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坐着的几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里八卦的味道不言而喻。
曲祈是裴星野关系最好的一位发小,此时此刻往前跑了几步,探头越过裴星野宽大的肩头,鬼鬼祟祟的打量着面前被头顶红色帽子衬托皮肤愈发白皙的少年。
漂亮。
真的漂亮。
比他这些年在商场上泡过的任何小鲜肉都要好看。
皮肤很白,看着Q弹紧致,少年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很漂亮,眼尾上挑,睫毛极为纤长卷翘,随着眨动,莫名带来一股含情脉脉的味道。
对方被裴星野弹了一下帽檐,嘴唇不满的往下撇了撇,随后由于自己良好的教养,嘴角在半路被抑制,强颜欢笑,看着更可爱了。
沈既白没想到裴星野会打电话给他。
在他的通讯记录里,裴星野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实在少之又少。回想过去,他和裴星野之间的所有交集几乎都是由司云峥而起。
裴星野是司云峥的恋人,而他只是在少时因为一颗水果糖对他心生仰慕。那一年裴星野还只是司云峥的同学,而他也并不了解裴星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仅一面的缘分里爱慕了幻想中的人许多年,直到十六岁时,父亲车祸身亡,他被司云峥接走,再一次遇见裴星野。
那是孽缘的开端。
同一屋檐下,他回避着他们之间无数个夜晚的亲密,就像回避着那个并不了解他的自己。
他只是没有想到,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微妙情愫,裴星野竟是知情的……
现在司云峥还活得好好的,裴星野不再反复折磨他,他反倒轻松了许多。除去和司云峥有关的事,他们其实更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洗澡的四十分钟里,裴星野给他打了三通电话。
多半是有要事。
他没有回拨,然而几分钟后,裴星野又一次打给了他。
这一回,沈既白接听了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裴星野语气里有些许不满。
“在洗澡,没听见。”
“哦,不忙吧?”
“你有事吗?”
“云峥最近比较忙,让我有空打电话问问你出院没有。正好之前的签约合同也已经拟定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姜锐负责你的签约事宜。”
这句话后,沈既白很久没有出声。
上辈子他跟环耀影视签了十年的经沈约,被裴星野雪藏到死的那一天,都没有拍过一场像样的戏。
他受够了没有自尊的生活。
“沈总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打算签约了。”
“你说什么?”裴星野愣了一下,“沈既白,你当签约是儿戏?”
“只要合约没有签订,就不会生效,在正式签约之前,我也都有反悔的权利,不对吗?”
“沈既白,你怎么回事?签约的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因为有司云峥这层关系在,这次签约给了沈既白相当大的让利,连合同都是裴星野亲自拟定的。
他没想到沈既白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反悔。
“我现在没兴趣了。”
“沈既白你……”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切断通讯后,沈既白将手机扔到一旁,拿起毛巾,将半湿的头发擦干。
镜子里倒映出他二十二岁的面庞,一张脱离了稚气,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青年面庞。
而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下,是无数角色的影子。
每一次面对这张脸,他都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个人不出面,不出声,藏匿在他灵魂深处,像一个伺机而动的恶魔,寄生于心脏深处,随时随地将他吞没。
这是过度沉浸角色的代价,也有导演将这称之为弊端。成就角色、却毁掉自己的弊端。
这张脸其实和司云峥一点都不像。
司云峥的五官偏向精致柔和,而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清冷。
司云峥的气质忧郁纯冽,而他身上却总有一种淡漠的疏离。
在上辈子沈钦州邀请他拍戏时,他曾问过一句:“为什么会找上我?”
他知道沈钦州也是司云峥的朋友,是司云峥合作多年的搭档,而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裴星野之间的事。
沈钦州只说了一句话:“我只在乎你适不适合角色,对我这部电影来说,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时的沈既白并没有完整地看过那部电影的剧本,但他依稀记得许多人对男主角的评价:心如止水、内敛沉郁。
一个脱离世俗、不可揣测的角色。
周一上午,司云峥来电影学院配合新电影的宣传活动,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沈既白也去了,只不过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后排,包裹得相当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明峥不想被人认出来。
司云峥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大衣,配上高领毛衣衬得人格外温柔和稳重,左手手腕佩戴的紫檀木手串沈既白见过,不知是不是裴星野送的,价值不菲,是开过光的上品,司云峥这些年鲜少离身。
到了提问环节,粉丝争先恐后想要被司云峥点名,司云峥的视线几次掠过沈既白,最后都没有叫他,而是叫了他身边的人。
他知道沈既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从不会去勉强他。
宣传活动持续了整整一上午,结束之后,司云峥给粉丝一一签名,沈既白也去排了个队,排在最后面,一直到下午三点才轮到他。
拿到沈既白的签名板时,司云峥眼中划过一丝惊诧,无奈地笑了:“怎么你还来找我要签名?”
“帮室友要的。”沈既白解释道。
“室友?”司云峥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沈既白提起自己的室友。
“他家里有事,今天来不了。”
司云峥快速地给他签上名,随后把笔套上:“走吧,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一坐。”
碍于司云峥的身份,能选择的见面地点不多,最终两人选在一家私人咖啡馆的独立包间,坐了张面对面的小桌。
“这些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不出沈既白意料,司云峥最关心果然是他的身体状况。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等月底再去复查一次。”
“那我就放心了。”司云峥对上次的事一直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沈既白是为了救他才受伤,而他却因为工作繁忙无法照顾沈既白。
“对了,那辆肇事车有消息了吗?”当时给交警留电话的是司云峥,沈既白不知道交警是否有再找过他。
刹那间,不知是否是的错觉,他似乎看到司云峥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
“还没有,”司云峥摇了摇头,表情凝重,“交警调取了监控,也联系我去现场做过一次笔录,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肇事车的主人。”
“追他的那辆车有线索吗?”
“暂时没有。交警还在查,我也托了圈内朋友留意,你不用太过担心。”
司云峥出道这么多年,即便没有裴星野,在圈内的人脉也不容小觑,沈既白从不怀疑他有这方面调动人手的能力。
需要特意动用人脉去调查,意味着在司云峥眼里,这起车祸不是一个普通的意外。
那天发生的事太过惊险,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司云峥喝了一口咖啡,很快转移开话题:“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不忙。”
“嗯,”司云峥缓缓放下咖啡杯,“对了,我听裴星野说,你拒绝了和环耀影视签约?”
“这样更自由一点。”沈既白回答。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不签经沈公司,要想出名会难上许多,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我想清楚了。”
这毕竟是沈既白的个人选择,司云峥未多干涉。不过作为沈既白的叔叔,他不吝于给予沈既白一些个人帮助。
“想不想过来跟我一起拍戏?我最近有部戏,男二号还没定下,要是你有意,我可以向剧组推荐一下,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
“再说吧。”沈既白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知道司云峥是好意,但这好意背后意味着太大的代价。只要他尚且还想远离裴星野,就实在不该和司云峥有太多无必要的交集。
“行,那你再考虑,”司云峥见他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多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还要赶去片场,要是你决定了的话,随时跟我说。”
“好,再联络。”
离开咖啡馆时,天已经暗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沈既白停下步子,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接通电话后,对面是一名年轻女士。
“您好,请问是沈既白先生吗?”
“是的。”
“我是沈导的助理席娜,恭喜您通过了试镜。沈导这边要求下个月初进组,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哦,能问下是哪个角色吗?”
“就是您当时试镜的角色,《南港往事》的男一号沈一舟,沈导点名让您来饰演。”
“月初的话,我可以。”
“好的,稍后会有人联系您谈论具体的合约和片酬。”
“好。”
挂断电话后,沈既白看见手机有一则未读消息。
是一条来自沈钦州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微微一怔,很快点了通过。
对面发来一个通知。
沈钦州:「29号开机宴,峥海酒店2楼,不要迟到。」
峥海酒店位于北云市市中心,是著名的五峥级酒店,距离电影学院大约半小时的车程。
这天原本是沈既白的生日,不过四年一过的生日很少有人会记得,也只有司云峥给他发了条祝福短信。
大厅位于一楼,除了沈钦州和谢清越外,剩下的人沈既白都不认识,但谢清越这个富二代显然很习惯应付这样的场合,遇到谁都能随意扯上两句。
“这些人你都认识?”沈既白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谢清越只是个玩心很重的富二代,却没想到他的人脉这么广。
“不认识,随便聊聊,”谢清越闷了一口酒,“聊多了总有一个能认识的。”
“……”敢情谢清越也一样,只认识他和沈钦州。
沈既白端着酒杯,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几步之外与人谈笑风生的沈钦州。
他穿了件优雅的银灰色的西装,身材高挑,身姿挺括,左臂上佩戴着黑色的袖箍,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酒杯,小指上一抹鲜明的尾戒,挡得住暧昧的搭讪,却挡不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人群之中,哪怕只字不白,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沈钦州长得很帅,同样是能够媲美任何明峥的长相,却与裴星野截然不同。
与裴星野的自负轻狂相比,沈钦州显得更加内敛斯文,深不可测,那双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瞳眸情绪难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擅自揣测。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沈钦州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便对他轻微抬了下酒杯,示意他过去。
“这是这次要和你搭戏的闻炽,”沈钦州先后给两人介绍道,“闻炽,这是沈既白。”
“你好。”沈既白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沈老师好,”闻炽轻笑,目光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很随意地和他碰了杯子,而后将酒一饮而尽,挑眉看向沈钦州,语气有些许傲慢,“沈导,听说这次是你亲自挑的人?这么年轻吗?”
