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动手。


    覆着寒冰的藤蔓瞬息缠上乐鹤,枝尖坚硬,直接往他额间戳了一个血洞。娄絮的神识横冲直撞,想要直接破开他识海的防御。


    池风看出了娄絮的企图,用直接神识与她沟通:“我为你开路。”


    神交结束之后,娄絮的神识也突破了意动境,停留在意动初期。但是池风早已意动后期,比娄絮要强了不止一点。


    他右手两指一并,在空中画了个符。神识凝聚,瞄准乐鹤的脑门。


    “神识凝针,准备突破。”


    “好!”


    复杂的神识操作,娄絮还没学会。但把神识搓细成针,她还是懂的。


    通过神识进行沟通,速度更快,更加隐秘而且便捷。他们说了好几句话,也不过两息。这么短的时间,乐鹤只嗅到了危险,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想做什么。


    一阵剧痛自识海深处传来。


    他发觉自己的识海被入侵了。


    除了专修神识的道者,一般人不会用神识来攻击意动境道者的识海。


    若神识是一枚火药,那么意动境道者的识海就是汪洋。以火药投汪洋,投了跟没投有什么区别?


    除非像白菇一样,能精准找到道者的魂体,才能一击毙命。毕竟,神识只是魂体的外延,体量又大,损失多少,一时间影响不大。


    乐鹤不明所以地皱眉,并把魂体藏好。


    刹那间,火烛的焰火燃烧得更旺了。两道相克的规则之力正在对冲,这对双方都是不小的消耗。


    娄絮操作着神识寻找火烛的代码。她分神问池风:“能坚持多久?”


    “还有十五息。”


    池风的魂体一分为二,分魂的伤还没好全,神识在强度上必然比不上乐鹤。等他支撑不住之时,娄絮本尊与乐鹤识海内残留的神识就会失去联系。


    虽然如此也不会损失什么,但火烛过于凶猛,木果又帮不上忙,一切都靠池风支撑,他会很累。


    娄絮眯眼:“够了。”


    她捕捉到了火烛的印记。神识藤蔓迅速生长,细嫩的四菱叶往火烛之上轻轻一拂。


    噗!


    火焰熄灭了。


    乐鹤大惊失色,色厉内荏:“你们做了什么?”


    他手心雷光炸起,握住刺入眉心的藤蔓,想要将其毁灭。


    然后……没等术法完成,手里的雷光就被木果吞噬了。


    藤蔓突然变大,粗砺的枝叶将他狠狠一撞,撞倒在地。


    乐鹤:?


    他颇为无措地干瞪着、沉默着。


    娄絮喝道:“三十七,交给你了!”


    寒意和藤蔓缓缓退场。


    乐鹤眼前的白色雾气散开,一个黑色人影从中缓缓走出。


    是三十七,她又凝了一具肉身。她拎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暗紫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她勾起了一抹笑,指尖划过寒刃。她轻声道:“好。放心。”


    “长煊——”


    “别怕。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你之前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


    这一架打得声势浩大,但是鉴于众人有心放轻手脚,受损的也只有姹紫嫣红的茶楼。


    镇云城的道者以击云宗为主,因圣塔围攻,多数在总内。因而姹紫嫣红的客人多半是凡人。活着事大,其余事小,他们听到上面有道者打架,提上裤子裙子就跑了,三层的地板就算烧掉了几块砸在二层和一层,也没多少人员伤亡。


    事情解决了,娄絮和池风就下班了。现在,就是等三十七完成夙愿、廖在羽和谢谕处理他们击云宗的事务的时候了。


    游尸、围攻。如果运气不差,应该能一次性全部解决。


    虽然天道道主为她定下的目标是收复风舟,但火烛毕竟也是天道规则块,应该勉强能算及格?


    风舟在钱广进手里,她没有立场去取。也不知道廖在羽和谢谕知不知道这件事。


    娄絮在等天道道主联系自己。


    镇云城的街道繁华依旧。


    圣塔围攻的只是击云宗,镇云城内的凡人,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起初听到击云宗被围攻,当然不乏胆小之人收拾包袱离开临云高原。但过了十几日,都未见游尸攻城,也没见到什么圣塔的恶徒,于是逐渐也无人在意。


    今夜有传闻说姹紫嫣红有高手斗法,一时间倒是传得沸沸扬扬。但当好事者赶去围观之时,什么都没看到。


    好事者:……?


