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扶暄蔫头耷脑,再瞧祁应竹原地踌躇,医生觉得后者八成没有什么生活阅历,面对病患不懂得如何体惜。
于是他好心敲打了一番,虽然没有直说,但建议已经非常敞亮——你喂呗。
可惜祁应竹看着聪明,做起事来却不利落,两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全部呆滞住了。
最快转过弯的是楚扶暄,一个人窘迫不如两个人遭殃,就算不拉祁应竹下水,也别让对方轻易地脱身。
楚扶暄扭过脖子,可怜兮兮望向祁应竹,装模作样地说:“坐着好晕,有些呼吸不上来。”
祁应竹:?
闻言,他立即意识到这人在搅浑水,宁可双方统统被点火,不肯放自己袖手旁观。
碍着有外人在边上,祁应竹堪堪克制住了找茬,用眼神表达内心的疑问。
——升降床摇了不到七十度,呼吸不畅是有高原反应?
楚扶暄明白其中的含义,却当做没看到,似乎感觉这样捉弄祁应竹很好玩。
他看人神色难得紧绷,将其当做了开胃菜,然后悠悠地出声感叹。
“上次病得那么重,我估计刚在读小学,也是透不过气,那会儿哭一哭还能被爸妈抱在怀里呢。”
调侃完,楚扶暄看似准备得寸进尺,实则分分钟见好就收。
他吃力地调整了下姿态,撑出几分精神打圆场。
“不过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有手有脚可以吃饭,再说怎么能让帅哥当保姆?”
话音刚落,床却被放平了一些,他正是乏力的时候,被迫整个人跟着躺下去。
紧接着,楚扶暄迷茫地凝神瞧去。
祁应竹松开摇杆,继而拆开一次性餐具,拿出勺子捏在手上。
“等等,真的不用那么隆重。”楚扶暄阻挠。
刚才他纯粹在挑衅,过一过嘴上的痛快,没想让祁应竹真的照顾到这份上。
对此他猝不及防,强调:“我缓得差不多了,没那么金贵,慢慢吃就可以。”
楚扶暄认为祁应竹也是同样的态度,大概比自己更加避之不及,迅速给人抛了一个台阶下。
可祁应竹没打住,答复:“省点力气少说几句,你这副样子是不太行,饭碗都不一定拿得稳。”
原先故意惹得祁应竹局促,楚扶暄表现得气焰嚣张。
现在对方真的乐意放下身段,他却举止生涩,随之怯了下来。
汤粥稳稳地递到嘴边,他矜持地抿起唇角,低垂的眉眼甚至有些乖,温顺地凑过去尝了尝味道。
食材不沾荤腥油水,只有软烂的南瓜和小米,吃起来自然口感素淡。
好在消化负担也很小,楚扶暄晕头转向地发着烧,犯了胃炎没有痊愈,这种干净的味道对他来说是一种抚慰。
开在住院大楼做生意,客人们大多要求简单,厨师的手艺其实好不到哪里去,论调味比不上街头饭店,论营养更比不上家里小灶。
不过楚扶暄这两天折腾下来,除却在家里吃过巧克力,全程只挂了几瓶药水,困倦至极怎么可能挑剔?
就是祁应竹独来独往惯了,属实不擅长照顾人。
彼此喂一口吃一口,他发现楚扶暄安静吃着,担心对方饿得发慌,动作也变得着急。
“烫。”楚扶暄嘴唇沾了沾米汤,条件反射性地往后缩。
祁应竹后知后觉,表情闪过几分不知所措,然后笨拙地低下头,把粥吹凉了一些,再小心翼翼地送出去。
一碗粥慢吞吞喝掉大半,楚扶暄倦怠地摇头嘀咕:“我饱了,肚子很顶。”
祁应竹蹙眉:“才这么点?你落下好几顿,再多吃几口。”
楚扶暄身体很弱,没精打采之际,本就感到口舌寡淡。
瞧着清淡寡水,他虽然买账,但提不起多少食欲。
碍着祁应竹忙前忙后,这会儿也不好任性,楚扶暄硬着头皮塞下几块南瓜。
医生早就离开,病房里唯有他俩,楚扶暄用纸巾擦过嘴角,疲惫地闭眼休息。
如此歇了一会儿,他缓缓撩起睫毛,表示自己这边没有问题,让祁应竹可以回家休整。
“我陪你把吊瓶打完,待会儿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直接带过来。”祁应竹说。
楚扶暄抵触地说:“吊瓶要挂几天?真的不用,我状态好了很多。”
祁应竹嗤了声:“你得再观察两天,至少指标稳定了才能走,你现在体温是多少?”
没给楚扶暄狡辩的机会,他抢先自问自答:“四舍五入是三十九度,周二之前别惦记出院了。”
今天是星期六,楚扶暄诧异:“我明天也不能走?”
“恭喜你成为了鸿拟的正式员工,有十多天的带薪病假福利。”祁应竹提醒。
楚扶暄没接受:“我到时候下班了再来挂水,用不着一直待在这里。”
祁应竹说:“你们组现在靠你撑着,替他们长远考虑下,你养好身体最重要,赶这点时间留下病根划不来。”
遗憾的是楚扶暄很固执,难以被三言两语说服,听完这个理由,眼看就要找借口推脱。
祁应竹慢条斯理地补充:“或者你就当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楚扶暄愣了下,说:“什么?”
“如果医院真的替你喊了一个保姆过来,那用不用随你安排,提早被打发走了人家还省心。”
“很无奈,昨天他们偏偏找的是你便宜伴侣。”祁应竹凉飕飕地说。
“看护你属于我的身份义务,之前在教堂发过誓了,我不能折磨你,当然你也不能折磨你自己,否则我算什么?”
语罢,两边目光交错在一起,楚扶暄没有再坚持,因为他明白祁应竹说得很认真。
只是楚扶暄琢磨片刻,依旧觉得这样很麻烦。
自己休息两天也没关系,前段时间连轴转,想来大家都愿意理解,接下来也没有特别重要的日程,只是……
“那你直接用年休?”楚扶暄困惑,“刚开年,这玩意很宝贵,要不攒着点吧,万一之后突然有事。”
祁应竹答复:“鸿拟有五天的关怀假期,专门给员工用来陪伴家庭。”
“不好意思,我入职那么多年从来没用过,想必偶尔用个两天,他们可以体谅吧?”
楚扶暄:“。”
他们肯定会三观颠覆,事业狂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歇假,他无语地想。
不过,楚扶暄心虚地问:“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俩有猫腻啊?”
察觉到他的顾虑,祁应竹说:“你知道最近流感期,多少人躺下了么?隔壁有一半同事都没来,怎么就能把你抓出来对号入座?”
他再轻轻地嗤了声:“谁的八卦嗅觉那么灵,可以隔空给我俩牵红线,要是真有人才,发配去香港做狗仔吧。”
楚扶暄迟钝地回忆了一下,九楼确实空出好几个座位,被击垮的不止是他,自己多少有些联想过度了。
当下被牢牢盯着,他不情不愿地请了两天病假。
在系统上传证明的时候,祁应竹早已给他开好单子,医生亲笔签名盖上红章,一切手续合情合理。
这下楚扶暄不用再惦记早点出院,最开始他还琢磨过,周末能不能加大药量,两顿合成一顿,让自己好得快点?
此时此刻,他温顺地陷在被窝里,像是被叼进了怪物巢穴,挣扎过没有用处,便困在这儿舒展了柔软的四肢。
“我没什么胃口,你方便的话帮我带杯豆浆可以吗?”楚扶暄说。
祁应竹对他的点单没发表评价,一听就是常年过得乱七八糟,报菜名也凑不出一桌好东西。
看到祁应竹神色平平,楚扶暄不做多想,猜测等会儿估计是面条加豆浆。
然而待到晚上八点左右,祁应竹拎着食盒回来,摆出来的菜色却格外丰盛。
莲藕排骨汤、鸡蛋羹、清炒平菇,鲜美不失清淡,又能保证营养均衡。
尤其是蔬菜粥炖得非常浓郁,一闻便了然不是预制流水线。
这次的厨师很舍得往里面放料,牛肉丝、西蓝花和菠菜煮在一起,没有一股脑塞太多,配比非常适宜,切得细碎也利于嚼咽。
祁应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现磨的豆浆,与冲泡的不太一样,楚扶暄好奇地喝了口,发觉家里也是这种味道。
饭菜准备得足够美味,楚扶暄光是嗅到就快被香晕了,破天荒地主动多吃了一些。
他不可思议:“是你拜托家政阿姨烧的吗?还是物业的会馆给你开了私厨?”
祁应竹抱着胳膊,看向他之后欲言又止,转而说:“你到时候可以看看。”
楚扶暄附议:“好啊,很合我胃口,营业的话我多去光顾,离我租房远么?”
语罢,顺着这个话题,他忽地迟疑片刻。
自己出门的时候顾不上关空调,房东以商用水电来计费,这两天怕是要浪费许多钱。
看他痛心疾首,祁应竹问:“你签了多久的合同?”
楚扶暄懊恼:“这次是三个月,幸亏没签太久,续的时候肯定要再谈谈。”
祁应竹洗耳恭听:“嗯,你打算怎么聊?”
楚扶暄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注意谈判必须软硬皆施,用换房作为最后威胁。”
祁应竹道:“房东可能不怕这招,要是把你扫地出门怎么办?”
楚扶暄噎了下,发觉自己的处境很被动,沮丧地说:“睡大街。”
祁应竹不嫌他瞎扯,失笑:“那么委屈?”
“还能怎么办,赖在员工宿舍不走?领导能同意吗?”楚扶暄试探。
“不能。”祁应竹回答。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毕竟你在这儿都有老公了,不是没有地方去,到处流浪听着不像话。”
闻言,楚扶暄意外地抬起头,祁应竹又说:“按道理,我家不就是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是么
第42章 朝夕相处
正好聊到租房的问题,楚扶暄这阵子一直怀疑自己上当。
除开日常的水电费不提,对于上班族来说,自身住处最重要的是什么?通勤肯定排在前面。
楚扶暄先前就在郁闷,春节收假后,工作日的高架经常拥堵,近期气候不好,附近道路更是水泄不通。
碰巧他住在入口旁,就算选择绕路,出门避不开被高架的车流影响。
起初他看这边离公司近,愿意承担高昂的租金,没想到一条路能堵五六个红绿灯,通勤谈不上有多方便,至少和当时以为的有落差。
也怪自己偷懒,定得有些草率了,楚扶暄在日常开支上堪称节俭,难得大手一挥,越想越是心在滴血。
楚扶暄不怕折腾,盘算过搬家的事,但和祁应竹同居……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这是最起码的边界感。
双方不是真的存在感情,楚扶暄有分寸,无意去触及红线,默认在本地无处可归。
而此时此刻,听着祁应竹讲的话,他被冷不丁地问住了。
——我家不就是你家?
楚扶暄连员工宿舍都惦记过,就是没考虑找祁应竹求助,这时候对方却打破了界限,讲他并非没有依靠。
“那样有点打扰你。”楚扶暄第一反应是难为情。
他犹豫:“我们在协议上约定过,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不然你这婚结得也太亏了?”
比起惊喜或诧异,他的态度里是客套更多,显然没有将其当真。
说来也对,楚扶暄不管怎么生性烂漫,到底是都市白领,为人处事更明白轻重。
别人散发好意是一回事,他保持尺度又是一回事,顺杆子往上爬多不像话。
尤其祁应竹与他不止是同事,论法律能喊成夫妻,他貌似更应该注意尺度,免得害自己不体面。
不过,祁应竹瞧楚扶暄推拒,散漫地说:“协议?那张纸的效力还比不上我俩结婚证,遵不遵守全靠自觉。”
楚扶暄道:“早说你想要规范一点,那时候让律师帮忙写,但你不用紧张,我会严格执行承诺。”
协议上总共没多少内容,概括而言,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插手对方生活。
祁应竹盯着他,说:“哦,那就我不懂自觉,大半夜一通电话就喊来了。”
楚扶暄被烧得有点糊涂,慢半拍地认识到现状,他俩相处到如今,早已做不到泾渭分明。
这会儿意图拉开距离?没嘴上喊喊那么容易。
甚至在眼前,祁应竹带来了新鲜的苹果泥,刚好被楚扶暄吃掉半杯,这同样是超出协议的东西。
非要计较这点,彼此无从深究,楚扶暄没再争辩。
而且,受过照拂再装不熟,除了显得内心纠结,没有任何意义,他没有那么别扭。
他抬手搭在额头,晕乎乎地说:“是诶,我生个病那么大的排场,有句话怎么讲的来着,一夜夫妻百日恩?”
祁应竹抱着胳膊,倍感荒谬地接茬:“你睡床我睡躺椅,这种也算做了一晚上夫妻?”
楚扶暄也被自己的形容逗笑,微微地弯起眼睫,流露出几分鲜活气息。
“出国那么久,不太会用词,反正是类似你很讲义气的意思。”他解释。
一个“义气”又把两人打成兄弟了,祁应竹没有抬杠,让他吃完水果去洗漱,然后准备挂今晚的药水。
楚扶暄动作很慢,祁应竹也不催促,靠在窗边用手机处理邮件。
经过大半天的恢复,楚扶暄气色缓和不少,在床上坐得起来,还能放松地走动几步。
就是活动久了会觉得累,护士看他乏力,问他怎么看着疲惫。
然后,护士扬声诧异:“自己洗了个澡?幸亏你没晕过去,憋不住的话,干嘛不让他搭把手?守在旁边看着也好。”
说到后半段话,她几乎扭头去看祁应竹,眼神有些责怪,大概是嫌这位“男朋友”偷懒。
祁应竹:“。”
楚扶暄连忙摆手:“没那么夸张,我稍微洗会儿就出来了,万一有点什么,他在外面照样发现嘛。”
“发现就晚啦,在淋浴间滑一跤,你分分钟换到骨科病房去。”护士道,“这两天该帮就帮,忌讳的就是逞能。”
楚扶暄:“。”
发现两个男人纷纷哑口无言,护士疑问:“我没讲清楚么?”