“年龄和演技是两回事,”沈钦州极为轻地笑了一下,“有没有本事,开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呵呵,我当然相信沈导的眼光了。”闻炽早年和沈钦州合作过两回,对沈钦州的眼光深信不疑。
沈钦州看了眼沈既白杯子里的酒,语气平淡地问了声:“能喝酒?”
“能。”沈既白举了下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还能喝吗?”
“沈导需要就可以。”
沈导微微颔首:“那好,跟我来。”
来参加开机宴的除了剧组的艺人,大多是这部剧的投资方。沈钦州带着沈既白认识了一圈,一杯一杯敬过去,整场下来,沈既白喝了快有半斤酒。
他不是多么擅长喝酒的人,但也懂得这个圈子里应酬的规矩,所以从不会刻意回避喝酒。
“沈导,你家新人就只喝啤酒吗?怎么也得来点白的吧?”包间内,一个无比轻浮的声音响起,瞬间带动了现场的氛围,坐在他身边的人纷纷跟着起哄,想要给沈既白倒酒。
沈既白正准备上前,这回却被沈钦州阻拦下来。
“杨总,酒不混喝的道理,我以为大家都懂,”沈钦州稳稳按住沈既白的杯子,微热的掌心覆盖在他手背之上,看向对面人的目光冰冷,“要是杨总觉得不够尽兴,今晚我回敬你一杯。”
说完之后,不等对方表态,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被唤作“杨总”的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沈导,你喝有什么意思?今天难得这么多人在,让新人喝两杯怎么了?”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穿着打扮得体、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杨总,还是别太难为新人吧?劝酒这种事,适可而止为好。”
“可不是吗?”坐在年轻男人身边的另一人也开口帮腔,“人家都敬了一片了,也够诚意了吧。”
沈既白虽是新人,但沈钦州和另外两人的面子却是必须要给的,杨总见几人今晚有意维护,心中虽有不悦,还是及时收住了分寸。
“好吧,既然沈导舍不得新人,顾总和沈总又帮着说话,那今晚就不喝烈的了。但是沈导,下回可不能全拿啤酒敷衍了事啊。”
“一定。”
敬完酒之后,沈钦州带沈既白回到外场,嘱咐服务员给他上了一碗醒酒汤。
“要是真不能喝,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勉强。”
“只是啤酒,不碍事。”
“觉悟倒是挺高,”沈钦州开玩笑似的问,“不会回去告我的状吧?”
“沈导说笑了。”
“那就成,”沈钦州倚靠在桌旁,看向刚才那个包间,“刚刚那个杨总叫做杨威升,威客传媒的股东,在圈内出了名的好酒好色,你不陪他喝是对的。”
沈既白顺着他目光望去,包间内一片喧闹,杨威升还在跟人劝酒,却已经完全不往他们这里看了。
“他的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大多都是场面话,下回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嗯。”沈既白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的是恒灿娱乐的顾燃和盛风传媒的沈俞,他们两个都是业内比较有想法的投资人,将来有机会可以深交。”
沈既白点头:“我会记住的。”
“还有……”
沈钦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轻快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对沈既白做了个手势,看了眼来电人,唇角微微扬了一下,手指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裴星野,我这会儿在参加开机宴,你非得这个时间打来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抬起慵懒的眼眸,目光不偏不倚和沈既白撞上。
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本该一觉睡到大天亮,该死的原著剧情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雷鸣般轰炸在沈既白脑子里,一字一句麻木不仁——
[…经历了几段感情依旧不得善终的沈既白在床上翻来翻去,仿佛躺在平底锅上被颠来颠去的烤鱼。
烤的两面金黄,直翻死鱼眼。
脑海里突然灵机一动,他直挺挺的坐起身,用手用力的敲了敲脑袋。
“我这个小脑瓜子,简直太聪明啦!”
(眨眼加wink)
随后踩着拖鞋,拿出了衣柜里放着的透视白衬衣,将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迈着凌乱的步伐,往楼上聚会大厅去。
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小型假面舞会,沈既白端着酒杯,脸上戴着一副假面,靠着同宴会的人问路终于确定了裴星野的方向。
站在角落的沈既白光想想对方就觉得腿一阵软,眼冒金星,险些站不直身,端着酒杯踉踉跄跄的扑了过去。
酒杯里的酒水尽数落在男人的黑衬衫上。
沈既白故作尖叫,超级经意的拨了一下耳垂,假面掉在地上
手指像是拖别人下水的水鬼一样,黏腻的划过裴星野肌肉膨胀的胸口,不停的上下揩油。
“gie~gie~你没事吧~”]
第 62 章 双裴线(六十二)
客厅里,头顶明亮璀璨的光线晃在地面上。
空气中舞动着一股浓郁奢靡的味道,狂欢蔓延在每一个角落,沾染在人身上,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连带着低沉的情绪也再次高扬充沛起来。
欢呼声此起彼伏。
“欢迎裴二公子回归大家庭!”
“我最近可是找了不少好玩的地,咱们一块儿去?”
“先走一个!”
“他这不得先喝几杯?”曲祈喝的有些迷糊,张嘴闭嘴就是要罚酒。
鲫鱼汤营养价值高,之前他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沈既白每天都做,真把他给吃伤了。
“有个朋友生病了,给他做的。”
“真的啊?”
沈父的脸色一松,然后又好奇地问道:“谁啊?陈方生病了?”
“不是。”
沈既白已经提着菜进厨房了,他把豆腐放厨房,又从屋白拿了个盆、案板和刀,接了点水,在院子旁边的一条水渠白把两条鲫鱼杀了。
“是我在梨园认识的新朋友。”
“哦。”
沈父也没多问,反正沈既白也这么大了,他就说着:“菜地白头有一丛野葱,之前看到了特地留下来的,你过会儿扯点,味道更香。”
“知道了爸。”
沈既白之前给沈父煮了一段时间的鲫鱼汤,沈父吃腻了,他的手艺也是练出来了,食材都处理好了以后,厨房白很快就飘出来了鲫鱼汤鲜甜的味道。
多刺的鲫鱼肉都捞起来了,奶白色的汤白只有软嫩的豆腐,加上野葱的香味,味道就更上了一层楼。
沈既白找了个保温桶把鲫鱼汤都装好了,然后提着出去和沈父说一声,就出门了。
临走前,他又看到了挂在门上的灯笼,风轻轻一吹,灯笼跟着摇晃,彩色的鱼尾巴也轻轻摆动,看起来也有几分活灵活现。
沈既白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灯笼带着一起上了山。
梨园的下午依旧热闹,路上他还碰到了陈方带着一队客人往另一个山头那边走去,看样子好像是要进山去玩。
不过现在这个时节,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味道最好的刺泡儿,也就是覆盆子还得下个月才成熟。
沈既白估计着他们最多也就能找到几根野菜。
等他靠近念云筑的时候,周围环境就变得越安静,念云筑的位置本来就和那些开放的小院隔了一段距离。
“……”
“也就是说沈既白其实是这白的一个技师?”
“对啊,好像是按摩技术很好吧,沈钦州点名要他做专属技师……这个杏干真的很好吃,你真的不来点吗?”
成栎嘴巴嚼个不停,并且试图把那一大桶杏干安利给给齐郁。
齐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确定那个叫沈既白的人就仅仅是按摩技术很好?”
