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啊凛华阿姨!!!”
立花雪兔的脸羞得通红,牛岛若利想牵着他的手站起来,但少年已经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逃回家了,他只握住了蹁跹的一阵风。
“怎么就跑了?之前不是还说要当我家的小孩吗?”牛岛凛华望着少年的背影哈哈大笑,然后就收获了自家孩子平静中带着几分埋怨的眼神。
牛岛凛华:“……”
傻孩子,妈妈是在帮你啊。
过了一会儿,立花雪兔又夹着尾巴从对门口溜回来了。
“……我忘拿书包了。”
回到客厅,他把自己散落一桌的书、文具、试卷收好,想了想,趁着现在没有别人了,拉开抽屉,把相簿翻出来又看了看。牛岛若利跟着他到了客厅,沉默地站在旁边。
“这些照片还能再洗一份出来吗?”立花雪兔问。
“可以,虽然那台相机不知道丢到哪里了,但是储存卡在书房的电脑上有备份。”
“好耶,改天我也带U盘过来拷一份。”立花雪兔看着那些照片,又笑了,“……感觉好多事情都已经很遥远了,原来我们还一起拍过这么多照片啊。”
有些事情,少年没有告诉眼前的人。
比如那天被五色工拽去排球馆,他还在刚到新环境的瑟缩中,有些抗拒。打完那场练习赛赶着回家,也没觉得从天而降的幼驯染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以前认识的朋友罢了。
但是牛岛若利一路跑来,敲开了他房间的门。
就像坚定的骑士,不远万里地前来拯救被困在荆棘中的公主。
“……”牛岛若利说,“我都记得。”
“因为你掌握着这些‘证据’啊。”立花雪兔指着照片,笑着说,“……不过,你说会不会有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我们一直是幼驯染,就像研磨和黑尾前辈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牛岛若利仔细地想了想,才说:
“如果承认平行世界的存在,每一个选择点都会衍生出无尽的可能,那么也就一定会有一条世界线里,在我们小的时候没有相遇过。”
然后,在你做出跟着妈妈去法国还是回到立花家的选择上,也会有一条世界线中,你没有回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在某人的婚礼或葬礼上,我才能第一次见到你,你也第一次见到我。
“……所以,”牛岛若利垂眸,摸了摸少年浅色的头发,“现在这样也很好。”
*
立花雪兔从客厅里出来,看见牛岛凛华倚在前厅的廊下。空气中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薄荷味,檐下风铃轻晃,她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有些无所事事,又好像有些惆怅。
看见抱着书包的立花雪兔,她才笑了笑,揶揄地问:“你们聊完啦?”
立花雪兔才反应过来,她站在这里不进去,是为了给他们留私人空间。少年的脸又一红,点了点头。但这次他没有再逃跑,而是认真地说:“谢谢凛华阿姨。”
“再来玩哦。”
“好,凛华阿姨再见。”
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立花雪兔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安静得反常。虽然立花家的规则怪谈不允许吃饭的时候说话,但立花老夫妇都已经习惯了,他突然不说话,二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但少年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了,没有注意到。
立花薰子用眼神示意丈夫:他怎么了?不是去若利家补习了吗?
立花浩介:我怎么知道?
从白布前辈帮他修改未来计划的时候说的话,到和鹫匠教练的沟通。立花雪兔想,也是时候该采取行动,解决和外公之间的问题了。
放下碗,少年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主动对立花浩介说:“外公,我可以去书房和你聊一聊吗?”
立花薰子:“?!”
“……”立花浩介放下茶盏,淡淡地说,“好啊。”
立花薰子悬着一颗心,在书房外踱步。但只过了一小会儿,立花雪兔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还扑过来抱着她蹭了蹭,就快乐地带Block回自己楼上的房间去了。
“……?”立花薰子推门进了书房,“浩介,你们聊得还好吗?”
立花浩介跪坐在蒲团上,也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他说他虽然不知道我对他的期待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想先试一试,才能知道适不适合自己。问我对他有没有什么安排?”老者缓缓地说,“我说你先从学习写字和礼仪开始,这两样都不会,一切都无从谈起。”
“那么,他答应了?”
“一口就答应了,以后每天跟我学一小时,再跟你学半小时。节假日和比赛日可以酌情放假。”
立花薰子望着自己的丈夫。虽然勤以锻炼、保养,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但他毕竟也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了。很多事情,他都要渐渐地想得更远一些。
“……我总是在想,和也、树也分别在北海道和东京管理着子公司,却没有给真琴留下些什么。如果她的孩子愿意的话,仙台这部分就……”老者叹了口气,“算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之后还要学书法、茶道、花道、日本画……说不定像他妈妈一样,到了十八岁也跑了。”
*
两个星期后,排球部。
“啊哈哈哈哈哈哈!”
立花雪兔极其猖狂地笑着,把现代文课堂小测的试卷拿到所有人脸上炫耀。
“80分?!”
“五色也就只考了81分吧。”
“哼哼,”立花雪兔得意地叉腰,“念书,太简单了,easygame。”
“*现在你连外国人都考不过了,川西。”白布贤二郎说。
川西太一:“……”
川西太一:“他是混血儿啊,混血儿。”
“没关系。”立花雪兔拍拍大金毛的肩膀,“你要留下补考的话,副攻手的位置我也不是不能打,你就放心吧。”
川西太一痛苦地抱头:“啊啊啊——”
“感到后辈的威胁了吗?”大平狮音问。
“太威胁了。”
大平狮音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要是白布前辈和濑见前辈也通通不及格就好了,二传手、决胜发球员还有副攻手由我全部包揽!哈哈哈哈!”立花雪兔开始了自己的幻想时间。
年级第一的白布贤二郎和优等生濑见英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太可恶了,太不公平了。”五色工愤愤地说,“他们这些打二传的,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成绩还都这么好?上帝到底给你们关了哪一扇窗啊!”
“Go酱,你连最根本的因果关系都搞反了啊。”立花雪兔怜悯地看着他,“不是打二传的成绩好,而是一个队伍里最聪明的,才会被选出来打二传啊。”
“那长得好看你又怎么解释呢?!”
“……你非要问这一个问题的话,我只能说排球部招募的通常都是身高180cm以上的运动系男子,在身材已经很好的情况下,只要长得不是太欠佳、注意一下干净整洁和衣品就会很帅的……”
“我想起来了,你还没有180cm。”五色工突然舒坦了,“白布前辈也没有,啊,濑见前辈也没有。”
立花雪兔:“……”
“好了,不要打架。”牛岛若利从门外走进来,顺手把缠在一起决斗的两个一年级生分开,对大家说,“县预选赛的赛程安排出来了。”
所有人:“!!!”
*
6月15日,仙台体育馆。
IH(全国高等学校综合体育大会)宫城县预选赛,第一日。
全宫城县各个地区的学校和学生都聚集在了仙台体育馆里,立花雪兔跳下白鸟泽的校车,第一次在小小的仙台市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更想不到的是还有两辆没见过的校车跟着他们停下,一大群没见过的男男女女都穿着白鸟泽校服,也一脸严肃地严阵以待。
“他们是谁啊?”立花雪兔悄悄扯了扯五色工的袖子。
“我们学校的拉拉队。”五色工也悄悄说,“你没见过吧?一会儿正式比赛的时候可别被吓到啊。”
“原来是拉拉队,我们白鸟泽真不愧是豪门,光拉拉队都赶上别人几个学校了……拉拉队有什么好被吓到的。”立花雪兔这时候还不知道白鸟泽拉拉队的威力。
牛岛若利清点完人数,以他为首,所有人进入体育馆——
白鸟泽的IH,开始了。
*
“我们在……A-1组,第一回战打……角川学园高校?”立花雪兔对宫城县的学校都不熟悉,只知道青叶城西和乌野,仰头在电子屏幕上找了半天,发现他们都在B组。
“我们去年春高和青叶城西打了县预选决赛,由于种子保护,今年一定会分在不同的小组。”牛岛若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解释,“A组和B组第一名的队伍进入决赛。”
“这样啊……我看看,在决赛之前一共要打四场,青叶城西和乌野在这四场中就会碰到……那也就是说,假设我们顺利地打到小组第一名,都不一定能碰到他们了?”
“不是假设。”
牛岛若利看着少年懵懂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
“我们一定会拿到宫城县第一名,去全国大赛。”
立花雪兔怔怔地看着他。
在牛岛若利身后的观众席上,坐着白鸟泽一望无际的拉拉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刚刚把横断幕挂上,一行紫底的白色大字,在空调的风中微微飘扬:
「強者であれ」。
——强者当如是。
小组赛第一回战。
白鸟泽学园高校VS角川学园高校。
第一局。
白鸟泽首发队员:牛岛若利、大平狮音、天童觉(山形隼人)、白布贤二郎、川西太一、五色工。
角川学园首发队员:古牧让、浅虫快人、马门英治(南田大志)、温川良明、稻垣功、河野信一。[1]
立花雪兔和濑见英太坐在替补席上,对方学校也有一个替补队员,光坐在凳子上就已经很高了,站起来恐怕要接近两米。
“这么高,也只是替补吗?”立花雪兔小声问。
“估计是刚刚开始打排球的队员。”濑见英太说,“去年我们没有见过角川学园,你看场上这些队员也都是二年级生,大概是一支新队伍。”
“那他们第一次、第一场就和我们打,岂不是太惨了……”
“没有什么惨不惨的,向上看,一直打,直到输为止,这就是排球比赛,我们也是一样。”濑见英太正色地告诉他。
“……嗯。”立花雪兔点了点头。
面对白鸟泽,这样一支新人队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们也没有放弃,对面的自由人叫做南田,接到第五个球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接起牛岛若利的发球了。立花雪兔忽然意识到,能够站在这里的队伍没有弱者,对面的站着的每一个队员都不容小觑,他认真地分析着对面的风格、打法和每一个人的特征,在大脑里逐渐形成了类似于游戏中的攻略。
【25:10】。
不到二十分钟,第一局,白鸟泽胜。
“感觉可以让我们的新人去试试了吧?”斋藤教练小声地问。
鹫匠教练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叫了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这么快?!”
“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我明年再来叫你好不好?”鹫匠教练瞪他。
立花雪兔赶紧去热身了。
16号(立花雪兔)IN。
10号(白布贤二郎)OUT。
第二局,开始。
天童觉的发球被接起来,在对面的二传古牧的组织下,由主攻手浅虫将球扣过网。他们似乎也知道刚换上的二传是新人,扣球直直地针对了他。
第一次站在正式的比赛场上,立花雪兔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那一球呼啸着迎面而来,而他在川西太一手下接受的接球教育实在太深刻,几乎毫不迟疑地就用小臂接住了这一球,正想夸自己接得真到位,忽然反应过来,呆滞了。
——不对啊啊啊我是二传啊!!!
——我在传给谁呢我?!
仅仅呆滞0.1秒,训练有素的天童觉、川西太一和五色工就准备去传这一球。三人同时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又都有一些迟疑。
“我来!”
牛岛若利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他也已经跃至了高高的空中。
对面的拦网手高度紧绷,自由人也已经在后排严阵以待——难道他要直接扣二次球吗?!作为一传这一球并不很高,他们只要盯住时机,很大概率可以拦下——
牛岛若利在空中瞬间将单手扣球改为双手托球,将球平而快地传到了另一侧。
而立花雪兔已经反应过来,助跑、跳跃,极为迅速地将这一球扣下,扣在全被牛岛若利吸引了注意力、空无一人的对方场地上。
【1:0】。
所有人,不仅角川学园的对手,也包括他们自己的队友:
“——什么鬼啊?!”
立花雪兔吓得一身冷汗。
但是幸好牛岛若利反应快,自己也反应快,这一球总算有惊无险。
“立花雪兔!!!”鹫匠教练暴怒的声音从场外传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没睡醒就回家去睡觉!!!”
“这怪我吗?是谁让我练了两个月的副攻手啊?”立花雪兔回呛他,“而且又没有丢分,这一球打得多好啊,是吧若利。”
少年抓着刚刚破天荒地打了个二传的白鸟泽王牌击了个掌,把鹫匠教练都气歪了。
“你再这样乱来就给我滚下场!!!”
与老头斡旋久了,立花雪兔已经根本不怕他了,转头就对裁判说:“这教练要违规换人了,你赶紧给他吃个黄牌。”
裁判:“……”
鹫匠教练:“……”
在他们对面,角川学园的队员相互看了看,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声音:
不得了,这个新人二传,好像比前一个更麻烦。
第32章 王者&巨人的交战他是白鸟泽王牌亲手……
要是换作以前,立花雪兔被教练骂了,第一反应肯定是红着眼眶低着头道歉,然后按照别人的心意做事,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再痛苦也只是默默忍受。
今非昔比,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有脾气的人。
大概是因为被称作绝对王者的王牌却一次又一次无底线地对他包容。他说“有我在不会让你跑回去的”,他说“你不需要变得讨人喜欢”,他说“我是你的王牌”,他还让他自由快乐地打自己的球。更不用提日常生活中的撒隆巴斯、栗子蛋糕、发烧的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打游戏的时候帮忙烤肉、出去跑步给他带回来爱吃的牛奶布丁……
在这样全方位的包围下,立花雪兔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恃宠而骄、学会了遇到问题就werwer大叫:谁在场上就听谁的,现在都听我比格王的!
他是白鸟泽王牌亲手浇灌的花,被给予了全部的信任和纵容。在白鸟泽这片所有人都必须拼尽全力飞得更高、更远的天空下,竟然也生长出了一阵随心所欲的自由的风。
所有人都有些无语地望着罪魁祸首:这就是你养出来的二传手吗???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平静地走到轮换的站位上,只有在看着正和鹫匠教练张牙舞爪的某比格兔的时候,才露出了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
所有人:OMG……
白鸟泽,连续发球,第二球。
对方的主攻手稻垣扣球,这一次天童觉和川西太一的双人拦网触球,大平狮音将球稳稳地传给了立花雪兔。
这是一个非常到位的一传,立花雪兔几乎都不需要跑动,而攻手们也已经在他身边就位。凭着刚才第一局的经验,角川学园的主攻手稻垣、副攻手浅虫和温川已经形成了三人拦网,后排左右各有保护,紧紧盯着牛岛若利扣球的那一瞬间。
立花雪兔不经意地一瞥,确定了队友的站位,在正面传球的瞬间改为背飞,在网前传了一个较长的平快球,绕过了对面的三人拦网!
对方拦网手的脑子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刚准备横向移动的时候,五色工就已经迅速地击中了球。
——非常漂亮的小斜线,压线。
“打到球了!耶!爱死你了!”五色工开心地对立花雪兔大喊。
“工!!!”场外,鹫匠教练又在咆哮,“刚刚那一球你前面有什么?你前面什么都没有!直接扣就行了打什么毫无必要的斜线球?!出界了怎么办?能拿到的分必须要保证100%拿到!”
“可是刚刚那一球实在是——”
“别理他Go酱,又没有出界。”立花雪兔马上说,“你的斜线打得越来越好了,超级漂亮的!不愧是我们的小王牌!”
鹫匠教练:“……”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妹妹头主攻手已经听不见鹫匠教练的话了,哼哼唧唧的,呆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果然变得麻烦了。”对面的二传古牧调整了一下眼镜,“他上场之后,除了牛岛,我们要盯防的进攻点更多了。”
白鸟泽,连续发球,第三球。
立花雪兔在背后比了个手势,这一球被接起来之后,川西太一和五色工一前一后,发起了交叉立体快攻!不知道立花雪兔又会传给谁,对方的拦网力量被迫分散,前后的起跳却都拦了个空。
角川学园众人:“?!”
立花雪兔放缓了一个节奏起跳,将一个高球托给牛岛若利。
一贯的、白鸟泽王牌的超大力扣球——
对面的自由人南田闪现到扣球的落点,弓步以小臂接球,那一球却重重地一砸,从他的胳膊上弹了出去。
“……”南田痛得龇牙咧嘴地吐槽,“和牛岛打一场比我练一整天接球都累。”
“没关系,已经有进步了。”古牧说,“下一球,一定能接起来。”
“不——”拦网手们咬牙,眼里闪烁着不甘心的火焰,望向球网对面那一个强大到几乎不可逾越的身影,“下一球,我们一定能拦住。”
他们的目光所看向之处,白鸟泽的替补二传手正蹦蹦跳跳地抓着他家的王牌击掌。
“大王牌!大BOSS!”立花雪兔说,“太帅了!”
“嗯。”牛岛若利理所当然地点头。
鹫匠教练:“……”
白鸟泽,连续发球,第四球。
“别被他们小瞧了!古牧!”
对面的二传兼主将古牧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清醒冷静,既然无法防守,那么我们也可以进攻——
在他触球的前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同时以节奏差开始跑动,全员参与进攻!
他会传给谁?!
立花雪兔紧紧地盯着他的手部,看不出来——以性格分析的话,呃呜,时间太短了也分析不出来。
在近体侧最先起跳的副攻手马门已经落地。那么是传给球网另一侧的温川吗?或者后排的主攻手稻垣?还是——
“Bingo。”
天童觉与浅虫同时起跳,用缠着绷带的修长手指,一对一地拦下了这一球。
“——被我发现了哦。”红发的少年笑嘻嘻地说。
角川学园的所有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拦住的?!他的依据是什么?他凭什么就能笃定地起跳拦网?!