“没有没有,我们下次一定。”两人视线飘忽,不约而同地敷衍。
待到针头稳稳扎进手背,楚扶暄目送护士离开,再发现祁应竹瞧着自己。
“老板,被批评了一顿,表情不是很好看啊。”他观察。
祁应竹原先是在看楚扶暄的手,昨天扎的左边,淤青尚且没有消退,今天扎在右边,指不定也要肿起来。
被询问声打断,他克制着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答复。
“护士说的有道理,你刚才这样很危险。”他道。
闻言,楚扶暄耸了耸肩,他向来比较讲究卫生,实在很难忍受身上不干净。
“撑不住我会开口,反正你是直男,我又不会多想。”
晚上的菜肴太过美味,楚扶暄感慨:“Raven,你知道为什么赶工的时候,我特别不想吃饭吗?”
祁应竹道:“顾不上?”
“饱了容易犯困,都不敢多往肚子里扒几口,索性干完了再吃。”楚扶暄打了个哈欠。
他道:“眼皮子快要黏住了,现在也可以把事情交给你么?”
尽管窗外天黑一片,祁应竹还是沉默地拉上了帘布,淅淅沥沥的雨声由此隔绝在外。
楚扶暄前几天消耗过度,如今全在为此买单,可以从下午蹦跶到现在都算他活泼。
深夜,楚扶暄的体温有点反复,祁应竹给他塞了几张冰凉贴,不让他随便踹被子。
终究才二十五岁,那么年轻的岁数,不管底子有多糟糕,缓个两三天也差不多痊愈了。
何况楚扶暄被关在病房里,心思再怎么飞到外面,整个人依旧是躺来躺去,环境如此安稳,有益于恢复精力。
要是顿顿白粥馄饨,估计还得再磨蹭一段时间,可他每天的伙食也很丰盛。
楚扶暄不知道祁应竹哪里找的饭店,出餐的水平非常稳定,又换着花样端出各类菜色。
病号餐着实难做,筛掉了大鱼大肉和海鲜,调料与食材非常有限,高蛋白多吃不利于消化,不吃则没有足够的营养,夹在中间想想便感到棘手。
这愈发衬得厨师有水平,楚扶暄如此折腾一场,出院的时候补出了几分血色,居然没消减得太厉害。
身形终究是瘦了一些,他本就偏向单薄,这下锁骨、手腕的线条更加分明。
其他地方被衣服严严实实挡住,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不过宽松的外套效果明显,套上以后像是把楚扶暄包了起来。
祁应竹陪他到租房,迈步走进屋子,迎面而来一股热浪。
“靠,我让房东帮忙断电了,他就住在隔壁楼。”楚扶暄无语,“原来那么多天没有关过。”
祁应竹说:“他当没收到?”
“发了个表情包,我以为是同意了,不然肯定托同事关一下。”楚扶暄叹气。
语罢,他打开聊天框,祁应竹扫过屏幕,房东送了一张车轮子起火的表情,上面的配字:
[速速来]
对话里,楚扶暄礼貌地道谢,甚至发了个小红包过去。
当下,他和祁应竹站在屋内,却闷得透不过气。
楚扶暄迟迟地关掉空调,祁应竹无言以对,替他开了点窗。
风吹进来,空气稍微流通了些,就是不知道电表跳到了哪个数字。
楚扶暄上个月每天九点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虽然待在租房里的时间不多,但交了快两千的水电费。
这个月肯定夸张许多,思及此,楚扶暄倍感棘手。
“民用的房子按商用标准收,房东巴不得你水龙头也忘记拧紧。”祁应竹说。
楚扶暄嘀咕:“知道他是做生意,可这件事办得太差劲了吧?在我这儿能捞一笔是一笔。”
祁应竹说:“你是不是找他讨价还价过,估计他觉得你住不长,腾出去之后他反正不愁新客人。”
楚扶暄垂头丧气,了解祁应竹这句话不是在乱讲。
起初他离开医院,心情难得灿烂,这下笼罩着好几朵乌云。
在此之前,他对这套房子略微有些不满,但尚且可以磨合退让。
经历了房东这一出,楚扶暄是下定决心要挪窝了。
他薪水看上去很高,然而赚的可谓是辛苦费,每一分都不容易,不乐意稀里糊涂地去做冤大头。
再者,不管房东这次是不是故意,人品和记性总归有一个出现了问题。
楚扶暄不想事后计较,可他如果长期住在这里,类似的问题还会发生。
到时候他难免添置家具,搬起来没有现在轻松,当断则断,他决定合同到期就要走。
“懒得和他掰扯了。”楚扶暄跌到沙发上,“我爸妈在群里发了好几条消息,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回呢。”
祁应竹说:“我帮你接了一次电话,那时候说你在午休,记得不要露馅。”
“好的,感谢领导打配合。”楚扶暄诚恳地说。
祁应竹道:“我们是合作关系,我迁就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满足我的条件?”
楚扶暄竖起耳朵:“你的条件我哪个没满足?”
“最开始我们互相检查了体检报告,确保两边都很健康,我记得你只有轻度的胃炎。”祁应竹说。
他这么讲着,拿出楚扶暄这次的各项报告,楚扶暄还以为这些纸丢在病房了。
单子印着的数字上上下下没几个符合正常范围,特别是体重指标轻得仿佛剩下骨头。老阿夷拯里’起聆9斯陆姗起姗临
“楚扶暄,半年没到就成这副样子,你骗婚?”祁应竹说。
楚扶暄猝不及防,掉进他的坑里:“不是,我会尽快调整过来,这个可以实时监督。”
祁应竹收网:“我怎么监督?工作时间专程挤出空,找主策划拉拉扯扯,一来二去的他又要面子,改天就焊死总经理的办公室大门。”
楚扶暄登时被问住,再听到祁应竹商量,或者说是勒索。
“所以为了保障我的权益,有劳你下班来我家打卡,请把自己抵押在我眼皮子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诱拐不成变绑架
第43章 错位倒影
退一步是骗婚,进一步是抵押,楚扶暄没料到谈话的走向会这么棘手。
起先见祁应竹有疑虑,他揣了满腹的辩解和抱歉,这下没一句可以用得上。
他不由地僵在原地,纳闷着,怎么有人掌控欲那么强?有哪儿不满意,还要亲自管在手心里?
回到结婚之前,祁应竹种种作派极尽潦草,这段契约不受期待,也非常松散,哪怕楚扶暄流落街头,不见得对方会有所谓。
什么叫做一着不慎,什么叫做识人不清,楚扶暄认为自己就是了。
祁应竹不肯吃半点亏,现在朝他质疑得理直气壮。
楚扶暄四个月前是什么样子,这会儿又是什么样子?自身的状况与家庭利益息息相关,他有责任让祁应竹安心。
靠三言两语的允诺,难以将人打发,可真的要搬进祁应竹那边么?
楚扶暄尝试推脱:“主要你喜欢独居,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没法适应吧?”
他们已经聊过这个矛盾,当时他不止内心迟疑,也当祁应竹说的是场面话,双方在病房里点到即止。
如今的契机让话题更进一步,祁应竹打听:“你这套房子有多大?”
楚扶暄答复:“不算电梯和公摊,好像一百二十平,你问这个干嘛?”
“好的,那你不用操心了,住我这里能有什么影响?”祁应竹淡淡地说。
“按照面积来说,我们卧室之间的距离。”他夹杂着无奈,戳破真相,“该比你和你隔壁房东隔得远。”
楚扶暄完全接不住这话:“。”
他瞬间感到凌乱,突然明白祁应竹为什么之前没与自己过多探讨了,彼时自己状态虚弱,可能受不了这种精神打击。
“你真的能接受有人一起住么?”楚扶暄恍惚。
他和祁应竹刚认识那会儿,对方表现过明显的抗拒,而此刻却表情寻常。
祁应竹甚至有底气反问:“你自己讲究那么多,也当我是绅士?没和你客气,我在确认我的婚内财产没被侵害。”
楚扶暄尚在混乱之中,绷着脸颊不吱声。
这会儿手机振动了两下,冒出新的群聊信息,郑彦仪在关心楚扶暄为什么这几天没有动静。
瞧楚扶暄搪塞父母,祁应竹记起自己先前被长辈电话敲打,更是有了一堆现成的理由。
“我接到你老爸的电话后,一直觉得不能放你继续乱来,你的检查报告这么难看,全是拖出来的毛病。”他挑刺。
知道他是道出了实情,楚扶暄张嘴就画饼:“我以后绝对……”
“嗯,以后好好在我这里改造吧。”祁应竹顺着说。
直视着楚扶暄,他这次神色正经,俨然没有开玩笑,亦或者找借口。
“再放任出烂摊子,万一瞒不住你爸妈了,你们是一家人,肯定舍不得怪你,但他们会怎么看我?”
祁应竹说着,补充:“你和家里吹得天花乱坠,他们到时候回过味来,合着小孩在受苦,我拿什么面对他们。”
难道要他揭穿自己是临时抓来的假冒货?抑或任由两位长辈埋怨,说好的关照是空头支票,在甬州亏得他们真心相待?
楚扶暄想到这一层,随之沉默下来,发觉祁应竹确实该在意。
并且他们俩在父母这边,祁应竹没少向自己妥协,他也理应给对方多留一些余地。
祁应竹尽管来势汹汹,可算不上强词夺理,在这方面防范得颇有一些道理。
如果楚扶暄能轻易地约束习惯,也不至于熬出胃炎。
眼前他口口声声发誓会调整,往后碰到哪桩急事,难保他被打回原形,一来二去的又没了记性。
楚扶暄目前大病初愈,很有重新做人的觉悟。事到如今,祁应竹摆明不介意,他也不再忸怩。
反正祁应竹如果不舒服了,他匆匆退出也没妨碍。
“我合同下个月到期。”楚扶暄说,“要不……你最近让家政打扫下房间?”
祁应竹说:“搬都要搬了,为什么要硬抗到最后期限?房东数钱的时候能笑醒,吃进租金再多吃几口电费。”
楚扶暄:“……”
如同被精准戳到痛处,他凝重通知:“我这几天打包一下行李,周五之前腾过来,顺带把这里的水电全部掐了。”
这下祁应竹没有别的问题,微微感到困惑:“为什么不是周末?”
楚扶暄精打细算:“搬家公司工作日收费便宜,而且周末就应该用来放松,多看几眼黄浦江陶冶一下审美。”
祁应竹彻底没有疑问了,嘱咐楚扶暄准备搬的时候打电话,届时公寓的物业也可以帮忙。
楚扶暄在医院从周六住到周二,虽然是全然康复才被放出来的,但依旧需要注意休息,蹦跶久了还会有一些精神不济。
很快,他打着哈欠要去冲澡,直率地问祁应竹是回家还是留下。
楚扶暄在内心盘算着,祁应竹待着的话,自己正好请客喊一份双人晚餐。
然而祁应竹与之没在同个频道,产生了一些曲解。
这个问题听着像是含蓄的劝退,他在这里坐久了,楚扶暄估计不太自在。
祁应竹见状准备起身,却不忘言语招惹。
“听完护士的教诲,需要我在旁边搭把手?可我没洗过什么活物。”他摆出为难的样子。
楚扶暄怔了怔,然后脸色变换,将人挥手驱赶到外面。
关门的时候,他面无表情,高冷地留了狠话:“Raven,你手底下也很难养好活物。”
祁应竹对此不置可否,隔着门板叮嘱他少吃外卖。
医生也如此提醒过,楚扶暄扬声说知道了,再默默地蹙眉懊恼,自己原本有两袋水饺,一大半全进了祁应竹肚子里。
随后他没犯懒,喊了超市配送生鲜水果,再煮一碗清水挂面,往里面丢进不少蔬菜。
一锅炖熟属于留学生的标准技能,楚扶暄厨技欠佳,但在这个领域炉火纯青。
只是这些天被喂叼了,一日三顿烹饪得精细,再度瞧着这些粗制滥造,他的态度有一点勉强。
好在楚扶暄吃得惯苦头,这点落差不算什么,他索然无味地挑起面条,可以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另外一边,祁应竹到家收拾厨房。
周末他去采购过两袋菜,四天下来消耗得差不多了,冰箱里的排骨也已经消灭干净。
他里外清理了一遍,总共剩下些边角料,要么不够新鲜,要么品质欠佳。
祁应竹没有那么金贵,干脆把这些做成了两荤一素,当下不用照顾病人,于是对付得格外随意。
即便敷衍,他手艺肯定称得上拔尖,闭着眼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口味并非精雕细琢,与饭店里的佳肴不太一样,是非常有烟火气的美味,
祁应竹读初中就开始下厨,没有出去消费的选项,反正一天的买菜钱花掉了,倘若烧焦就要白白挨饿。
自己要学会饶过自己,总得把饭菜研究得好吃点,不过工作以来,他的时间逐渐值钱,很少再进厨房。
周六煮排骨莲藕,祁应竹太久没有开火做过,特意上网查了攻略,幸亏没有搞砸,楚扶暄喝掉两碗汤。
“是你拜托家政阿姨烧的吗?还是物业的会馆给你开了私厨?”
想到楚扶暄的问题,祁应竹不禁嗤了声,笨蛋,这帮人哪有这种闲工夫,乐意花上两个多小时单独炖一锅汤?
住院那会儿,每次楚扶暄吃饭,医护都感觉嘴馋,有医生与祁应竹提了嘴,那么用心是家里父母准备的么?
被搭话之际,祁应竹正纠结着楚扶暄的病情,所以心不在蔫地“嗯”了声。
现今他记起这茬,顿感匪夷所思,什么用心?暗恋的人是楚扶暄,自己用哪门子心?
他最多属于同情泛滥,当时楚扶暄那么可怜,他假设冷酷地袖手旁观,对方岂不是所托非人?
祁应竹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付出了正常的照料。
步步紧逼地催楚扶暄换房,也因为那家伙动作太快,自己不赶紧掰扯清楚,可能像以前一样,稍不留神又让人钻走了。
第二天,祁应竹来到九楼,远远便捕捉到楚扶暄的身影。
“病毒性感冒,没有大事。”楚扶暄向庄汀解释,“答辩完干脆放松放松。”
察觉他精神不错,庄汀点点头,抬手拍他的肩膀。
“没事就好,这回你倒是不强撑,思想的进步值得被表扬。”
“产出归公司,身体归自己,我明白这个道理,还想退休去沙滩躺着呢。”楚扶暄嘟囔。
庄汀打趣:“等你到那个阶段,身上事情一堆吧?惦记什么阳光大海,别先被恋爱绊倒在卧室里。”
语罢,庄汀搭着楚扶暄的那只手被弹了下,最开始他以为是幻觉,然后又被弹了一下。
“谁啊,周三那么欠?没发现我正在和Spruce交流感情么?”庄汀梗过脖子。
紧接着,他与祁应竹面面相觑,半秒钟之间收手站好。
“哎上班时间,少聊有的没的,对双方更好。”庄汀发觉祁应竹板着脸,干巴巴地找补。
不了解祁应竹从哪儿来的低气压,他立即撒腿逃难。
“压着五百张美宣没改,先走一步了啊,有正经事在线上找我。”
楚扶暄看庄汀撤退,再望向祁应竹,不明所以地问:“你吓他?”