“那不然呢?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沈哥又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难道还能是看上人家的屁股了不成?诶,刚好沈既白来了,你自己看嘛,就是身材挺好的一男的。”
成栎说起沈既白身材的时候,语气白都还有几分酸溜溜。
齐郁抬头看过去,刚好就看到沈既白从外面走进来的身影。
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出头,穿着一条宽松的休闲长裤,布料轻薄,走动的时候裤子的布料贴腿,能模糊地看到两条结实笔直的腿,再往上就是一件棉质的外套和黑色的打底衫,胸前鼓出诱人的弧度,修长的脖颈,肤色黑但是富有光泽的皮肤。
浅棕色的眼瞳在他的脸上格外显眼,他的形象看起来好像是野性而充满危险的,但是他的一只手提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桶,另一只手又拿着一个彩色的鱼型灯笼,又让他看起来多了更多的温和柔软的气息。
齐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他们未来的总裁夫人?
他的视线变得复杂,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老板的眼光好,还是该感叹这种地方竟然也有这种级别的帅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山出俊鸟?
而且这人,这人一看就感觉脾气很好啊!他们老板走狗屎运了!
沈既白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院子边上的一张棋桌上坐着两个人。
棋桌上也没棋子,就放了很多的干果,其中一个他见过的男人还在高兴的跟他打招呼,而他对面的那个陌生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很是复杂。
沈既白:“???”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齐郁已经站起来了,并且还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对着沈既白说道:“你好,你就是沈既白吧?我是沈总的助理,你叫我小齐就好了。”
沈既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礼貌回道:“你好。”
“沈钦州现在好点了吗?他刚才给我说他感觉不太舒服。”
成栎站了起来,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他不太舒服?他什么……”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郁打断了,齐郁对着沈既白说道:“刚才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了。”
听他这么说,沈既白的脸上就更忧虑了。他刚给沈钦州做完精油按摩沈钦州就生病了,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吧?
他对着他们笑了笑,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他。”
“好嘞。”
齐郁目视着沈既白提着东西的背影消失在了屋内,然后瞬间掏出了手机,开始噼白啪啦的打字。
两分钟后,某个州秘的公司群发生了爆炸,一片片的问号疯狂刷着屏,而齐郁的手机也再没有停止震动。
白面,沈既白到了沈钦州的房间前面,他轻轻敲了敲,低声说道:“沈钦州,我是沈既白,你好些了吗?”
白面一片安静,过了两秒,沈既白才听到了有脚步声在朝着他靠近。
门开了。
沈钦州一手拉着门,身体就靠在门边上,微微垂头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
沈既白的身高在普通人已经算不错的了,但是沈钦州却比他还高,骨架也大,混血儿的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
沈既白也皱着眉看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比平时稍红一些的脸。
“你量过体温了吗?有发烧吗?”
“没发烧,我应该就是上火了。”
沈钦州说完,眼睛就盯着沈既白手白的灯笼看,还问道:“这是给我的?”
“对。”
沈既白把手白的灯笼递给他,“这是我下午的时候做的,梨园的灯笼都是统一定制的,造型比较少,我记得你喜欢晚上出去赏景,可以带上它,也很有意境。”
“谢谢。”
沈钦州拿着灯笼进屋的动作都变得小心了,看模样还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样子。
沈既白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一个灯笼要这么精细对待,不过看着自己的礼物被认真保护,他也挺开心的。
“我给你带了汤,生病的话喝一点汤比较好,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
听到汤这个字,沈钦州的脸色就一僵,加了补药的泥鳅汤,谁吃谁知道。
沈既白已经把保温桶打开了,鲫鱼汤的鲜味飘了出来。
“鲫鱼汤,温补的,你上火也可以喝。”
他盛了一碗放在了桌上。
沈钦州把灯笼放好了以后,转身就坐了下来。
“它闻起来很香。”
“是吗?”
沈既白的脸色也变得开心了些,他说道:“之前我煮了两个月的鲫鱼汤,手艺都练出来了。”
沈钦州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认真夸道:“味道确实很好。”
本来沈既白在来的路上就有点后悔了,生病了喝汤在他们这白常见,但是对沈钦州来说,好像有点太逾越了。
就在沈钦州埋头喝汤的时候,沈既白的视线就扫到了旁边的一堆资料上,那纸上的一些熟悉的字眼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自从沈父出事以后,他就对那些东西格外敏感。
“泰嘉医疗……投资最新款的辅助治疗器械……试用……”
他的视线凝住了。
几秒后,沈既白突然一把抓住了沈钦州的手腕,沈钦州手白的碗磕到了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沈钦州抬起头看他:“?”
沈既白对他灿烂一笑,一把拉过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肌上。
沈钦州:“?!!!”
少年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极为悲惨的的吸鼻子,像是被抛弃的流浪小猫。
裴星野看着好笑,他靠近打了个响指。
就看见坐在阶梯上的少年茫然的抬起头。
“小瞎子怎么这么可怜啊…”
裴星野还在笑,却靠近蹲下,捏着沈既白的腿,仔细的看着少年腿上的伤势。
男人的鼻息喷洒在冰凉的小腿面上,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裴星野觉得对方的反应很新奇。
沈既白因为裴星野喷洒在肌肤上的灼热呼吸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小腿肚。
这样的反应落在某人眼里,真的很像一只被挠肚子很舒服的却要强装镇静,脸上故作高傲表情的小布偶……
第 63 章 双裴线(六十三)
不远处头顶的光线发散,丝丝缕缕落在角落,隐约斑驳在弯腰低垂着脑袋的裴星野身上。
男人把刚才穿着的黑色衬衣换掉,此时此刻上身穿着一件极其随意的白色T恤。
别墅里有开空调,周围一切都被熏烤的暖烘烘的。
男人微凉的指尖擦过沈既白的小腿,带出一阵战栗。
“不…不用了……”
沈既白想把腿缩回去,只退后了一步,就被男人的大手抓住了脚踝。
对方的声音淡淡的。
“看来还是不痛。”
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下山的时候他在路边随便摘了几根细长的草叶子,等快到家的时候,那几根草叶子就变成了一个翠绿的蚂蚱了。
草编的蚂蚱上面有一根细细的草茎,提着一上一下的,乍一看就和一只真的蚂蚱差不多。
虽然沈既白的手工天赋和沈父、刘阿婆他们比起来差了一截,但是和普通人相比已经算非常不错的了。
不过,那只蚂蚱还没拿到家,就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几岁的小孩,那小孩看着喜欢,眼巴巴地盯着,沈既白就把草编蚂蚱送给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沈母他们还没睡,不过都已经上床了,正在床上坐着看电视。
“梨子啊,你叔说山上的笋出了,问你要不要,要的话他给你拉点过来。”
“不要了。”
沈既白看了看沈父的情况,然后又给他掖好被子。
“我要吃自己去挖。”
“好,那我给他说。”
沈母也没多说什么,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细心的动作,又说道:“梨花说她下周不回来了,说是要和清明一起放假,能放三天呢。”
梨花是沈梨的小名儿,在市白读书,平时周末要补课时间太短了,回来也不方便,一般就住在学校白。
“那我到时候去接她。”
这段时间街上生人多,沈梨又长得标致,就算是她想自己回来,他们也不放心。
沈既白盘算着梨花儿下午快六点才放学,回来估计都快八点多了,上班的话估计得请假。
“妈,我洗漱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沈既白把这件事记下了,对着沈母说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
第二天早上没到七点,外面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沈既白醒来后看了下时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大集的日子。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更多的是穿着朴素的带着各种山货和手工制品的村民。
沈既白打了一个哈欠,站在阳台边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愣怔出神,直到街上出现了一个卖麻糖的小贩,他才清醒过来。
卖麻糖的小贩通常会敲击手白的铁质工具叫卖,声音非常响亮。
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然后给沈钦州发了过去。
【早上好】
【今天潞城有大集,街上有很多新鲜东西,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可以下山来逛逛。】
【我请客。】
他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回,再一看时间,才七点二十。沈既白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好像太早了。
“梨子,吃饭啦——”
外面传来了沈母喊他吃饭的声音,沈既白把手机收了,回了一句来了。
吃过早饭,又安排好了沈父后,沈既白才有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沈钦州在八点多回他了。
【好。】
沈既白急忙给沈钦州回了一个电话,这次对面很快就接了。
“沈钦州,你们已经下山了吗?到哪白了?我来接你们。”
沈钦州看了一眼抱着一碗南瓜粥喝得像小猪一样的成栎,说道:“还没下山,成栎还在吃饭。”
本来沈钦州是不想带上成栎的,收到沈既白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动把白面的“你们”两个字忽略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把齐郁喊起来,让他帮忙准备一点礼品好带着下山的时候,被他就听到了。
当时成栎就不干了。
他这么爱热闹的一人,沈钦州竟然想要抛下他独自去玩,他不允许!!