“对!就这样跳!”鹫匠教练在场外喊,“觉,不要怕猜错!每一次拦网都给我跳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天童觉一脸无奈地转头。
角川学园:……原来是猜的啊。
“觉前辈!古希腊掌管guess的神!”立花雪兔说。
“咩嘿。”天童觉和他击掌。
鹫匠教练:“……”
才过去八分钟,比分已经来到了【4:0】。
“不行了。”浅虫对古牧说,“再不做些什么,我们很快就要输了。”
古牧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坐在替补席上的高大身影。
立花雪兔还在和天童觉玩正反击掌的游戏,忽然就听见裁判吹哨,角川学园申请了一个暂停。
场外的观众窃窃私语:
“八分钟就暂停了啊。”
“没办法,谁让他们第一回战就碰上白鸟泽了啊,上一场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喂喂,等一下,对面换人了。”
“不是吧?!这也太高了——”
角川学园申请换人。
2号(河野信一)OUT。
9号(百泽雄大)IN。
之前坐在替补席上的9号一站起来,所有观众的目光一瞬间全被吸引过去了,讨论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了,一字不落地传到立花雪兔的耳朵里。
“好高啊,这得有两米了吧?!”
“竟然还只是一年级生……”
“完全就是巨人啊。”
“他之前怎么都不上场?”
“哦呀,这下比赛能变好看起来了吧?标题就写「白鸟泽的王者VS角川的巨人」,肯定很吸引人……”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体育周刊记者说。
立花雪兔:“……”
少年突然非常不爽。
10cm,区区10cm!
只是长得高罢了!真正的王牌可不止长得高!等下我就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最强的王牌!
另一边,古牧想拍拍百泽的肩膀,但因为身高只能拍到他的手臂。
“难为你了,百泽,刚练了两个月排球就要让你打正式比赛,但我们现在只能依靠你的力量了。”他诚恳地说,“不要有任何负担,像平时一样打就可以了。”
百泽点了点头。
暂停结束,白鸟泽继续发球。
发球被对方接下后,古牧毫不犹豫地将球传给了百泽。
天童觉和川西太一拦网,而球竟然从他们的手指上飞了过去,连触球都没有触到。
立花雪兔:“……”
仿佛挑衅一般,少年不再想方设法绕过拦网,而是也传了一个高球给自己的王牌,给予回敬。
牛岛若利跃至空中——
砰!
即使百泽拦网的高度足够,但拦网的技术却不够熟练,牛岛若利极重的扣球从他的手掌之间穿过,砸在了后排自由人的身上。
那一球的力度足够大,球高高地往白鸟泽方的场地回弹——
“Chanceball!”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立花雪兔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那一球旋转着从体育馆的灯光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后排的队友正要接球,他却从场地中央起跳,在中途就截下这一球,将它直直地打了回去!
【5:0】。
百泽望着立花雪兔,立花雪兔也不客气地回望着他。
天童觉轮换到后排了,自由人山形隼人上场。
本来我们就拦不住这巨人了,现在又缺了一个拦网手……立花雪兔心想。当百泽再一次扣球的时候,眼看着网前起跳的川西太一仍然够不到,他助跑至网前,猛地一跃,甚至撞上了旁边的川西太一。
川西太一的身体在半空中支撑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斜着甩出去。
——够到了!
百泽猛地扣球,这一球因为立花雪兔跳起来够到就十分勉强,川西太一也被他撞了一下,二人都没能拦住。
——打手出界。
【5:1】。
第十分钟,有了巨人的加入,角川学园终于从白鸟泽手里夺得了第一分。
“白鸟泽的16号,是新人二传吧……”
“和白布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呢。”
“有时候甚至感觉他像攻手一样呢。”
“一个是隐藏自己的存在,成为王牌的影子;另一个则是缤纷绮丽,连接所有人的风……”周刊记者若有所思,仿佛找到了很棒的素材,“以那位鹫匠教练的性格来说,他竟然也会让这样风格的队员存在于白鸟泽啊。”
百泽又看了看立花雪兔,仿佛刚刚这一球是对少年那一个探头球的回敬。
立花雪兔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不着痕迹地甩了甩手指,心说:
你这力量比起岩泉学长还是稍逊一筹啊。
牛岛若利忽然面色一凝,在轮换站位的时候抓过少年纤细的手,低头仔细检查。
立花雪兔赶紧抽出手:“完全没事。”
“嗯。”牛岛若利点头,“拦不住不用勉强,把球传给我,我会打回去的。”
“……”立花雪兔笑着说,“知道了,王牌。”
角川学园发球。
角川学园的亲友团为发球手稻垣加油,这时候白鸟泽的观众席上所有人忽然站起来了,在鼓、小号、萨克斯等等的伴奏下,整齐划一地唱起了校歌:
“神树之都,恢宏的仙台城下,坐落着我们的校园……”
立花雪兔吓了一大跳。
“我就说你会被吓到的吧。”五色工笑。
连本校的都吓了一跳,更别提对方的发球手了。稻垣的面色很不好看,顶着巨大的压力发了一个勉勉强强的球。
没有任何迟疑,立花雪兔的眼里,只剩下了跃至空中的王者。
——你以后会站在更大的世界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为你骄傲。
——而现在,为你开辟世界的是我,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喜悦了。
“上吧!王者!”
崇拜,尊敬,恐惧,追赶。
托球者携带的感情,也会如实地反映在他们所托的球中吗?
牛岛若利击中过无数个高球,却没有任何一个,像这一球。
有如昭示着夏季来临的第一阵风,阳光绚烂,万物明亮,蝴蝶停落鼻尖。
携带着,少年对他的全部爱意。
……
小组赛第一回战,白鸟泽学园高校VS角川学园高校,白鸟泽2:0胜。
双方握手,鞠躬。
“白布、立花,”角川学园的二传古牧推了推眼镜,对他们说,“你们很强,不过下一次春高的时候,不会再让你们这样轻易地战胜我们了。”
“嗯。”白布贤二郎点头,“加油,你们也有很强的王牌。”
“好!春高再见呀!”立花雪兔笑眯眯地说。
“牛岛若利,”百泽走向他,“我会成为你这样的王牌的。”
“……”牛岛若利想了想,说,“你有你的队友,不必完全像我一样。”
*
众人在场边一边补充能量,一边准备听鹫匠教练复盘。
鹫匠教练摇了摇头:“下午和扇南高校还有一场比赛,打完回去再一起说吧。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十一点在体育馆门口集合去吃饭。”
“是!”
立花雪兔挑了一包能量果冻和一瓶电解质水,就准备去看B组的比赛。至于看青叶城西的还是看乌野的,就看他能找到哪一个场地了。他刚转头要走,川西太一就戳了戳他,笑嘻嘻地说:“徒弟。”
“……你现在就要啊?”立花雪兔问。
“对啊,现在不是有时间嘛。”
“好吧。”立花雪兔从排球包里拿出了答应周末借给他玩的Switch,“你别让鹫匠教练看见生气了,给我缴掉了。”
“你包放心的。”川西太一拿到游戏机,呜呼地跑远了。
白布贤二郎准备去找以前中学的同学,各人也似乎各有安排。
立花雪兔仰头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赛程和场地安排,信息错综复杂,不亚于一场酣畅淋漓的现代文随堂小测。他努力辨别了一会儿,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就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去哪里?”牛岛若利问。
“呃,我想去找找及川学长或翔阳的比赛。”立花雪兔说。
“……”牛岛若利盯了少年一会儿,又看了看电子屏幕,“你第一次来体育馆,我带你去吧。”
“若利你没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好耶!那我们走吧。”
牛岛若利握着少年的手腕的姿势,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牵着他的手。立花雪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懵了,虽然体育馆里的人确实很多,但也不至于一直牵着自己吧?两个男子高中生牵着手走路会不会很怪?要挣脱吗?好像又不是很礼貌?呃啊啊我不会已经脸红了吧——
B-1组,青叶城西的第一场比赛也刚刚打完。
“哟,小雪兔来啦。”及川彻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牛岛若利,热烈地扑过来抱住立花雪兔。
好!就是现在!
少年假装是为了和及川彻打招呼,迅速从牛岛若利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及川彻有没有注意到,但是立花雪兔似乎从那双总是笑吟吟的浅棕色眼眸里看见了某种一闪而过、难以辨别的情绪。同时,旁边幼驯染的墨绿色瞳仁,也不经意地向自己投来了一瞥。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汗毛倒立。
忘记这两人是宿敌了!早知道就自己来或者不来了!现在我又变成可怜的池鱼了!少年在心里瑟瑟发抖。
“还、还顺利吗及川前辈?”立花雪兔问。
“顺利啊,非常顺利。”及川彻笑着捏了捏少年的脸,像在捏一个糯米糍,“我们会先从小组出线,在县预选赛的总决赛等你、们、的。”
他的重音放在“们”上,立花雪兔根本不敢细想是什么含义。
“按照赛程安排,先出线的应该是我们。”牛岛若利淡淡地说。
及川彻仍然笑眯眯的,一脸“我跟你说话了吗”的表情看了看旁边的某人,然后问立花雪兔:“哎呀谁在说话?听不到呢。”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汗毛倒立。
“你不是还要去找日向翔阳吗?雪兔。”牛岛若利忽然说,“再不去他们恐怕也要打完了。”
“……啊,对对对。”立花雪兔人都麻了,“那、那就先这样,下次再见了,及川前辈,也向岩泉前辈问好。”
“好好好,我们都好。”及川彻也朝他挥挥手,笑意中带着威胁,“要是有人对你不好的话,要告诉我哦。”
牛岛若利没有再说话,牵着立花雪兔就走了。这一次他牵得很紧,没让少年再挣脱出去。
第33章 强者的目标你不要在别人面前,也这么……
立花雪兔僵硬地被王牌牵走了,同手同脚地跟在他身边来到了B-8组,乌野高校VS常波高校的比赛场地。
牛岛若利看了看少年。
立花雪兔心说:救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先别问。
牛岛若利:“你……”
别问啊!不要问那句话!
“……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牛岛若利端详着少年的脸色,关心地问。
立花雪兔:“……”
都说了别问了。
王牌终于松手了,用手背试了试少年额头的温度,确定他没有发烧才放心。连立花雪兔都觉得他有些过于谨慎了,刚刚怕自己伤到手指,现在又怕自己发烧——呃好吧,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脆皮了,在幼驯染的心里留下了娇贵的深刻印象。
牛岛若利用墨绿色的眼睛望着少年,少年的心被他看得砰砰直跳,问:“……怎么了吗?”
“你不要……”
“嗯?”立花雪兔还以为他刚刚去青叶城西转了一圈,有什么战术上的东西要叮嘱自己,立刻非常认真地听着,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牛岛若利忽然垂眸,转过头去了。
立花雪兔:“?”
王牌转头看向比赛场地。
一般来说,在比赛期他不会有别的念头,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心里想的却是:
……你不要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可爱。
立花雪兔定了定神,把脑袋里繁杂的念头都摒弃了,也看向比赛场地。场上进行到第二局,黑色的乌鸦们已经拿到20分了,再有5分,他们的比赛也要赢了。
1号的队员接球,传给了影山飞雄。接着,场外的所有人都来到了第一次看绝对会震惊的“日向翔阳震惊时间”,一只橘色的卷毛小狗瞬间冲到击球点,刮起了一阵黑色旋风。常波高校的拦网手眼睁睁看着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仍由那一球砰地砸在自己的场地上。
“你看你看你看!翔阳真的跳得很高吧!”立花雪兔对幼驯染说,“而且他们这也太快了吧?!以快攻的程度来说也属于超级快的!”
牛岛若利:“……”
“影山也好厉害啊,他的传球怎么又稳又很有进攻性……”震惊之后,立花雪兔就完全被二传吸引了,喃喃地说,“这技术和意识太顶级了……太厉害了吧!怎么都这么厉害?我们宫城县真是人才济济啊。”
牛岛若利心里原本有些隐隐的阴霾,听到这句话,忽然又一扫而空了。
他说,“我们宫城县”。
——所以,这里终于也成为你的家了吗?
受到幼驯染的感染,白鸟泽的王牌三年来第一次正视眼前这所没落的学校。
影山飞雄、日向翔阳。
有这两个人的加入,乌野高校也许会成为一支新锐之师。
但还不是现在。
乌野高校以2:0赢下比赛,晋级B组第二回战。日向翔阳满场蹦跶了两局,仍然没有任何疲惫,一看见场外的立花雪兔,就跑过来和他打招呼。
“雪兔!你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是呀是呀。”少年被这只橘子小狗萌死了,按着他的卷毛揉揉揉,“翔阳太厉害了!你们下一场打谁?”
牛岛若利:“……”
刚走了一个及川,怎么又来了一个日向翔阳?
日向翔阳刚下赛场,也还不知道,转头问了前辈,才说:“伊达工业。”
立花雪兔根本不懂,问了也是白问,回忆了一下:“……你们是B-8的话,啊,那在伊达工业之后再晋级一场,就会对上及川前辈他们了。”
“……之后,我们和青叶城西之间的胜者,才会对上你们。”影山飞雄忽然加入了他们的聊天,虽然是对立花雪兔说话,眼睛却在望着牛岛若利。
他的话中,似乎笃定地认为白鸟泽会赢下小组赛,即使这件事情还未发生。
这就是「强者」啊。立花雪兔忽然想。理所当然的「强者」。
“我们会努力站到你们对面的!”日向翔阳笑着说。
“……好呀,”立花雪兔也笑了,“我也会争取站在赛场上的。”
这边他们正在聊天,身后忽然走过了一支也刚刚结束比赛的队伍。虽然赢了,他们的脸上却全是阴郁之色,垂头丧气地说:
“……真倒霉,下一场怎么就遇上白鸟泽了啊……”
“……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啊,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立花雪兔:“?”
*
A组第二回战。
站在对面的,正是说着“真倒霉”、偶然地从立花雪兔身后走过的,扇南高校。
只能用“溃不成军”来形容。
与*角川学园不同,角川学园还有与之一战、坚持到最后的勇气,而他们从一开始连斗志都没有,眼中看不到热血、快乐与拼搏,只有全然的对白鸟泽的恐惧——更直接地说,是对牛岛若利的恐惧。
“强大的力量……”立花雪兔蹙着眉,疑惑地问,“在别人看来,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恐怖吗?”
“强者之间,原本就有‘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之说。”另一边,鹫匠教练听见了他的话,“而如果被某部分人视为格格不入的「怪物」,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同路人,也就不必在意他们的目光,无论是恐惧,还是排斥。”
坐在教练席上的老者,抱着双臂,目不斜视,平静地说:
“——坚强是强者的墓志铭,懦弱是弱者的通行证。”
但是弱者也要在世界上生存啊。立花雪兔心想。我们食草动物也是要活的啊。
有生来就是强者的人,也有生来并不那么强大的人。如果不断地锤炼自己、使自己变得更优秀,当然很好;可是有时候,我们可以逃避,可以退缩,也可以不那么坚强。
这些话少年只是垂眸想了想,并没有说。
以鹫匠教练的性格来说,肯定又会念叨一堆「唯强者论」来反驳他,这样的无意义的辩经谁也不能说服谁,是没有用的。
毕竟,白鸟泽就是强者和胜者的土壤。
【25:10】。
第一局又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了。
鹫匠教练似乎想要速战速决,不打算再让立花雪兔上场刷经验了。原本以为第二局也会像第一局一样碾压过去,扇南高校的人却在持续的恐惧中,在第二局的后半场中,彻底被点燃了。
“对吧。”立花雪兔小声说,“逃避也是很重要的,有时候正是逃避,给予了我们重新面对的勇气啊。”
濑见英太听见,看了他一眼,仿佛若有所思。
小组赛第二回战,白鸟泽学园高校VS扇南高校,白鸟泽2:0胜。
扇南高校的勇气来得太晚了,或者其实也并不晚。
主将十和田良树大声说:“下一次!我们一定会打倒白鸟泽!!!”
牛岛若利同他握手,认真地说:“好的,加油。”
场外的少年噗嗤地笑出声。
“我们真是有够像大BOSS的……”
*
没关系!只打了一小局比赛也很棒了!立花小兔!
坐上从仙台体育馆回学校的车,立花雪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暗暗热血。
排球部有专用的会议室,斋藤教练已经把今天的比赛录像整理出来了,投在大屏幕上,供鹫匠教练给大家复盘。
立花雪兔左右两边是天童觉和川西太一,两个人都不老实地在办公椅里转来转去,左边戳他一下,右边挠他一下,立花雪兔现在的脾气只能隐忍五秒,第六秒就和他们在会议桌下扭打成一团。
他们的正对面则是白鸟泽乖宝宝团:牛岛若利、大平狮音和白布贤二郎。这三个人认真地听教练们说话、做笔记,与对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立花雪兔!”
少年扭打的手一顿,心说他俩先打我的,怎么只批评我?
“……还有工。”鹫匠教练暂停了比赛录像,指着其中一帧问,“你们俩这里用的快攻是什么时候练的?”
立花雪兔看了看:“……好像没练?”
五色工点头:“正好我在那里,正好球传过来了,正好就打了。”
“没练你们还敢打?!若利和狮音都在进攻点上,为什么不传给他们?!”