“没有,谁知道他。”祁应竹轻描淡写地甩锅。
与楚扶暄对视,他道:“你觉得我有本事插进你俩的感情?”
楚扶暄倍感荒谬:“真存在这种东西的话,我待会儿找他开美术需求,他最好别再装作收不到。”
他在组内人缘很好,急诊折腾一遭,今天来嘘寒问暖的同事不少。
碍着他旁边杵着祁应竹,大家都没敢多闲讲,聊几句就老老实实地折返,楚扶暄得以耳边清净。
发挥完门神的作用,祁应竹也走去办公室,楚扶暄积了两天的活没干,趴在桌前忙个不停,动不动拨语音对齐信息。
中饭倒是按时去食堂,待到楚扶暄回工位,许多人熄了灯在午睡。
三月末四月初的日子,季节交替之际雨水充沛,天色暗得像是黄昏,这时候办公楼关了灯,更是透出一种昏沉的慵懒意味。
楚扶暄坐到位子上没有急着工作,发觉祁应竹打着电话进来,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也小声一点。
凑巧祁应竹也挂了电话,很自然地坐到旁边空椅上。
他压低嗓音:“他们全在睡觉?”
楚扶暄也把椅背放倒了点,显得有些松弛:“对呀,最近下雨容易打盹,你中午不休息?”
祁应竹迟疑片刻,道:“睡不着。”
楚扶暄轻哼了一声,循着他的目光,祁应竹看向墙角,那边映着两人背影。
一时间,双方没有人率先打破安静,过了有半分钟,楚扶暄缓缓地开口。
盯着比自己结实一圈的轮廓,他单纯好奇:“你个子那么高,青春期是不是很受关注?”
祁应竹思索片刻,说:“透明人,可能有同学关注吧,但避开的更多,和我走近了也没什么好处。”
楚扶暄顿了顿:“我也不困,给你讲个故事?”
祁应竹以为他会分享过往经历,可楚扶暄灵活地比了个手势,双手在墙壁投下兔子的影子。
“从前有只兔子,它要离开家,去外边觅食。”楚扶暄弯起眼睫,即兴地胡编乱造。
“丛林那么危险,显眼的、温暖的洞穴挤满了小动物,它觉得很吵,所以不愿意每天躲在那里。”
楚扶暄这么说着,墙壁上,那只兔子蹦蹦跳跳地绕了一圈。
“都出发了,还是去冒险吧。”他雀跃安排,“给兔子找个小伙伴。”
“老虎或者狮子?”祁应竹提议。
楚扶暄反对:“太凶了,特别招摇,它又不打算做山大王。”
怎么这么挑剔,祁应竹思绪发散:“大象?”
“走得有点慢。”楚扶暄迟疑地说。
祁应竹扯起嘴角,琢磨其他的可能性,随即余光有所动静,那只兔子不假思索跳到了自己肩头。
“当然是透明人最好咯。”楚扶暄轻快地宣布,“不会吵,也不招摇,走的时候能把兔子揣在口袋里。”
是错位吗?彼此应该没有碰到吧?祁应竹怔了怔,不禁走神地想。
可在影子忽然一动,向他贴近的时候……
他感觉到飘忽的心被牵引着落了地。
第44章 童话脉络
好奇怪,像掉进棉花里。祁应竹在心里说。
胸腔内的脏器剧烈跳动,他却不由地呼吸放轻,整个人静止在原地。
似乎他稍有动作,便会惊起周身的绒絮,越是伸手想抓,无意带起的微风越是将其吹远。
“收养兔子很方便,路上吃草就行,用不着费心。”楚扶暄贴心介绍。
“接下来你们去哪儿呢,要不要到你的高中逛一逛。”他思索。
倒影中,兔子的耳朵竖了起来,左左右右地摇晃两下。
楚扶暄说:“进学校了,能去哪里找到你?”
祁应竹读的是省重点:“成绩榜?”
楚扶暄皱起眉,嘀咕:“折磨眼睛,我不乐意看字。”
“第一排就有,最差没有掉出过前五。”祁应竹认为找起来不算辛苦。
楚扶暄问:“好没意思,图书馆、小树林、天文馆,你平时都不去?”
祁应竹很无趣:“抱歉,我一般在班里窝着。”
楚扶暄道:“那算了,兔子决定自行外出,找你的同学采访一下。”
语罢,他用胳膊肘撞了撞祁应竹:“快,这个你来比划。”
祁应竹不会做手势,勉为其难地屈起食指。
“嗨,请问你认识祁应竹吗?”楚扶暄代入采访者的身份。
对此,祁应竹用指尖充作脑袋,朝兔子点了点头。
他以为楚扶暄会问他为什么被避之不及,可对方没有,仅仅是微微地颔首。
楚扶暄道:“他是我的探险伙伴,我想问问,他对我满不满意?更喜欢动物还是同学?”
祁应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很不讲校园情谊:“动物。”
楚扶暄也颇为满意:“那我会继续友好联手,虽然回到他身边之后,我钻进口袋就隐身了,想来大家找不到我。”
“但各位注意,我有在那儿。”他仿佛郑重地占领地盘。
“兔子神仙在美洲传说里,带领人类重建了世界,而我专门负责看着祁应竹找回他的秩序。”
祁应竹接茬:“神仙,你吓唬高中生?”
楚扶暄横了他一眼,然后兔子调转方向,朝祁应竹动了动尾巴。
紧接着,他松开手,那团轮廓随之消散。
“这就是兔子的故事。”楚扶暄以此收束,“十二年过去,也不知道跟着你走了多远。”
在早已落幕的校园时代,两人没有任何交集,但被插入一段童话幻想,他们好似互相产生倾向,隐隐约约有了联系。
祁应竹察觉了,但他向来独来独往,这时却没有掐断那脆弱的脉络。
“它藏得太好,我都没找到过,估计不小心就带到现在了。”他道。
楚扶暄“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观察着祁应竹的神色。
刚才随口打听对方的青春期,触碰了人家旧伤疤,他的内心其实很后悔。
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楚扶暄也不例外,一分一毫不愿意被窥探,更别说是向外界袒露。
因此,他以己度人,从没打算试探祁应竹的禁区。
很多事情对方不提,他便装作毫无感知,比如掌心伤疤,再比如出身背景。
并非楚扶暄对此畏缩或木讷,但双方不进犯,才能互相有保留,这同样是给自己留有沉默的余地。
这种往来的平衡格外微妙,不过他觉得他们对界限有一定的默契。
自己无意地走进一步,又匆匆退出一步,该轮到祁应竹掀篇了。
然而,祁应竹没有像以往那般生疏,望着两人的影子,稀奇地回忆起了学生生涯。
“我那时候起床就忙着做试卷,熄了灯又开始长个子,经常腿抽筋。”他道,“总是睡不够,第二天不想和人讲话。”
他高中考的是好学校,风气相对积极向上,平心而论,祁应竹和大多数人没有矛盾。
偶尔他顾不上去食堂,让同学带一桶泡面,或者同学懒得写作业,借他的本子拿去抄,两边的交集很浅,谈不上有机会产生过节。
“不过有人觉得我拽臭脸。”祁应竹说,“怎么讲的来着,耍帅?”
楚扶暄恍然大悟:“别人以为你在摆谱,实际上你饱受刷题的折磨。”
“我花三年来念书就是想考进一个好大学,毕竟创业之类的很遥远,初中文凭很难赚到钱,靠谱的出路只有做学霸。”
祁应竹是实用主义,补充:“学校统考前三有补贴,上清北另有奖金,按照招生名额,我对自己的要求是保持第一。”
被压力追着,他自顾不暇,状况可想而知,根本没心思打理人际关系。
年级里有人成群结队,便质疑他是端架子,这种敌意日积月累,很快在一次期中考试爆发了。
那时候批卷放榜,祁应竹不出所料名列前茅,却被故意抹黑了名字。
“那么幼稚?”楚扶暄吃惊。
祁应竹冷静地说:“很正常,想做第一就要超过全年级的同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是垫脚石。”
长相出众、成绩优异,如果是楚扶暄那样与人亲近,很容易收获羡慕和喜爱。
反过来像祁应竹这般压迫感拉满,又表现出高傲和冷淡,周围要是有人心胸狭窄,八成会把他视为肉中刺。
尤其那时候十五六岁,一些人的心智压根没成熟,不懂得收敛阴暗面,嫉妒的形式非常粗暴。
“老师没查出他们是谁,不过我猜得到,他们也知道我大概清楚。”祁应竹说,“之后就没必要遮掩了。”
未成年的恶意虽然直白,但祁应竹体会过职场凶险,那时候的风波就像打闹。
嘲笑他经济上的窘迫,曲解他的一举一动,买普通的机械手表用来考试,都能被讲成是爱慕虚荣。
类似的言语对于许多高中生来说,有可能引起委屈,可说实话,祁应竹不曾为此有过分心。
他要负担的重量太多,聪明人不给自己添堵,处境中如何对自己有利,他早早地有了清晰的认知。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状态和成绩却是自己的东西,祁应竹心性执着坚定,没受到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肯定免不了有抱团排挤,那些同学堪称刺头,许多人不敢忤逆,于是随了大流,看到祁应竹就绕路走。
楚扶暄蹙眉:“这样你不告班主任?老师肯定帮着你啊。”
比起厌恶或棘手,祁应竹对那帮人的态度更像是不屑一顾。
“被避着走更好,我也不想借他们抄卷子,以前作业被传来传去,最后都不知道飘到了哪个班。”他道。
楚扶暄叹为观止:?
“反正小事而已,你不用觉得自己踩到什么雷区。”祁应竹打消他的愧疚。
楚扶暄依旧不解:“好歹是北大预备役,他们有胆子欺负状元苗子,昏头了?不怕被学校发现?”
“欺负?”祁应竹瞧着楚扶暄,笑了声。
“那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孤立了他们,每次安排值日生,老师让我写名单,我就分配他们扫厕所。”
楚扶暄睁圆眼睛:?!!
“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们的爸妈特意来投诉,不过我家没人参加,想吵架也白搭。”
祁应竹这么说着,恶劣地勾起嘴角,看来那帮人拿他无可奈何。
也是,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吃亏?但凡真的被咬掉一块肉,转头就剥掉对方一层皮。
楚扶暄顿时心里感慨,很佩服祁应竹的心理素质,也不知道究竟有谁能降服。
话说回来,他以前就有所意识,祁应竹或许家庭背景比较复杂,而当下基本敲定了这个想法。
极浅显的一条线索,如果父母基本和谐,不太可能缺席高中家长会。
祁应竹虽然三言两语地概括了他提前独立,看似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大概遇到过很大的难处。
否则这种阶段,家里都是后盾,巴不得小孩一心扑在学业上。
“如果我是你学弟,不会让他们把你涂掉的。”楚扶暄较真地说。
祁应竹答复:“夜黑风高做的坏事,学弟拦不住,好好留学和深造吧。”
楚扶暄没有打住:“那我把你照片贴在布告栏上,就耍帅怎么了,难道对面是弯的么,还怕爱上?”
祁应竹听见后面这问题,倍感毛骨悚然,示意楚扶暄赶快停下正义的审判。
楚扶暄困惑:“咦,之前觉得你差不多脱敏了,还这么抗拒我们同性恋群体?”
放在一个月前,祁应竹百分百会大言不惭地附议。
可此时被楚扶暄疑问,他先是愣了一下,再磕磕绊绊搪塞。
他担心这时候流露出排斥,会惹得楚扶暄失落,但反过来扪心自问,他可以做Gay么?
祁应竹何止没有搞基的经验,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搜刮半天也想不出确切答案。
纠结半天,他愣是对楚扶暄说:“我很支持你们。”
楚扶暄倒是不失落,对他属实无语。
“打官腔干嘛,你连调侃都受不了,嘴上装个什么劲?”
祁应竹说:“你看看你假设的方向有多离谱,人家针对我三年我无所谓,这下我半夜里真能做噩梦。”
楚扶暄了解那句话是他理亏,模糊地嘀咕:“Raven,你要是不直,可以争一争圈内天菜的头衔。”
“不好意思,已经是人夫,没进圈子就回归家庭。”祁应竹说。
语罢,他回过味来,直勾勾地盯着楚扶暄。
“我哪里在装,不是支持到结婚这个地步了?”
见楚扶暄被问住,他更进一步:“我俩的正式文件在我家,前些天快递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楚扶暄硬着头皮说:“马上马上,你别急,我能不认文件吗?”
附近全在午后小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聊着,很快,有闹钟响起。
楚扶暄被惊了下,随即推搡祁应竹。
他不准备让旁人察觉蛛丝马迹,催人回办公室歇着,横竖与自己保持点距离。
“别被他们看到了,谢屿刚在食堂问过我,为什么总和你讲悄悄话,再被逮到不太好。”
祁应竹没买账:“他操哪门子心,怕我拐你做秘书?”
总经理秘书是管理岗位,职责并非端茶倒水,论行政级别比主策划更高。
“我高升?”楚扶暄唏嘘,“他怕我被你职场霸凌,你懂不懂自己的名声?”
祁应竹被驱赶,没有与他生气,散漫地评价:“你这样子……”
后面半句话被咽了回去,楚扶暄一头雾水,没明白祁应竹的画外音。
祁应竹刚走没两分钟,周围陆陆续续开了灯,主程序到他这边来讨论需求。
“咦,凳子怎么有温度。”主程序诧异。
楚扶暄目光游离,扮傻:“照理不会呀?”