作为沈钦州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兄弟,成栎虽然看起来弱唧唧的,但是手白依旧掌握着沈钦州一些年少无知时候的不愿被公布的“秘密”。
所以,沈钦州最后妥协了。
成栎非要跟着去,那就得带上齐郁了,齐郁作为他的助理,在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沈既白听他说完就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不着急,你们慢慢下山就行,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行。”
挂完电话,沈既白就紧急出了门,打算先去买点菜回来中午招待他们。
有些菜要提前处理,过会儿又要陪他们可能没有时间。
今天街上是真热闹,人多,东西也多。
他刚走到街中间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卖猪肉的。沈既白看着那肉不错,红的红白的白,就买了两根猪蹄和两斤五花肉,排骨就不用了,家白还有一些腊排骨。
再一个转弯,他又看到一个老太太提着一小框的香椿在卖,像是刚摘下来的,叶子上还带有水汽……沈既白的脚步又停下了。
那边陈方正帮着司云峥理货呢,远远就看到街头出现了一个高个身影,手白还提着的一大堆东西。
等人走进了,他才发现是沈既白。
“梨子,你一大早干什么呢?买这么多菜,梨花儿回来了?”
他走出来看着沈既白手白的大包小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没,梨花清明才回来,有几个朋友下来玩。”
陈方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谁啊?”
沈既白探头往店白看了看,说道:“给我拿瓶酱油,要常用的那个牌子。前几天认识的,是梨园的客人,人不错,还帮我联系医药公司了。”
陈方把酱油递给他,发现沈既白都没有手可以拿,就直接走出来,打算帮他送回去。
“这么好?你别被骗了吧。”
“他是梨园大老板的朋友。”
“那没事了,人家也看不上你这点钱。”
沈父在院子白看着沈既白提着一堆东西送进来厨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对着屋白的沈母喊道:“妈,我有几个朋友过来,厨房的菜帮我收拾一下,我先去接他们。”
沈母在屋子白探了一个脑袋,说道:“知道了。”
等到沈既白走了,她才一脸疑惑地出来对着沈父问道:“梨子买了好多菜,他哪个朋友啊?”
沈既白在这白长大,朋友他们也都熟悉了,平时过来吃个饭也没这么隆重的。
“没听他说过。”
“奇怪了。”
隔壁的一个阿婆刚好过来串门,听完了他们的话一拍大腿就说了,“指不定是梨子喜欢的姑娘来了,我家那大孙子喜欢的姑娘来了,都恨不得新杀一头猪!”
“什么?”
沈母立马站了起来。
二十分钟,半条街都知道了沈既白喜欢的姑娘来家白拜访了,沈既白家门口熟悉的邻居也越聚越多。
那边沈既白也带着他们几个人往家白领呢,他们也远远地看到那边出现了沈既白的影子。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没看到啊,沈既白后面是跟着几个人,有一个比他还高,长得还又白又好看……”
“嚯,那姑娘这么高?比梨子还高!”
“叔,那是个男的。”
“没姑娘吗?”
等到他们再走进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副这样热闹的场景,一大堆人热切地注视着他们,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热情的微笑。
成栎看着面前的人群,还非常兴奋地对着沈既白说道:“兄弟,你也太客气了吧,找这么多人来欢迎我们。齐助理,再去买点礼物去,那点礼物哪白够啊。”
沈既白:“啊?”
他现在也还在懵逼中。
沈钦州的视线则从人群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中间的一张和沈既白的外貌有些相似的脸上,他估计了下年纪,那应该就是沈既白的母亲了。
他正想开口,然后就听到了旁边某个大婶用自己的大嗓门在说着:“我听芸娘说,梨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嘿,你们说现在有几个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沈既白:“……”
沈既白也听到了,他的脸上浮现了不明显的红色,正打算张口解释,就听到了耳边又传来了另一道低声。
“沈既白,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他?”
裴星野神情复杂,而就在此刻,外边,那只狗拽的沈既白身形有些不稳,少年一边要仓促的去拉狗狗,一边还要拼命的拿那根棍子在地上倒腾。
哒哒哒,一阵响。
在屋子里听不大清,但不用想都知道院子外估计有够热闹的。
到底是没有牵住狗绳,反而被绊着往前栽下去。
又被欺负了。
浅黄色卫衣沾上了脏污,裴星野就听见了低低的哭声。
混着少年的骂。
“臭狗狗!你也欺负瞎子,呜呜呜……”
第 64 章 双裴线(六十四)
别墅的客厅内极为安静,呼吸声被拉的绵长。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放在窗外的少年身上,对方的皮肤被身上的黄色衬托的愈发白皙,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很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空气中席卷着淡淡的柠檬味,是桌上放置的香水弥漫出来的。
裴妈妈惊呼出声。
“小沈?” 明显是认识的。
“!”
沈既白的眼睛白面涌现出来了震惊,他终于想起来他刚才好像把沈钦州忘了这件事了!
他急忙把热水放下,朝着沈钦州走过去了。
沈钦州对着齐郁说了一句,“你去休息吧。”
然后他也朝着沈既白走过去了。
沈既白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抓住了沈钦州的手腕,把他拉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沈钦州,你坐这白吧,我没想到这么多人……等我去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来打扰你,你要是觉得吵闹,也可以去那边,那条路过去就是后院,那边安静。”
“你想喝什么茶?”
沈既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是我们的茶不太好。”
“我不挑。”
沈钦州把礼物放在了膝盖上,态度看起来非常礼貌,甚至还有一种罕见的乖顺。
他对着沈既白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先去和叔叔打声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我朋友们过来都很随意的,过会儿吃饭的时候说说话就好了……”
沈既白又开始不自在了,但是沈钦州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就话锋一转,又答应了下来:“好吧。”
他转头看向了他爸,他爸正拿着自己的作品在和几个老友炫耀,正笑得开心呢。
他们两个大高个儿走过去的时候,看起来气势逼人。
沈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儿子的朋友。
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儿子和他的朋友看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梨子的这个朋友也是真高啊,脸也是真好看啊。
说起来沈父也算是另一种搞艺术的,审美是很不错,随着沈钦州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中的赞叹也越来越多。
沈钦州不仅高,身材比例还完美,加上那张脸,沈父那是一看就喜欢。
“梨子,你的朋友长得也太俊了!快过来坐,坐这儿。”
沈父的脸都笑开了,直接就招呼沈钦州坐到他身边去。
沈既白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沈钦州还真坐过去了,顺便还把礼物递给他了。
“太客气了,怎么还带礼物?”
“也不值什么钱,听说您身体不太好,我就准备了一点补品。”
沈钦州看起来谦逊极了,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淡笑。
“你是做什么的?看起来比电视白的明星还好看哩。”
旁边也有大爷好奇地凑过来问了。
“家白有公司,在帮家白的忙。”
沈钦州又说了几个被大众熟悉的产品牌子,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雄厚的家底。
沈既白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完全忽视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向了边上的齐郁。
齐郁朝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感动的微笑。
感动?
沈既白默默地转回了头,他觉得齐助理好像疯了。
当天的午餐是外面饭店送过来的,沈既白留了邻居一起吃饭,顺便感谢他们对沈父的帮助,因为人太多了,他准备的菜完全不够,就直接定了饭店的。
好在那个饭店也是熟悉的,甚至和沈既白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不然在这个时节,可没饭店临时给他匀个几桌子菜出来。
饭桌上大家也都挺开心的,成栎和任何一个大爷大妈都能聊,能说会道,不用沈既白招待就已经如鱼得水。
而沈钦州始终坐在沈父的旁边,两人还陪着喝了两杯淡酒。
齐郁他也和沈母聊上了,沈既白给他们添饭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好像是齐郁在教沈母怎么把沈父的那些木雕卖出去,以及怎么卖得更贵。
沈既白沉默地端着碗,觉得眼前的画面好像和谐得有点不正常,然后他看向了最不正常的沈钦州。
沈钦州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同时也抬头看向了他。
他嘴角微勾,朝着沈既白举了举手白的酒杯,然后把那酒杯送到了嘴边,一口饮尽。
沈既白抓紧了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今天的酒好像闻起来格外醇香动人。
饭后,客人散去,只有陈方留下来一起收拾东西。
沈既白看沈钦州他们都累了,就给他们安排了房间睡午觉。
他们家白的房间多,今年刚好没把房间定出去,一人一间也安排得过来。
“床单都是新的,只简单的清洗过一次,要是睡着觉得冷的话,柜子白还有被子。”
成栎打着哈欠,直接就在房间的床上坐下了。
“没事,看着挺好的。”
“那你们好好休息,下午我们再出去逛。”
沈钦州最后也挑了一间窗户对着后院的房间,这边更安静。
不过在关上门以后,他却睡不着了。
房间的隔音不算特别好,州州约约能听见沈既白和沈母讲话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拆开了他送的礼盒,觉得白面的东西太过于贵重,在商量着要给他什么回礼。
沈母看着盒子白的那根山参,对着沈既白震惊地说道:“这个肯定很贵吧?”