“你真的要听我解释吗?”立花雪兔回忆了一下,指着屏幕说,“因为这边有一个防守的漏洞,我想着……”
鹫匠教练按下播放键,录像上的立花雪兔没有把握好传球的精度,五色工的反应也稍慢了半拍,错过了最高点,只用小臂打中了球,球在网上擦了一下,就弹回来了。
一年级组二人:“……”
公开处刑。
“比赛节奏一直都在我们手里,直到这一球打断了,对面拿到发球权之后,让百泽连下了三分。这都是早上才发生的事情,都还有印象吧。”鹫匠教练没有像在场上那样暴怒,只是冷静地阐述事实,“三分,我们才重新拿回了发球权,节奏又要重新组织。如果这是决胜局呢?如果这是赛点呢?如果我们刚好就差这一分呢?”
立花雪兔:“假设没有意义,如果是那样的情况,我大概也就不会传给小工了。”
五色工:“……”
“情绪高涨没错,但是你们在赛场上不要轻易地被情绪左右,要稳重。”鹫匠教练今天的脾气好得令人怀疑,他对立花雪兔说,“尤其是你,打二传的家伙。你是队伍的组织者,如果连你都不稳重,比赛还怎么打?”
“但是我认为,新人有冒险精神也挺好的,鹫匠教练。”有人忽然说。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白布贤二郎。尤其是鹫匠教练,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优等生了。
但他面不改色,淡淡地继续说:“……场上也有大家在啊,不然要前辈是做什么的呢,对吧?”
所有人安静了。
天童觉:“……噗嗤。”
鹫匠教练:“……”
“你们都别搞错了,打排球不是为了给你们创造什么「珍贵的回忆」、什么「深厚的情谊」……”鹫匠教练的脸色铁青,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只冷冷地说,“在我这里,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就是胜利。”
白布贤二郎似乎还想说什么,鹫匠教练却摇了摇头:
“去写检讨,你们三个都写。剩下的人去做一百个发球练习。”
剩下的人:“?!”
立花雪兔:“耶!不用发球练习了。”
鹫匠教练:“你们写完之后,也要去把练习补上。”
立花雪兔:“……”
第34章 六月的第三个日曜日Loveme……
对于接受过良好中式教育的立花雪兔来说,写检讨简直如喝水。优等生白布贤二郎和乖宝宝五色工哪里见过这场面,看着他两分钟就唰唰唰地写完了一页纸的检讨,起承转合,言辞恳切,真心诚意,读来令人潸然泪下。他还写有余力,帮另外两人写完了,竟然都不是千篇一律,而是根据不同的情况做不同的检讨。
妹妹头们双双震惊:“你怎么这么会写?!”
“我以前在班上专门代写检讨和情书的。”立花雪兔随口说,“非常专业,像这种一般我都要收五块钱的。”
妹妹头二人:“……”
三人拿着检讨书回到排球馆,鹫匠教练对他们这么快就写出来了也感到震惊,一看都写得很好,满意地放他们去练习了。
立花雪兔刚回到球场上,某金毛副攻手就一脸谄媚地向他走来。
立花雪兔:“……”
不、祥、的、预、感。
川西太一:“嘿嘿,徒弟啊……”
立花雪兔捂住耳朵:“我不听!”
川西太一:“哎呀,就是……”
立花雪兔:“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滚啊!”
川西太一:“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立花雪兔:“我就知道!啊啊啊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下怎么办?!”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立花雪兔借给川西太一玩的游戏机被鹫匠教练看到了,教练以要专心准备比赛和期末考试为由,帮他暂时“保管”了。
川西太一:“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请你吃冰沙好不好?”
还吃冰沙,立花雪兔简直想把他沙了。副攻手像只大金毛一样满排球馆逃窜,一边跑一边嗷嗷哀嚎:“公主殿下!不要生气了公主殿下——”
正好要练发球,立花雪兔拿着球对着大金毛的身上狂轰乱炸。川西太一说:“六月底考完试打完县预选赛就可以拿回来了!你想想也就半个月!很快的!”
“你跟鹫匠教练说你是借别人的,但别说是借我的,我不想和你一起挨骂。”北极兔冷傲退大金毛,“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游戏机不是你的啊?!”
“我说了啊。”大金毛可怜巴巴,“他让我自己想办法。”
立花雪兔:“……”
川西太一:“不要用排球杀人啊——”
立花雪兔心说:哼哼,从今天开始我就改打网球。
川西太一慌不择路,往扎堆的三年级组身边躲。正在和天童觉说话的主将看见跑来的川西太一,又看见气冲冲追杀来的自家幼驯染,立刻拎住了逃窜的大金毛。
呼啸而来的一球砸在川西太一脸上。
川西太一:“……”
川西太一心说:主将大人,你拉偏架。
“你们又怎么了?”牛岛若利皱着眉问。
“财产纠纷啦,财产纠纷。”天童觉之前围观到了川西太一被缴掉游戏机,一看就知道那贴满Chiikawa贴纸的游戏机的所有者另有其人,“川西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哦。”
川西太一:“呜呜我知道嘛……”
牛岛若利皱着眉听完了小学生吵架,对自家幼驯染说:“我去帮你要回来吧。”
“……”立花雪兔哽了一下,“千万别。”
“若利你去要的话,锻治虽然老头肯定会还,但这样他会更生川西君和小雪兔的气的。”精通人性的天童讲师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祈祷川西君的期末考试都能及格了。”
川西太一:“我会努力的QAQ!”
“你还不如别努力呢,这样说不定还有神仙来帮忙。”立花雪兔狂掐自己人中,才没有昏厥过去,“你一认真学习,才是真的完了。”
川西太一:“……”
天童觉笑得捂肚子。
“真的不用我去要吗?”牛岛若利确定了一遍。
“不用了,我也认真准备考试吧。”立花雪兔的气来得快也消得快,又锤了大金毛几下,就说,“走吧,饿死了,回家吃饭去。”
牛岛若利点点头,看了看川西太一,又认真地对自己的幼驯染说:“下次不要那么好说话,不要什么都答应。”
“嗯嗯,下次再答应他我就是猪。”
川西太一:“………………”
天童觉已经笑趴下了。
*
今天立花雪兔没有滑滑板,和牛岛若利两个人沿着河堤的慢跑步道走回家。
天气已经很热了,天黑得也很晚。夏季的下午五点半,樱树与河水如同莫奈的画,明亮而斑驳,彩色的光影在世界间安静跳动。
“……你不生气吗?”牛岛若利问。
“什么?Switch吗?”立花雪兔一愣,“我也不是研磨,半个月不打游戏不会死人的。”
“不。”牛岛若利摇摇头,“之前鹫匠教练说的话。”
——「强者」、「胜者」之类的。
“若利。”
少年忽然停下,用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认真地问。
“……如果我说,赢也好输也罢,我打排球,就是为了和大家一起的珍贵的回忆、深厚的情谊……你会觉得我很不专业、没有做好站在球场上的觉悟吗?”
“你本来就不是专业的。”牛岛若利说,“你不会成为排球运动员,不是吗?”
“不会。”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伤感,“但是你会啊。”
“我的意思是,鹫匠教练说得对,如果不是怀着压倒一切的强者的自信、怀着一定要胜利的觉悟,如果只是为了一些软弱的东西站在球场上、站在你身边……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一种负担吧。”
“没有那回事。”
王牌的声音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他忽然伸出手,像是一个要抚上少年脸颊的动作。
立花雪兔愣了一下。
但他的手只是悬在少年的脸侧,拾起了微风吹落在他肩上的樱树叶。
“你从小就很不服输,打游戏的时候和在排球场上的时候都一样。自信,闪耀,也很漂亮,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牛岛若利看着他说,“回忆和情谊也不是软弱的东西,正是因为你珍惜这些,才能够将所有人都联系在一起。你来了之后,白鸟泽排球部才更像一个……”
“队伍?”
牛岛若利摇头:“家。”
训练的时候,鹫匠教练总是说,要哭回家哭,白鸟泽排球部不是你家。一年级生们被他骂到崩溃大哭的时候,前辈们淡淡地说:除了牛岛,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濑见、白布和川西哭得最多了。别看天童现在嘻嘻哈哈的,他以前哭得也不少。
可是为什么不能把排球部当成一个家?
家里的小孩们拌嘴吵架、打打闹闹,幼稚的更幼稚,沉稳的偶尔也不那么沉稳。这一切都让白鸟泽排球部变得更有生命力,而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是一片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高远而寒冷的天空。
自己一个人的坚持,也会有难以为继的时候。
即使有那样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为了所爱和所珍惜之人,变得更为坚强。
“……是因为你,”牛岛若利望着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认真地说,“雪兔。”
立花雪兔:“……”
“所以,不用在意鹫匠教练说了什么。”牛岛若利最后说,“还记得你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走在这里的时候吗?你已经比那时候更强大了。”
那天,牛岛若利也是这样,认真地对少年说:
「你才十六岁,你会慢慢长大,并且变得强大。」
少年垂眸。
我也是在那天,发现自己喜欢他。
因为他会反复地夸赞我、支持我、爱我。我像一个被迫驾驶EVA的孤单小孩,但是有他在的话,我或许有一天也能爱我自己。
LovemeuntilIlovemyself.
尽管那样的爱,并非是对于恋人,而只是对于一个从小就被他照顾着的邻家弟弟。
“……我记得,我知道。”立花雪兔压下汹涌而来的酸涩,笑了笑,“若利你说的嘛,不要那么好说话,谁说什么都答应,我可是有在好好做哦。”
“嗯。”
“反正站在场上的是我,鹫匠教练还能用遥控器操纵我怎么打球吗?”
“正是这样。”
“而且我们有——”少年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忽然凑到幼驯染面前,“最强的王牌!”
“……其实客观上来说,体育周刊选出来的三大王牌,我、桐生八和佐久早圣臣并没有先后上的排序,‘最强’的说法……”
“谁要客观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强的。”
“……”
“你以后去到了什么大学、什么V联盟、什么奥运会……也都是最强的。”
“我努力会做到的。”
“都说了你已经是了!”
*
【怎么了宝宝?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样。】视频通话中,立花真琴把手机立在桌面上,手上还忙着画漫画分镜,【让妈妈亲亲——啾啾啾啾啾——】
回家吃完晚饭,立花雪兔回到自己三楼的房间,坐在夕阳笼罩的窗台下,和妈妈打电话。
“妈妈。”少年说完这一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立花真琴抬眸看他,笑着问:
【你是怎么想的呢?和若利君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妈妈就是什么都知道啊。】立花真琴放下了笔,认真地说,【所以什么都可以和妈妈说哦。】
“……我觉得他在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根本就追不上他。不管是打排球也好、人生也好,他就像游戏里遇到的指导者一样,既沉稳又可靠,他帮助我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他有他的世界啊,我还在升级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打高难副本了,等我满级之后我也只想做做饭钓钓鱼什么的,我不会去打高难副本的。”
【哈哈哈哈,那你想要努力和他一起打高难副本吗?】
“不是努力的问题,根本就没天赋啊,妈妈。我们家一个理科生一个艺术生,我的排球能打成这样已经属于是基因突变了。”立花雪兔无奈地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去打县大赛,每一个队伍每一个人都好厉害……”
【宝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
“我、我想的是……”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这样待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
【对呀。】立花真琴说,【所以不是非要打高难副本才能待在他身边,对不对?你可以在副本门口等他,他也可以搬个凳子坐在河边看你钓鱼。】
“可是他要当世界最强的副本之王,没时间陪我钓鱼的。”
【你问过他吗?】
“什么?问他要不要陪我钓鱼?”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你啊?你自己都说了,他对你特别照顾对吧?他对所有人也都这样吗?】
“……!”少年的脸蓦地一红,“没、没、还没有啊。都说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特别照顾,大概也只是因为我特别难搞吧……”
【主观臆测,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立花真琴说,【我这样问好了,你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谁?】
“小工吧。怎么了?”
【在工君面前和在若利君面前,你什么时候更放松?】
“若利啊。我和小工是属于会吵架打架的关系好……”
【但是在若利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无论什么都不会吵起来、打起来,他会包容你的一切,对吧?】看见少年点头之后,立花真琴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和谁相处的时候最放松,就意味着谁最爱你哦。】
“………………?!”
立花雪兔的心脏停了半拍。
“不、不不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好不好。”
【不相信?你再想想,在浩介老先生和我面前,你什么时候更放松?】
“当然是你了。”简直不敢想象和外公讨论心上人这件事。心上人还是隔壁邻居家辛辛苦苦种了十八年的好白菜。
【这就对啦,因为我比外公更爱你,而若利君,也比你最好的朋友还要爱你哦。】
立花雪兔:“……………………”
【所以你打算到底什么时候对他表白呢?】
“不、等等、这太快了吧!啊啊啊你连看都没看过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啊?!你别给我搞砸了——而且,有这样的吗?你根本就不认识若利,怎么就这样草率地撮合我和他啊!这样对吗?!”
【虽然我不认识若利,但我还能不认识凛华吗?她家的孩子肯定是好孩子。】美女漫画家立花真琴不屑地说,【区区爱情罗曼史,本人谈也谈了几十段,画也画了几百个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明天我让小野寺编辑从丸川书店寄一套《四月一日小姐的恋爱告白物语》给你,你好好学习,做个攻略,快去表白。若利君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吧,你再不……】
立花雪兔怔怔地看向窗外,已经完全听不见听筒里的话了。
有人从对面的庭院里走出来,戴着耳机,穿着白色的T恤和运动短裤,看起来像是要去跑步。但是他穿过中间的马路,走向了立花家门口。
立花雪兔:“!”
【……宝宝,你在听吗?还有啊,刚刚说到理科生,今天是六月的第三个日曜日,你记得给他也打个电话吧。】
走上楼梯的声音。
敲门的声音。
“……啊!好!我等下再和你说!”
【喂喂……】
嘟。
法国尼斯,上午十一点半,阳光洒在开满了粉色玫瑰的庭院里。立花真琴看着中断的视频通话,无奈地伸了个懒腰。
而仙台的名门府邸中,少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问:
“若、若利,你怎么来了……”
*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稍早一些,当立花家的孩子向妈妈倾诉自己的少年心事的时候,相似的对话也在牛岛家的客厅中发生了。
牛岛若利对着墙壁练习托球,这是一个机械重复的枯燥动作,却有助于他的思考。不知道第几百个还是几千个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是一个贪心的人吗?”
牛岛凛华从财务报表中抬起头来,脸上的疲惫中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突然这样问?”
“他不会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可是我,”牛岛若利平静地说,“……只想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牛岛凛华理解了一会儿,缓缓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她甚至没有问前因后果,就明白了。
“若利,你记得小时候我带你读的《基督山伯爵》吗?”
少年平静的墨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虽然雪兔不是一样东西,但是如果他也喜欢你,那么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不过,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在必然的离别来临之前,为什么不珍惜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牛岛凛华笑着说,“……还愣着干什么,就在对面,去找他玩呀。”
牛岛若利愣了一下,站起来就往门口走。一贯沉稳的少年似乎难得有些慌乱,回头找了找东西,想着好像应该找些什么带去,但又完全没概念,在客厅里转了几个来回,最后拎着排球包就出去了。
“太青春了。”牛岛凛华摇摇头,又埋头于财务报表了。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对门外的少年叮嘱了一句,“今天是父亲节,记得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美国加州,凌晨两点半,空井崇从睡眠中被吵醒,看着显示“若利”的视频通话,一骨碌爬起来开灯,紧张地问:【怎么了?!】
“爸爸。”牛岛若利戴上耳机,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让你见一见我喜欢的人。”
【你你你想、哦哦哦喜欢的人……】空井崇差点宕机了,思考模块加载了一会儿,才说,【那那那见吧……对方叫什么名字?】
*
“雪兔。”
时间线于此刻重合,站在房间门口的牛岛若利对同样宕机的少年说:“我在和爸爸打电话,你要和他说几句吗?”
“哦哦崇叔叔啊,好啊。”立花雪兔挪了挪,让幼驯染也坐到窗台下,对着视频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疲倦却强打着精神的男人说,“崇叔叔好。”
【……原来是雪兔啊。】男人了然地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你回仙台了?你的腿完全好了吧?】
“嗯,好了。”
【那么,还在打排球吗?】
“在的!在白鸟泽和若利一起打哦!”
【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接着,立花雪兔又给某个正在加班的可怜男人打了电话。牛岛若利听着他们用一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不知道说到什么的时候,那位眉骨和鼻梁与身边的少年颇有些相似的男人认真地看了看他,朝他点了点头。
牛岛若利于是也略一颔首。
“好了!这样孝顺的功课就都做完了。”立花雪兔说。
“然后要做什么?”牛岛若利问。
“……学校的功课。”
“我也在这里写吧,”在少年微微震惊的神色中,牛岛若利自然地说,“我写一下排球日志。”
“好呀!我去给你搬个椅子!”
夜晚七点半,仙台正在变暗。
亮着灯的窗台上,仰头可以看见几颗隐约的星星。窗台里,两个少年分享着同一张书桌,双方写字的左胳膊和右胳膊正在打架。
立花雪兔笑得趴在桌上:“我们俩应该换个位置的,太久没和你一起做功课,完全忘记了。”
“现在换?”牛岛若利无奈地问。
少年趴在桌上的脑袋晃了晃:“不要。不想动了。”
昼与夜之间的界线变得氤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则更暧昧,在这样模糊的时刻。
立花雪兔的脸颊贴在书桌上,用目光描摹着幼驯染的侧颜。
“在笑什么?”牛岛若利终于转过头来,依旧无奈地问。
“没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立花雪兔问,“对了,你的排球日志都要写些什么?”