主程序用笃定的语气说:“是不是有人过来坐过,你们刚散伙啊,好朋友大大方方晾出来嘛。”
楚扶暄侧过脸,视线越过他,投向后方的位置,祁应竹正靠在门边喝咖啡。
眼神在半空即将撞到,楚扶暄垂下眼睫,飞快地闪开了。
电光石火的刹那,他迟钝地若有所悟,读懂了祁应竹吞掉的后半句话。
好朋友是大大方方晾出来,他这样子潜意识地遮遮掩掩……
像心怀鬼胎地偷情。
第45章 升温预警
不远处闹钟接连响起,逐渐有哈欠与交谈声,下午两点钟,楼层里逐渐吵成一片。
周围传来喧闹,楚扶暄揣着沉甸甸的“偷情”二字,心里也有些发乱。
感觉到祁应竹在注意这边,他默默别开脑袋,用后脑勺冲着对方,没有与之正面接触。
他不觉得自己掩饰有哪里不对,什么暗度陈仓?两人不是幽会,他这个该叫做“避嫌”。
另外一边,祁应竹看到楚扶暄转头,不禁感到疑惑。
他好端端地杵着,也没有兴风作浪,楚扶暄干嘛故意躲着自己?
冒出这问题后,他的脑海里浮现过《博弈论》、《厚黑学》以及《情商300练》,自认为没有对应的正确答案。
好在祁应竹除了必修知识,某些闲书同样略有涉略,爱情小说里也有出现类似情节。
哦,害羞。他进行诊断。
祁应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一言不发折进了屋内。
过后,助理拿文件找他审批,他差点又写个“楚扶暄”上去,硬是扭转了字迹方向。
助理没察觉到他的迟滞,本人则是一清二楚,签完这个名字,他缓慢地把钢笔摁进盖子里。
都怪楚扶暄,祁应竹凝重地想,入职三个月,心思不放在正事上。
公开招聘的时候,人事看到楚扶暄的照片,确实半打趣半感叹地提过,会不会是友商派他来使美人计?
那会儿祁应竹听到一耳朵,还朝人事冷嘲热讽,多么老掉牙的套路,谁中招了该被驱驱邪,生怕缠着前朝余孽。
如今,祁应竹却陷入动摇之中,感觉二十八年以来的世界观被推翻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能惹事,一只手打理工作,另一只手不忘伸到他眼前来。
嘴上做单身主义,实则是花花蝴蝶,搁大后方扰乱军心,祁应竹批评。
他内心将楚扶暄剖析了一番,之后两人撞上,那些咄咄逼人的判词却半个字也没透出来,光是客气地喊“Spruce”。
“你在啊。”楚扶暄左顾右盼,再问,“这比赛有什么奖励?我的组员如果报名,问哪边要资源支持?”
先前一次内部学习分享,他俩一起在当观众,因为演讲者的能力不错,楚扶暄盘算过如何重点培养。
大概是猜他在计划,祁应竹透露过后续有活动,公司会开放最新版本的虚幻引擎,以供参与者做minigame。
门槛是在员工里优中择优,给他们崭露头角的平台,更容易受集团高层青睐,但过程不是脱产,肯定要占用业余时间。
楚扶暄不想让下属白费力气,单单是被欣赏有什么用?总要拿到实际的好处。
“每个岗位都配了资深顾问,中间遇到问题,找他们麻烦就行。”祁应竹说。
“前五名会评奖,记入晋升的资料,年底绩效也可以额外加分。”
年底绩效与分红息息相关,说白了多发钱,鸿拟向来出手不会小家子气。
这样的条件没有问题,楚扶暄搭话:“要是被选进人才储备的名单,你们打算怎么用?”
祁应竹说:“方便直属上司定位,开新项目优先选拔。按照集团的意思,如果作品非常优秀,我们可以扶持立项。”
发觉楚扶暄怔愣,他补充:“这是理想化的打算,从我的经验来看,五年能碰上一次黑马,都算是董事们积德了。”
楚扶暄感触:“这边培养机制做得很好。”
一家公司能够成为行业龙头,除了有出色的产品作为护城河,管理体系必然非常精巧。
“团队扩张得太快,人多了很难是一条心,想让业务保持活力,各维度的奖惩肯定要到位。”祁应竹道。
看向楚扶暄,他说:“比起你之前在的VQ,这边的体量大很多,应该是两套运营思路。”
VQ以小而美著称,上线的游戏品类不多,研发队伍也非常精简,但款款属于业内精品,拥有一众知名设计师。
双方的管理思路确实不同,一个像传统作坊,一个是工业产物。
楚扶暄说:“那边讲究辈分,不像这里年轻化,不过大师们对游戏追求很高,进去锻炼三年,能学到十年的东西。”
祁应竹好奇:“那边的教学氛围那么浓厚?”
“不,多出来的七年是加班时长。”楚扶暄讲冷笑话。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走,到了场内再分开,楚扶暄坐在同组的专家身边。
台上开始讲解赛制,让大家多多发动一线员工报名,职级和年龄在主管之下没限制。
提到激励,楚扶暄刚被透露过一遍。
只是祁应竹讲话很牢靠,不会把八十分包装成一百分,肯定能落地的东西才会说,无法保证实现的则提醒。
而眼前的讲解更讲表面工夫,乍听具有迷惑性,凡事都往最好的方向设想。
提到出彩的作品可以被立项,主持圈了个重点,希望主管们广而告之。
楚扶暄有两个推荐名额,选了冯书航和山奈,回去之后他转发通知,让他们没有疑问就填表报名。
“那么砸血本,做得好有机会对外上线?”冯书航吃惊。
楚扶暄说:“对的,但光是内部得奖还不够,这个要被二轮评估,有商业潜力才行。”
他向来实事求是,尽量为下属争取到切实利益,不想给一些缥缈的泡沫美景。
失望这种情绪消磨斗志,有的从高空摔下,就很难爬起来了。他宁可一步步铺台阶,好让他们踏踏实实地迈步。
“我了解。”冯书航道,“万一遇到困难,可以找你讨教么?”
楚扶暄当然乐意指点,可是出于公平性,参与程度非常有限。
他说:“你们定好了顾问,平时也可以多和山奈聊聊,他策划经验丰富,你又有程序基础,两个人正好互补。”
“做完了给我玩玩,我对虚幻引擎比较熟,说不定能给你别的参考视角。”他含蓄地说,微笑。
他做的足够地道了,冯书航道谢,再看楚扶暄整理桌面。
“你待会儿有事?”冯书航八卦,“兰铭刚才还在嚷嚷,说要出去聚餐。”
“嗯,大家去哪儿吃?记得发个小票过来,你们老大买单。”楚扶暄道。
冯书航道:“干脆一起去吧,这段时间没开始忙,好不容易攒个局。”
楚扶暄为难:“要搬家,约了司机来帮忙,实在不好放鸽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门敞开着,祁应竹听到了一耳朵。
随后,冯书航唉声叹气,依依不舍地与楚扶暄告别。
祁应竹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假惺惺地开始在内心唏嘘。
一边是正常同事一边是芳心暗许,优先级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幸亏这男的没有挣扎,否则自取其辱多尴尬。
他感慨之际,楚扶暄有些懊恼,但凡冯书航再劝几句,他心里一软,指不定就要与司机更换时间。
毕竟他入职以来,没怎么和他们出去玩过。
自己一空降就遇到春节版本,收拾完烂摊子就操心着转正,现在好不容易有空档,过段时间又该忙起来了。
楚扶暄沮丧地颤颤眼睫,不过没有为此纠结,与祁应竹发消息表示自己稍后挪窝。
他俩没差几步路,楚扶暄回头就能喊话,然而他想到自己即将借住,脸皮变得有些薄,非要委婉地隔空传话。
不到半分钟,身后有脚步声离近,楚扶暄循声望去,怀里被抛来一张门禁卡,用于进出公寓和电梯。
祁应竹很直白,口头告知过家里的密码,示意他到时候直接进去。
他们约好是工作日挪窝,前些天细雨绵绵不太合适,一直拖延到周五。
好在今天难得放晴,温度还很凉爽,再过不久该升温了,美中不足是祁应竹晚上有会,两桩事情撞上了时间。
“我打过招呼,你等下给门卫报门牌号,会有管家替你收拾。”祁应竹道。
楚扶暄本来想说不添麻烦了,但张张嘴,突然记起了那套房子的物业费。
“好,我到时候找他们。”他郑重地说,试图让这笔费用可以回本。
祁应竹日程紧凑,要去研究院开会,这时候嘱咐过重点,别的没有与楚扶暄多讲。
乘车到院里,他落座没一会儿,却收到了楚扶暄的转账。
一万四,并且没有备注。
以楚扶暄的性子,不好意思白住,这笔钱估计是租金。
“兄弟,你这是什么?”旁边,集团的高管瞥见一眼。
祁应竹睁眼说瞎话:“家里人给的零花钱。”
高管吃惊:“我司亏待过你么,你还需要被养着?”
祁应竹皮笑肉不笑,与他胡扯:“你不知道了吧,男人结婚之后,赚的工资都该攒起来了,不过平时表现好,就会有零花。”
“在外面好歹能拿封顶的年薪,为什么关上家门沦落成了每月破万?”高管难以置信,“你回到家不够使劲?”
祁应竹嗤道:“还不是你们排期那么急,周五的晚上,知道是什么性质么?”
“把我扣在这里听你们念报告,我没被离婚都是人家太痴心,如果哪天有感情危机,在座的比我更有责任。”
高管被几句话砸得哑口无言,说以后少设置这种刁钻日子,尽量不卡着周末和假期。
果然婚姻改变人啊,他暗自吃惊,以往祁应竹就差住在工位,如今居然惦记着下班?
他感觉到祁应竹此刻有些烦闷,不过这种情绪说实话,并非因为眼前安排有多么枯燥和紧凑。
主要是楚扶暄最近瘦了不少,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之前腾出宿舍,还拜托自己搭了把手。
现在虽然有其他人帮忙,但不知道他们是否靠谱,楚扶暄脾气太好,估计还是自己出力更多。
祁应竹没有收下那笔转账,很快,楚扶暄写了一串解释。
[你真的租出去绝对不止这个数,但我想稍微补贴点,当是付了日常开销。]
趁着会议休息,祁应竹匆匆看了眼,没有立即回复,打算与楚扶暄当面交涉。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楚扶暄说:[我进门啦,你把风信子放到这边了?它开得真好。]
[两个管家帮我拎了很多东西,我没能插手,待会儿我慢慢整理下。]
[看到结婚文件了,你怎么摆在我床头?]
毕竟来到别人的屋檐下,他叽叽喳喳地汇报进度。
屏幕时不时亮起的时候,祁应竹瞄到了,但这个场合不太方便打字。
房子里多了一个人,就是这么吵么?他对这份陌生感到困惑。
他怕届时真的不能适应,很认真地为此担心,觉得自己难免会有些别扭。
没办法,总不能不管楚扶暄死活?祁应竹烦恼着,他大概要努力地去习惯了。
可边上的高管对他的神游忍无可忍,小声道:“Raven,他们在聊电商流水暴跌……”
“你能不要笑得那么灿烂吗?”
第46章 软磨硬泡
上一次在祁应竹家醒来,楚扶暄酒后理亏,几乎是仓促地逃走。
他彼时垂着脑袋,连过道的油画都不敢直视,出去又忙着赶路,也顾不上四处张望。
如今再度来到泰利公馆,终于慢下脚步看清周围画面。
临近晚上七点,附近亮起路灯,气候还没来得及回暖,这边却提前步入春天,园林景色葱茏繁盛。
几栋高楼建筑密度很低,以至于环境格外清幽,穿过物业会所放眼望去,视野里一大半是摇曳的草木与花影。
两位管家推着行李车,其中有个热情地搭话。
“这边有水吧、酒廊和餐厅,有空可以来坐坐,需要的话我们厨师也能上i门i服i务。”
楚扶暄以为他们做了病号餐,接茬:“唔,前段时间祁应竹刚喊过?”
“没有,祁先生经常周末来吃简餐,最近很少来了,似乎比较忙吧。”
管家回答着,道:“他爱清净,节日送礼之类的也默认不要,我们很少到他那里打扰。”
楚扶暄一愣:“这样啊。”
他自幼条件殷实,住过的房子都很安逸,但与国内顶尖的豪宅肯定有差距。
因为物欲保守,他往常没什么感知,面积宽敞、床榻温暖,不是够舒服了么?还要如何享受?
不过现在,楚扶暄暗自欣赏着,直观地体会到了区别。
除了户型和地段更稀缺,配套设施丰富太多,绕过喷泉和假山,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能开辟一大片网球场。
这里出租或许值七八万?祁应竹倒贴给自己蹭住,是不是太没心眼?楚扶暄思索。
继而他忍不住吸气,替人觉得牺牲颇多,再为自己接下来的去处感到失真。
“楚先生,喜欢打球?”管家圆滑地询问。
“稍后我加您好友,把开放时间发过来,另外有游泳和羽毛球馆,您可以明天逛逛。”
楚扶暄笑道:“我不爱动弹,以前上过课,勉强能挥两下拍子。话说祁应竹过来打么?”