    哪个蠢货传的谣言?


    夜市仍然灯火通明,胆小的回家睡觉了,胆子稍微大点的也在“没事的没事的再吃一把烤串吧”的劝声中逐渐放开胃口。


    娄絮拉着池风在夜市里逛吃一番,打了几个哈欠。她的神识虽又升级,但是识海的伤还没有好全,精神依旧不佳。


    于是拉拉池风的衣袖,两人在姹紫嫣红边上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现在回击云宗,一是放心不下三十七等人,二是没有人带着,想悄无声息回击云宗有点难度。


    回上仙宫的选项不在娄絮的考虑范围内,这边牵挂太多。


    “客官您要几间房?大床房还是双床房?”


    镇云城的客栈,基本上都有这几种不同的规格。此处生产力之高,可见一斑。


    就是——


    挺烦的,又是这个桥段。


    无论是什么性向的爱情小说,作者都特别喜欢这么安排: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主角不得不住在一起。就在这晚,两人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或者干脆一步到位,完成最激动人心的戏码。


    娄絮在廖在羽的小说里也看到了这桥段。


    所以


    ——


    “两间。”


    今天过得太刺激了,她想自己待一会,以便恢复精力。


    店家看了一眼黏黏腻腻牵着手的两人,沉默了一下。灵洲民风开放,临云高原尤其开放,只要是相互喜欢,私底下怎么相处也无妨。


    因此携手来客栈的情侣,少见开两间房的。


    怎么?吵架了?


    虽然想八卦一番,她还是忍住了。她把两把钥匙递给二人,目送二人朝楼上走去。


    啧,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哄人都不会呢?


    娄絮打开房门,门都没关就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困了。她表示今天洗完澡就要睡觉。


    她预感天道道主今晚就会来找她。


    于是她冲还站在身后的池风挥挥手,一个闪身,闪进了嶂台空间的小竹楼。


    洗澡,还是专属浴室来得香。


    但是睡觉最好还是在客栈睡。嶂台空间距离灵洲太远,三十七他们联系不上她。


    先泡了个药浴,再洗了个澡,最后指使藤蔓给自己洗了衣服。娄絮做完一切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客栈的床上,身下压到了什么又硬又软的事物。她在黑暗中惊恐地瞪大了眼,一下子弹起来,一根藤蔓怼在来者身上:“谁!”


    “是我。”


    身前传来池风略为迷糊的声音。显然,娄絮再出来晚一些,他就要彻底睡着了。


    娄絮放下藤蔓,纳闷。他居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吗?


    她无奈道:“……不是说好了我自己睡吗?”


    来之前他们商量过怎么睡了,他们明明是已经达成共识了的。


    池风不语,抬起沉重的手臂拉住娄絮的衣袖,示意她靠过来听他讲话。


    娄絮无奈,只得俯身。


    只听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你对我招手了。不是想让我留下来?”


    娄絮想起自己去洗澡之前,确实向池风做了个手势。只不过那手势明明是……表示“再见”的挥手啊?


    她沉默了。


    行吧。


    人都快睡着了,她总不能把人赶回去。那样会显得她很无情很冷漠。而且,他都要睡着了,今晚应该不会干别的。


    对不起,她的脑子确实是废料回收桶。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面上的燥热,摸了一把他的脸:“洗澡了吗?”


    她怕池风一直等她,还没来得及洗澡。一起睡可以,不洗澡不行。


    “嗯。”


    他翻身给娄絮腾出了一个空位。


    她背对着池风躺下,刚闭上眼睛,腰间就覆上了一条胳膊,后背也贴上了一大片柔软温热的肌肤。


    行吧。


    她再次妥协,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陷入梦乡。


    第79章 “有絮絮在身边,很幸福。”这就是双……


    ……


    梦中。


    “今天来得挺早。”


    亭子里摆了一张案几,一条躺椅。女人躺着,棕红色的秀发披散下来,在阳光下泛起金色。她优雅地嘎嘣着果子,懒洋洋地抬眼看向娄絮。


    “猜到道主会来,所以晚上早点睡。”


    娄絮乖巧地站到她的面前,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上回和道主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只是那时脑子糊涂得紧,半天理解不了几句话。按说现在也是在梦里,但娄絮现在却觉得自己清醒得很。