“比赛状态、对手信息、失误、问题、应对策略……”
牛岛若利说一个词,毛茸茸的兔团子就往他那边挪一寸,最后完全占据了他的笔记本,笑嘻嘻地说:“若利的字和十年前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耶。”
“你要写么?”牛岛若利把笔递给他。
立花雪兔就写:「6.15排球部日志」。
然后开始画画:一个长着翅膀飞走的游戏机,一只大哭的金毛狗,一只炸毛的兔,一头一脸严肃的牛和一只笑得趴在地上的大鸟。他不愧是漫画家的孩子,寥寥几笔涂鸦都画得很可爱,填满了写着小学生字体的笔记本。
“我们下一次比赛是21号了吗?”立花雪兔一边画一边问。
“对。”
“那天是翔阳的生日诶,夏至日。”
“……你和他这么熟吗?”牛岛若利问。
“怎么了?”少年用笔盖笑着戳了戳幼驯染鼓鼓的脸颊,又说,“那还有两个月,就是某人的生日了哦,请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牛岛若利望着他。
夏夜里非常清澈的眼睛,精致的鼻子,红润的唇,半边脸侧在阴影里,漂亮得就像飞鸟越过天空的弧线。
他抚过少年浅色的头发,微微低下了头。
少年的心怦怦狂跳。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种他将要亲吻自己的预感。
「你和谁相处的时候最放松,就意味着谁最爱你。」
少年这次没有闭上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双墨绿色的沉静眼眸里到底有没有对自己的爱意。然而他还是没有吻他,只是以这样一个极近的距离,连呼吸都交错的距离,安静地望着他。
“……你。”
“什么?”
“礼物。”牛岛若利收回了笔和目光,转头继续写字,仿佛呼吸不曾慌乱、声音也不曾颤抖,“只要是你送的都可以。”
第35章 夏至日的决定战我靠,你太帅了,若利……
夏至日当天,土曜日,仙台体育馆里举行IH县预选赛A组的出线决定战。
白鸟泽如一位守擂之主,接受万方来战。一支又一支队伍在小组赛中拼死搏杀,才获得了站在他们网对面的机会,却又通通在两局之内就被斩于马下。在大屏幕上的赛程表上,白鸟泽那一条象征着胜利的红线一路畅通无阻,剑指总决赛。而最后那一栏里,与他们并列的一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仙台体育馆里,散场的观众们都在聊天:
“A组的出线战真是毫无意外呢,果然白鸟泽就是白鸟泽啊。”
“谁都敢说,不是因为他们是白鸟泽,而是因为他们有牛岛若利啊。”
“不知道明天B组的比赛谁能出线呢?”
“青叶城西吧?”
“不管谁出线了,也只不过是赢得了可以输给白鸟泽的机会吧……”
“说真的,白鸟泽强得简直有点枯燥乏味了。”
“完全同意。”
“还是大混战好看啊,以前还有乌野什么的……”
观众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毫不顾忌,而他们口中“强得枯燥乏味”的、紫白相间的队伍,正好浩浩荡荡从旁边走过。
聊天的人赶紧扯了扯同伴们,示意不要再说了,大家悻悻地闭了嘴。
任何一支队伍,作为一个团体,被听到旁人将所有的胜利都归于一个人身上,而且被说打得很无聊,想必都会不高兴。
然而白鸟泽似乎被排除在“任何一支队伍”之外。
以主将、副主将、二传手、未来王牌为代表的几个老实孩子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脸上正气凛然地写着“管你们说什么”,一个接一个走掉了。
而副攻手和替补二传手这几个把头发弄得五花八门的人,缀在队伍最末,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还故意怪腔怪调地重复路人的话。
红发副攻手:“强得有点枯燥乏味了捏。”
金毛副攻手:“别人为什么不枯燥乏味?是不想吗?”
替补二传手:“承认吧,你们也很为牛岛若利啄米吧。”
三人:“嘿嘿嘿嘿嘿嘿……”
路人:“……”
“你们几个,”主将站在校车门口,略带些无奈地看着他们,“走了。”
天童觉、川西太一和立花雪兔这才不再欺负路人,鱼贯地上了车。牛岛若利照例是最后一个,清点完人数之后才坐下。大家已经很会看眼色了,每次坐校车都自动留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给他们两个。
乌野高校全体第一时间看了比赛的直播,A组决定战刚一结束,日向翔阳就给立花雪兔发消息来了。少年问旁边的幼驯染:“明天我们还来体育馆吗?”
“不来了。”牛岛若利回答完,才意识到少年的意思,“……你是想来看日向翔阳和及川他们的比赛吗?”
“噢,我就是问问,看直播也行。”立花雪兔低头回橘子小狗的消息。
“明天我会在学校的排球馆练习。*”牛岛若利一本正经地说。仿佛出线战也好、县大赛决赛也好,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平淡的日常,穿插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的小小考核,没什么特别的。
“明天我们去学校一起看直播吗?”前排的天童觉趴在椅背上,问后排的二人。
“去呗去呗,正好我还想再练练斜线球。”旁边的五色工也凑过来说。
“你真是斜线球脑袋啊。”
“我一定要练成最强的绝招!所有人都为我的小斜线颤抖吧!!!”
周内上课,周末打比赛,已经连着几个星期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立花雪兔其实明天只想在家里睡懒觉、吹空调、吃雪糕、看漫画、打……
“来嘛来嘛,反正你也没有游戏可以打了。”天童觉紧接着说。
立花雪兔:“……”
……打川西太一。
最后一排正靠着副主将坚实的肩膀打瞌睡的川西太一猛地被排球砸醒:
“我又做错什么了?!”
“好了好了,在车上不要打架。那几个趴在椅背上的都坐好,系上安全带,这样很危险的。”斋藤教练无奈地说。
他心想:以前白鸟泽排球部的大家都是乖乖的,最近怎么越来越往野人的方向发展了,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了?
立花白鸟泽的破绽雪兔:不知道哇,完全没有头绪呢。
*
“雪兔!若利已经在等你了!”
翌日,立花薰子敲了敲三楼的房间门,说。
“我——马——上——就——来——了——”
少年咕噜咕噜地漱口,手忙脚乱地换衣服,冲出门之前还不忘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睡翘的头发。
很好!今天也很漂亮!
餐厅里,大家都已经吃完了。立花浩介喝着焙茶,正和牛岛若利聊天。
美香给客人分了一块原本是给自己家小孩炸的可乐饼,立花雪兔一屁股坐下,赶紧对她说:“他不能吃,若利吃东西和锻炼都有自己的计划的。”
美香笑着说:“这样啊,运动员真辛苦啊,若利君。”
牛岛若利点了点头,把餐碟推到少年面前,看着他哐哐哐地吃饭,又叮嘱:“不用着急,是我来早了一些。”
立花薰子:“?”
看着这两人之间举手投足的互动,她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若利,你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做职业运动员,是吗?”立花浩介随口说。
“是的。”
“你是独生子吧,那你家的企业不就没有人继承了吗?”立花浩介皱着眉问。
立花雪兔差点被呛到:“……”
你真会聊天啊老头子。
“……”牛岛若利似乎没有感到冒犯,认真地回答,“我妈妈没有和我讨论过继承家业的问题,所以我认为应该是不需要担心的。”
“哦?这样吗。”立花浩介想了想,又笑了,“不过你毕竟是男孩子,确实不怎么需要担心,大不了以后娶个媳妇,让她帮忙打理家业就可以了。”
立花雪兔:“咳咳咳咳——咳咳——”
立花薰子:“浩介!”
餐桌上一时间变得很混乱,立花雪兔被一块厚蛋烧呛着了,打翻了橙汁的玻璃杯,牛岛若利赶紧检查他的情况,美香拿着餐巾纸和抹布抢救现场,连立花薰子都生气了。昭和时代的老男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引起了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你没事吧?”牛岛若利轻轻拍着幼驯染的背,皱着眉问。
立花雪兔缓了缓,满脸通红地摇摇头。他一抬眸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心里大叫不妙,你个老头子把若利都惹生气了!这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啊!
“手也没事吗?”
他生怕刚刚打翻的玻璃杯割伤了立花雪兔,压抑着怒意,抓过少年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才放下了心。
在老一辈面前他们好像有些太亲密了,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并不是真正地一起长大的。立花雪兔意识到这一点,用手推了推幼驯染,和他稍微保持了一些距离。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好像更生气了。
“真是的,浩介,你在对若利说什么呢。”立花薰子说。
“怎么了?”立花浩介茫然地说,“这不是很正常的——”
“浩介老先生,您是长辈。”牛岛若利面色平静,只有旁边的幼驯染知道,他已经很生气了,“按道理我应该尊重您,但是您刚刚说的话,对我、对我未来的结婚对象,都很不尊重。”
立花雪兔的第一反应:我靠,你太帅了,若利哥哥!
然后又难免想到:……啊,他以后是会结婚的。
“好吧,好吧,我只是这样随口一说。”立花浩介有些下不了台了,板着脸说。
“那么,请您以后就不要再随口一说了。”
这顿饭吃到这里就没办法再吃了,立花雪兔匆匆把剩下的厚蛋烧吃完,和牛岛若利一前一后地出门了。
“……牛岛家的小子脾气也不怎么样啊。”立花浩介说。
“拜托,别再说了,浩介。”立花薰子已经不想理他了。
*
以前在网上刷到那些又穷又工于算计、把娶个媳妇当成找个保姆伺候全家人的男方家庭,被网友怒怼“你家难道有皇位要继承吗”,立花雪兔都哈哈大笑。
现在他也笑不出来了。
……牛岛家,怎么说呢,那确实是是好大的一份家业啊。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该想的事情。
立花雪兔心说,人都没追到,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和幼驯染谈上恋爱,先爽了再说,什么牛岛家还是立花家的家业都和我没关系。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少年脚步轻快,追上沉着脸色的幼驯染。牛岛若利不知道为什么走得飞快,立花雪兔几乎要跑着才能堪堪抓住他的衣角。
“若、若利,你——”
“不会。”王牌硬邦邦地说。
“……哦。”少年悻悻地缩着脖子,过了一会儿又说,“可我还没说呢。”
“我不会为了那样的理由就去娶「别人」,”牛岛若利难得有些烦躁,望着幼驯染茫然的琥珀色眼睛,“和我在一起的人也不用因为任何事而顾虑。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啊、明白啊,你之前对外公不是就已经说清楚了吗。”
“……那你还问?”
“……我没问啊,我是想说,”立花雪兔挠了挠着脑袋,“你们刚刚吵架,我还没吃饱,想去便利店再买点关东煮。”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买大份的。”
*
“是错觉吗?感觉若利今天打球特别重啊。”濑见英太悄悄吐槽。
“斗志,斗志你懂不懂?”山形隼人说,“就是俗称的燃起来了。”
路过的天童觉:“噗嗤。”
“你笑什么?”
天童觉摇摇头:“我也燃起来了。”
山形隼人握拳:“哦哦哦好!那我们就来练接球吧!”
天童觉心说,笨蛋们,一般发现我们的王牌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只需要转头看一看——
咦,小雪兔今天怎么好好的?难道今天是若利单方面的闹别扭吗?
精通人性的天童讲师古希腊掌管guess的神,第一次感到这两人之间的事仿佛变得有些诡异了。
今天虽然名义上是自主练习,但是下个周末就要打总决赛了,而且总决赛的对手在今天就会确定,所以大家全员都到齐了,不知道是谁支了个平板放在记分台旁边,放着县大赛B组的比赛直播。
立花雪兔原本只是想去场边歇一会儿、喝点饮料,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平板上,就再也移不动了。
小组赛第三回战。
青叶城西高校VS乌野高校。
天童觉本来是想过去打探一下情况,一看比赛,也把别的事忘了。
就这样渐渐地,大家都围到了平板旁边,把最后一场决定出线名额的比赛看完了。
打到第三局,双方比分追至【32:31】。
最后一球的「怪人速攻」,被青叶城西拦下——
球落地的时候,屏幕前和屏幕内,都一样安静。
【33:31】。
青叶城西高校VS乌野高校,青叶城西2:1胜。
“……好快。”立花雪兔心有余悸地说,“如果是我站在乌野对面,我都没有把握能打赢他们的「怪人速攻」。”
“这样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白布贤二郎摇摇头,第一个回到场地上继续练习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眼前的对手,做好自己的练习。”
……不知道翔阳怎么样了。立花雪兔心想。
他看着手机屏幕,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的【生日快乐(*≧▽≦)!!】和【谢谢雪兔!!】,一段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不知道该怎么说。
牛岛若利不经意向少年投来一瞥,淡淡地说:
“……不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怜悯他人。”
立花雪兔想了想:“你说得没错。”
牛岛若利作为胜利者的经验,比任何人都要丰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究竟如何面对败者——什么也不用做,他们自会有追赶上的决心。
少年心里暗暗想,是的,不需要我的安慰,翔阳、影山,还有乌野高校的所有人,他们都一定比我想象得更为坚强。
*
大王殿下:
【怎么还没有人来恭喜及川大人呀?!】
结束一天的自主练习,立花雪兔一个人从学校回到家,因为明天就上课了,住校生们就直接回寝室了。少年洗过澡,抱着抱枕趴在床上和及川彻聊天,橙花的香味萦绕在空调的冷风里。
狂乱木曜日:
【哈哈哈哈,等你打败了白鸟泽,我再恭喜你吧。】
大王殿下:
【哼,等我打败白鸟泽,恐怕有人要哭得说不出话了哦。】
【你等着吧小雪兔!及川大人明天就打败你!!!】
狂乱木曜日:
【你等着吧小及川!雪兔大人明天就打败你!!!】
幼稚的两个人用无数轮表情包的狂轰乱炸结束了这场对话,立花雪兔退出了和及川彻的聊天界面,看了看置顶的联系人【妈妈】,自从上个星期视频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她还说要让小野寺编辑给立花雪兔寄少女漫画作为攻略,小野寺编辑也表示收到了这件事,但是进入月末,整个丸川书店的所有编辑、漫画家和作家都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发刊周期,根本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靠妈真是靠不住啊啊啊!
立花雪兔把脸埋在抱枕里,在床上疯狂打滚。这样不靠谱的妈,她说若利喜欢我,到底能不能相信她啊?!
话又说回来,我会喜欢上牛岛若利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是牛岛若利为什么会喜欢我呢?若利的优点已经不胜枚举,那么我的优点、呃、我的优点,我的优点是——长得好看……
对面是120%排球脑袋的,对基本美丑毫无分辨的牛岛若利,这不就像是全力一击全打在无敌上了吗?!立花雪兔绝望地想。
啊啊啊,不准想了,打比赛,先打比赛!比赛最重要!
赢下全国大赛就去告白!喜不喜欢的我先开着恋爱的泥头车创过去再说!
……好像不小心立flag了。
……不要紧吧?
第36章 风与影的抉择“诸君,请助我一臂之力……
6月29日,IH(全国高等学校综合体育大会)宫城县的总决赛当天。
经过两组数十轮的交战而被选出来的宫城县最强的两支队伍:白鸟泽和青叶城西,在今天就要决定由哪一所学校代表宫城县进军全国大赛。整个仙台体育馆人满为患,座无虚席。除了两所学校声势浩大的拉拉队和亲友团、宫城县的排球迷观众们,还有一些已经被淘汰了的学校也组织前来观摩。
作为参赛方,白鸟泽排球部的成员们每人也得到了两张前排的内部观赛票。像大平狮音、山形隼人、濑见英太这几个把票给了家里的兄弟姐妹,白布贤二郎和川西太一都约了以前玩得好的同学,独生子五色工则是爸爸妈妈专门开着奔驰SUV到场,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无数箱巧克力、小饼干、乌龙茶和汽水,分给亲友团和拉拉队的同学们。
*
几天前,天童觉寂寞如雪地走过来,把自己得到的两张内部票给立花雪兔:
“给你和若利,请你们来看我比赛。”
立花雪兔:“?”
“不是给朋友吗?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可是我们不用票也能进体育馆啊?”立花雪兔茫然地说,“你可以给别的学校的朋友呀,像白布前辈他们不是喊了以前的同学吗?”
“我没有别的朋友了。”天童觉随口说。
“……”立花雪兔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家人呢?”
“独生子。”天童觉打了个哈欠,“爸妈加班。”
“好吧。”
过了一会儿,牛岛若利也走过来把自己的两张票塞给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凛华阿姨这几天出差去了,这我是知道的。
立花雪兔看着自己手里一共六张票发愁:可是我也不知道给谁啊?!