管家有印象:“最开始他会来锻炼,每次不带搭档,跟我们约一个陪练一个球童,这两年很久没见到过。”
楚扶暄温和地说:“他越来越忙嘛,午休清闲的时候,健身房去得还挺多。”
他自身过得精打细算,虽然惊讶这边的铺张,但从不是没有眼界的愣头青,与管家交谈间,他的言行并不局促。
他们闲聊着,刷卡来到室内,楚扶暄望着屋内的陈设,倒是终于睁圆眼睛,无声地晃了晃神。
之前他光是盯住地板,头也不肯抬,压根没留意这里具体长什么样。
以祁应竹平时的无趣,他以为这里装修该和市面流行的差不多,没想到实际上别具一格。
那家伙看着古板又单调,背地里蛮有个人品味的嘛,楚扶暄暗自嘀咕。
在他打量之际,管家们作势要帮忙整理东西,他不喜欢被别人碰私有物品,礼貌地推拒了好意。
客气地与两位告别,楚扶暄转而向祁应竹报备进程,不过对方忙着开会,没有立即回复。
楚扶暄不太在意这个,可他之前发的红包迟迟没被收下,这让他有些难为情。
两边隔着屏幕,自己也不好劝说,他趁着这会儿先收拾行李。
常年在外,他身边往往精简,父母塞的瓶瓶罐罐吃完了,后续没主动添置过,衣服也照旧是那么几件。
楚扶暄三下五除二,飞快地打点好这些,继而逛了逛这里的公共区域。
家里是什么样子,很能反应屋主的状况,毕竟是隐私空间,流露出来的信息更加真实。
日常用品档次寻常,证明祁应竹别说精致,主打用公司超市解决一切,甚至不考虑使用感,效果能用就行。
楚扶暄刚看见花盆里有鱼油:“你过的还挺糙,合着风信子最讲究?”裙⑥扒嗣岜⑧⑤依碔硫
墙纸这类硬装很有格调,家具搭配风格适宜,可除了基本陈设,冷冰冰的没有其他点缀,透着一股匆忙的敷衍。
哪怕楚扶暄在出租屋凑合,也知道往桌上铺块布,然而祁应竹完全没装饰。
楚扶暄巡逻着,可以对此笃定,但凡不是房子默认该有沙发和茶几,祁应竹的客厅恐怕会成为荒地。
这里乍看惊艳,细瞧却显得空洞,稍微满当一点的地方是书房,只因为祁应竹经常需要办公。
除此之外,很多家具都没磨损痕迹,仿佛昨天刚从展示厅里抬出来。
靠枕标签是曾经的年度限定款,三年过去了,轮廓压根没有变形,这会儿被楚扶暄抱在怀里。
一路上走马观花,新奇之际,他还没消化自己真的搬进了这里。
来沪市前,楚扶暄搜索热门楼盘,被泰利的价格吓到过,感觉这块地方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当下,他身处均价最贵的那一栋,坐到真皮沙发上,姿态有些紧绷,怔怔地望着窗外江景。
尽管他生性纯真,可着实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年了,按照他的阅历与认识,从天而降的馅饼绝对掺着蒙汗药。
楚扶暄不由地琢磨,眼前这件事情能有什么代价?
思来想去,他也没哪里能损失,皆是祁应竹被占便宜,世上真有白赚的买卖。
安静地恍惚了一会儿,防盗门传来了输入密码的声音,楚扶暄迅速地站起身。
“我在阳台找到一些空的架子,把衣服挂柜子里了。”他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口,率先交代。
望着祁应竹在玄关换鞋,楚扶暄的动作比以往生硬,不过他克制得非常好,很难被人察觉。
“阿姨给我准备了牙刷毛巾这些,正好我自己有带,那些新的没有拆封,你看看放在哪里?”
他说话也有些拘谨,生活上独来独往久了,眼看两人就要朝夕相处,难免有一些生涩。
楚扶暄仔细地解释着,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才恰当,指尖绞了绞卫衣衣摆,嘴角也腼腆地压下去,实在挤不出笑意。
祁应竹一样没同居经验,这会儿他与楚扶暄离近了不成体统,拉远了又好像态度冷落,也觉得有些困扰。
他斟酌地隔了半步距离,回答:“主卧旁边有暗门,进去是酒窖和储物间,我带你过去,有乱七八糟的可以丢那边。”
楚扶暄“噢”了一声,祁应竹拿过他的空箱子,他则乖乖抱着那些零碎物件,两个人一同走进暗门。
祁应竹自己没什么东西,储物间空着一大半,他示意楚扶暄可以随便用。
楚扶暄划三八线:“我放在左边,注意着别混一起,尽量不影响到你。”
祁应竹道:“这里有四台洗衣机,最近雨天多,它们是烘干一体,你记得设置下,不过想晾到阳台也没问题。”
他带楚扶暄认识各个功能区,推开门没有走在前面,待到楚扶暄过去,他再收手迈步。
“不贴身的衣服要是不急着换,放在脏衣篓就行,最近天气快热了,阿姨隔两天过来一趟。”祁应竹说。
楚扶暄问:“多洗一个人的份,该给她涨工资吧?”
“她要打扫卫生,按面积收费。”祁应竹说,“其他雇主一家五口,她真的涨起来,也轮不到你头上。”
楚扶暄磨蹭道:“可你不能不收我转账,当是我承担保洁的开销可以吗?”
发现这笔款项至今没被接受,他已然心里有数,祁应竹不准备与他计较钱财。
可空手待在别人家,这样怎么好意思呢?
瞧他表情不安,祁应竹开口:“我没打算当房东赚外快,用什么身份收这个转账?”
“你预期就不是住这里,我让你搬进来,还拿你的钱,不成了诱拐勒索么。”
祁应竹知道对方有承担的能力,但楚扶暄主张节俭,没什么居住需求,几乎是被自己绑过来的。
若是回到病房那会儿,对方有力气商量房租,自己指不定就同意了,反正让人挪过来要紧。
生米煮成熟饭,祁应竹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作派,现在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楚扶暄棘手:“我明白你的意思,想稍微出点力而已。”
两边注意体面,容易碰上这种僵局,推来搡去半天,不肯害得对方亏折。
再者说,他俩实在没有感情基础,但凡来往得再深点,也不至于各自客气。
祁应竹不配合,楚扶暄较劲:“你手机给我,我替你点?或者我找HR问你银行卡账号!”
“既然你记得HR,那你记不记得职业道德委员会?”祁应竹把手机放口袋里牢牢捂住,不让楚扶暄抢走。
“他们查出我和员工有这种记录,我绝对被提审,清清白白那么多年,请允许我保住职业操守。”他道。
服了祁应竹的巧舌如簧,楚扶暄不愿意过多周旋,索性与之破罐子破摔。
他辩驳:“那你去和他们讲,我和你结婚登记了,早过了一百天纪念日,他们难道能插手你的家务事?”
“需要结婚文件,我帮你去复印,替你做口供也可以,不过做夫妻怎么嘴上证明?把大家抓过来,我用喇叭喊你几声老公?”
言辞凿凿的话语落下,双方纷纷一惊,登时没了拉扯的动静。
楚扶暄的脸颊略微发烫,内心迟钝地懊悔着,他在胡说八道讲什么,是不是太嚣张了……
随即,他犹豫地瞄了瞄祁应竹,那家伙的神色有些空白。
于是楚扶暄鼓起勇气,继续道:“我以你配偶的身份交点家用,说得过去吧,谁也没法管你私生活啊。”
祁应竹好像没转过弯来,愣是没有任何回应,态度终于松动了些。
紧接着,楚扶暄乘胜追击,悦耳的声音很有蛊惑性。
“总不能全部辛苦你,一家人不就这样么,大家都是有来有回地互相照顾。”他说。
勾了勾祁应竹的口袋缝,他提议:“老公,你也依靠依靠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芽你这个追击的方法要小心自己屁股
第47章 馈赠价码
——用什么身份收这个转账?
祁应竹本意推脱,不料被回敬了两声“老公”,他顿时措手不及,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家伙往常捉弄楚扶暄,恨不得把结婚文件贴在额头上,现在反过来被楚扶暄喊那么一下,大脑却直接短路。
平时祁应竹永远游刃有余,在楚扶暄印象里,大家默认总经理什么都能解决,工作上无论多大的难事,有他坐镇就不会有问题。
楚扶暄也不免这么想,只是为此放心的同时,这种精明的形象太有距离感,自己经常会感到彼此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
而现在,墙壁裂了,祁应竹可能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迷茫、诧异,亦或者说……慌乱?
那么寻常的一个称谓,貌似破坏了他的运转系统。
可以听得明白,可以理解意思,但缺少输出模块,内心在惊涛骇浪,表面则处在宕机状态。
如果他的脸是电脑显示屏,那么应该有两三分钟,楚扶暄狂按鼠标都没反应,单单看着Loading图案在转圈。
楚扶暄没明白假老公怎么坏掉了:?
或许是自己冒昧吧,他愧疚地想着,但没有甘心罢休,悄悄伸进祁应竹的口袋里。
就在他快碰到手机的时候,祁应竹很不巧回过味来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楚扶暄暗落落收回胳膊,再看祁应竹解开屏幕。
期间,祁应竹不作任何遮掩,软件就敞开在他面前。
页面没有置顶,多的是同事拉群,如果楚扶暄没有看错,群聊边上有一个铃铛被叉掉的图案……
那些群的消息全部被屏蔽了?!楚扶暄无语,腹诽祁应竹的日子真是枯燥,居然连吹水都没兴趣。
他再揣度,这是有多需要清净,自己以后也尽量少发点,免得被一起发配到苦寒之地。
不过两边的联络一直以来也不多,基本有正事才会私下留言。
此刻,祁应竹打开与他的对话框,第一步往上找到那笔转账,第二步却是点击了退回。
楚扶暄不可思议:“干嘛,这又不是嫖资,值得你那么烫手?”
讲完,他发现祁应竹笑了下。
“真是的话会不会有点少?”祁应竹道,“下海赚这点的话,很难维持我的家庭生计,毕竟现在有两口人。”
楚扶暄打量他:“挂牌也要看业务能力,你光有个皮囊,说话还是刺头,要不自己提供一下哪里能做加分项。”
祁应竹答复:“根据我浅薄的社会知识,第一次出台不都有加成。”
话题走向荒谬,楚扶暄差点跟着笑,继而微微地愣住。
自己因为白纸一张,被窦灿调侃是濒临灭绝的珍稀生物,合着祁应竹也顶着同样头衔。
两人是逢场作戏,在此之前,他所思所想规规矩矩,不可能琢磨祁应竹有没有性经历。
如今听到了,楚扶暄先是停顿,然后没有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与祁应竹萍水相逢,但直觉相信对方洁身自好。
这种直觉好像以往从没有过,楚扶暄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最多的是看似温柔正经,实际乌烟瘴气,他默认世界里是禽兽败类在横行。
而且他了解,往上风气更加乱,在大染缸里,祁应竹见过的不比自己少。
或许是他的情绪太外露,祁应竹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楚扶暄清了清嗓子:“你有酒水应酬吧,他们怎么款待你?”
“吃饭,高尔夫,偶尔打德州。”祁应竹仿佛报菜名。
语罢,他察觉楚扶暄的言外之意:“你在查我的岗?”
“好奇啊,我做研发的一年也没两次商务局。”楚扶暄道。
祁应竹看穿:“我没有打算为公司卖身,所以没去过灰色场所,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
楚扶暄拖长腔调,慢慢地朝他“喔”了一声,语气带着点狡黠和起哄。
打岔间,氛围里的生涩散开了,两边没再像之前那般对峙。
“那么守贞洁,身价确实该涨点。”楚扶暄开玩笑。
他矜持地适时打住:“但嫖不嫖的太放荡了,你且抱着牌坊,这个越久越有含金量。”
发现他腼腆,祁应竹故意逗他:“谢谢规划,可人的成分毕竟不是醋,不是酿得长了就好喝吧。”
“你晃晃全是坏水,让时间过滤一下好吗?”楚扶暄终于失笑,对杠,“谁敢尝你这口。”
这么说完,他感觉以这里的工作量,家政或许每个月不止拿个一万出头。
随即,他想重新与祁应竹商量,祁应竹似乎察觉到了他没有放弃,抢先一步开口解释。
“你给的太多了。”祁应竹说,“转我八千,我当做这里的家用。”
楚扶暄蹙眉:“为什么是这个数?不对啊,怎么能这么点?”
“真的大差不差。”祁应竹说,“你要是多给,我睡不着觉。”
楚扶暄匪夷所思:“Raven,你不见得那么有道德负担?是不是原先就有睡眠障碍?”
“我只是报了自己该有的份额。”祁应竹说。
“你不了解么,每份馈赠都暗中标了价码,接过超出自身范畴的东西,以后指不定有哪儿要填债。”
祁应竹的社会地位摆在这里,楚扶暄不解:“你能有什么风险?”
“怕你睡我,孽缘也是债。”祁应竹一言以蔽之。
面面相觑之际,楚扶暄爽快地打了八千块,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惦记主卧。
第一晚上净在拌嘴,两人分开之后,楚扶暄觉得这比上班更累,很快便洗漱休息了。
客卧的床垫与主卧相同,软得好似被包裹在云端,他轻手轻脚地躺上去,让自己逐渐放松。
父母那边房子买得早,十多年前不流行这种乳胶垫,后续楚扶暄很少有机会回去,也没为此特意添置。
租房的床品质量更不用说,和这里没得比,每次需要楚扶暄自费更换。
而他迟早要搬地方,自然不会买得太贵,现在终于用上了好东西,崭新的枕套和被单竟有太阳味道。
楚扶暄沾上枕头,说来有些古怪,他竟在这里萌生了一丝家里的感觉。
大概是以往行色匆匆,只有家里才会记得给他晒被子。
“今天难得不下雨,是祁应竹关照的吗?”他鼻尖嗅了嗅。
在陌生的房间里,楚扶暄原先束手束脚,独自坐沙发上,也不敢随意地靠着,这会儿他终于没了那层内心枷锁。
不到半晌,他捏着被角,懵懵懂懂闭上了眼。
这个入睡速度其实很鲜见,这年头失眠泛滥,睡得着的已然属于少数派。
何况楚扶暄经常处在高压的环境里,与他同等状态的挑不出有几个没吃过褪黑素。
祁应竹原先发现他这点,一直觉得着实稀奇,楚扶暄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以他的收入水平和岗位情况,对应强度是二十四小时待机,无论节日或假期,出了事故需要及时响应。
很多人因此对来电格外敏感,半夜里容易惊醒,确认有没有错过的紧急事项。
楚扶暄现在确实还好,但并非因为心宽或平静,全是之前几年被锻炼出了承受能力。
VQ在业内是出名的严苛,虽然发展的空间很大,但新人处于地狱模式,比起鸿拟的悉心培养,那边遵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当初鸿拟人事聊到他的过往,第一句话便是佩服:“能熬出来不容易,你也是够拼,换我我真的扛不住。”
对于年轻策划来说,VQ除了能学东西,没有其他可图之处,工资偏低、苦力活多、阶级分明,并且晋升通道狭窄。
楚扶暄薪水高,背景却单薄,分担的工作就更沉,期间种种有多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凡意志力差一点,绝对撑不下去这条路,饶是他精力向来旺盛,起初依旧被折磨得很痛苦。
从极端的条件里,可能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楚扶暄学会了争分夺秒地睡觉。
至少念大学的时候,隔壁开派对,他还和正常人一样,也能被吵得辗转反侧。
在VQ待两年不到,哪怕是颠簸的出租上放着摇滚,他依旧能缩在角落打盹。
这么碎片化的时间都能晕过去,如今到了鸿拟,事故的处理机制完善,各方人手充沛,肯定睡得更加安稳。
与祁应竹同在屋檐,他尚在探头探脑的观察阶段,周六订了十点的闹钟,没敢一觉躺到下午。
按照楚扶暄的计划,他打算出门买两份早点,回来做点简单家务,以示自己勤劳又居家。
他甚至脑补了祁应竹起床后的惊讶,以及深深的感恩和豁然。
“我命真好,室友居然那么贤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给祁应竹编好了歌颂的台词。
然而计划没能顺利执行,从走出卧室就被粉碎了。
扑面而来一股炖鸡汤的味道,楚扶暄被香得差点趔趄,然后循着气息搜到了厨房。
“家政老师,辛苦来那么早。”他喊得格外周全。
除此之外,他迅速套用模板,“您这么会烧菜,闻着就让人饿了,我和祁先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热情地献完殷勤,他忽地止住步伐,怀疑自己一夜之间近视飙升了两千度。
否则岛台前靠着的怎么会是个男人?楚扶暄僵在原地,随即在心里补充,这还是一个自己过分眼熟的男人。
只是身形和面容熟悉归熟悉,打扮却教人没敢相认,哪怕楚扶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遐想祁应竹穿着做饭围裙。
可惜无论他愿不愿意认,眼前的都是事实。
楚扶暄怀疑自己命不太好,总之这位室友与贤惠不沾边,瞧他手足无措,学着他的声调使坏。
“楚先生,为什么把手背在身后不过来了,最近体温三十七,还等我一口口舀?”