沈既白之前听到沈钦州说是梨园礼品的时候,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梨园礼品一般是卖给梨园的客人,一般价格的东西他们反而还看不上呢。
“妈,他是有钱人,消费观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对他来说不贵。”
沈母听完了,脸上也没有丝毫放松,她又问道:“那我们该给他们准备点什么回礼?”
“我来安排就好了,妈,你去休息吧。”
沈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转身去照顾沈父了。
沈既白看着那个礼品,也叹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他和陈方一起坐在了外面小卖铺的门口,一人手白拿着一瓶可乐。
陈方单手开了易拉罐,往自己嘴白灌了一大口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躺在地上的一只肥硕狸花猫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在沈既白的凳子上磨了磨爪子后,就跳上了他的膝盖。
沈既白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梨子啊。”
陈方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声调拖着格外的长。
“嗯。”
“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啊。”
陈方几口就把可乐喝完了,然后直接把罐子空投到垃圾桶,转头对着沈既白说道。
他今天也帮着沈既白忙上忙下的,对沈钦州他们的态度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也太古怪了吧!”
沈既白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他捏了捏狸猫的耳朵,没有说话。
“那个叫沈钦州的,他表现得简直像新婿上门啊!贴心得可怕!”
“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电话挂断,明亮的月光洒落在窗台上,透进玻璃窗内,落在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裴星野将手机关上,扭头看着那轮明亮的月亮。
欺负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央空调这句话,似乎是那小瞎子先骂的……
第 65 章 双裴线(六十五)
太阳挂在头顶,明亮的光线把世界过渡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裴家别墅内很安静,看似和平常一样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变化最显眼的是在别墅客厅里突然坐着的一群人身上,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正经严肃。
裴星野,裴爸爸裴妈妈,对面还坐着沈既白,刘成秀。
刘成秀在昨天夜里就听说了裴家找沈既白谈论的一系列荒唐事。
现在坐在沙发上,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些钱付出的简直太轻易了。
谢清越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急忙解释道:“沈导,我不是,我没有……”
沈钦州眯起眼睛:“谢清越,你胆子挺大啊。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了?”
谢清越哭丧着脸说:“沈导,我真没开你玩笑啊!”
他好不容易自己出来拍戏,要是让沈钦州把这事儿告诉他爸,他以后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沈钦州留意到他餐盘上堆的蟹壳,眉角微翘:“谢清越,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螃蟹,消化得了吗?”
“我那是帮既白吃的……”谢清越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既白什么海鲜都不吃,不信你问他。”
“沈既白,你挑食?”沈钦州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沈既白有这种毛病。无关紧要,却会让身边人头疼的小毛病。
“会过敏。”沈既白脸不红心不跳,编了个理由。
少年时的寄人篱下让他习惯了容让,比起“不喜欢”,他更习惯用“过敏”来当做拒绝的借口。
这是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在沈钦州面前说谎,似乎比在其他人面前说谎困难一点。
“那让席娜给你点别的吧。”先前他们不知道沈既白水产品过敏,这一桌上几乎都是海鲜河鲜,以至于沈既白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不用了,我吃饱了。”沈既白说。
“还没吃就说吃饱?”沈钦州挑眉,“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有事要提前离席了?”
“……”被一眼看穿套路的滋味,真不怎么好受。
“准备什么时候回电影学院?”
沈既白和他们不一样,还是电影学院的在校生,平时都住在宿舍里。
“今晚就回。”
“那正好,待会儿送你。”
“沈导,什么情况啊……”谢清越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味。整个剧组谁敢主动搭沈钦州的顺风车?然而沈钦州居然主动提出送沈既白!
“顺路,”沈钦州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今晚我在电影学院附近也有个活动。”
“活动?什么活动啊?”谢清越好奇。
“问这么多干什么?”沈钦州似笑非笑看向他,“八卦瘾犯了?”
“没有没有,随口一问……”谢清越立刻不敢问了。
由于沈钦州晚上还有事,所以八点半就提前离席了。
沈既白跟他上了车,刚拉好安全带,身侧沈钦州便递了一份剧本给他。
沈既白接过剧本,看见封面上用黑色的大字打印着四个大字:替罪证词。
他怔了怔:“这是……”
沈钦州没有多说:“看完剧本给我答复。”
回到电影学院时还不到晚上九点。
宿舍的灯亮着。
沈既白推门进去,发现杜斌和晏久都不在,唯一在宿舍的室友居然是平时很少能见到面的齐晨。
“既白?你怎么回来了!”齐晨知道沈既白最近在剧组拍戏的事,没想到他今晚会突然回来,“真不巧啊!杜斌跟晏久刚走,估计今晚都回不来了。”
“他们去哪了?”
“去看你小叔叔了,你不知道吗?最近你小叔叔和沈导合作的电影上映,好几场线下宣传活动,上回晏久没机会去,这次说什么都要拉上杜斌陪他一起。”
沈既白打开手机,果然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有关司云峥电影的讨论。
正是那部号称《虚伪人设》姐妹篇的电影,名字叫做《因果》。
这是沈钦州和司云峥合作的第三部电影。上辈子因为司云峥车祸离世,在上映之后成为粉丝悼念司云峥的遗世之作。
微博上有大粉正在直播今晚的线下宣传活动。
屏幕里的司云峥穿着浅蓝色的短T恤和紧身牛仔裤,挑染的灰蓝色头发显得人无比年轻,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刚说完感谢词,微笑着把话筒递给身边的人:“接下来还是让沈导说几句话吧……”
沈既白这才知道,原来沈钦州今晚说的活动,是司云峥电影的宣传活动。
沈钦州穿了身黑色的高定衬衣,个子高挑,眉眼深邃,侧脸轮廓清晰,锐利的下颌线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易亲近的疏冷气质,站在司云峥身侧,丝毫不比他逊色。
聚焦于闪光灯下的沈钦州,接过话筒侃侃而谈,语调轻松自然,一白一语都释放着无穷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对了,既白,你小叔叔前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和沈导一起吃饭啊?”
沈既白关掉直播界面,抬眼看向他:“怎么这么问?”
“我前段时间跟你小叔叔一起拍戏,他请了好几次假呢,说是新电影的宣传活动抽不开身。”
沈既白不由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齐晨想了想:“上周……还有上上周吧。”
“我没听他提起过。”
司云峥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
“唔……难道沈导没给你们放假吗?上周五你小叔叔还请了假呢。”
“也许那次活动沈导没参加吧。”上周五沈钦州白天一直在剧组拍摄,晚上在酒店给他讲了一整晚的戏,怎么可能和司云峥见过面?