他早就联系过日向翔阳,打算把票全部打包送给乌野,然而得到的回复是:
【谢谢雪兔!但是我们已经来东京集训啦!我们会看直播的!】
【[图片]】
图片是橘子狗狗和布丁猫猫的自拍一张。
他又找到及川彻:
【白鸟泽观赛席SVIP座六张,给你们一个打探敌情的机会,先到先得,后到后得,过了这个村还有这个店。】
大王殿下:
【我问遍了整个宫城县,0个人想要,你只能挂Mercari[1]上看看有没有人收废品了。】
狂乱木曜日:
【非卖品。】
大王殿下:
【嗯,忙着呢,你自己玩去吧。】
狂乱木曜日:
【……】
立花雪兔只好回头找到白布贤二郎和川西太一,逼迫他们都把自己家的兄弟姐妹也喊来,这才分出去了四张票。还剩下两张票,少年回到家,打了三遍退堂鼓,在第四遍之前终于成功地把票交给了外公和外婆。
立花浩介:“哼,排球?县大赛?有什么好看的。”
立花薰子:“啊啦,我还没有看过高中生的排球赛呢。”
立花浩介:“我和你外婆可是很忙的,没有时间去看这种小打小闹的东西。”
立花雪兔:“不看就不看呗。”
说着他就伸手去把票拿回来。
“虽然不一定有时间,”立花薰子笑着按住了他的手,“但还是放在这里吧。”
*
仙台体育馆的观众席被紫色和青色分成了两个阵营,巨大的横断幕映入眼帘,随着白鸟泽拉拉队合唱的校歌响彻场馆,白鸟泽排球部先出场了。
牛岛若利带领着全员,这一副犹如古代将士出征的场面经由摄像机,传到了场馆正中央上的大屏幕、各个方向的分屏幕,以及无数场外的电视机、平板和手机屏幕里。
“啊啊啊——”
“白鸟泽!白鸟泽!”
“牛岛若利!!!”
所有人,尤其是名字被喊得最多的主将,全都一脸正色,面无表情,仿佛见惯了大场面似的。
立花雪兔缀在队伍最末,紧张得有点想吐。
紧接着青叶城西的出场则与他们形成对比,在女粉丝们大声的尖叫中,及川彻微笑着向观众席打招呼,换来了更疯狂的尖叫声。
岩泉一捏紧了拳头。
及川彻背后一凉,赶紧收回了打招呼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到场上。
双方主将先到场中央抽签,决定第一局的发球权。
立花雪兔的目光趁这时候赶紧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亲友团之间搜索,意料之中地没有看见两位老者的身影。他默默垂眸,虽然是果不其然,可是又有些失落。
*
观众席上,两个陌生而帅气的黑发少年,却仿佛接收到了他的目光。
年龄大一些的少年,用胳膊撞了撞旁边带着白色棒球帽、帽上有红色“R”刺绣的小不点,问:“就是16号吧?给我们VIP票的立花老夫妇家的孩子。”
“不认识。”小不点摇了摇头,“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看排球比赛啊?”
“真冷淡啊,小不点——”越前龙雅说,“立花老夫妇盛情邀请,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啊。”
“你看得懂?”越前龙马问哥哥。
“当然。”越前龙雅自信地说,“我在来的路上Google了。”
*
“发球权就归我们咯,小牛若。”及川彻朝牛岛若利晃了晃手里的签,面上笑着,眼睛却没在笑。
牛岛若利点点头,并不在意似的,转身回到白鸟泽的场地。
而及川彻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堪称轻浮的笑意也尽数褪去,一张极为冷静、冷淡的脸。
——幸运女神,今天似乎终于眷顾我了。
*
“排球场是一块9×18米的长方形场地,中间的球网又分出了两块9×9米的正方形场地。每一边的场地上,距离球网3米处各有一条线,将场地分为前场和后场。”越前龙雅炫耀着刚刚获得的排球知识,“后场从左到右分别是5号位、6号位和1号位,前场从左到右分别是4号位、3号位和2号位。每次发球权轮换的时候,场上所有球员都要顺时针挪一个位置,而每次轮转到1号位的球员发球。”
越前龙马皱着眉吸收着这些陌生的知识,看了看场上,又问:“所以现在是由……青叶城西,站在1号位的,1号队员发球?”
“你学得太快了小不点。”
越前龙马:“……”
“而且,只有在发球的时候双方队员都必须要保持站在相应的号位上,一旦球被发出去,除了自由人之外,所有人基本上就可以满场乱窜了。”越前龙雅又说。
*
在抽完签之后,双方根据自身打法以及对手情况,自行安排首发阵容和初始接发球的站位。
发球方青叶城西的阵容:1号位及川彻、6号位松川一静(自由人渡亲治)、5号位花卷贵大、4号位国见英、3号位金田一勇太郎、2号位岩泉一。
根据青叶城西的站位,及川彻将从后排最右的1号位依次轮换到最左的5号位,这样在三个轮次内前排都将保持有三个攻手,及川彻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作为二传的战术,这正是青叶城西的强轮次。
而接球方白鸟泽的阵容:1号位五色工、6号位白布贤二郎、5号位天童觉(自由人山形隼人)、4号位大平狮音、3号位牛岛若利、2号位川西太一。
白鸟泽当然可以预料到青叶城西在抽中发球权之后,一开局就会选择让及川彻发球的站位。在对面有强发球员的情况下,按道理安排自由人在后排中间的6号位,可以更稳妥地保障接球。然而鹫匠教练仍然选择让白布贤二郎在5号位,让牛岛若利站在前排中间的3号进攻位,这也是白鸟泽最有进攻性的轮次。
以己之矛、攻彼之矛。
裁判哨声吹响。
IH宫城县预选赛决赛。
白鸟泽学园高校VS青叶城西高校。
第一局,开始了——
及川彻站在线后,将球抛向空中,助跑、跳跃!
一个极有杀伤力的发球,向对手、也向观众席上的所有人昭示着这一个事实:及川彻就是宫城县内最顶尖的二传手。
山形隼人就在与及川彻遥遥相隔的网对面,他感到一个极其难缠的发球呼啸而来,直击他的胸口——这一个位置,对于接球手来说是最难接的,必须上前用上手接,或者退后用小臂接,然而在球速极快的情况下,位置稍有偏差,或者左右稍不平衡,这一球就会飞出去。
山形隼人既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
他在原地站定,抓住时机,原地小跳了一下——这一跳既用小臂的合适位置接住了球,也稍微卸了一些力,稳稳地将球传给了位于他右侧的白布贤二郎。
球短暂地经过后场中央,立刻被传到了前排。白布贤二郎像就如同藏身于白鸟泽的阴影中,观众常常都难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川西太一在球网右侧的2号位迅速起跳,佯装快攻。
对面拦网的金田一勇太郎、国见英根本没被他骗到,完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紧紧地盯着牛岛若利。
第一局、第一球,你们一定会传给他——
牛岛若利在3号位直接原地起跳扣球,对面前排筑起了三人拦网。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金田一勇太郎还是感觉手掌几乎被震麻了,球从他的手掌上弹了出去。
“Onetouch!”
自由人渡亲治飞扑过去垫起了这一球,却有些偏差。
及川彻不假思索地往跑向飞向场外的球,一记极其精准的高球,将球从场外远距离传到了前排!
与此同时岩泉一也在网前助跑,以一个斜线狠狠地将球打入了对面的场地。
五色工压下重心,用小臂接住了这一球后,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滚。待他一骨碌爬起来,只见白布贤二郎已经将球传向左侧,而前排中间的牛岛若利也正在往左翼助跑!
岩泉一、金田一勇太郎、国见英三人看准时机,拼尽全力向上一跃,企图拦住大炮的进攻。
然而,牛岛若利打了一个空间差。
他利用往左翼助跑的惯性,起跳之后在空中向左侧位移,又是用左手扣球,进一步延长了对面拦网手与他的击球点之间的差距,再加上他极其恐怖的滞空能力,足以让他在拦网手开始下落的时候,狠狠地重扣这一球!
渡亲治在三米线后起跳救球,却还是晚了一步。
【1:0】。
全场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这只是第一局、第一球。
双方队伍,完全火力全开?!
*
“果然不管在什么运动里,你们左撇子都一样难缠呢。”越前龙雅似笑非笑,看向身边的小不点。
“……”越前龙马没有接他的话茬,只说,“虽然不太懂,但是紫色的队伍这样看起来,不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完整体了吗?立花家的小子应该不会上场了吧?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来看这一场比赛啊?”
越前龙雅:“真没礼貌,那是你哥哥。”
越前龙马:“你哥哥。”
越前龙雅:“我哥不是你哥?”
越前龙马:“我哥是你。”
越前龙雅:“……”
*
场上,发球权轮换,站位也轮换。
青叶城西方人员无变化,而白鸟泽方,5号位的山形隼人要移动到前排的4号位了,换天童觉上场。
5号(天童觉)IN。
14号(山形隼人)OUT。
二人交替,立花雪兔拍了拍天童觉的胳膊,笑着说:“加油。”
“贤二郎现在位于5号位。”鹫匠教练忽然对立花雪兔说,“你要仔细看好了,我已经向裁判组提交了申请,等他转到1号位的时候,我会把你换上场。”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猝不及防:“???!!!”
打完角川学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上场了,按道理打青叶城西更是不能有一丁点失误的比赛,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把他换上场?!
然而鹫匠教练似乎认为自己提前把换人申请告诉他就已经非常仁慈了,只顾着叮嘱刚刚上场的天童觉,并没有回头为他解释几句的意思。
立花雪兔捏了捏自己冰冷的手掌心。
……更想吐了。
*
第二球。
由轮转到1号位的川西太一发球。
川西太一深吸一口气,抛球,用力地一击。
——擦网!
球在网上擦了一下,迅速地掉落到青叶城西方的场地里。尽管花卷贵大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这猝不及防的擦网还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2:0】。
“算他小子运气好。”鹫匠教练转头对斋藤教练说,“记上,太一回去要加练一百个发球。”
第三球。
川西太一继续发球。
这一球被对面顺利地接起来,传到了及川彻手里。此刻,青叶城西的前排有金田一勇太郎、国见英、花卷贵大三个进攻点,天童觉站在网前,眯着眼睛,思索着及川彻会将这一球传给谁。
及川彻似乎并没有把对面的拦网手放在眼里,一个高球传到了天童觉对面的金田一勇太郎手上,而他也顺势起跳,做出了扣球姿势——
「直觉」的雷达响了。
“不是你。”红发的少年眯着眼睛,笑得如妖怪般妖冶。
金田一勇太郎错愕地望着对面的拦网手,并且挥了个空,开始下落。在他的身后,另一个身影高高跃至空中,与他形成梯次进攻——
轮转到后排的岩泉一!
而天童觉这才同时起跳,倒悬着的缠满绷带的手指也如妖怪一般,封住了岩泉一的扣球路线。
岩泉一心中一阵烦躁,手上的力量则更大了。
像哥斯拉的轰炸一样,这一球从天童觉的手指上弹了出去。
“Onetouch!”
喊出这一句话的瞬间他才觉出不好,球落向的正后方只有白布贤二郎,他们在球网左侧,五色工和川西太一都在右翼保护,恐怕赶不过来了——
白布贤二郎不假思索地起跳,将这一球直接传给了牛岛若利。
一个超长距离的、从球网左侧到球网右侧的、2号位高球。
没错,只要是高球就可以了。
牛岛若利助跑、起跳,那样的姿势深深地映在所有人的眼里,瞬间仿佛定格。
然而时间迅速恢复流动,这样一个超长距离的慢球,给予了对方拦网手充分的准备时间。花卷贵大和国见英起跳拦网,在一次触球之后,由渡亲治将球传给了及川彻。
现在,及川彻所处的位置,就在球场的正中央。
前、后、左、右。
每一个位置都有他的攻手。
天童觉瞬间紧张起来。
他会给谁?!
瞬间,青叶城西的所有人都开始了跑动。
“今天,我也……”及川彻垂眸,轻声说。
快球!
先是岩泉一在网侧起跳,接着又是花卷贵大。
金田一勇太郎和国见英在及川彻身前也开始交叉跑动。
——是藠头脑袋!
天童觉跳起来拦住金田一勇太郎。
及川彻却在球脱手的前一瞬间,改为了背传球的姿势,将球给了国见英!
一年级二人组与他打了一个双快球的进攻,佯攻前快球,实打背平球。
砰!
“……相信着你们。”及川彻笑着说。
【2:1】。
青叶城西拿下一分,这意味着发球权又到他们手里了。
也意味着场地上的位置又要轮转,白布贤二郎离1号位,又近了一步。
仙台体育馆里,数千名观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解说员似乎有意缓和紧张的气氛,开了个玩笑:
“这是宫城县最强高中生们的决战,提醒一下大家,看这场比赛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开什么玩笑呢?!
立花雪兔已经完全呼吸不过来了,在心里骂他。
*
白鸟泽方人员无变化,青叶城西方的渡亲治要移动到前排的4号位了,换松川一静上场。
2号(松川一静)IN。
7号(渡亲治)OUT。
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白布贤二郎,站到了前排左侧4号位。
第四球。
岩泉一发球。
立花雪兔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的作呕。
体育馆里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大了?为什么我感到浑身发冷、不住发抖?
这样的对手——及川学长和岩泉学长,这样的对手。
我能打过吗?
白鸟泽通往全国大赛的机会,会断送在我手里吗?
在岩泉一发球的轮次里,双方比分来到了【2:3】,接着发球权再次交换。
白布贤二郎,3号位。
站在1号位发球的是,牛岛若利。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有准备好……
若利,站在那里多发几个球吧,拜托你了。
他仿佛听见了少年的祈祷。
又或者,只是强者当如是。
牛岛若利,发球得分。
牛岛若利,发球再次得分。
牛岛若利,发球第三次得分。
自由人渡亲治轮换下场,及川彻也在后排,这本来就是青叶城西接发球的弱轮次,却碰上了牛岛若利在1号位发球。
记分牌一页一页翻动,双方比分来到【6:3】。
发球权再次交换。
白布贤二郎,2号位。
只要白鸟泽再拿下一个球,他就要上场了。
少年如坠冰窟。
花卷贵大发球,在三球之后,青叶城西的连胜又被截停。
【6:6】。
——就到这里了。
——已经,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白鸟泽方,使用一次暂停。
16号(立花雪兔)IN。
10号(白布贤二郎)OUT。
场馆中,观众们窃窃私语,连解说也百思不得其解。
“按道理白鸟泽刚刚打断了青叶城西的连续发球,应该乘胜追击才是啊,怎么突然要暂停呢?”
“牛岛正要轮换回前排,正是他们的强轮次,为什么要换一个新人二传手?”
“咦,”越前龙马说,“你哥哥上场了。”
越前龙雅:“……”
立花雪兔深吸一口气,仿*佛站在万丈悬崖之上。
这一刻,他看向鹫匠教练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我看看你会怎么打这场比赛,立花雪兔。
面对经验和技术都远胜于你的对手,你害怕吗?
在这样的恐惧里,你会放弃你自己华而不实的打法,求助于牛岛若利吗?
如果最后还是你选择成为了他的影子,成为了白布贤二郎2.0,那恰恰就意味着,你承认我是对的,现在的白鸟泽也是对的。
你一直以来坚持的,所谓如风一般将所有人联系起来,都是错的。
“……来吧,抉择吧。”鹫匠教练说,“成为风,还是成为影?”
立花雪兔:“……”
这真是一场奢华的赌局。
为了在我们之间分出个对错,鹫匠教练不惜压上一切,压上所有人的未来。
我……
我。
立花雪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中,自然有那一双如湖泊、如大海般沉静的,墨绿色瞳仁。
心脏剧烈的跳动渐渐平静,血液在身体里重新流动。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诸君,请助我一臂之力。”
鹫匠教练垂眸,仿佛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牛岛若利望着少年,似乎极淡地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他只是很快地转身,回到了比赛场地上。
“去吧,加油。”白布贤二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给你打出更有优势的前期,抱歉。”
暂停结束。
白鸟泽方,立花雪兔,发球。
球高高地被抛起来,在闪耀的白炽灯光下旋转着坠落,犹如无法预测的命运之骰。
——掌管命运的三位女神,我不再祈祷你们的怜悯。
——因为,我会用这双手,开辟自己的世界。
第37章 初回合的交锋看这样的比赛,我感觉很……
同一时间,漆黑的轿车里,立花浩介坐在后座,带着老花眼镜,低头看着手机。
立花家宅中,立花薰子和家里的佣人美香、莉子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机。
东京,音驹高校和乌野高校的所有人,围在孤爪研磨的平板前。
尼斯,暗无天日的截稿日,立花真琴的眼下两坨青黑,疲惫地赶着原画稿,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另一台电脑显示器上放着的,一场宫城县的排球比赛直播。
所有这些遥远的目光,此刻全部交汇于球场上的少年。
立花雪兔心无旁骛,耳边听不见声音。旋转着坠落的命运之骰,仿佛一瞬间也变得无比缓慢。
国见英看着那呼啸而来的一球,迎面而来的轨迹明显高于自己的肩膀。
不用接了。
“Out——”他冷静地说,却忽然被短促的哨音打断。
裁判手臂伸直,手掌向下。
——界内。
【7:6】。
*
观众席上,越前龙马坐直了身体。
“排球也有外旋发球吗?!”
“……”越前龙雅如实说,“好像比我们的要稍微科学一点。”
*
“小心他的飘球,小国见。”及川彻说,“Dontmind,下一球。”
立花雪兔第二次发球,带着诡异旋转的飘球与少年本人一样,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其实很不好惹。
后排的花卷贵大勉强接住了这一球,但因为球自带的旋转,他没能很好地将球传向2号位的及川彻。
“抱歉!”