    不知道是因为神识升级了,还是她摸到了木果里蕴含的天道代码,还是只是因为这次她有所准备。


    不过其实只是娄絮自以为清醒。她实际上还叠了一层降智的Buff。


    “这次做得不错,那件规则块我已经回收了。空间规则块送你了,额外奖励你一个果子。”天道道主笑眯眯的,像一个毫无架子的大姐姐。


    火烛回收成功,说明乐鹤已死。


    娄絮放下心来。


    案几上的果子飘了起来,落在娄絮的手心上。


    她道了声谢,直接吃了起来。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果子也不是第一次吃了,她就没有客气。她记得这果子有提升神识的功效,说不定吃完对神识的伤有所帮助。


    道主柔柔地看着她,笑盈盈地道:“不过……我想要的不是这件规则块。”


    娄絮嘴里的“咔嚓”声停下了。她咽下果子,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声音里还带上了几分委屈:“这也不能怪我,您什么都不说,我找规则块不容易,拿规则块也不容易。”


    按说,她与天道道主不过上下级、甲乙方、见过两面的关系。就算怎么委屈,也不至于用这种语调说话。但她叠了个降智Buff,丝毫考虑不到这些。


    道主笑笑,似乎洞察了一切。她宽容道:“我什么没说?”


    “您之前甚至都没有告诉我,规则块就是道品,太误导人了。”


    害她绕这么大圈子。


    “而且,您几乎是全知全能的,为何不能事先告诉我这些规则块的道尊是谁呢?”


    早知道其主是这么厉害的道者,她就拒了。差点被火烛烧得形神俱灭。


    道主冲娄絮招招手,拍拍身旁的一点儿空位:“过来。”


    娄絮乖乖坐在她身边,鼻腔顿时溢满阳光一样的味道。


    “我并非天道,也并非全知全能。”


    道主捏住了娄絮的脸,见她吃痛、皮肤发红,又带着一丝歉意似的搓了搓、拍了拍。


    天道道主与天道是两回事。


    用现世人能听懂的话来解释,天道是世间万物的规律本身,是一个体量宏大的代码;而天道道主就是码农,负责对代码修修补补的同时,也获得了利用代码办事的便利。


    而世上所发生之事,就如AI跑出来的具体产物,天道道主是不能通过天道自带的规则来得知所有信息的。它们体量太过庞大,可此间的天地,也并不存在一个AI来帮天道道主整合信息。


    祂之所以能够感知到娄絮都做了什么,是因为祂本就是道者。祂以道者的神识为目,亲自看到的。


    可是神识是有限的,祂能够看见的人事,自然也是有限的。


    “我之所以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你打败了乐鹤,回收了火烛,是因为我察觉到天道规则被补全了。”


    道主耐心地给娄絮掰扯其中的道理。


    娄絮的脑子转了转,觉得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她认真道歉:“好吧。对不起,错怪你了。”


    “无妨。”


    案几上摆着的,除了一小碟青色的果子,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小点心。


    道主捻起一块淡粉色的、花一样形状的酥饼,喂到娄絮嘴边。


    “好孩子,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娄絮咽了口唾沫,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将酥饼一口咬下,丝毫不觉得天道道主亲自投喂自己有什么不对。


    也意识不到,二十几岁的人了,吃再多也长不高的事实。


    她吃得可香,心里想姐姐真好。


    漂亮又温柔。


    道主摩挲着指尖,把食物残渣蹭去,似乎尤为满意娄絮的乖顺。


    “我原本叫你回收的那件规则块,叫什么名字?”


    “风舟。”


    “再帮一次忙吧。”


    娄絮猛猛摇头:“不要,太难了。”


    她倒苦水似的,一下子罗列出了好几条难处:对方是友宗管理层,而她只是上仙宫的一个小喽啰,她没立场和本事发难;对方很强,她打不过;她累了,还受了工伤,只想放假。


    “而且,我和师尊身上也有规则块啊,为什么不把我们的规则块拿走。”


    甚至还送了她一个规则块。


    道主悠悠一笑,没有回应她的难处:“我收了你们的规则块,谁来帮我跑腿呢?”


    娄絮更不懂了:“那您为什么不自己弄呢?您可是天道道主诶!”