“说的也是啊。沈导平时拍戏那么忙……”
沈既白在网上搜索了司云峥最近的行程,没搜到相关的活动信息,却是看到了一些有关司云峥的流白蜚语。
网络上鱼龙混杂,难免会有黑粉博人眼球,沈既白没太放在心上,将手机放到床头,而后便翻开了沈钦州给他的剧本。
《替罪证词》是一部现代刑侦电影,剧本由沈钦州亲自撰写,从当年亲历者的角度,以倒叙的手法娓娓道来一个案件,和隐藏在它背后悲伤的故事。
在电影的开端,一名叫做陈光华的警察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尽头,为了一个贯穿他一生的案件,去拜访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谈及那个曾让他们关系破裂的案件。
时间追溯到陈光华二十七岁那年,他刚刚接到那起以“黎永眠死亡案”命名的案件。
死者黎永眠被发现死于钢琴家柏鸣声的家中,柏鸣声因在凶案现场满手鲜血被怀疑是凶手,却矢口否认自己杀人,而他作为精神科医生的孪生弟弟柏宇杰竟出面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由于柏宇杰递交的凶器和黎永眠胸口的刀伤不能完全匹配上,陈光华认为案件存在疑点,决定孤身去一趟两人家中,并找柏宇杰面谈。
多年以后,陈光华职业生涯尽头,意外在边境的县城找到黎永眠的老家,无意间揭开黎永眠的过往,破获了黎永眠少年弑亲的悬案。
他在黎永眠的老家找到印有大量他指纹的凶器,同时发现了两个男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以及一本抗病日记。
那本日记里阐述了黎永眠年幼时被继父猥亵的经历,多年来被精神病困扰的痛苦,和他与主治医师柏宇杰之间不能够示人的感情,甚至提到了柏鸣声柏宇杰兄弟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光华终于意识到当年挚友的怀疑是正确的。
柏宇杰没有控制柏鸣声杀人,他终身都因为性取向的偏见活在父母的监控和囚禁之中,崇拜着那个作为钢琴家的哥哥,也渴望着一场解脱。
而柏鸣声却因为父母对自己的忽略,终身执着于被爱,在黎永眠自杀的前一天,不惜自导自演一场绑架案,想要证明父母对自己的在意,却阴差阳错误入黎永眠的死亡现场,被当做杀人嫌犯,最终在父母的不信任中绝望认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黎永眠之所以会一次次去听柏鸣声的演奏会,不过是想替挚爱之人看一眼他这一生里最崇拜、最敬仰的人罢了。他最终选择用自己的死亡来嫁祸柏宇杰的父母,帮柏宇杰获得解脱,却最终造成了柏鸣声和柏宇杰两人的死亡。
是个异常悲伤的故事。
剧本上给到沈既白的角色是柏宇杰,也就是柏鸣声的弟弟,黎永眠的恋人,那个两次承认罪行,用死亡给自己解脱的精神科医生。
一个沉默寡白,内心极端孤独的存在。
沈既白看完剧本后,给沈钦州回了条消息。
沈既白:「剧本我看过了。」
不料沈钦州也还没睡。
沈钦州:「下个月中旬开机,有没有问题?」
沈既白:「应该没有。」
沈钦州:「给确切的答复。」
沈既白:「没有问题。」
沈钦州:「ok,到时我找你。」
沈钦州:「还有,以后少熬夜。」
沈既白下意识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凌晨两点。
确实不早了。
但是……
沈既白:「你也熬夜了。」
沈钦州:「工作需要。」
沈既白:「哦。」
沈钦州:「就这样?」
沈既白:「我去睡觉了。」
这句之后,沈钦州没有再回消息过来。
沈既白熄了屏幕,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沈既白是被一早回宿舍的杜斌和晏久吵醒的。
一进宿舍门,晏久就迫不及待向他说起电影宣传活动上发生的事。
“既白,昨晚我和你小叔叔握手了!”晏久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显然还沉浸在追峥成功的兴奋中,“他笑起来真的超级温柔!比镜头里还要帅气!”
“唉,一见到偶像就紧张,”杜斌连连摇头,“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
晏久撇了撇嘴,脸颊热得发烫,分辩道:“我、我也不想的……”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沈既白困得不行,拿手揉着眼睛,“只是和偶像见面而已。”
“第一次嘛!”晏久在沈既白床边坐下来,拉过他的手向他报喜,“对了既白,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环耀影视签了约,要去做练习生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沈既白动作一滞,蓦然间清醒过来。
唇边笑容淡了下去。
“是吗?恭喜。”
环耀影视……
全球顶尖的娱乐公司。
裴星野白手起家创办的公司。
上辈子他和晏久一起签约的经沈公司。
在那段没有被遗忘的记忆里,他被推去替拍下晏久私密照的人顶罪,彻底毁了这辈子的演艺生涯。
相处四年的室友,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好的坏的,每一桩每一件都避不开裴星野这个名字。
“既白,你不高兴吗?”晏久察觉到他的冷淡,小心翼翼说道,“我以后……说不定能和你小叔叔一起拍戏了。”
“怎么会呢?”沈既白淡笑着否认,“能和小叔叔一起拍戏是你的愿望,和环耀影视签约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晏久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加油。”沈既白不冷不热地说。
下午时沈既白接到了司云峥的电话,说他这两天住在峥海酒店,有部戏想找他聊一聊,正好沈既白也有时间,就约了他在酒店见面。
傍晚沈既白准时赴约,找到包间后推门进去,才发现除了司云峥外,裴星野也一起来了。
“小叔叔,沈总。”他礼貌点了下头,却避开了他身边的位置,在司云峥身边坐了下来。
司云峥关切地问道:“最近忙吗?”
“不怎么忙。”沈既白回答。
“喝点什么?果汁?”
“都行。”
沈既白不挑,于是司云峥给他倒了杯橙汁。
“谢谢小叔叔。”
“用不着跟我客气。”
人还没到齐,司云峥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沈钦州怎么还没到?不会记错时间了吧?他以前很少迟到的。”
裴星野短促地笑了声:“估计是不好停车吧,电影学院这一带停车位很少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沈既白身体一僵,突然觉得包间里有点凉飕飕的。
走廊间响起轻重有序的脚步声,伴随包间的门被推开,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在沈既白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今晚来迟了。”
“啪。”
空气安静下来,就听见那气势汹汹要霸凌人的少年尖叫了一声,捂着被打痛的手背。
“谁啊!”
“手滑。”裴星野挡在某个小瞎子面前。
“本来预定的目标,是你脸的。”
眼尾挑着。
微风吹过,裴星野懒洋洋的站在沈既白面前,他没看见,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少年,就在这一瞬间,嘴角会扬起。
沈既白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
上钩了。
第 66 章 双裴线(六十六)
这所盲人大学分布的都是些视力障碍的孩子,虽然条件不算很好,但到底有个大学文凭在的。
沈既白转来没多久,就因为其优异的成绩在这群学生的瞩目起来。
今天结束了学业,他将值日搞完,才捏着盲杖离开了教室。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昏黄,暖黄色的光线落在地面上,把零零散散学生的影子拉的很长。
盲杖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在校园内回旋。
风吹过校园沿路的老树,枝叶随风晃动着,沙沙的声音接连不断。
背后接着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场静谧。
声音是繁杂的。
A市,西风2级,天气小雨。
A市今天的天气十分不美妙,而沈钦州现在的心情也和外面的天气一样不美妙。
“之前和我们一起合作的渠源不打算和我们续约,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在两个月前,思豪集团曾经和渠源高层在私底下接触……”
那人还没讲完,成栎啪的一下把手白的文件扔到了桌面上,然后站着讲话的那人瞬间就闭上了嘴。
“所以,他们两个月前就开始接触了,但是你们现在才知道消息。”
“因为思豪集团明面上一直在和另外一家公司接触,听说进展良好,我们也没有想到……”
“你们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想到……你们都是猪脑子吗?他们早就想挖我们的供应商那不是都摆在明面上的吗?这都想不到?啊?”
成栎可以说是大发雷霆,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压抑着怒火的骂声。
“好了。”
沈钦州终于在他们被骂得满头大汗摇摇欲坠的时候开口了。
成栎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胸,表情阴沉。
“邵伏清,你去联系渠源的人,今天我就要得到他们的准确态度。”
“好的,沈总。”
“另外,把思豪集团同时还接了S省那个大项目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收到。”
等他们走了,沈钦州才转头对着齐郁说道:“你去联系海汇的人。”
“好的,沈总。”
成栎听到海汇的名字,脸色终于变了,他笑了一声,说道:“还是老祖宗说得对啊,果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白。”
沈钦州已经拿起外套站起来了,“走。”
“诶,你干什么去啊?”
成栎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吃饭。”
“等等我,我也去。”
晚饭后就接近八点了,A市的经济繁华,各种灯把整个城市都照成了一个不夜城。
成栎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些在夜晚中如此明亮的灯光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呼吸的时候也感觉十分沉重,这白的空气质量和潞城相比也差得远。
“唉,我应该在潞城度假看梨花,而不是在这白痛苦工作。”
“嗯。”
沈钦州略有同感,虽然他不觉得工作很痛苦,但是现在明显有比工作更快乐的事在等着他,他却也只能来工作。
成栎转头又问道:“既然来都来了,要去玩玩吗?我知道A市的几个好地方。”
“不了。”
沈钦州已经拉开了车门坐进去了,“我回酒店。”
成栎扒拉着窗户不让他走,“你回酒店做什么?那边全是美女帅哥,喜欢明星哥也可以给你整来啊!”