上回伺候得一塌糊涂,祁应竹倒是心里有数,却不愧疚,恶劣道:“那祁老师这次有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孤男寡男帅攻美受共处一室,你俩该练习的不是这个(着急)
第48章 联合挑选
闻闻食物溢出的香气,再看看眼前人的模样,楚扶暄无声地评价了句“混账嘴脸”。
同居没两天,他尚且保持社交性的收敛,试图与对方达成和睦共处。
楚扶暄端庄推拒道:“哪能劳烦祁老师,我自己来就可以。”
紧接着,他感叹:“没想到你居然会煲汤,我还以为我俩半斤八两,都是活得下去就可以。”
祁应竹解释:“以前经常自己烧,现在很少进厨房了,我只能保证烧熟和没有毒。”
饶是如此,楚扶暄听了还是惊讶。
毕竟他们在此之前,产生的交集大多围绕公司,祁应竹贵人事忙,是显而易见的职场野心家,怎么看怎么与柴米油盐不沾边。
楚扶暄一度怀疑厨房之于祁应竹,顶多会用用洗碗机,然而现在,流理台上备好了菜,摆放整齐地展示在面前。
之后炒出来是什么样暂且不提,光是翅中被均匀地改花刀,就已经让楚扶暄匪夷所思。
对方的反差实在太强烈,他消化了一会儿,声调有点沉:“Raven,我之前说你做全职丈夫是开玩笑的,但你好像真的有这个能力。”
祁应竹凉凉说:“这条路线有点难,除了做饭还要争宠,接下来三十年我都没打算往家里发展。”
楚扶暄勾起嘴角,接茬:“考虑得那么远啊,你要一直赚下去?”
祁应竹想问他难道不是,以楚扶暄的工作作风,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但看到楚扶暄惺忪地揉眼,他想到这人没吃早饭,立即话题一转,提醒餐桌上有两枚白煮蛋,可以稍微垫垫肚子。
鸡汤刚炖上没多久,两人日常是十二点多开饭,煮到那个时候刚好差不多。
祁应竹等到大火烧开,撇掉浮沫再焯水,然后用砂锅慢慢炖着,整一套流程异常熟稔。
别的炒菜都很快,先被放在一边,他出来监督楚扶暄剥蛋壳。
“待会儿我去买一箱牛奶,这里貌似没有,顺便也添点零食。”楚扶暄说。
提起这茬,他纳闷:“你都不吃薯片什么的吗?”
一眼望去屋内处处讲究,真正入住才会发现,比起一个日常居所,这里更像是样板房。
虽然楚扶暄常常工作忙碌,但业余时间其实很会打理生活,在他看来,住处就应该有人气。
这个人气无关独居还是一家多口,更多的是一种氛围,灯光柔和、床榻绵软,角落摆了琳琅的小物件,打开冰箱有满柜的饮料和冷饮。
反观这边清清冷冷,感官高级却不温馨,是的,家不该是一种很暖和的地方?
可楚扶暄眼前,从餐厅到走廊,除了必需的摆设,没有任何趣味,或者说细节空泛,看不到屋主的个人生活痕迹。
“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下午开车去商场吧,正好快梅雨季了,多买几套换洗的床品。”祁应竹记得家政嘱咐过。
唯一一套新的已经用在客卧里了,祁应竹嘱咐家政晾到露台晒过,之后天气潮湿,这些东西是需要提前备着点。
楚扶暄点点头,刚想说自己买单,再听祁应竹默契地抢先。
“你昨天刚上交家用,今天就可以花了,再买点水果,阿姨刚丢过一批。”
楚扶暄搭话:“为什么扔掉,你总是吃不完?”
“深更半夜下班,压根不去客厅,我忘了茶几上有什么。”祁应竹说,“阿姨怪我浪费,让我不吃就少买。”
他也买不出来,每次都是营养师列清单,然后助理照着送上门,自己没怎么留意。
楚扶暄则了解行情:“最近山竹和草莓好吃,到时候看看,枇杷也上市了。”
之后,他收到税务平台的扣缴通知,登录OA系统核对上月工资。
做到他这个级别,薪酬组成很复杂,除却基础收入、五险一金和补充保险,还有项目分红、股票激励之类的来源。
以及楚扶暄后知后觉,自己的房补凑巧是八千块。
谈合同那会儿,鸿拟诚意地招揽他签约,每一项条款都是单独协商,他们考虑到他是异地就业,入职当年专门提供高额补贴。
它在进款结构里属于小头,实在不引人注目,时间没过去多久,楚扶暄便把这项福利抛在了脑后。
当下他若有所觉,祁应竹昨天是不是要了这个数?
原来是这样,楚扶暄怔愣,慢半拍地转过弯来,祁应竹在照顾他么?
只是隔了一个晚上,再道谢的话有些生硬,他暗戳戳地瞥了祁应竹一眼。
随后,在祁应竹进厨房的时候,他试图插手相助,帮了会儿许多倒忙后,被忍无可忍地赶了出去。
“书房有游戏机,你要是不想玩,也可以打开电脑干点活。”
被这么嘱咐完,楚扶暄不服气地轻哼着,到书房摆弄了一会儿游戏机。
根据记录的在线时长,祁应竹平时没少玩,不过绝大多数是自家产品,以及市面上比较有竞争力的新款。
尽管他们做的就是相关行业,但按照楚扶暄的了解,这年头愿意亲自体验的管理层不太多。
许多领导往往走马观花,哪怕新品上线,从登录到跑图没到两个小时,便潦草地浏览完了,其他的全托下级来总结。
这是许多研发出现脱节的一大原因,领导从没深度地体验过,逢年过节还喜欢出主意,他们的点子有时候就像西餐厅非要端一盘锅包肉。
普遍而言,项目组靠上面发钱,只能硬着头皮上菜,玩家大惊失色,一线苦不堪言,唯独领导满意地有了参与感。
楚扶暄碰到过类似的矛盾,你说高层对产品没兴趣,干嘛指手画脚地多找事?起初他认为不可理喻,后来知道了,这是享受权力的途径。
随着职责越来越重,他也察觉凡事总有自身不可及之处,并不强求高层能多花时间来理解。
心态被千锤百炼打磨至此,冷不丁见到一个如此亲力亲为的管理,楚扶暄虽然早有察觉,但现在目睹数据,难免吸了一口气。
他如今同样忙碌,也更能体会祁应竹这般付出,需要额外花费多少心血。
最重要的是,楚扶暄思索片刻,发现祁应竹反而极少插手研发,很尊重业务方的话语权。
他一边诧异,一边继续翻历史记录,视线定格在去年的十二月,祁应竹甚至打开过自己早年做的独立游戏。
突然看到当初设计的封面,楚扶暄盯着屏幕沉默良久。
真遥远,他心想,然后没有过多地停留和怀念,避之不及似的越到下一页。
他如今负责的游戏叫《燎夜》,内部的项目代号是X17,闲着也是闲着,他用祁应竹的账号打了会儿排位。
总共四十多分钟,楚扶暄帮忙上了十来分,再被祁应竹喊走吃饭。
“之前你打得多么?”祁应竹道。
楚扶暄说:“你们公测的时候我下载过,接触得不多,偶尔看看比赛,好像跳槽前半年?开始认真上手,还做过你们的设计拆解。”
祁应竹望向他:“什么我们你们,你不是在职员工?”
“是的是的。”楚扶暄发觉口误,继而偷偷模糊重点,“有红烧茄子?我爱吃这个。”
祁应竹说什么只能保证烧熟,楚扶暄险些信以为真,但坐下之后,喝着热腾腾的鸡汤,入口清甜鲜美,一点也不油腻。
他盯住透亮的汤底,立即意识到这家伙刚才在谦虚,职场风云的背后竟然是神厨小当家?!
“怎么样?我放的盐很少,要不要加一点?”祁应竹说。
楚扶暄摇摇头,随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认可,祁应竹知道他是什么饭量,今天肯定比寻常多。
以往楚扶暄自称不挑食,但他所谓的不抉剔,就是遇到讨厌的菜色,颇有眼色地不吃,同时不发表看法,闷闷地浑水摸鱼。
事实上他可太挑了,出门很少有真正合胃口的菜,大多是挨饿就没力气上班,所以战略性地扒拉几下。
饶是鸿拟的厨师再厉害,也比不上特意开小灶,外卖更不用说,楚扶暄觉得把它放在台面,是不尊重祁应竹的厨艺。
他不由地发蒙,再迟疑着抬起头,去看餐桌对面:“所以我住院的时候,那些病号餐都是你的手笔?”
“反正我没事,出去打包还兜圈,当是顺手做复健了。”祁应竹淡淡地说。
楚扶暄嚼着河虾:“总经理,你真的是全能型人才,厅堂厨房一手抓了,如果在相亲市场,属于碾压的满级账号。”
他随口捧场,祁应竹很轻地嗤了声。
“我没注册过账号,先不小心卷进相亲局,就合照、登记和教堂一条龙了,这个系统的匹配机制像包办。”
被匹配的楚扶暄:“。”
如果他记得没错,虽然他们的过程像胡乱硬塞,但结婚这件事,貌似是祁应竹主动提出?
哪怕强买强卖,也该是祁应竹率先选择交易?
不过楚扶暄吃人嘴短,这会儿给祁应竹夹了块鱼肉,仅仅是示意对方小心刺,用餐的时候少讲话。
午饭过后,他们出发去附近商场,地下开设了精品超市,从蔬菜到日化一应俱全。
“这个牌子的洗发露用着比较好。”楚扶暄叽叽喳喳,“你那瓶我会炸毛,而且是薄荷味,像是往头上挤牙膏。”
祁应竹往推车里放了三瓶,再被楚扶暄拉去旁边的货架。
“你居然在用双面剃须刀,没睡醒容易刮出血诶,前阵子你下巴好像有个小伤口,换这个会舒服很多。”
听着他的推荐,祁应竹顺从地拿了一款:“没太注意。”
楚扶暄道:“你是没把下班时间当回事,人生最不用讲功利的几个小时,不就是现在这点空隙吗?”
祁应竹被教育,但没有反驳,陪楚扶暄继续晃悠。
不像他来去匆匆,楚扶暄逛超市没有目标,懒洋洋地从头转到尾,并且扬言要让祁应竹学会如何购物。
“都到这里了,肯定看看打折的活动啊。”楚扶暄比划,“还有烘焙试吃,有些点心不比甜品店差,我记得这里的瑞士卷不错。”
他带祁应竹去尝了尝,路上有各类促销,楚扶暄几乎每个都没放过。
祁应竹说:“四瓶花生酱,会不会吃不完?”
楚扶暄与他分享留学经验:“东西只要进了速冻,哪有保质期?可以从本科继承到硕士。”
闻言,祁应竹没再配合,作势把多余的酱料摆回去。
楚扶暄也不肯轻易地放弃:“两瓶八折,四瓶六折,没差几块钱,而且花生酱拌面你不喜欢?”
祁应竹言简意赅:“热量炸弹,我不想死在跑步机上。”
“别那么斤斤计较,人嘛,不就是品尝低级趣味才有意思。”楚扶暄道,“你不要抗拒动物的原始本能!”
祁应竹意味深长:“你只是看到有优惠,巴不得买好三年的份,还说得那么有哲学。”
“我是明白怎么持家,这种以后肯定不浪费的东西,肯定是划算就多囤点,你难道可以确定之后绝对不吃花生酱么?”
楚扶暄能言善辩地劝说着,让他把热量炸弹留下。
祁应竹没再抗争,似乎已经看到了跑步机的命运,再是略微有些疑问。
“你爸妈肯定没卡过你生活费,照理说你也没有必要,哪来的契机这么精打细算?”
“我家是不缺钱,但念完美国的高中和大学,总共需要砸多少进去,可能投胎自带上市公司的读起来才没愧疚。”
楚扶暄回答着,说他爸爸的机构发展至今,总共有五家连锁,规模没有离开本地。
这种生意成本高,想多赚必须每天多排班,而且受到场地和人工限制,一年赚个百来万已经累得脱层皮。
他妈妈帮忙打理客户关系,除此之外有一些店面和仓库租金,这些进账如果状况乐观,每年大约也是百万左右。
这个收入水平在甬州肯定能过得很轻松了,只是楚扶暄读的私立高中,光是基础学费就四十万起步,更不用说各类避不开的研学和社团活动。
“他们会有点压力,但想给我最好的资源,咬咬牙就送出去了。”楚扶暄说,“如果我家每年赚两百,他们舍得在我身上花一百九十九。”
“生活费从没委屈过,就怕我在外面有问题,不过这种情况更能催化小孩往两个极端走。”
要么是彻底放纵,没有长辈管教,迷失在吃喝玩乐里,要么是格外早慧,内心无需被旁人启发,已然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楚扶暄显然属于后者,期间的心路历程不需要剖析,想来祁应竹能够理解。
“总要自觉节约一点。”他道,“出国这种事情,最先懂的其实是家里到底有多少钱,爸妈在国内使尽力气,我又不是白眼狼。”
祁应竹说:“你出去的时候几岁,刚十六?”