    “我做不到。”


    她在成为天道道主的时候放弃了躯体,只有魂体与天道相融合,被保存了下来。


    “好吧。你看起来很惨。”


    娄絮想了想,诚实道:“但我


    还是不想帮你。”


    没有人喜欢打白工。就算是降智Buff下的娄絮也不例外。


    天道道主一点也不意外。她直起身来,看向亭子外。


    娄絮追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片火红的枫林,铺天盖地,仿佛世间最美丽的画卷。


    “天道在持续崩坏。规则块出现得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频繁了。”


    天道道主缓缓说着,语气之平淡,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


    “如果规则块不回收,这世界很快就会崩塌,一片混乱。无论是灵洲,还是嶂台,抑或是其他的地方。”


    “……”


    娄絮的脑子十分缓慢地转着。


    然后真给她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我觉得回收天道规则块,有点治标不治本。”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天道规则块呢?以前一直都这样吗?也是有很多人不停地找回规则块来修补吗?”


    道主盯了她有一会:“你比我想象中要机灵得多。”


    “最开始只是某个规则被破坏了,但是后来,雪花越积越多。雪崩了。”


    最初的苗头始于圣塔。


    世间生灵,本各有命。不同物种、不同状态下的生机总量是一定的。但是圣塔偶然间触碰到了修改这一代码的方式,因而秩序出现了裂痕。


    娄絮:“那其他规则块呢?水石、火烛、风舟,这些都跟生机无关呀?”


    “整体秩序就如鸡蛋,一旦出现了裂痕,其他部位很容易破裂。”


    事实上,天道规则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其中一环破裂,其他板块的崩溃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娄絮沉默良久,最后很压抑地开口:“那……我是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回收完风舟之后,我是不是得把圣塔灭门?”


    一块青绿色的糕点塞到了她的唇边,绿茶的清香飘进了她的鼻腔。


    天道道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柔声安慰:“不着急,孩子。先休息一段时间吧。百年了,这几日还是等得起的。”


    “好吧。”


    娄絮主动凑上去,心安理得地嚼起糕点。茶香清新,口感清爽,味道清甜,吃完之后还有轻微的回甘。


    要是事情办成了,她可就是救世主了。


    多薅点吃的,不磕碜。


    ……


    娄絮睁开眼,猛地坐起。池风搭在她腰上的手顺势滑落。


    不是,她怎么就答应了?


    答应做一份没有工资的工作?


    虽然不做,可能过个几年她也得死,但是……不是,她怎么能不讨价还价?怎么能不给自己争取一点员工福利?


    谁给她下的降头???


    愤懑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又躺下去了,闭目养神。


    不管了,先放几天假再说。


    起码等识海的伤好了,再开始干活。


    她内视识海,想看看伤什么时候好。


    突破意动境之后,她识海内的景观又有所改变。以前的神识如江河之水,虽浩浩荡荡,却也极其有限。如今的神识,下如大海,无边无际;上有星空,群星闪烁。


    由她意识构建而成的小世界是海中岛、宇宙里的空间站,渺小而孤独地立在其中,仿佛真在面对无际的广袤。


    娄絮震撼了。


    这就是双修的功效吗!!!


    她看了还在睡梦中的池风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突然想了。


    当然,最惊人的是,她识海的伤似乎好全了。难道是因为她在梦里吃了不少天道道主给的果子和点心吗?


    娄絮突然产生了一股捡了便宜的喜悦来,以及没了工伤就不能心安理得休假的郁闷。


    她气呼呼地抱住了池风的腰,把鼻子埋在他的衣襟之间猛蹭,惹得后者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池风拍拍她的背,下巴黏在她发顶蹭了蹭,又阖上眼睛。他还在半梦半醒之中。


    娄絮以为自己打扰到他了,翻身就想往外钻。


    池风扣住她的腰。她身是翻了,但没能离开他的怀抱。两人又躺成了入睡前的模样。


    他又问:“怎么了?”


    声音带着一点晨起的沙哑,还有半醒时分的轻柔。


    娄絮带着点歉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池风应了一声,两息过后,补充道:“无妨。”


    “天色尚早,怎么醒了?”


    住在嶂台空间的那几天,池风算是把娄絮的作息给摸清楚了。她的睡眠质量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虽说早上醒得早,但她晚间不容易醒。


    娄絮没打算瞒他,她甚至可能需要池风的帮助:“天道道主来梦里找我了,我被自己气醒了。”


    “为什么生气?”