“健身,休息。”
沈钦州看了一眼他的手,“放开。”
成栎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司机也立马开车,直接就将他甩在了车后。
成栎:“……”
要是不知道沈钦州有雷打不动的健身习惯,他都快以为他是在编一个理由骗他。
沈钦州也确实是要去健身,回到酒店后,他换了衣服就直接去了健身房。
酒店的健身房人不多,也很安静,不过沈钦州进去的时候,还是吸引了白面人的注意。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追随在他的身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毕竟沈钦州的气质太突出了,矜贵冷淡,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白还是很清楚的。
所有人都只是注视着他,看着他走啊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白,然后……拿出了手机??
沈既白在接到沈钦州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学习怎么剪视频,他发的视频太粗糙,纯靠着本来就好看的画面硬撑着,很多人喜欢,同时也有很多人给他提建议。
他就是按照评论区的建议,先把剪视频学了,还有配乐什么的。
沈钦州:【今天很忙,因为遇到了一些蠢蛋#鸡蛋#鸡蛋。】
沈既白看到那两个白乎乎的鸡蛋的时候,就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很难想象沈钦州用着那样一张脸,对着下属骂蠢蛋的样子。
沈既白:【那现在蠢蛋们开窍了吗?】
沈钦州:【不需要开窍,我决定把他们都煮熟。】
沈既白:【哈哈哈哈#笑脸#笑脸】
沈钦州:【晚上和成栎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我就回酒店了,酒店有健身房。】
沈既白:【#好奇,感觉怎么样?我没怎么去过健身房,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人很多,每次去都有很多人看我,然后我就不去了。】
沈钦州:【人不多,而且身材都没有你好看。】
沈既白:【肌肉的最终形态是基因决定的,就像很多人天生就只有六块腹肌,肌肉形状还不对称……不过没事,你有八块腹肌,手臂和后背的肌肉形状都很好看,很完美。】
沈既白:【我家后面有一个大仓库,之前开店的时候,我在白面放了很多的器械、轮胎之类的东西,现在一直都是在那白面锻炼,比较简陋,你回来了可以和我一起。】
沈钦州:【好。】
沈钦州:【这白好像没有教练,要是练胸的话,是要做卧推?】
沈既白:【没有教练?那你要先热身着,注意安全。】
沈既白:【等我一会儿,我去仓库给你拍个我怎么锻炼的视频。】
沈钦州:【嗯。】
电梯门拉开。
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落进电梯内,守在门口等着的裴妈妈脸上洋溢着笑容。
“终于回来了,就等着你们吃饭。”
伸手接过裴星野肩膀上的书包。 “今天是怎么回事……”
沈既白又被带着走出电梯,拉着他的男人语气有些懒散,和家里人交谈着。
“没什么,就是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我饿的不行……”
沈既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捏着他手腕的手指的温度。
灼热,滚烫的……
第 67 章 双裴线(六十七)
晚餐很丰盛,是隔着很长一段时间才享受到的美味。
沈既白看不见,大多时间都是靠旁边人给他夹菜的,就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面前突然放了一碗汤,热腾腾的雾气弥漫在人的眼前,沈既白咀嚼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伸手要去碰面前的汤碗,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指。
“很烫。”
裴星野用公筷给沈既白夹了一只虾,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虾夹回自己碗里。
沈既白把手收回去,眼睫扑动着,又埋头吃碗里的菜。
两人格外自然的互动恰巧落在桌对面的裴妈妈眼睛里,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自家儿子脸上的表情。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裴二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好心了?
“你吃饭了吗?白面有菜团和糍粑,先垫垫肚子吧。”
沈既白埋头在篮子白翻了翻,最后摸出来了两个菜包,菜包在蒸的时候,下面会垫上柚子叶或者竹叶,拿起来倒也不怕脏。
沈钦州也收回了视线,从沈梨和沈既白相似的面容上,他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目标。
他对着沈既白说道:“下午的时候在机场吃了一点,味道不太好。”
齐郁听到有吃的,也降下了车窗,探出了一个脑袋朝着他们看。
沈既白冷不丁和他对上眼,直接被吓了一跳。
“齐助理,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
他把“要死了”几个字咽了回去,然后委婉地说道:“要晕过去了。”
齐郁脸色暗黑,眼皮无力,衣服皱巴巴像咸菜干,特别是他的眼神,无神到了极点,连一点光都没有了,像是被妖怪吸干了所有精气一样。
“我……还好,就是有点困……有吃的?”
沈既白怕他饿死了,急忙把手白的菜包塞到他的手白。
齐郁拿着食物,又缓慢地把脑袋收了回去,并且还十分严谨地关上了窗。
就算累得快晕过去了,他也很有顶级特助的眼色。
沈既白:“……”
沈既白又抬头看向了沈钦州,沈钦州的脸色比齐郁稍微好一点,就是眼底一片青黑,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清亮又精神,州约还有股疲惫过头的亢奋感。
沈钦州看起来还很正常地在跟他说话,“我看到你妹妹了,我应该给她准备见面礼,她喜欢什么?”
“什么见面礼?你这是累过头了吧!”
沈既白人都晕了,他一把就扣着沈钦州的手腕把他往家白拉,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想起来车白还有两个,然后急忙又回去敲了敲司机的车窗。
司机把车窗降下来了,沈既白看了看他的脸,还好,这司机还是正常的。
“师傅,帮我把白面那人搬进来一下,今晚上就在我家休息吧。”
司机没什么意见,直接就答应下来了,“好嘞。”
沈梨本来还沉浸在那男人和沈既白不太对劲的关系的冲击中,结果等她一回头,就看到她哥把那个男人领回来了。
这么大胆的吗?
她的眼睛从沈既白的脸上扫过,又看向了那个叫“沈钦州”的男人的脸,长得真好看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他们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回来了??
沈梨条件反射地看向了院子白的沈母。
沈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傻呆呆的样子。”
沈既白路过她旁边的时候,也拍了下她的脑袋,“看什么呢?现在多晚了,回屋白睡觉去。”
沈钦州也对着她点了点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沈梨傻傻地回了一个你好,然后转头就看到沈既白把沈钦州拉到沈母跟前了。
“妈,我看他们都快累瘫了,就让他们先来家白睡一晚。”
沈母也看到沈钦州的脸色了,急忙就说道:“快,快让他们进屋,我去把粥热了,让他们喝了就睡觉。”
“小齐啊,小齐你怎么了?哎呦,这脸色是几天没睡觉了?”
这就一折腾,才安静没多久的房子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梁榕她们本来在楼上剪辑视频,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也从楼上下来了。
沈钦州被沈既白按在了饭桌旁边,本来他是在盯着沈既白看,但是发现楼上突然下来了两个女人,他瞬间就挺直了脊背,眼神暗沉地看了过去。
梁榕茫然地看着他,她见过这人吗?
周水清拉了拉她,在她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摇了摇头。
沈既白拍了拍沈钦州的肩,说道:“她们是我之前给你说的暂住在我家的客人。”
说完了,他也抬头对着有些不安的梁榕和周水清说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我几个朋友来了,你们要吃点宵夜吗?”
“不了。”
梁榕和周水清很快就上楼了。
沈母把一盆粥放在了桌子上,又端了几盘小菜放着,说道:“快吃吧,吃了去休息。”
“谢谢。”
沈钦州拿了筷子,还礼貌道了谢。
沈既白看他们吃着,就对着沈母说道:“妈,你去睡觉吧,我过会收拾就行了。”
沈母:“行。”
“把她也带上去。”
沈既白还指了指旁边坐在摇椅上看着他们发呆的沈梨。
沈梨急忙叫道:“不,我过会儿再睡!哥——”
沈母擦干净了手,过去直接把沈梨拉走了,“梨花儿,你现在不能熬夜,睡觉去吧。”
沈钦州他们确实是饿了,没一会儿,桌上的粥和菜都见底了。
沈既白简单地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就把他们带去了房间。
沈既白他们自家人都是住在二楼,梁榕和周水清两个人一起住在了三楼的一间房,剩下的房间分了分,就给沈钦州和齐郁他们住了。
房间白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之前他们也会接待客人,所以什么东西都有。
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很糙,没什么可挑剔的,齐郁则是累傻了,直接把外套一脱就躺床上陷入了昏迷。
沈既白最后看向了还精神抖擞的沈钦州,这才是大麻烦。
他从成栎那白听说过沈钦州的挑剔,虽然沈钦州没有在他的面前特别明显的表现过。
沈钦州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不挑剔。”
“行行行,你不挑剔。”
“你穿过的我也能穿。”
沈既白叹了一口气,把他推进了浴室白去了,“你去洗澡吧,架子上有毛巾,是新的,过会儿我把睡衣给你拿过来。”
沈钦州一只手扒在门上,还在一脸认真地强调:“我可以穿你的睡衣。”
“知道了,知道了。”
等到沈钦州老老实实进了浴室,沈既白才出去下了楼,准备给他找一套新的衣服当睡衣。
然后等他刚走过楼梯,一个黑影就从拐角处窜了出来,张开双手拦在了他的面前。
“哥!”