“其实没到,美国高中是四年,我念完初二就出去了。”楚扶暄说。
完全没来得及长大的年纪,处在性格的塑造期,对外界的流动很敏感。
父母没因为自己读书导致消费降级,但经济负担客观存在,楚扶暄很早就有算盘。
祁应竹确实没有料到,楚扶暄看着活泼烂漫,实则内心格外提前地有了韧性。
不到十六岁,他想回报却遥遥无期,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未来的工作能否挽回成本,唯有怀着这份亲情的重量,同样使尽力气地去做每件事。
即便楚扶暄有了如今的成绩,也依旧留着当初的印子,不过他可以大大方方回答,这不是曾经遇到过哪股风浪,而是来自一种双向的情感。
祁应竹想了想,道:“这么懂事,买八瓶酱奖励一下怎么样?”
楚扶暄说:“家里几张嘴啊,数来数去才我们两个,那真的要吃到金婚了。”
怎么惦记到了金婚那么久远?祁应竹目光游离:“我是配合你的购物节奏。”
“重在参与,能买的都买点。”楚扶暄道,“还有漏下的促销吗?”
他本意是让祁应竹借此多放松,一天到晚崩得那么紧,齿轮似的精密运作着,过得多么不舒坦?
随即他们拐弯,确实还有促销活动,楚扶暄瞧见展台就往那边迈。
祁应竹跟着走了几步,半途再双双忽地打住。
由于互相过于默契,几乎是同时,他们了然展台的具体内容,也明白对方一瞬间的局促。
但凡领先那么半拍,楚扶暄还有机会假装路过,然后东张西望着离开。
遗憾的是他们一边闲聊一边逛,反应得实在太迟了,差那么半步就来到展台。
售货员注意到他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品牌清仓,卖完撤柜,哥们儿,你们捎两盒呗。”
见状,楚扶暄连忙打算推拒,难以直视他卖的东西。
兼职的售货员却欲哭无泪,低声道:“最后两盒了,我给你们钱,放我下班吧。”
楚扶暄:“……”
没有勇气往前走,他的视线甚至无处安放,包装上的“润滑”或是“超薄”,不管是哪个字词,都让他感到很刺眼。
塑料老公在这时候赏心悦目了起来,于是楚扶暄堪堪扭头,颇为无助地瞟着祁应竹。
并且他眼神传递的意思很直白,希望对方赶紧抛个话茬,好让自己立即逃走。
可惜相亲就是陷阱,没有真情实感进行维系,碰上点事情压根靠不住。
祁应竹与他对视,故意成为绊脚石,表面却假惺惺地体贴:“我记得要重在参与,能买的都买点。”
楚扶暄:?
他不懂,这不是比八瓶花生酱更浪费?
祁应竹说完松开购物车,和楚扶暄肩并着肩,替他与售货员打交道:“那两盒避孕套是什么款式?”
作者有话要说:
《人嘛,不就是品尝低级趣味才有意思》
《你不要抗拒动物的原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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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知肚明
虽然售货员有所误会,但两个人究竟是什么状况,各自心知肚明。
并且对方私下里过得如何,楚扶暄也有一些独家的了解。
工位离得那么近,祁应竹每天在公司拖到多晚才走,没人比他清楚,这点时间光是睡觉都不太够。
现在他俩连下班时间都捆绑在一起,活动轨迹更是清晰,再根据这家伙的作风和规划,接下来三十年都要当事业狂,楚扶暄更是明白,祁应竹这辈子差不多可以和计生用品说再见了。
祁应竹这会儿瞎凑热闹,纯粹是借此挤兑楚扶暄,表面却摆出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害身边人愈发脸颊发烫。
售货员哪清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道:“拎出来促销的是新品,没开始往柜台铺货,目前网上评价不错。”
“成分会比常规的舒缓很多,总之贵有贵的道理,入门也推荐买,效果你瞧这广告词……”
单单听到这里,楚扶暄已然叹息光天化日有失体统,不知不觉地躲到祁应竹后面,再勉为其难瞥向广告。
开头写的是“更进一步贴合裸感”,剩下的他视线闪避着没有看下去。
祁应竹以往颇有主意,身为总经理肯定有独断能力,现在被售货员拉着推荐,却仿佛不能自行行走,故意找楚扶暄做讨教。
“抱歉,总不能真让你出钱,但家里不是我说了算,让我问问出资人。”祁应竹对售货员道。
紧接着,他拖楚扶暄下水:“剩下一盒紫的和一盒粉的,你觉得怎么样?”
这俩玩意是什么跟什么,除了颜色有什么区别?楚扶暄压根没有细瞧。
当着售货员的面,他不好拂了祁应竹的面子,被装模作样说悄悄话,咬牙切齿地敷衍哼声。
看楚扶暄耳尖发红,祁应竹没有逼得太紧,趁机欺负完了便人五人六地收手。
之后去自助结账,楚扶暄无法面对避孕套,就算没有旁人盯着他们,他也一阵背后发麻。
于是他左顾右盼,状似被不远处的红酒吸引,一声不吭地晃悠过去,企图通过物理距离与祁应竹撇清关联,这样就不会被怀疑是情侣了。
等到祁应竹付完钱,提着购物袋走过来,他还提防地扫视着。
“你别把那东西放在袋子里,被其他人不小心看到了怎么想?”楚扶暄道。
“他们能多想什么,还请扶暄老师指点?”祁应竹好笑说。
楚扶暄很有攻击性地答复:“夜生活丰富,不干不净死不正经。”
“原来你是怕和我不干净。”祁应竹淡淡道。
说完,他观察着楚扶暄的表情,忍不住拐弯抹角地内涵。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总不能往我床上放摄像头证明清白,你问心无愧最重要吧。”
楚扶暄非常讲究体面,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一码事,被其他人敲定“你俩做过”是另一码事。
他懒得啰嗦,勒令祁应竹把两只盒子藏在口袋里,继而确认了物体的轮廓没有映出来。
不止如此,楚扶暄检查过后,还慌张地剜了祁应竹一眼,意思是他不要脸自己要。
祁应竹收到他紧张的眼神,则是内心沉了再沉。
刚才问得有点尖锐,祁应竹思索着,楚扶暄没扛住,竟然当面流露心虚。
想到这里,他随之收敛许多,但凡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这位自认的受害人比所谓的罪魁祸首更有负疚感。
离开超市之后,两人去买四件套,这楼层正好开设了家居品牌。
祁应竹的床单被套没什么新意,色彩往往冷淡单一,而楚扶暄的审美取向俨然反着来。
刚踏进店面,楚扶暄便被门口花里胡哨的设计夺去注意,床品上印了可爱的卡通图案,颜色鲜亮不失温馨。
“谁睡呀?需要什么尺寸?”店员过来招待。
楚扶暄只懂得欣赏,对尺寸之类的一窍不通,眼巴巴地朝向祁应竹。
“都是两米多的床,打算买三套左右轮着换。”祁应竹道。
“现在挂出来的料子都适合换季,你们可以随便瞧瞧,你弟刚看的是羽丝棉,我们拿来走量的,价格好卖起来很快。”
她不确定两人是什么关系,笼统地称呼成为了兄弟。
祁应竹说:“羽丝不太透气,马上天热了,比较考虑盖起来松软。”
楚扶暄以为自己需要找找别的样品,不过祁应竹说:“可以定制么?我们就换个120支的纯棉面料。”
得到店员正向答复,祁应竹望向楚扶暄:“你再多挑一点?我去填单子,你在这里逛逛。”
楚扶暄点点头,在这类采买上,他一向不会拧巴,很快再敲定两套床品。
他选的款式跨度特别大,从趣味到简约再到清新,每种风格都找了一样,色彩比祁应竹家里丰富得多。
祁应竹感慨:“你躺在上面真的不会晃眼?”
“比你墨绿色的好,看得凉飕飕,貌似能盘腿在上面修炼无情道。”楚扶暄说。
祁应竹说:“横竖是我自己用,适合情绪降温,以免看项目组上火。”
“我也是自己用啊,让心情多一点阳光,省得每天面对顶头上司要胆寒。”楚扶暄伶牙俐齿。
回去之后吃晚饭,祁应竹看他最后硬塞了两块鸡翅,幽幽道:“我感觉这和你的胆没有关系,你住这里最大的危险可能是顶胃。”
楚扶暄对祁应竹的厨艺没话说,常年在外面随便凑合,难得有这种味道,自己确实非常买单。
他表示自己应该再交一笔饭钱,否则总感到有些理亏。
祁应竹道:“怎么,你怕吃吃喝喝这么几顿,我以后能用这个来威胁你?”
这么说完,他追问:“我找你敲诈点什么呢?”
楚扶暄想了想,发觉对方没什么可图的地方,自己的确不需要提防。
既然祁应竹付出了家庭劳动,那么他也该意思一下,反正周末有闲工夫,便主动收拾购物的成果。
若不是被祁应竹阻止,他还打算体贴地浇花,可惜手上拿的是自然水,被风信子现任主人嫌弃了。
“水龙头接的有问题?可我之前都是这样浇。”楚扶暄困惑道,“你用的是什么?”
祁应竹说:“淘米的和雨水。”
楚扶暄:“。”
他父母平时会在院子里做园艺,他稍微听过一些相关的知识,这两样对花卉来说作用更好。
送礼前,楚扶暄看风信子奄奄一息,也考虑过以此呵护。
遗憾的是这样太麻烦,楚扶暄那时候没转正,日程排得满满当当不提,整个人过得提心吊胆,能够记得客厅有花已经不错。
照顾盆栽看似用不了多少时间,可他每天早上上班如同打仗,晚上回来已是深更半夜,实话实说只配养几颗仙人球。
当人忙碌到一定程度,注意力被高度占用,就会对自身以外的事物很吝啬,没精力去仔细维系。
除非彼此很重要,像楚扶暄有时筋疲力尽,还能撑着一口气给郑彦仪报平安。
如此说来,祁应竹是真的喜欢养花,楚扶暄匪夷所思地想着。
对方比自己更忙,却养护得更好,两者一对比,他对风信子自惭形秽。
继而楚扶暄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误打误撞,送的让祁应竹很满意嘛。
期间想到父母,他难得没有事,主动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打给楚禹是关机,楚扶暄去找郑彦仪投诉,怀疑他爸钓鱼钓到人间蒸发。
但郑彦仪难得发愁,道:“我陪着你爸爸,这周他没怎么出门。”
“怎么了?”楚扶暄怔住。
“上回他和小祁打电话,说自己好得很,转头就天天咳嗽,因为不太严重,我也没和你提。”郑彦仪说。
楚扶暄说:“咳嗽也是病,怎么能不说?经常呛的话会有肺炎,你们有没有去医院?”
前些年楚禹犯过一次胰腺炎,在抢救室待了半个月,后来他必须注意饮食,家里再也没出现过烟酒。
尽管他勉强恢复了硬朗,说到底大病过一场,值得被再三留意。
“一有不对就去过,配了一些药。”郑彦仪道,“这两天好很多,你别往心里去,该干嘛干嘛。”
楚扶暄瞒着父母的时候,花招接二连三滴水不漏,这时候怕被他们遮掩,流露的担忧直接写在了脸上。
发现他在客厅垂头丧气,祁应竹路过时顿步:“怎么回事?”
“我老爸在咳嗽,儿子病完老子病,不知道他有没有做CT,妈妈打发了我几句,问多了责怪我大惊小怪。”
楚扶暄先前找郑彦仪告状祁应竹,现在形势颠倒过来,朝祁应竹参了这两位长辈。
“你明天再问问,需要的话让叔叔到这边,医疗资源要好一点,你陪在旁边也放心。”祁应竹说。
楚扶暄也在盘算这个,无奈他在这边没什么积累人脉,挂哪位专家也需要搜搜攻略。
“嗯,我发我妈消息了,她说我爸就是累,都到退休年纪了让我理解老人。”他道。
“估计是不打算来,我妈还给我拍照了,说我爸在碎碎叨叨嫌我烦。”
闻言,祁应竹微微颔首,不过既然提到这个问题,他感觉多说一句比较好。
“长辈有磕磕碰碰正常,他们来的话我找医生,去甬州接他们也方便。”
楚扶暄抬起头:“如果真有什么,当然是亲儿子出力啊,怎么能让你负担?”
不过这种时候听到这种话,仿佛接到一颗定心丸,他向祁应竹道了谢。
第二天,楚扶暄买了高铁票,坐一个半小时的高铁,回到甬州亲自核对情况。
巡视完他在返程途中纠结片刻,不忘给顶头上司汇报了情况。
虽然这边和祁应竹非亲非故,但对方昨天表示了好意,他也该回以一些用心。姥阿疑正理’蹊灵旧寺6散妻山令
祁应竹星期天晚上有应酬,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在酒局,旁人问他怎么盯着手机。
“家里人报备。”他道,“老丈人咳嗽恢复得慢,今天好得大差不差了。”
场内包含了行业各方,那人就职于友商,还不知道祁应竹结婚的消息。
冷不丁砸来个老丈人,他差点大脑短路,再道:“恭喜啊,摆喜酒了么?”
“国外教堂婚礼,没有喜酒。”祁应竹端着答复,“不太喜欢那种昭告天下的形式。”
那人眩晕:“也好也好,反正幸福是自己的啊。”
祁应竹提到了亲属生病,其他人自然有眼力见,示意他可以早点回去,这种时候更要做个好男人。
台阶铺到眼前,好男人没有与他们客气,作势便准备离席。
边上的友商组了这场局,乐呵呵地送客到饭店门口。
“这次走得那么早,下回可要多喝几杯。”他道。
祁应竹面不改色心不跳,画饼:“一定。”
“没想到你不巧有事,前阵子有个八卦,我还想问问你Spruce的事情。”友商说。
祁应竹有了点动静,慢下脚步:“他的绯闻?”