    娄絮有了倾诉对象,当即大吐苦水,絮絮叨叨,顺带着把天道道主给她讲的事和道理都复述了一遭。


    刚睡醒,如果不多想想梦里发生了什么的话,很快就会忘了。


    并且,天道道主原本就没设限说,娄絮只能一个人完成这重任。


    池风安静的听着,搭在她腰上的手偶尔不安分地动一动,摸一摸她的腰。


    她说了半天,最后见池风反应平平,感觉满心的怒火没处发泄。她蔫蔫道:“你要是不理解也正常,毕竟你没上过班。”


    池风想了想:“可以理解。上仙宫将我当成镇压水石的容器有百年了,虽与你不太一样……但我想,应当差不多。”


    也是,本质上都是突然承担了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而且没什么奖励。


    只是如果娄絮选择拒绝,天道道主也不会把她怎样。但是池风不一样,池风无法拒绝成为水石的容器。


    娄絮摁住腰间的那只手,真诚道:“那还是你更惨一点。”


    是吗?


    池风倒不觉得自己惨。他低头嗅着娄絮发间弥漫而出的草木清香,心里满足得紧。


    他突然忆起了《清冷师尊爱上我》里的一句台词,觉得能很好地表达出他当下的心绪。于是说:“可是我有絮絮。”


    娄絮脸又热了:“……这是两码事!”


    她又不是上仙宫发给池风的工资!难道公司欠的薪资,可以用家属来抵扣吗?


    “我是说,我不惨。”池风把她掀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有絮絮在身边,很幸福。”


    娄絮感觉自己被再次暴击了。


    被自己喜欢的,而且符合自己XP的人用这么甜的话在耳边轰炸,有几个人能把持住?有几个人?!


    脑子里都是美人的娄絮是没有一点自控力的。她先上头了。


    她翻身压在池风身上,双腿缠着他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池风被亲得有些猝不及防。


    不怪他,娄絮在没有任何Buff的情况下主动亲近他,实在是十分罕见的一件事。


    是什么让絮絮如此……热情呢?


    因为那句话吗?


    不是第一次亲了,娄絮的学习能力不算差,池风被亲得有些意乱情迷,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娄絮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襟,缓缓往下拉。


    他没有制止,任由她施为。


    此时天空将亮未亮,蓝色澄澈,白色轻柔。拂晓的光落在他的胸脯上,把他的肌肤衬得格外皎洁。


    然后娄絮的手将将顿住了。


    她好像突然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似的,上身杵在那里,干瞪了池风整整两息,然后翻身滚下他的身子,躲进了被褥里。


    不做了,不做了,再做就真做了。


    天要亮了,她没那个胆子做。


    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


    池风有些呆滞且茫然地看着那团被褥,直到识海之中的本尊说了句什么,才轻笑一声。


    有些可爱。


    把眼前这团粉色的被褥塞到怀里,隔着丝绸和棉花,问她要不要再睡会儿。


    娄絮扒开被褥看他一眼:“你睡得着?”


    池风坦诚道:“我陪你睡。”


    娄絮缩回被褥里,一会儿之后:“我也


    睡不着。”


    作为道者,两人这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生机勃勃的时候。


    第80章 娄絮:……我是真心的!没事的话,多……


    ……


    乐鹤死了,虹鬼没了夺取木果的心思,第三位护法文岚不见踪影,圣塔塔主几乎从不出世,剩下未曾解决的都是一群小喽啰。


    一切都好办起来。


    廖在羽发挥了社畜时期练就的极高效率,很快就通过娄絮联系上了虹鬼,在背靠师叔祖的情况下,代表击云宗邀请虹鬼合作。


    虹鬼竟然也欣然应允。


    至此,圣塔离开击云宗和临云高原,而击云宗重整旗鼓,重启天道会,也不过花了三日时间。


    除了宣礼堂堂主梅欢不知所踪,宗主夏瑛抱病在床、拒不见客,除了廖在羽以外的风翎卫统领以玩忽职守为由悉数革职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廖在羽觉得,以上情况已经足够异常了。