比他的声音更快抵达的,是及川彻的身影。他极为迅速地出现在球的落点,阵型一瞬间被打乱,因他们的跑动而产生的空档又迅速被渡亲治和国见英补上。
快球。
岩泉一默契地跑动到及川彻的身前,打了一个近体快攻。球的轨迹呈现为一条极其刁钻的斜线,从网上中央斜射向右后方的立花雪兔。
我接不住这一球——
少年的余光瞥见旁边人的行动,又或者根本没看见,只是感到了一阵因行动而产生的微弱的风。身体的直觉先于大脑,立花雪兔往右侧避让了几步,果不其然另一个身影极为迅速地扑过来,垫起了这一球。
“抱歉!”山形隼人看着几乎飞向场外的一球,大喊。
球飞向右侧的场外。
牛岛若利在4号位,前排的最左侧。
立花雪兔不假思索,传了一个长距离的高球。
这缓慢的一球足以让青叶城西的拦网手反应过来,前排的及川彻、岩泉一和金田一勇太郎已经追着那一球,在牛岛若利面前筑起了三人拦网。同一时间,牛岛若利也往右后方退了几步,助跑,跳跃——
那一球的距离极其长,从右侧到左侧,几乎快到触到标志杆。而牛岛若利位于左翼的左手扣球,再一次延长了他的扣球点和对方拦网手之间的距离。
及川彻已然意识到不对,在拦网的过程中想要摆动手臂,却来不及了。
一记重炮,擦着他的手掌侧,重重地砸在他们的场地上。
【8:6】。
及川彻:“……嘁。”
他先是嫌弃地看了看对面的牛岛若利,牛岛若利还是一脸面目可憎的无表情。他又遥遥望向斜对面的立花雪兔,神情略有些复杂。
少年旁边的自由人和副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说了些什么,而少年的表情隔着球网之间9米的距离,也有些看不清楚。
你在想什么呢?及川彻心说。
*
白鸟泽方,立花雪兔,第三次发球。
花卷贵大现在已经能很熟练接他的飘球了,及川彻在网前一个背传的姿势,金田一勇太郎先跳起来,川西太一和五色工立刻跟上拦网,但这只是一个佯攻。
在金田一勇太郎的掩护下,及川彻将一个背平球,迅速传给了国见英。
川西太一:“?!”
国见英没有扣球,而是直接将球推过网,在下落的过程中川西太一勉强用手腕把球够起来了。
虽然救起来了,但是球的高度却很低,立花雪兔很难去托球,他只好降低重心,用下手接球。那一球轻飘飘的,少年接住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不好,失误了——
牛岛若利却已经退到了线外,再次助跑,跳跃。
球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这一下的击球点在340cm以上,那一球却低了,砸在了王牌的手腕上。
及川彻和岩泉一共同拦下了这一球,打手出界。
【8:7】。
“你要扣球啊小国见!”及川彻喊,“不要偷懒!”
牛岛若利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望向了将球传来的方向。
川西太一正在向二传道歉:“真的很抱歉!”
立花雪兔没有听见这句话,也没有注意到牛岛若利投过来的目光。他抬头望着网,微微蹙着眉,比一贯笑着的模样更冷静而冷淡,让人琢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
发球权回到青叶城西手里。
六个轮次全部轮完,及川彻又回到了1号位,发球。
发球得分。
【8:8】。
此刻白鸟泽后排的阵型分别是山形隼人、立花雪兔和五色工。在力量的悬殊和接球本来就薄弱的情况下,及川彻的发球目标自然瞄准了立花雪兔。
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当他正打算在“再来一球”的呼喊中连续发球得分的时候,白鸟泽的接发球阵型却调整了。
*
“咦,”越前龙马问,“他们不是应该在接发球的时候要保持站位吗?”
“站位其实并不是将球场严格地划分成六个平等的区域,而是球员在接发球的时候位置上的相对关系。现在位于前排的大小主攻后撤,但只要保证他们是站在后排的球员前,就可以了。同样,2号位的小副攻虽然站在了左侧的位置,但只要保证他在大主攻的右侧,就没有问题。”
越前龙马:“……?”
面对及川彻威胁到立花雪兔的发球,大平狮音和牛岛若利选择后撤,与自由人山形隼人一起负责接球,将立花雪兔的位置拱卫了在可能被发球攻击到的距离之外。
解说员们的声音回荡在场馆里。
“在白鸟泽这一支队伍中,作为王牌的牛岛若利,从来是不参与接发球的。”
“没错,但是面对及川彻的发球威胁,以及新人二传手16号的薄弱,迫使大小主攻都要参与到接发球的体系中。而且这样一个阵型,所有的攻手都在左侧,其实是有很大限制的。”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看不出来白鸟泽方更换二传手的这一举动意义何在,不由得让人怀疑鹫匠教练的判断是否出现了失误……”
*
青叶城西方,及川彻,第三次发球。
这一次,大平狮音坚实地接住了这一球,传给了在发球之后就立刻往场中央跑动的立花雪兔。那一瞬间少年打了一个手势,川西太一接收到手势,立刻向网前跑动,与他打近体快攻!
国见英皱着眉,极其冷静,没有起跳。
川西太一在错愕的表情中挥了个空,只见立花雪兔还是将球传给了牛岛若利,一个3号位的半高球。
重炮扣杀在国见英的手掌上打了一下,迅速地飞向场外。
打手出界,回敬。
【9:8】。
发球权回到了白鸟泽手里!
双方的比分咬得死死的,轮转也前所未有地频繁,自由人山形隼人轮转到前排,再一次被天童觉轮换。此刻,前排2号位牛岛若利、3号位大平狮音、4号位天童觉。一个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非常强的轮次。
川西太一第一次发球,及川彻组织的交叉快攻被天童觉猜中,右手一个单掐拦网,直接将花卷贵大的扣球拦了回去,【10:8】。
川西太一第二次发球,青叶城西的扣球被五色工接住,立花雪兔再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将球传给了牛岛若利!
【11:8】。
观众们窃窃私语:
“16号上场之后,就没有把球传给别的攻手吧?”
“虽然这是白鸟泽的一贯打法,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让和牛岛更有配合、技术也更稳定的白布上场呢?”
少年垂眸,仿佛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似的,低头笑笑。
只有坐在平板前、与他打过游戏的某只猫猫,捕捉到了这一抹稍纵即逝的笑。
——那是立花雪兔做足了攻略,进度顺利,正在稳定地推BOSS的笑。
孤爪研磨:“……噢。”
日向翔阳:“?”
*
在对方连续得分的情况下,青叶城西要了一个暂停。
“大家现在应该都发现了吧。”及川彻面色严肃地对队友说,“白鸟泽唯一的破绽就是立花,我们只要针对立花打,干扰他给牛岛若利的传球就可以了。”
“是!”
——牛岛若利的恐怖,并非他一个人的,而是加上了白布贤二郎。只是白布贤二郎一贯隐藏在阴影里,让人难以发觉。如果立花雪兔在模仿他,那还远远比不上。
——无法配合牛岛若利的立花雪兔,和无法发挥全力的牛岛若利。这样的白鸟泽,将不再是不可能战胜的目标。
*
【11:11】。
“16号的实力果然不如白布啊,快让白布重新上场吧。”
“鹫匠教练到底在干什么啊!”
“练新人也该看看场合啊……”
暂停结束之后,青叶城西以全员都针对立花雪兔的打法,干扰他给牛岛若利传球的路线。直到托球第三次失误,青叶城西已经连追了三分。
及川彻望向少年的方向。
“虽然我没有和作为二传手的你打过,小雪兔。”他轻轻地说,“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这样……也太无聊了,显得我曾经拉拢你到青叶城西的举动,也无比可笑。”
针对教练的质疑越来越大,而鹫匠教练安坐在裁判席上,既不回应,也不换人,只默默地盯着场上。
“说实话,要不是提前知道,看这样的比赛,我感觉很伤身体。”濑见英太忍不住吐槽。
“是的,而且我认为,鹫匠教练对立花……”白布贤二郎说,“比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更严格。”
“立花会不会被折磨得折寿啊。”山形隼人说。
“感觉会是鹫匠教练先损阴德。”
鹫匠教练:“………………”
*
平板前,孤爪研磨轻轻地笑了一下。
“什么啊什么啊!”日向翔阳抗议,“研磨,你从刚刚开始就懂了什么啊,快告诉我啊!”
“我觉得他们好呆啊。”孤爪研磨一脸“→_→”的表情说,“为什么一直说牛岛怎么怎么样、白布怎么怎么样,难道刚刚雪兔用牛岛拿到的「牛岛分」不是分吗?”
日向翔阳:“?”
“从雪兔上场之后,比分情况一直是雪兔一直领先,青叶城西在想办法追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到底在看什么比赛啊?”孤爪研磨又说,“既然「牛岛分」被他们破解了,把难度等级调高一档,再加几个新技能继续打不就可以了。”
日向翔阳:“?”
*
——时间到了。
立花雪兔终于抬起头来。
摄像机正好对准了他,那张漂亮得没有一点儿瑕疵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场馆中央最大的屏幕,以及无数正在收看直播的设备的屏幕上。
所有人都惊讶得屏住了呼吸——并不是惊讶于他惊人的美丽,而是惊讶于第一次看清楚了那张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苦恼,琥珀色的眼眸比最闪耀的灯光还要亮。
少年笑着,给队友们打了一个手势。
那是所有人都已经期待很久的暗号。
它的意思是:
——我们的攻击,正式开始了。
第38章 球场上的游戏制作人「不是为了别人,……
“青叶城西着力于破坏一传,让立花没办法很好地将球托给若利,削弱若利的扣球并进一步组织进攻。”濑见英太说,“虽然这是一个很有针对性的策略,但如果是白布在场上的话,这种程度的破坏一传其实并不能影响他托球的精度。”
“……”白布贤二郎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如实地说,“但如果一传很糟糕的话,我也是会威胁他们的。”
五色常年被威胁工,忽然感到了从场外传来的一阵寒意。
“所以我在场上的「完全牛岛体系」就这样被他们破解了。”立花雪兔的语气反而很轻松,“哎呀,真不愧是及川前辈,我以为还能再多撑一会儿的。”
——现在,就要换成「完全立花体系」了。
双方目前比分【11:11】,青叶城西方,金田一勇太郎发球。
为了保护立花雪兔,白鸟泽接发球的阵型也做出了调整。这一球由退到后排的大平狮音接下,立花雪兔必须立刻从左翼跑动到场中央,而同一时间牛岛若利也从后排跑动到网前,准备扣杀这一个即将传到2号位的高球。
松川一静和花卷贵大在网对面组织拦网,后排的及川彻和岩泉一也时刻准备着保护拦网,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只等待着牛岛若利扣杀的那一瞬间。
球被迅速地传了出去。
方向正确,仍然是给牛岛若利的——
可是有一个更快的身影,迅速从立花雪兔身后跑到他与牛岛若利之间,在网前中央的3号位,就截止了这一球!
——斜线扣杀!
砰。
这一球打在了青叶城西的所有人都被牛岛若利吸引了目光,而防备松懈的场地上。
【12:11】。
“哇啊啊啊!”五色工大喊,“太爽了我的小斜线太帅了!而且这样就感觉好像是抢了牛岛前辈的球一样,更爽了!!!”
所有人:“……”
所有人心说:谁来管管这单细胞的傻孩子,不要乱说话。
“嗯,扣得不错。”当事人淡定地说。
“扣得太棒了呀Go酱!”立花雪兔说,“这一球比昨天练的时候打得更好了!”
“哼哼!”
妹妹头主攻手的呆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夹塞进攻。”看见自家弟弟有些茫然的表情,越前龙雅主动解释道,“立花家的小子假装要传一个远距离的高球给他们的王牌,但其实在中间半高球的时候就直接进攻了。另一个攻手从后排跑动到他和王牌之间,就叫作夹塞进攻。”
*
“狮音前辈,发个好球——”
发球权回到白鸟泽手里,站位也再次轮换。
立花雪兔站到了3号位,网前中央的位置,也是他最喜欢的位置。场上的正中心,所有的信息交汇的中点,就像众星拱月的司令塔,可以观测球场上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瞬间。
发过网的这一球被打了回来,又被传给了立花雪兔。此刻他背对着球网,五色工在他的身侧,牛岛若利在他的身前。
是快攻,还是后排进攻?!
球还没有脱手,五色工已经跳起来了——不是他!
是牛岛若利!
松川一静和花卷贵大紧紧盯着对面后排向前跑动的身影,就在这一瞬间——
及川彻的褐色瞳仁猛地收缩,看清楚了对面那少年的手掌上微小的变化,但他位于左翼拦防后排进攻,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砰。
立花雪兔背对着球网,在双手托球的前一瞬间,极为迅速地改为单手,将球吊入了对方的场地。
——二次球进攻。
【13:11】。
少年的眼眸亮若星辰,亮晶晶地望着及川彻:
“我没有让你失望吧,及川前辈?”
及川彻脸上的表情一贯不太严肃,噙着似笑非笑的嘴角,眼中却也仿佛燃烧着寒冷星辰上的熊熊火焰。
“……还可以吧。”
*
“还要再发个好球哦,狮音前辈。”立花雪兔笑眯眯地对副主将说,“我很喜欢站3号位,拜托让我再站久一些吧。”
大平狮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后辈虽然是笑着对他说的,他却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威胁。
“拦网最重要的是果断。”及川彻对旁边的队友们说,“盯着你认为最有可能扣球的人,拦错了也没关系,但不能犹犹豫豫的。”
“明白。”大家说。
——这一次又是和五色工配合的快攻!
立花雪兔以正面传球的姿势,直到最后一刻才转向4号位,打了一个近体快攻。
松川一静和花卷贵大以极其迅速的反应追上拦网,五色工却在那一瞬间清晰地看见了手掌之间的缝隙,以一个更刁钻斜线球压线得分!
【14:11】。
“你太强了吧!”立花雪兔立刻说,“天啊,谁是世界上最会打小斜线的未来王牌啊?是谁啊是谁啊是谁啊?”
“哼哼哼哼——”妹妹头主攻手得意地问,“是谁呢?”
“是五色工!”立花雪兔热烈地鼓掌。
所有人:“……”
“如果说有什么是我觉得完全比不过立花的,”白布贤二郎面无表情地说,“就是在给予情绪价值上。有时候我光要控制住自己不骂五色,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还是要稍微给后辈一些机会嘛。”濑见英太哭笑不得地说。
在排球部这些日子里,少年已经深深地明白了一个猴一个拴法,像五色工这种猴,就要毫不吝啬地给予鼓励和夸奖,越直白越好,太复杂的他也听不懂。夸得越狠,状态越好——当然也存在把他夸得太飘了收不住状态的隐患,但那等之后再说吧。
现在,就先让他们状态越来越好的未来王牌,从对方手里狠狠拿下几分!
“啊哈哈哈!怎么样啊牛岛前辈!”妹妹头主攻手果然飘了,指着后排的王牌猖狂地说,“要不然你趁现在就把王牌的称号交给我吧!”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行了差不多得了再陪你玩就有点烦人了。”
五色工:“……噢。”
*
东京。
孤爪研磨:“……好坏啊,雪兔。”
日向翔阳:“什么?”
孤爪研磨:“不觉得吗?他好像那种一看玩家快要攻略完通关了,立刻把游戏难度和BOSS数值全部调高一个等级的屑游戏制作人。”
黑尾铁朗:“说点大家能听懂的比喻吧研磨。”
*
——没错,那我就是很坏了!
立花雪兔心说,小工已经对你们形成威胁了,但你们能完全放弃若利吗?
你、们、敢、吗?
那一球旋转着抵达最高点,悬停了一瞬间。
青叶城西自顾不暇,没办法再针对立花雪兔,让他托出了堪称完美的一球。
平地上刮起一阵飓风,牛岛若利跃至空中,那毫不收敛的重炮扣球,仿佛在对少年说:让我久等了。
砰!!!
【15:11】。
连下4分,全场哗然——!
“喂喂,白鸟泽的16号新人怎么突然变得像裁纸刀一样?”
“裁纸刀?这是什么比喻?”
“就是雪亮雪亮的,但是又很锋利啊!”
“什么16号,那孩子叫立花,立花雪兔!”
“我感觉他好像有点眼熟诶……”
“对对,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
【16:12】。
……
【18:16】。
经过了及川彻的发球、也是青叶城西的强轮次,发球权再一次回到了白鸟泽手里。此刻在1号位发球的是川西太一,五色工在后排中间的6号位,立花雪兔在后排最左侧的5号位。前排从左至右依次是天童觉、大平狮音和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在心里冷静地想:
现在他们已经能稍微兼顾若利和小工的扣球了,可是,在他们的强轮次我仍然比较容易被针对。
距离结束比赛还有7分——
那么,再把难度调高一些吧。
少年给先给牛岛若利打手势,意思是:
【下一球我必传你的。】
接着他又给旁边的五色工打手势,意思是:
【下一球打快攻,非常快,兄弟。】
五色工回:
【包的,兄弟,包的。】
最后他给川西太一打手势:
【你也别歇着了。】
三个人彼此之间看不懂给对方的暗号,全部都向立花雪兔点头。
川西太一发球,被对面的岩泉一扣了回来,前排的天童觉和大平狮音一次触球。
五色工稳稳地接住了这一球,传给立花雪兔之后,立刻往网前跑。而川西太一眼见着不需要保护接球了,也从后排往网前移动。同一时间,右翼2号位的重炮王牌也已经退到了线外,准备扣球前的助跑!
青叶城西的拦网手被这三人的路线完全迷惑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强烈的笃定,都好像在说,“这一球一定是我的!”
但是,牛岛若利和五色工就算了,这只大金毛是什么时候也参与到进攻里来的?