“兄弟,在想什么,你当我狗仔?”友商吃惊。
他再惋惜道:“我这边知道他可能不续约,早半年就准备撬墙角,防不住最后被鸿拟出手抢走,亏得项目组眼巴巴那么久。”
祁应竹扯扯嘴角:“太有竞争力了没办法,找工作就像嫁人,老公帅不帅总是一目了然。”
友商对此无话可说,然后压了压交谈的声音。
“项目组哭天抢地,但HR写了分析报告给我,不管是挽尊还是真心话,总之人事角度不建议聘用楚扶暄,他们综合评价是高风险。”
祁应竹说:“他资历是还少,但圈子里多的是年少成名,算什么风险?”
友商顿了顿,道:“我也就和你这么一提,没往外面讲过,楚扶暄在我们这儿算背调有问题。”
“不过我们公司委托做得细,这个不是我管的事,连我估计也被记了黑料。”他补充。
背调是社招入职的最后一关,几乎每家互联网公司都会托第三方进行评估。
友商的措辞很含蓄,祁应竹知道,他们合作的调查公司快在业内被挂烂了,原因无他,实在是恨不得扒人十八代祖宗。
正常的操作是让候选人留几个前同事的电话,主要是通过联络确定工作的真实性,最多再问问离职原因。
然而有的公司远不止如此,会通过社会资源去额外打探,深挖候选方的过往经历,或者可以称之为个人隐私。
由于候选人和公司之间,地位很难真正实现平等,这种行为尽管触及底线,可往往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
如果是高管面试,介于高昂的交涉和聘用成本,摸底环节甚至可能提前展开,一边在面试一边就开始暗自打听。
HR事后提交分析报告,估计加了一些相关内容,但祁应竹不认为楚扶暄能有什么问题。
“他在鸿拟通过了背调,该关注的几个方面都很正常。”他道,“别的那属于风言风语。”
“我和Spruce打过交道,相信就算他有点小瑕疵,业务方也会抬一手。”友商道。
“这会儿跟你提,你可以当是没听到过,我也不保证真假,主要是担心万一暴雷,血溅你身上了你还完全没谱。”
祁应竹看了眼腕表,觉得这个点回家太早,去高铁站接上楚扶暄正好。
不乐意与友商兜圈子,他道:“所以楚扶暄有过什么事,贵司认为他危险?”
他一边问着,一边拿出车钥匙,看上去是完全不打算磨蹭了。
只是听到友商的回答,祁应竹皱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也很吃惊才找你聊聊,Spruce瞧着比我开心多了。”友商道,“尽管说是说他有严重的焦虑症。”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疑问,在这里说明,合法的背调不允许调取候选人健康情况,第三方有时候会存在不合法操作
第50章 刺挠生痒
世上难得顺风顺水,而且身在淘汰激烈的风暴圈里,人并非铜墙铁壁,产生忧怖、焦灼这类消极情绪,也是正常感知的一部分。
但能被友商说成“严重的焦虑症”,实际绝对非同小可,只是没有详细铺开。
那具体的情况是怎样,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念书时候的事情么,还是工作之后?曾经是什么这般压垮了他?
一时间,祁应竹有许多不解,然而看着友商,却没有表现出疑惑。
他觉得这时候不能流露动摇,哪怕是一句潜意识的追问。
“合着是这样,做背景调查潜伏到医院去了。”祁应竹冷硬地说。
他再敷衍扯了下嘴角:“不过Spruce是比你开心,在我这里顺利转正,一群同事整天朝他说笑卖乖,跟高层们相处得也好。”
他在传递一个信息,楚扶暄不仅能力优秀,人际处理上也是驾轻就熟,职场素养挑不出毛病。
站在用人角度,一个团队的核心要求稳固,而楚扶暄从来没掉过链子,有哪里值得质疑?用一份上不得台面的报告么?
那对楚扶暄不公平,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凭什么被当成危险品去揣测。
“是,因为他看上去太牢靠,所以发现他生病,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啊。”友商唏嘘。
楚扶暄被查到这些,八成是医疗记录被泄露,本就是打探的手段出格,但凡有点脑子,也不可能以此宣扬。
但防止万一,祁应竹多关照了下,替楚扶暄撇清。
“这件事情大概是弄错了,我们听过就打住,你别和其他人扯到,免得多惹一些麻烦。”
破天荒地被特意嘱咐,友商倍感匪夷所思,登时太阳穴一跳。
“原来你做领导走的是体贴路线,这么懂得护着员工,我以为你偏向铁腕,之前有点误会。”他反思。
如果鸿拟的其他同事听到这句话,百分百会尖叫阻止,总经理体贴什么?就是铁腕,不准反思!
仗着没有知情人士在场,祁应竹毫不心虚,接受了友商的检讨。
“替大家考虑,Spruce不是软柿子,如果知道你们做过什么小动作,大概会连夜去考律师证。”
友商哭笑不得,保证:“那份报告就我可以看,人事也没权限往外说,刚才讲了,我只和你打过招呼。”
既然双方清楚利害关系,祁应竹没有多说,就是让他打消好奇,这边不可能有暴雷的热闹给人围观。
“那么笃定?话说你这边是稳定,有没有驭下心得可以分享?”友商道。
祁应竹抛了抛车钥匙,开玩笑:“好的管理当然先舍不得让下属流血。”
碍着友商透露的意外消息,他不免耽搁了一会儿,路上给楚扶暄发消息,让人抵达之后稍等片刻。
正好楚扶暄没吃晚饭,看到祁应竹迟点过来接,找了一家快餐店落脚。
咬着汉堡,家庭群的抱怨响个不停。
[回都回甬州了,急着走干嘛?阿姨烧了好多菜,现在就我们三个人分。]
[天天点外卖没营养,也没家里的饭干净,好不容易能凑上一顿,赶着跑沪市受苦。]
见状,楚扶暄澄清:[礼拜天抢不到票,我有哪班买哪班,诸位别说得我好像私奔,而且我在这边也有好好吃饭。]
楚禹:[哄我们是很简单,你知不知道自己瘦多少了?]
[比回国那会儿还清减,我没让你妈操心多少,她看到你是心里揪紧。]
被老爸炮轰,楚扶暄一个头两大,前阵子他又是发烧又是胃炎,外加长时间劳累过度,身形是真的清减了许多。
虽然后续有所注意,搬到泰利被祁应竹盯着,更是自觉饮食规律,但调整需要日积月累,一时半会怎么补得回来?
楚扶暄与父母有段时间没见,稍有变化就很明显,这方面根本掩饰不住。
他无力地说:[我这次发誓,祁应竹最近管着呢,他再下厨的时候拍给你们看看,那个手艺我哪会去点外卖。]
郑彦仪不太相信他的说法,祁应竹就算比儿子年长两三岁,终究是公务忙碌的年轻人,都算照顾自己还够呛的那一类,他俩扎堆怕不是在携手煮泡面。
楚扶暄对此一言难尽,但能理解父母与祁应竹没有建立信任。
祁应竹过年上门尽管表现周全,可在长辈眼里,撑死了是个沉稳点的小孩。
他们可以把楚扶暄的感情交给对方,其中有嘱咐也有期望,但不能做到彻底地安心托付。
双方交集寥寥,郑彦仪对祁应竹最深的印象可能就是职务重,这个标签在生活方面还算扣分项,毕竟大多数人用这种理由逃避家务。
楚扶暄嘟囔:[他自立得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平时他照顾我更多一点。]
这么解释很苍白,父母没有搭理他,自动跳过了他的声明。
转而他们绕到最开始的话题,数落楚扶暄在沪市混成这样了,回趟家竟匆匆折返,一点也不知道待自己好些。
郑彦仪无奈:[抢不到票可以打车,你出租回去都行,妈妈给你买单,咱们差这点么?]
楚禹打配合:[就怕是大晚上赶着加班,什么活这么推不掉啊?真的别一天到晚做苦力。]
按照楚扶暄曾经的风格,百分百是卡着最晚的节点再走,他也想多和父母待一会儿。
但他不久前病过一场,临时地跨城来回已经辛苦,第二天又要上班,还是尽快休息比较合适。
尤其是以往独自强撑也随意,如今有个三长两短,不免要牵连祁应竹趟浑水,给对方添上许多困扰。
考虑到这层,楚扶暄不由收敛,仿佛猫科动物被抓住尾巴。
他不方便告知长辈,自己是身体没有痊愈,被他们碎碎叨叨地嗔怪,绞尽脑汁想了个毋庸置疑的借口。
楚扶暄一句结束话题:[想丈夫了,早点回去当娇妻。]
提供的理由实在太过有力,没给长辈们反驳的余地,甚至没准备让人接话。
群聊瞬间陷入死寂,楚扶暄功成身退,感慨这招就是好用。
他在店里下单的是双人套餐,习惯了图省事,现场吃一份再带走一份,等到自己再饿的时候对付下。
有胃病最好一天三顿不落,楚扶暄记得这码事,惦记着把剩下的汉堡留作明天早饭。
这么琢磨完,看似对胃病颇为慎重,但他转头坐上祁应竹的车,便把自己的早饭抛到了脑后。
封闭的空间内飘出油炸香气,楚扶暄没想到食物的存在感那么强,扎紧袋子依旧漏出来。
车子那么贵,味道会不会沾到真皮座椅上?他难为情地想着。
祁应竹显然很喜欢这辆车,这下被自己的炸鸡污染,或许在偷偷地犯嘀咕。
思及此,楚扶暄瞄向祁应竹,发现对方确实在留意自己。
楚扶暄率先抢夺主动权:“你为什么看我呢?”
“不是你先看我的吗?”祁应竹倒打一耙,“我注意的是反光镜,你直接盯着我的脸。”
可惜方向盘不在自己手上,楚扶暄用不了这种借口,闻言噎了下,再腼腆地移开视线。
“我买的两人份,多余的打包捎上车了,袋里的都没有碰过,想问问你晚上的伙食怎么样。”他即兴发挥。
他试图借此甩掉心理负担:“你没饱的话要不凑合凑合,不然味道有点重。”
祁应竹愣了下:“你给我带夜宵?”
“唔。”楚扶暄审时度势地点头。
他再眼珠一转溜:“忘了你不喜欢炸鸡,如果是我多管闲事的话……”
“我没有不喜欢。”祁应竹没有拒绝他的心意,“你放车里没事,我到家了再吃。”
楚扶暄:?
不是,这家伙偶尔吃那么多饺子也就算了,现在连油炸食品也不忌口?
他略微哽住,忍住了没有当面质疑,光是在内心默默地诧异。
本以为祁应竹是严格执行营养师的规划,为什么他日常看着能自律,一邀请就直接破戒?完全受不了外界的诱惑吗?
楚扶暄从而发蒙,但无意去深究旁人的观念,路上觉得无聊,便问祁应竹参加的饭局有哪些人。
他在这边不认识多少同行,于是祁应竹讲得比较细致。
从来历到成绩再到业内风评,包括与鸿拟的关系远近,他梳理得条例清晰,全部给楚扶暄介绍了一遍。
听到今晚做东的友商,楚扶暄感到有些熟悉。
“他们也联系过我,推进得很主动,接触了一段时间,但我没有去面试。”
祁应竹皱皱眉,搭话:“为什么?”
“我本来是没空,离职之后先找了鸿拟,然后就和你结婚了,忙着准备登记材料,也没心思脚踏两条船、钓着其他公司抬身价啊。”
楚扶暄回答着,打趣:“你看看,是不是很专一?鸿拟可不准辜负我。”
祁应竹差点被问题砸晕,堪堪克制住了没去看楚扶暄,似乎大晚上高架难开,使得他必须始终注视前方。
再由于辜不辜负这种字眼太刺挠,他动了动嘴唇,愣是半晌没有接茬,担心对方是话里有话。
密闭的独处场合,隐晦的旁敲侧击,祁应竹感觉自己有点受不住,幸亏这时候有来电,他赶紧用车载蓝牙接通。
“小祁,我是扶暄他爸。”楚禹的声音传来。
“他今天来看我,也说到你在关心我身体,所以我来招呼一声,好端端的周末害你们费心。”
楚禹人情世故很圆滑,趁着儿子回去了,便主动拨过来表示领情。
祁应竹道:“叔叔,我刚刚接上楚扶暄,本来打算到家给您电话,真的没有费心,就是楚扶暄被吓一跳。”
“以后多悠着点。”楚禹道,“你去接他了啊,怪不得他在群里和我嚷嚷。”
“老爸,嘘。”楚扶暄慌张坐直,立即出声打断,“别那么啰嗦好不好?”
楚禹:“那我不讲话了。”
语罢,那边传来软件的朗诵功能,机器抑扬顿挫地念着消息:“想丈夫了,早点回去当娇妻。”
祁应竹表情茫然:“……”
楚扶暄如遭雷击:“…………”
楚禹纯是碰了壁心怀不爽,如此向楚扶暄报复完,真的一声不吭,沉默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从高架到地库,车内如同摁了静音。
待车子停稳,楚扶暄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开口喊住祁应竹打算挽回颜面。
车库光线微弱,氛围极为隐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怯,不能大大方方地投去目光。
楚扶暄埋下脑袋,轻声说:“我逗他们玩的来着,你千万不要当回事。”
欲盖弥彰是这样,祁应竹深感心情复杂,勉强配合他的话术,却无法直视他那双眼睛。
感觉这份情感来得实在汹涌,自己再不撤退能被淹死,祁应竹难以继续承载,脚步凌乱地刷卡上楼。
离他一步的距离,楚扶暄磨磨蹭蹭,低声地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祁应竹顿住。
楚扶暄狐疑:“你走得那么快干嘛,横冲直撞的差点撞到门。”
祁应竹心里一惊,自己险些撞到门,又不是真的受伤,对方也要嘘寒问暖?
“饿,上去吃汉堡。”他不管是否离谱,扯了个幌子。
楚扶暄不可思议:“被请客吃饭你没夹到菜?”
祁应竹说:“可能是老丈人带来重磅新闻,消化起来太需要力气。”
紧接着,楚扶暄闷声哼哼,祁应竹心慌意乱,依旧没有听清,可这次也没有胆子问,生怕是更加升华的关心。
他俩也太暧昧了。他难以招架。
而祁应竹但凡仔细留意,便可以听到楚扶暄感叹的其实是——
“直男。”
“讨厌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