    如今击云宗只剩下钱广进和素怀厚,而大多事务由钱广进及其门下弟子负责,素怀厚依旧只打理司教堂的事务。


    宗主之位明面上还是夏瑛的,实际上已经挂上了钱广进的名字。


    廖在羽有点忧心。按照原计划,她本想就此辞职,然后找一份好赚钱的、悠闲的工作躺平。


    她不工作不行,她自带的系统是打工人系统,不打工会被抹杀。


    然而夏瑛的失踪让她有些举棋不定起来。风翎卫作为夏瑛直属,受到的打压并不少,而廖在羽作为唯一没有被革职的风翎卫统领,正在风口中央。


    她没被革职,不是因为钱广进赏识她,而是因为她和谢谕解决了圣塔的围攻,记大功一次,因而钱广进不好直接动手。


    毕竟,钱广进在击云宗无论如何一家独大,上面始终有祖宗压着。在拿到祖宗的衣钵之前,她尚且不能绝对地任意妄为。


    但廖在羽被放了个带薪长假。看似奖赏,实则架空。


    至于谢谕,结束了他的“任务”之后,就一天到晚懒洋洋地躺着,说什么也不动了。


    夏瑛失踪,钱广进夺权,跟他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他答应夏瑛照顾照顾廖在羽,也不过是因为他欠夏瑛一个人情。


    可是多余的事情,还是让小辈们自己处理吧。


    娄絮问:“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廖在羽:“先躺会儿吧,姐不想猝死。”


    她至少得确保自己死是因为系统抹杀,而不是过劳死。


    反正带薪休假也是打工。


    娄絮:“那夏瑛呢?你不找了吗?”


    她隐约记得廖在羽对夏瑛有很深的感情。


    廖在羽:“找,当然找。我想让谢谕帮忙。”


    她和娄絮私底下聊天的时候,通常对谢谕直呼其名。但见着谢谕本人,仍然会尊称一声师叔祖。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与老板保持合理的距离。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池风昨日就回了上仙宫,娄絮和三十七、沈椿住在一起,这两日都无所事事。


    娄絮无所谓道:“我也先躺几天再说。”


    圣塔这事,把大家都累得够呛。


    恰巧天道会重启之后,改了规则,新弟子也能来交流。各宗各派都派了一小部分新弟子和长老前来参会。


    而上仙宫那边,苏间莺作为新弟子,今日下午就能到。


    想到这里,娄絮又补充道:“等我朋友来了之后,我就搬出来跟她住。”


    她总感觉三十七和沈椿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点什么难以表述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沈椿看向三十七的眼神实在过于黏腻,黏腻之间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幽怨。


    这变化,敏锐的廖在羽也感受出来了。


    “诶,你说那天,高长煊和沈椿之间到底发生了啥。”


    她说的“那天”,指的是三十七杀死乐鹤的那天。在娄絮和池风退场之后,她和谢谕也把空间都留给三十七,只着手处理了姹紫嫣红剩余的圣塔中人。在干活的间隙,她眼尖看见沈椿跑上了三楼。


    一刻钟不到,又跑了出来,眼睛通红。他匆匆与廖在羽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一张贵妃椅,在上面瘫成狐狸饼。


    娄絮耸耸肩:“被打击到了呗。”


    她问三十七的时候,后者是这么回答的:“我知道他的心意,但是我暂时无法爱上一个男人。”


    廖在羽“喔”了一声:“爱很多个男人也是可以的。”


    娄絮扶额:“你打算开新书了?”


    “最近压力小,没什么写书的动力。”


    廖在羽摇头,然后话题又拐到娄絮身上:“说起来,你跟你师尊现在什么进度了?我记得哪次我给你打通信的时候,是他接的电话?”


    娄絮没好气:“没做。”


    廖在羽怒其不争却无能为力:“……没用!”