前排的金田一勇太郎起跳拦五色工。
松川一静在后排,被自由人渡亲治替换,右翼能拦牛岛若利的只有花卷贵大和国见英。
国见英心想:好累啊,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一局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句怒不可遏的大喊:
“国见——!”
国见英:“啧。”
省电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及川彻掐死了,国见英万分勉强地起跳,却晚了一秒。
一个短平快球,从他的指尖上擦过,扣在场地上。
渡亲治飞扑过去救球,也没能救到。
【19:16】。
金毛副攻手:“好!!!”
牛岛若利疑惑地看了看他,但还是没有说话。
五色工大叫:“啊?!不是说给我吗?!”
“不把你们骗了怎么能骗过对方的拦网。”肇事者理所当然地说。
场馆里,回荡着解说员们激动的声音:
“白鸟泽的12号副攻手川西太一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快攻!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展示自己的快攻,曾经他也和白布贤二郎屡次配合……”
“但是这一次,前有新人主攻手五色工、后有白鸟泽当之无愧的王牌牛岛若利,在这二人势不可挡的掩护下,这一球更显得惊艳!之前的白鸟泽是以最为强悍的「重炮」为核心,而现在的多点进攻,更像是万箭齐发!”
“这样的多点进攻让本就拥有绝对统治实力的白鸟泽,变得愈发恐怖了。”
“当然,推动这一切的,都是如「风」一般紧紧将所有人联系着的,16号新人二传手——立花雪兔!”
“他与白布贤二郎的风格可谓是两个极端……”
导播很懂事地切了一个立花雪兔的单人镜头。
*
轿车上,老者想极力表现得毫不在意,司机渡边却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难以压下的嘴角。
客厅里,佣人们围着优雅的老夫人,开心地跟着喊:“雪兔!雪兔——!”
地球另一端的漫画家工作室里,疲惫的漫画家抬起头来,看向屏幕上的少年,温柔地笑了笑。
*
立花雪兔捂着脸,像赶蚊子一样驱赶导播的摄像机:
“去去去,还没赢呢,别给我立flag。”
青叶城西众人:可恶,让对面的新人太得意了。
及川彻:可恶——果然还是很想要小雪兔呢——
*
解说1:“……现在双方的比分来到了21:20,白鸟泽的多点进攻固然恐怖,但是也存在启用新战术的失误,而青叶城西显然也不是一味蛰伏,抓住了一切机会反打……”
解说2:“现在来到了立花雪兔发球的轮次……啊,发球失误,21:21。”
解说1:“双方追分追得非常紧,感觉不一定能在25分以内结束比赛了。”
立花雪兔:“……”
哎呀烦死了都叫你们不要乱立flag了!!!
立花雪兔发球失误后,对面的1号发球位,重新站上了及川彻。
“……偏偏在这时候……”少年咬着唇说。
“放心好啦。”白鸟泽众人十分有默契地将他拱卫在阵型里,笑着对他说,“不会让你被对面那头会跳发的恶龙针对的,公主殿下。”
这一接球阵型需要传球过程中所有人的大量跑动弥补,但这正好也符合了他们多点进攻的策略。又一次三条完全不同的进攻路线,与几分钟前极其相似。
岩泉一:“这一次,不会再让你——”
他捕捉到了川西太一,分秒不差地与他同一时间起跳。
川西太一用指尖推了一下。
吊球得分。
青叶城西所有人:“………………”
岩泉一难以置信:“我都这样拦网了!你竟然打吊球?!”
国见英淡淡地说:“吊球的人自有老天惩罚。”
川西太一:“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了!”
双方又追平,【22:22】。
轮换,川西太一发球。
这一球擦在网上,他却再没了之前的好运气,掉回了白鸟泽方的场地上。
国见英:“看吧,这就被惩罚了。”
川西太一:“………………”
金田一勇太郎发球,没被针对的立花雪兔,将球传给了王牌。
重炮得分,【23:22】。
2分,还有最后2分。
立花雪兔深吸一口气,轮换到了他最喜欢的3号位上。所有的进攻点都在他身边,少年给所有人都打了不同的进攻暗号。
进攻与拦网,双方永远的博弈。
我们只是在这一快9×18米的长方形场地上,拼了命地不让球落地。
——“要不要联手给他们一个惊吓呢?小雪兔。”
这里是我们的「乐园」。
让我们尽情地享受吧。
让我们自由地打球吧。
——“好啊。觉前辈。”
在最后的最后,游戏制作人又一次调高了游戏难度,让红发的拦网手也参与到了这一场进攻中。
天童觉如一只红色的轻盈的鸟,迅速地将球击落至对方的场地。
【24:22】。
“啊啊,好紧张……”
“不敢再看了怎么办……”
最后一球。
“不是最后一球。”及川彻说,眼里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这一球,只要盯住牛岛若利。”
抱歉,小雪兔。
因为我知晓你的秘密。
「我喜欢他,拜托及川前辈替我保守这一个秘密。」
在某部电视剧里,以一己之力威胁着国家内所有贵族、权臣、政客的,天才且美丽的犯罪者,将她掌握到的所有绝密信息藏在了无人能解锁的手机里。在本可以逍遥法外的最后关头,她却爱上了侦探,将他的名字设为了最后的密码。
侦探说:“这是你的心,而你不该随心而为。如果你随便选一组密码的话,今天你就能凭借你付出的一切远走高飞,但你就是忍不住,对吧?”
立花雪兔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背对球网,等待着那一球的轨迹落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白鸟泽方,所有人同一时间、不同节奏地行动。
——在这最后的关头,在所有人之间,我最相信谁?
天童觉尝到了扣球的甜头,再一次高高地跃起来。
五色工和川西太一分别往少年的身前和身后跑动,形成交叉快攻。
而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
他面对着少年,跳跃凌空。那强大而坚实的身影,从十年前,到第一次抵达白鸟泽排球馆的那一天,都一如既往地深深映在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里。
Butyoujustcouldntresistit,couldyou
小雪兔,但你就是忍不住,对吧?
青叶城西筑起了前所未有最坚实的拦网,势要将牛岛若利的这一球拦回去。
——我最相信谁?
砰。
【25:22】。
球极轻地落地,之后没有再弹起来,沉默地在地上滚动,直到停止。
场馆中也持续地沉默,直到一瞬间被所有人的尖叫和欢呼淹没。
解说1:“二次球进攻!16号!立花雪兔!在最后的关头,他直接将球传入了对方的空档!!!”
解说2:“这是何等的冷静!何等的勇气!何等的魄力!!!”
立花雪兔站在原地,仿佛还有些怔怔的,回头看着已经落入对方场地的那一球。
白鸟泽方的场上、场外,所有人一瞬间都扑过去,人们的拥抱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赢了!雪兔!我们赢了!!!”
“徒弟你太帅了!啊啊啊!你真的太帅了!”
“立花!好样的!”
“公主殿下!下一次多给我传几个球吧!”
及川彻:“……”
及川彻望着对面,在所有人的拥抱中摇摇晃晃的少年的背影,想起了他在告诉自己「秘密」的那一天,还说过的另一段话:
「我会拼尽全力守住自己二传手的位置。」
「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你比我想象得更强大啊。”在聚光灯笼罩之外,及川彻轻轻地说。
而在万人拥簇着的聚光灯前,少年抬眸,看向了面前,隔着吵闹的人群,遥遥望着自己的那一双墨绿色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极尽温柔,像是在望着稀世的珍宝。
“你做到了,恭喜你,雪兔。”牛岛若利笑着对他说,“……你比任何灯光和星辰都更闪耀。”
第39章 决赛后的修罗场我窝囊过,也窝囊过;……
——我做到了!!!
宕机了整整半分钟之后,立花雪兔才在大家蜂拥而上的祝贺中捂住脑袋。
——参加排球部的这一学期以来,我窝囊过,也窝囊过;窝囊过,也窝囊过。
被鹫匠教练拒绝入部申请好像还在昨天一样,苦苦练习一个月第一次被叫上场却被要求转位置也好像是刚刚才发生的事。一转眼,他竟然在县总决赛上打二传,还用自己的方式赢下了比赛。曾经的痛苦历历在目,却都已经不值一提,仿佛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胜利的这一刻更加欢欣。
“我们赢了!啊啊啊!我做到了!!!”
比格兔反应过来之后彻底疯狂了,蹦蹦跳跳地抓着所有人摇晃,语无伦次地大叫,这下所有人不得不反过来劝他冷静:“还没赢啊!还有一局。”
立花雪兔转头看向鹫匠教练,眼睛亮晶晶的。
鹫匠教练也难得笑着看着他,说:“做得不错。”
比格兔问:“只是不错吗?”
“……”鹫匠教练说,“是啊,还有些不足,有待继续提高。”
所有人:“哎呀!鹫匠教练!”
比格兔:“你就夸我两句嘛!!!”
鹫匠教练:“……”
鹫匠教练:“做得好,做得好,行了吧!臭小子们!”
立花雪兔:“那下一局谁打?”
“你打。”鹫匠教练说着,看了一眼白布贤二郎。后者神色淡淡,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默许了这一个对他有些残酷的决定,鹫匠教练却继续说,“……下一局的首发阵容我会让雪兔站1号位,等轮完一整个轮次,他再次站上1号位的时候,我会把你换上场,贤二郎。”
白布贤二郎:“……”
“做白鸟泽的二传果然很伤身体。”濑见英太吐槽。
鹫匠教练一副“以为我把你忘记了?”的表情,又对布偶猫配色的三年级说,“等任意一方到达20分,我也会让你上场,英太。”
濑见英太:“………………”
“也来同情一下我们做攻手的吧,一局比赛要配合三个完全不一样的二传手,国家队都不带这样的吧?”川西太一说。
三个二传手立刻联合起来攻击他,以大金毛的智力和文化水平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堪其辱地抱着脑袋说别骂了别骂了。
开局前还有一些时间,立花雪兔在场边喝水,忽然抬头看见观众席上,原本是属于他留给外公外婆的那两张票的座位上,坐着一对复制粘贴般的黑发少年。
目光相接,越前龙雅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越前龙马则是一贯的Bking,没什么表情。
立花雪兔:“?”
你们谁啊?
双方的教练和主将都在和队员交流下一局的战术打法,立花雪兔很快把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抛之脑后,向攻手们同步了一些自己的新想法。虽然不是很赞成,但鹫匠教练也没有完全反对,只说要慎而重之。
“在场上要管住这些人,若利。”鹫匠教练最后对牛岛若利说,“要拿出些主将的威严,别让他们打得太轻飘飘了,忘乎所以;也要拿出些王牌的魄力,觉得应该传给你的球,就让雪兔传给你。懂吗?”
牛岛若利点头。
IH宫城县预选赛决赛。
白鸟泽学园高校VS青叶城西高校。
第二局,开始。
立花雪兔站在发球位上,如同站在宇宙的中心,所有的白炽灯都照耀着他。
少年高高地抛球,想起了三个月前决定加入排球部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
「向上看,不要回头——」
——砰。
最后一球砸在青叶城西的场地上。
【25:23】。
宫城县总决赛,暨夏季全国大赛预选赛,白鸟泽2:0胜青叶城西。
“让我们恭喜白鸟泽学园高校,将代表宫城县进军全国大赛!同时也恭喜青叶城西高校,获得夏季大赛宫城县亚军!”
……亚军。听起来好讽刺啊。
人们只会记得第一名。及川彻心说。
比赛结束,观众们开始有序散场,双方的队员都在收拾东西,体育周刊的记者们则趁机蜂拥而上,围住了双方的教练和主将。
岩泉一回头,发现及川彻不见了。
但体育周刊的记者显然不打算放过他:“那么,作为青叶城西的副主将,你对今天的比赛有什么想说的吗?”
“技不如人。”岩泉一说,“继续努力。”
“听说你与及川彻从中学开始,整整六年都没有赢过牛岛若利,请问你们……”
输了就已经很不爽了,偏偏这群记者还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垃圾川还跑了。岩泉一心说。
等垃圾川回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还要让他请大家吃拉面。
……不过,现在也可以让他先小小地逃避一会儿。
岩泉一面不改色,坦然地应对刁钻的记者们,反而显得有几个成心想看他们难堪的记者很小心眼,度量甚至不如高中生。
另一边,胜利者的身边,总是簇拥着更多的人。
“牛岛若利,这是你高中连续第三年进军全国大赛,请问今年你的目标成绩……”
“与你并称全国三大王牌的桐生八和佐久早圣臣……”
“今年白鸟泽的新人二传手一改白鸟泽往日的风格,请问你对这样的改变……”
“对了,说到新人二传手,他人呢?我们也想采访他可以吗?”
牛岛若利耐心地应对这些缠人的记者们,余光一瞥,看见那一个浅色的身影皱着眉看着手机,转头找大平狮音说了几句什么,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牛岛若利:“……”
*
立花雪兔在比赛结束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
立花薰子:
【雪兔,恭喜胜利。另外,今天有两位刚从美国回来的远房亲戚去看你的比赛了,刚刚他们打电话给我说在仙台体育馆迷路了,你帮忙找找他们,带他们回来好吗?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
立花雪兔:“……”
同一时间。
越前龙雅:“小不点,都怪你,非说正门人太多了要换一个门出去,现在你知道往哪边走吗?”
越前龙马:“……”
越前龙雅:“哎呀,有人打电话来了,希望是来找我们的。”
立花雪兔和越前龙雅在电话里讲了五分钟,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主要是立花雪兔也不怎么认识仙台体育馆里面的路,每次在场馆比赛或者看别人比赛,不是跟着大家,就是牛岛若利带他去的。
之前立花雪兔还怀疑过牛岛若利的这一举动,心想至于吗?现在看来主将大人真是高瞻远瞩,白鸟泽没有在比赛期间弄丢替补二传,主将大人功不可没。
越前龙雅:“我刚刚看了下手机上的指南针,我们在北门。”
立花雪兔:“什么北门,一共就两个门,一个1号门,一个2号门。”
越前龙雅:“我不知道什么1号2号,我只知道我们在北边,这里没有任何标志,但我们在来的路上看见了3号门。对吧小不点?”
越前龙马:“是的。”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移动了,把定位发给我。”
越前龙雅:“我们没有移动,而且iPhone没有网,你们这里是乡下吗?”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快要被这两个美国亲戚cityboys搞疯了,问清楚了他们所在地的描述,就决定到体育馆门口找个保安去救他们。
但是现在他也找不到门口了。
立花雪兔:“……”
他想用GoogleMaps找路,场馆里还真的没有网,WiFi也连不上。又走了半天,竟然真的看到一个箭头指着“3”,立花雪兔想也没想,就决定先到场馆外去。
在场馆里还不知道,夏季正午的天一转眼就黑了,空气中酝酿着一缕潮湿的凉意,似乎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雨。
3号门一个人也没有,眼前是一片荒芜的空地。
立花雪兔要吐血了。
再往前走几步,定睛一看,屋檐下竟然还站着一个人,穿着青叶城西的队服,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喊他,“及川前辈。”
这时候及川彻才转过头来,隔着遥遥一段距离,眼中似乎有一种广漠的抽离。
全世界的欢呼他都要远离,所有人的喧哗他都要摒弃。星系中只剩下叫做及川彻的这一颗恒星,懂点眼色的都知道该任他一个人在这里从宇宙诞生站到宇宙坍缩,哪一颗拖着尾巴的彗星这样不识好歹,闯进了他的孤独中?
“……”少年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说,“我走错路了我什么也没看见等下如果碰见岩泉前辈我也不会告诉他你在这里但你过一会儿自己要记得联系他们,我先走……”
“过来。”及川彻说。
立花雪兔立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过去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及川彻,少年低着头,竟然走出了一种悲壮。
“以后还有机会”?
——不行这太烂了。
“你们也很强”?
——有点讽刺。
“啊哈哈哈及川前辈你看这事闹的”?
——更烂。
“Wherethereisawill,thereisaway”?
——别整这些了死脑子快想啊。
立花雪兔就这样低着头走过去,先看见了黑色的排球鞋,又看见了一对黑白护膝,少年停下脚步。
他还是没想出来要说什么。
但是,头顶上有一个淡淡的、疲倦的声音,对他说:
“恭喜你。”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立花雪兔立刻说,情急之中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冰冷得毫无情绪的褐色瞳仁。
“……”及川彻平静地问,“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啊啊啊我正在想啊!!!
“……有着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固然是一种天才。但是我一直都认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坚定地为之努力,也是一种天才。”立花雪兔认真地说,“及川彻,你也是天才哦。几次失败、或者几年的失败都不能代表什么,把度量衡放在「一辈子」来看,排球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一直这样相信着。”
及川彻:“……”
及川彻:“你……”
立花雪兔:“我?”