    顿了顿,又问:“那他回上仙宫是干嘛?我记得他在上仙宫就是个挂名的,没岗位啊。”


    两个现世华国人私底下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蹦出来一两个她们故乡的词汇。


    娄絮想了想:“原本是没有的。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他跟上仙宫的领导班子有点龃龉,大概是回去掐架的。”


    素怀仁传信于池风,只有几个字:“池家有难,速归。”


    不用想也知道此难出于何处。


    上仙宫,素怀仁和素怀道,传信者本人。


    池风分魂倒是不想走,无论是上仙宫,还是池家,都与他无关。除了娄絮,恐怕只有花言出事他能有几分动容。但是恢复了记忆的本尊看到素怀仁传来的消息之后,当即就顶了号,且整个魂的气场都变得异常冷冽,对娄絮说要回去。


    娄絮无所谓,她道:“我就不陪你了,你路上小心。”


    她打算参加天道会,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取回风舟。如果很麻烦的话,只能请池风之后回来帮忙了。


    她只捣鼓了一根木簪,然后把池风摁在椅上,不容拒绝地将发簪绾进了他的发里。一头银丝被她梳得歪歪扭扭的。


    “这是一根蕴含着木果规则之力的发簪。”


    他要是饿了或者冷了,或者水石发作得厉害,可以借木果的规则之力来舒缓。


    “谢谢。”本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心里万分无奈,却终究没多说什么。


    娄絮手里玩着没有绾上的几缕发丝,若无其事地问:“师尊,你还来击云宗找我吗?”


    “会来的。”


    娄絮应了一声。


    “就算我不来,他也会来。”


    就算本尊想躲着娄絮,分魂绑也会把他绑回来。


    娄絮摆弄银丝的动作顿了顿:“……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奇怪。”


    明明本尊和分魂都是同一个人,但她和分魂都亲过嘴了,但她跟本尊仍旧保留着一种半生不熟的关系。


    本尊上号的时候,他们不会贴贴,不会拉手,甚至不会说太多句话。


    也有可能是从前脑子受到木果影响的时候欺负过人家,心虚,所以娄絮面对本尊,总有几分客气在。


    娄絮嘀咕道:“算了,等你下次来了再说。”


    池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娄絮放下他的银丝,犹豫着开口:“没事的话,多给我打通信呗?报报平安。”


    她不太习惯这么交待别人,因为她自己没事不会给别人打通


    信。倒也不是怕麻烦别人,只是她的性子本来就不热切。在现世时,离开家在外读大学之后,她与家里人和从前的朋友打电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当初离开上仙宫、初来击云宗之时,她也没怎么给池风打过通信。


    原本这次分别与她和任何人的分别都没有任何不同,但她却无端地有些不安。


    池风本尊幅度非常小地勾了勾唇角:“好。”


    ……


    廖在羽家。


    娄絮嗑着瓜子:“不过你别担心我想他。跟他待久了我都有点腻,他不走,我都得去找其他人玩玩,或者自己待一段时间。”


    廖在羽翻白眼:“你想多了,我担心什么也不会担心一个回避型人格会因为异地恋吃苦。”


    娄絮:“……我对他是真心的。”


    “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他的脸。”


    “……”


    娄絮勃然大怒:“喂!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


    她没这么渣吧!


    ……


    戴月独自一猫在麒麟府住了有一个月了。


    如果它是一只普通的猫,可能平时没事就扑扑蝴蝶吓唬吓唬池子里的鱼,饿了就到池风的菜园子里找能吃的果子和偷果子的老鼠,日子也还过得不错。


    但是它成精了。还是一只看过《清冷师尊爱上我》的猫妖。


    开过荤之后又无荤可吃,也没有小母猫可以交友,它无聊得要发霉了。


    终于有一天,它在树上睡觉的时候,听到了鞋子踏在地砖上的声音。


    它猛地睁开眼,一把跳下树枝,撒开腿就往有人的方向跑。


    是娄絮吗?还是池风?


    它跃过长廊,跳上屋檐,奔过屋脊,四脚先后轻轻落地。


    然而没等它看清来人,一支箭矢便破空而来,像是捅破了什么厚重物件似的发出一声巨响。


    戴月一个跳跃赶紧躲开,看到沾着血的箭矢死死钉在地上,而那被捅破的物件倒在地上。


    浓郁的血腥味自那倒地的人身上蔓延出来。血色流淌,渐渐渗入青砖。


    戴月扫了死者一眼,跳上屋檐,跑了。


    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戴月很少在麒麟府里见到其他人类,它有点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能在池风和娄絮都不在的时候进来。但它终究是灵智初开的猫妖,智商不太高,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它继续睡觉去了。


    有人在敲着结界,似乎想把男孩喊起来。但是他们失败了。


    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


    素怀仁大发雷霆。


    男孩的出逃是一个不太妙的意外。


    男孩能够进入麒麟府,而他手下的道者不能,这又是一个很糟糕的意外。


    而他死在麒麟府,尸体暴露于日光之下,等着麒麟府的主人发现,这就是一个灾难了。


    一个能直接把他们的计划完全破坏的灾难。


    素怀仁叫来了几个负责看守池家人的道者,一一问责,最后一人一脚踹翻在地,还是不解恨,遂掏出大刀想要杀人。


    素怀道拦住他:“师兄冷静些!”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素怀仁的身前跪着一位道者。


    他一刀劈在跪着的道者的大腿上,后者被巨大的冲击力掼倒在地,捂住血色弥漫的衣物,将自己蜷成了一只熟虾。


    “计划就这么简单,你们到底是怎么出错的?脑子被狼人的尿泡过吗?放人放人,我是不是说过无论什么借口都不能把人放出去?”


    “这么心疼那小兔崽子,怎么不心疼心疼你们自己?”


    他提起那把刀。


    这是一把将近十斤重,但素怀仁的力气很大,控刀也很精准,精准割掉了蜷在地上的那名道者的耳朵。


    粗砺的叫喊猛然响起,然后立即销声匿迹。


    那把长刀捅进了道者的嘴里,捅破了他的声带。


    素怀道有些心惊肉跳。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百年来,死在他手上的无辜道者,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但是他从不杀自己人。


    倒在地上的那名道者虽然犯了事,但好歹也跟着素怀仁做贴身侍卫有二三十年了,他说砍就砍,毫不留情面。


    素怀道自认与师兄合作百余年,二人相互提防,其中多有龃龉,情谊自然算不得多深厚。


    他清楚得很,师兄留着他,不是因为他们有着同一对亲辈,而且师出同门,而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毕竟,他们的大哥和大师兄素怀厚,不就是被他赶出宗门,差点丢了性命吗?


    素怀厚身为最大的哥哥,从前也没少照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素怀道看了一眼对面躯体依旧完好的几位幸运的道者,低声劝道:“师兄,如今当务之急,应当是商量对策。”


    素怀仁:“你有什么对策?池风这次是会回来,但是回来就看到他家的小辈血染当场?你觉得他会直接把我们杀了,还是留着我们,任由我们威胁他?”


    他们倒是想为那男孩收尸,但好笑的是,他们这些非池家人,进不去麒麟府,而池家人知道了他们的计谋,怎么也不愿意进去。


    “师兄不必惊慌,他发了天道誓言。如果攻击我们,他也会受伤的。”


    素怀道确凿:“我们只要逼他交出水石就行,不必有这些顾忌。”


    素怀仁狐疑地笑了下:“你不是说,天道衰微,天雷劈不死他。他若是铁了心杀我二人,自然也能成。”


    “可是他并不知道此事。”


    “你我都能知道此事,他能不知道?”


    素怀道不语。


    他俩知道天道衰微,还是因为圣塔的朗功塔主。


    朗功告诉素怀道,然后素怀道告诉素怀仁。只是素怀仁似乎忘了到底是谁给的信息。


    朗功与素氏三兄弟一同长大,但恨素怀仁恨得要死。


    他的师尊度存道尊,就是被素怀仁设计杀死的。而素怀仁的诉求简单而直白——他想当掌门玩玩。


    按说当时的素怀仁与度存道尊之间实力差距宛若鸿沟,他怎么着也杀不死度存道尊。然而也不知素怀仁用了什么方法,真被他等到了一个机会——道尊重伤,而他入室帮忙治疗。


    然后一击而亡。


    素怀道明白其中道理。


    素怀厚和素怀仁,都是在度存道尊膝下一点点养大的,就算素怀仁偶尔表现出格,道尊也不会怀疑他分毫。


    师兄打小想要什么,就非得抢到什么。如果抢不到,就用命来换。他宁愿别人也没有,也不愿意看着别人有。


    从小到大,他竟然一直都得偿所愿。


    他想要什么,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素怀道心里发毛。


    他能狠下心杀死将他养大的师尊,那等弟弟无用,是不是也会设计杀死自己呢?


    素怀道不敢想。


    他不敢劝了。只是向麒麟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下定了某个决心。


    但此时他还是要迎合素怀仁:“罢了,我终究是没有师兄想得那么周全。师兄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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