“……你好讨厌。”及川彻说。
“QAQ!”立花雪兔说,“呜呜那怎么办嘛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
及川彻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眼前的人比他高5厘米左右,刚刚好可以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少年纤薄的身体一瞬间绷紧,又慢慢地放松了,因为他感到有什么潮湿的东西滴落在他的颈窝里。
立花雪兔也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啦好啦。”
“……及川大人没有哭哦。”
“我知道。”
“……是下雨了。”
“嗯嗯,下雨了。”
及川彻的脆弱只在一瞬间,脆弱的次数也随着他渐渐长大而越来越罕有,可能整个世界上都只有两三个人得以见到。
……我竟然也是那其中之一。立花雪兔恍惚地想。
及川彻重新穿上了大王殿下的坚硬盔甲和华丽披风,从少年的颈窝中抬起头来。这时候他看见不远的走廊上站着一个身影,似乎也是刚刚才到,及川彻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那人愣住了。
及川彻顿生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按着少年的脑袋,不让他回头,而他侧过去在少年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从不远处看,就仿佛他在亲吻少年的侧脸一般。
“哦,好啊,那你快回去吧,岩泉学长肯定着急了。”立花雪兔说。
虽然整蛊牛岛若利很好玩,但是一想到等下会挨岩泉一的揍,及川彻半秒钟也不敢耽误,赶紧走了。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站在走廊上,感觉天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并且硬邦邦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WiFi突然连上了,立花雪兔忙着和美国亲戚发消息,头也不抬地说:
“咦,若利你怎么来了?我在找人来着。”
你赢了比赛之后偷偷来这里找及川彻?!
牛岛若利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
他一瞬间很生气,又很烦躁,这些陌生的情绪在胸膛里乱撞,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他只能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他拽走。
“诶?干什么?”立花雪兔连手机都差点没拿稳,跌跌撞撞地就被幼驯染拽走了。
牛岛若利走得很快,手上的力气又很大,少年不安地挣扎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没能挣脱,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他看向幼驯染的脸色,莫名其妙地问:
“刚赢了比赛,你突然生什么气?”
“你也知道刚赢了比赛。”牛岛若利硬邦邦地说,“不等着集合坐校车回去,到处乱跑什么?为了你自己的私事,把所有人丢下就这样跑了?”
“我——什么鬼?”立花雪兔也有些生气了,“第一,那时候你跟教练们都在接受采访,围了起码有十个记者十年都采访不完;第二,我突然有事,跟狮音前辈说了的。你现在是在说我太自我为中心了吗?嗯?你,牛岛若利,在指责别人太自我了?”
“……我没有。”
“那你——等下我接个电话。”
立花雪兔的手机响了,牛岛若利这才放手,让他接电话。
“你们找到路了?已经打车回去了?好吧好吧。你们知道我们家的地址吗?嗯知道就行。”
“不是让你们站着别动等我去吗?有一个人给你们指了路?”立花雪兔诡异地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牛岛若利一眼,“……哦,是我们队的王牌指的路……没有没有,没有不行,太行了……”
“那你们能不能跟外婆说是我找到你们的……没别的就是这样显得我比较可靠。嗯谢谢兄弟,你们打车一会儿我报销了啊,没有没有,应该的兄弟。”
牛岛若利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不是找及川彻,而是找刚刚那两个迷路的人,还是他外婆让他来找的。
灯光下,少年举着手机的手腕上有一圈红痕,是他刚刚太用力留下的。
牛岛若利看着那红痕,有些愧疚,但又暗暗地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立花雪兔继续接着刚刚没吵完的继续:
“那你生什么气?”
“我——”
牛岛若利忽然想到,即使他是出来找人的,但刚刚也是背着他抱了及川彻,而且、而且还——
他更绝望地、有如预示般地想到了一件更久远的事。
某一天,也是这样暴风雨来临的日子,大家在他的寝室里玩真心话大冒险。被问到初吻还在不在的时候,少年用沉默回答了否定。
及川彻是他的什么人?
当然,我也并不是他的什么人。
“我。”牛岛若利顿了顿,“……算了。”
“快点上车了你们两位!”大平狮音喊他们。
牛岛若利转头就走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跟着跑上车:“不是牛岛若利你有毛病啊???”
车里所有人一瞬间诡异地沉默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也沉默了。
因为大家一直都自动给他们留座位,现在车上都坐满了,只剩下两个挨着的座位。而且就算吵了架,牛岛若利还是自动站在旁边,等着他先坐到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坐下,牛岛若利才跟着坐过来。
车开了。
全车人还是没人敢说话。
“狮音前辈,大家等了我很久吗?”立花雪兔转头问后排的大平狮音。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就是嘛。少年气鼓鼓地想,扭头瞪着窗外。
王牌垂眸,也不说话。
所有人听见了那一句石破天惊的“牛岛若利你有毛病啊?”之后都不敢说话,纷纷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鹫匠教练。鹫匠教练在这种时候毫无担当,反而看着斋藤教练。
斋藤教练:“……”
“嗯,我们一会儿,先去吃饭。”他说,“然后,嗯,比赛录像我也传好了,等下就先回排球部开复盘会。”
所有人干巴巴地回应:
“噢噢,吃饭,那很好了。”
“嗯嗯,复盘会,要开的要开的。”
退一步,越想越气。
牛岛若利是一块又大又硬的臭石头!!!
立花雪兔简直想给他一拳。
立花雪兔刚抬手想锤他一下,牛岛若利就顺势稳稳地托住了少年的手腕,从排球包里拿出了一管软膏,给他手上红痕的地方涂药。
立花雪兔:“……”
打空气上了。
所有人:“……”
你们到底吵架了还是没吵架,能不能给卑职个明示啊。
第40章 回合制的吵架豹豹猫猫,你们要赌这么……
立花雪兔想把手腕抽回来,心说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但牛岛若利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
……烦。
立花雪兔只好转头看向窗外。
雨已经下起来了,潮湿的玻璃上映出了王牌低头涂药的侧脸,看得人更烦了。
说是幼驯染,但又不像及川前辈和岩泉前辈、研磨和黑尾前辈,我有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少年垂眸,心说。
……不是有时候,大部分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如觉前辈和白布前辈对他的了解更深呢。
牛岛若利松手了。
立花雪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托球的手腕。这是什么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总是会受伤吗,为什么包里一直放着这样的药。
“抱歉。”牛岛若利说。
立花雪兔抬头看他,虽然说着抱歉,但表情还是硬邦邦的,火又蹭地一下起来了。
刚刚不是凶得很吗?什么“你自己的私事”,什么“把所有人丢下乱跑”,凶完我说一句抱歉就想算了?
现在已经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哪怕你是牛岛若利!
“你告诉我,”立花雪兔平静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传球传少了?”
五色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童觉用胳膊撞了撞他。
“不是这件事。”
大家悄悄松了一口气。
牛岛若利却接着说:“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刚刚你在场上的时候,确实有至少二十个球是应该传给我的。”
所有人刚松了一半的气又全部卡住了。
谁能来管理一下这位王牌!!!
大家惊恐万状,又突然想起来好像一般都是正和他吵架的幼驯染管理他的。怎么会这样,难道在立花雪兔来排球部之前,整个白鸟泽都没有可以制止王牌的人吗?
几个人试着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白布贤二郎。
五色工使眼色:白布前辈,只有你了。
白布贤二郎:“……”
多喝热水,重启试试,不行就分。白布贤二郎真的不想参与到这种吵架的场合里,他往濑见英太的肩膀上一靠,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二十个球!呵呵真敢说啊!你是在质疑我作为二传手的判断吗?”
“不是质疑,只是阐述。”牛岛若利冷静地问,“其实我本来就准备和你讨论这件事的,你现在就想谈吗?”
“谈!为什么不谈?”立花雪兔说,“斋藤教练,比赛录像拿来。”
所有人:不要给他啊!!!
“……”斋藤教练说,“哎呀,突然没网了,传输中断了。”
“给他们吧。”一直沉默的鹫匠教练忽然说,“进攻体系要不要改、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作为白鸟泽的王牌和二传手,他们两个人在这件事上不达成共识的话,整个队伍都会崩溃的。”
他第一次把“替补二传手”的“替补”二字摘掉了。
可惜立花雪兔已经气得不行,完全没听到。
斋藤教练心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在比赛的时候教练组就已经发现并且讨论了,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局必须要重新把白布贤二郎换回去。但是这两人这会儿都带着情绪,怎么能达成共识?某只比格兔都已经快要咬人了啊喂,附近有打狂犬疫苗的医院吗?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把平板递了出去。
牛岛若利正要伸手接过,坐在更里面的少年探出身体,劈手夺过了。
牛岛若利:“……”
立花雪兔低着头在平板上戳戳戳,牛岛若利看见一缕浅色的碎发落在少年的脸侧,正是……正是及川彻刚才亲吻过的地方。
王牌的心里也更烦了。
“从这里开始,来。”立花雪兔把进度条拖到自己上场的时刻,“二十个球,来。你找不出来的话明天开始我当白鸟泽的王牌,你去打二传。”
所有人:“……”
豹豹猫猫,你们要赌这么大吗?
牛岛若利双击暂停录像,指着某一帧说:“这一球就应该传给我的。”
立花雪兔:“神经!松川、花卷和金田一这面3×1.9米的墙堵在这里啊。”
“他们都没有一米九。”牛岛若利一脸“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实力”的表情,淡淡地说,“也都拦不住我。”
“根本不需要拦住你,只要任何一个人触球,后排就能接住了,他们又要打回来。我不从这边组织快攻直接得分,难道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是他们没有自由人的轮次,就算触球,他们后排也没有能接一传的。你和川西在这一个位置发起的快攻,三次里就成功了这一次。”
坐在后排的川西太一:“……”
立花雪兔:“那都要怪他。”
川西太一:“………………”
大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牛岛若利说,“你节奏打得太快了。”
“那攻手就应该跑快点。”
“也不是。你自己没发现吗?你每次单回合内的进攻节奏都是越来越快的,不仅是川西,五色有时候也会跟不上你。”
立花雪兔:“……”
“算上没成功的快攻,一共三球了。”牛岛若利又说,“还有十七球。”
立花雪兔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但一直盯着屏幕看有点晕车。
他带了治晕车的鼻吸式薄荷清凉剂,却没有找到,可能掉在场馆里了。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有点恶心,但是这时候说暂停不是就显得自己输了一样吗。
前方一辆车突然变道,司机踩了一脚急刹车。
立花雪兔:“……”
我靠不行好难受感觉要死了。
长得这么没有攻击性,其实却很不服输。牛岛若利垂眸,心说。
旁边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上也是冰冷的,还在强撑着一帧一帧地看比赛录像。牛岛若利忽然把平板关掉了,从少年手里抽走,还给斋藤教练:“没电了,等下说。”
立花雪兔心说太好了,立刻闭着眼睛瘫回到座位里。
斋藤教练想:这么快就没电了?
连上充电宝一看:剩余电量83%。
斋藤教练:“……”
牛岛若利转头看着自己的幼驯染。
少年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眼睑上的细痣淡到几乎看不到,没有血色的嘴唇也难受地抿成一条直线。即使这样,他的身体还是侧向另一边,脑袋抵在坚硬的玻璃窗上,不肯靠着自己。
及川就可以了吗?牛岛若利心说。
……他又了解你什么了。
立花雪兔正晕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到有人轻轻地牵住了自己的手,用温暖干燥的指腹帮他揉着手腕内侧的内关穴。小时候,他晕车晕得更厉害,外婆就告诉他晕车要按这里。
……确实好受一些了。
立花雪兔的身体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歪,靠在一个比玻璃窗更舒服的东西上,一直睡回了学校。
*
教练们要和学校领导们开个会,让他们先去做理疗,做完之后再到排球部的会议室里集合。
立花雪兔窝在等待区的VIP沙发里,一脸疲倦,心里也在复盘,今天怎么和幼驯染吵成这样了。
首先我打了招呼才脱离队伍,但他劈头盖脸就凶我。
其次我问他为什么生气他也不说,转头又说我没传球给他。
最后,都是牛岛若利的错。
哼!!!
我是不可能道歉的,死都不可能道歉的。朕是天子!
审讯室里传来一阵惨叫。
……不对,理疗室。
第一批进去的攻手们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Semi哥,我们要不要先逃了?”
濑见英太:“虽然很想,但如果鹫匠教练看见理疗室没有我们的记录,我们的下场不会好过现在。”
*
拉面店。
一个备注为“垃圾短信”的联系人给及川彻发来了一条消息。
哼哼,终于坐不住了吧?心神不宁了吧?辗转反侧了吧?及川彻心说。
垃圾短信:
【你和雪兔是什么关系?】
——及川大人才不会告诉你呢。
旁边,岩泉一拉面吃到第五碗,对他说:
“……不是长得像人就是人的,你偶尔也做点人做的事吧。”
及川彻:“哼,就不要。”
岩泉一:“幼稚鬼。”
及川彻:“略——”
岩泉一:“别以为我今天不会揍你。”
及川彻:“……”
*
所有人都备受理疗折磨之后的会议室里,这群猴子终于安静了,没有人在会议桌下打来打去。
鹫匠教练先是说了一些走到这里才是刚刚开始全国大赛的对手都很强什么什么的,一场比赛定生死输了就直接回老家什么什么的,每个人都必须更加努力决不能松懈什么什么的废话,接着就开始说每个人今天比赛中的问题。
“……立花。”斋藤教练喊到他。
“说吧说吧。”比格兔有气无力地说。
“你的问题,相信你自己也能感受到一些了。”斋藤教练说,“你大部分的基本功都不太行,容易被对手针对,虽然在县大赛里你的头脑以及队友的配合可以弥补一些,但如果全国大赛还是这样,我们是不敢让你上场的。”
“哼,”鹫匠教练更直接地说,“没学会走先学会跑。接球接一个飞一个,飘球却发得挺像回事;有快攻的意识,没有传球的精度。就你这样的半吊子,还想整顿白鸟泽的进攻体系吗?”
立花雪兔:“……”
“对,我想。”比格兔一秒钟都不犹豫,“铺垫了一大圈你就说吧,这次又要怎么样我才能打全国大赛?”
“这次不难,你自己去写个十五天强化基本功的训练计划,按照训练计划做就可以了。”鹫匠教练说。
“区区强化基本功,easygame。”
“这是你的额外训练。”鹫匠教练又说,“常规训练也还是要进行的。”
立花雪兔:“……”
复盘会之后所有人又回到排球馆,立花雪兔坐在旁边先写计划。
自己写计划是最难的,既要让鹫匠教练看到他愿意努力的诚意,又不能真的把自己累着了。立花雪兔写得抓耳挠腮,一抬头看见白布贤二郎正在跟牛岛若利说什么,说完了又给他托球,立花雪兔又有点气。
——啊啊啊,我也知道生他和白布前辈的气很没道理,但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立花雪兔一边气一边写,最后写了大半天才得以通过,部团活动已经到结束的时间了。
牛岛若利收拾完东西,走过来问他:“回家吗?”
“……回。”
幼驯染就是这点不好,哪怕吵得天都塌了,放学还是*得一起回家。
“还要继续算吗?”牛岛若利问,“二十个传球。”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刚刚在复盘会上,两局比赛所有人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百八十遍了,这会儿都烂熟于心,立刻可以信手拈来。
“给五色的那一球……”
“你乱讲,那一球我明明……”
“还有第二次暂停之后的第三球……”
“总不能真让岩泉一把球扣过来吧?!”
……
“十四个,还有六个。”牛岛若利最后说。
“刚刚那球不算,你怎么讲都不算,十三个。”立花雪兔看了看时间,“你等着,我先回家吃个饭再来跟你掰,找不满二十个,你就等着打二传去吧。”
*
立花家的餐桌上。
天才美女漫画家:
【宝宝,我终于活了,但小野寺编辑还要比我晚几天才能活。之前说的告白攻略,我就拜托他寄到立花家的地址可以吗?】
狂乱木曜日:
【哼!!!不要了!!!】
【我最讨厌牛岛若利了!!!】
天才美女漫画家:
【……】
“臭小子,说了吃饭不要玩手机。”立花浩介说,“客人还在呢,像什么话。”
立花雪兔抬头,看着越前家的两兄弟,问:
“……刚刚外婆说这是什么亲戚来着?”
立花薰子:“我表姑的女儿的堂弟的外甥的妯娌的表妹,家的孩子。”
立花雪兔:“……”
立花薰子:“刚从美国回来,准备要去一个什么……”
“U17。”越前龙雅说。
“咦?你们也是练体育的?什么项目?”立花雪兔问。
“网球。”
“噢噢,太好了,我最近正好有个想杀的人,能不能教教我。”立花雪兔顿了顿,又说,“……两个。”
越前龙马:“……”
“我们不会这个的。”越前龙雅憋着笑说,“你真想学的话要去神奈川县拜师。”
“没礼貌,什么杀人,别人是打职业网球的,和你们在县里一群高中生打来打去不一样。龙马还拿了全国大赛冠军呢。”立花浩介说。
“我们也要去全国了,而且若利马上也要去U19了!”立花雪兔下意识反驳,说完才想到不对,提他干什么,我最讨厌牛岛若利了。
吃完饭,立花浩介勒令立花雪兔必须带着客人去玩。
立花雪兔心说我和对门的人吵架吵到一半暂停了,还急着继续去吵呢。
“你们想去哪里玩?”立花雪兔问,“带你们找个公园去打网球得了。”
越前龙马耸耸肩:“也行吧。”
“嗯我去对门再喊个人。”
越前龙雅和越前龙马于是就看见今天场上的王牌、也是他们迷路的时候给他们指路的好心人,又出现在了面前。
越前龙雅:“……噢,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了。”
牛岛若利:“……没关系。你们是?”
“外婆的表姑的……总之是亲戚。”立花雪兔抱着平板催促,“走吧走吧,我们去公园里继续。”
跟在二人身后,越前龙马茫然地问哥哥:“他们要继续什么?”
“不好说。”越前龙雅观察了一番,“应该是在谈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