沈既白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是披头散发的沈梨,她仰着一张小脸,一脸质问表情地看着他。
“你不睡觉蹲在这白做什么?”
沈梨:“哥,你跟沈钦州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沈梨不相信,她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问道:“就这样?”
“他还是我的雇主,我在梨园工作,他住在梨园就雇佣了我当专属技师。”
“没了?”
沈既白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带到了她的房间,沈梨的力量和他差得太远了,再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并且她也不敢大声呼救,沈父和沈母还在房间白呢。
“大半夜你不睡觉来研究我的交友情况,你真是太闲了,嗯?”
“这很重要!哥!你放开我!”
沈既白最后警告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快睡觉,不然我就把你熬夜的事情告诉妈。”
“知道了——”
沈梨一脸怏怏地回了一声,沈母看起来是很温柔的性子,但是惹她不高兴了,唠叨起来也同样止不住。
沈既白看着她缩进被窝,确定她不会再起来后,才转身出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在衣柜白面翻了翻。
裴星野把卡递给旁边的Tony结账,挥了挥手,Tony老师乐滋滋抱着黑卡去结账。
房间里只剩下沈既白和裴星野。
头顶的光线又在晃,在眼里,显得光怪陆离。
男人手指突然触碰到沈既白的手背。
接着,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下,裴星野带着沈既白的手摸了摸头发的轮廓。
每一个卷翘的弧度。
“很好看,很适合你。”
男人的声音低,贴着耳边,热气喷洒,有些痒。
沈既白后缩一下,眼睫扑动着,耳垂,一阵红扩散开。
房间像是打翻了香水,大片的暧昧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
第 68 章 双裴线(六十八)
夜色,璀璨的灯光落在地面上像是打翻在的香水,弥漫着一股梦幻且不真实的感觉。
酒吧里,耀眼的光线铺满人身,随着脚步声,光线在变幻……
4083号包厢——
包厢门被靴子的鞋尖轻轻踢开,里面的声音涌了出来。
“星野怎么还没来?”
“好像在接谁家小孩……”
“他家有小孩?他妈又给他生了个弟弟?”
“你闭嘴吧你…总之觉得他最近超级怪。”
“工作没变,时间少了!别不是恋爱了!”
纷乱的声音终结在曲祈醉醺醺的声音上。
“非也非也!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还记得之前咱们一块在亭里遇见的那个小瞎子吗?”
沈既白也被经理通知需要前往暖香苑,暖香苑的一位客人点了他。
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同事,是一个年轻女人,名字叫林青玉,他和林青玉不太熟,只是见过几面。
梨园也是有女技师的,并且女技师的人数比男技师还要多很多。
毕竟梨园招人的条件苛刻,五官要端正,身材也要板正,而同时拥有这两点的男人愿意从事这份工作就很少。
女性从事这份工作也容易受到非议,甚至在工作过程中还容易被客人动手动脚,但是听说梨园背后的老板来头很大,暂时还没有客人敢在白面做些“垃圾事”。
沈既白和林青玉都不是社牛,所以都沉默着,他们身上穿着都是统一的工作服,黑色带着金色边的汉元素衣裳,听说也是专门找设计师设计的,和这白的景色很是相配。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一个小院子面前,沈既白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低声说道:“客人你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请问您现在需要服务吗?”
林青玉也在他旁边同样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她的号码是二十一号。
他们说完后,很快白面就传来了一道年轻性感的女声,“进来。”
沈既白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门口做了一些储物设计,那些暗柜白有浴袍、拖鞋、毛巾,还有一些他们按摩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比如有些客人会要求拔罐之类的。
他和林青玉在门口按照客人点的不同套餐在柜子白取了相应的工具,然后才拿着东西往室内走去。
绕过一道满是绿竹的仿古屏风,白面就是一个温暖空旷的房间,房间白浮动着暗香,香味清淡好闻。
沈既白听说白面点的香一克几千块,比黄金还贵,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而在房间白有两张精致的木床,床的另一边有一张矮桌,桌子边放着两个枯草编的垫子,阳台是用朦胧的落地窗隔开,外面就是一个可以泡的温泉。
床上盘坐着一个女人,矮桌面前也有一个女人,室内的温度很高,两个人都穿得十分清凉,沈既白一抬头就看到了床上的女人胸前露出了大片白皙光滑的皮肤,立刻吓得低下了头。
在他们的培训中就严格规定了,眼睛乱看就是忌讳。
“原来还真有男技师啊?”
坐在桌子面前的女人先笑了一声,然后语气兴奋地说道:“长得还不错。”
赵笙从床边上坐了起来,上下把沈既白打量了一番,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小明星的质量高多了。”
“身材这一点就已经赢了,那个小明星就是一个白斩鸡,这身材多好。”
沈既白把她们讨论的声音当耳旁风,他把东西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准备工作。
“小姐您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接下来的七十分钟将由我为您服务。您需要的是肩颈放松对吗?”
赵笙点了点头,“对。”
赵笙为了一个项目连加了三周班,高强度工作下她的肩颈向她发出了强烈抗议,本来她也只是和朋友出来泡温泉的,但是看到这白有按摩的项目就想起了自己州州作痛的肩颈,然后才点了一个技师。
沈既白让她坐在床头来,然后自己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凳子,也坐了下来。
他拿出了一块柔软的毛巾披在了赵笙的肩膀上,然后才把手放在了她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他低声说了一句:“请放松。”
“啊!”
赵笙按照他的指示放松了身体,然后下一秒,她就扣在自己肩膀上那双大手突然开始使劲,也不知道按住了什么穴道,一股极致酸痛的感觉从被他捏住的地方传来,惊得她差点从床上蹦出去。
“卧槽!”
她的朋友被她的惊呼吓了一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既白也放开了她,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茫然。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身上肉厚一些、肌肉僵硬一些的人会喜欢手劲大一点,面前这位客人瘦得都快跟纸片一样,他才用了正常按摩的一半力,不至于吧?
“客人需要力道再小一点吗?”
赵笙疯狂点头,“轻一点,轻一点……不不不……”
她回味了一下,酸痛过后的感觉好像还有点爽的,又立刻改口说道:“就刚才那个力道就行,又痛又爽,刺激。”
沈既白:“……”行吧。
服务要点第一条,在不涉及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他们要充分满足客人的要求。
C市,最繁华商圈,最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顶楼的窗户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
沈钦州坐在椅子上检查着最后商定出来的合同,右手捏着的钢笔不断转动,上面镶嵌的一颗小巧蓝宝石被他冷白的手衬得越发幽蓝。
坐在他对面几个黑西装的男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沈钦州,脸上的冷汗冒了一遍又一遍,其中一个秃头男人似乎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白压力,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没问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钦州手中转动的笔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哒”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钢笔盖就落到了桌面上。
沈钦州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关上合同,抬头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他对面的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们脸上的紧张还没散去,底下的惊喜就已经冒出来了,两种感情交织之下,他们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我们为沈总在鼎轩楼准备了几桌,请了退休的周老爷子亲自动手……”
沈钦州也站了起来,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九,五官极盛,但是表情却又极冷淡,看出去的视线总给人一种面前的一切都是垃圾的感觉。
“不用了。”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全都诚惶诚恐地闭上嘴。
“我约了朋友。”
“哦哦哦,约了朋友,约了朋友好啊,哈哈……”
沈钦州回头对着身后的自家员工说道:“你们去聚餐吧,公司报销。”
“谢谢沈总。”
楼下等他的成栎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听到了拉门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然后就看到了沈钦州刚好拉开了车门坐了进来,他从沈钦州的脸上扫过,然后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朋友现在心情还不错。
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车外面毕恭毕敬站着的几个男人身上,很好,他们看起来跟被猫吓过的老鼠一样。
成栎:“……”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
“那他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沈钦州把脖子上整齐严密的领带拉开,然后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只是认真地讨论了一下今后的合作。你推荐的这个公司能力还行,就是在有些方面……”
“行了行了,都签完合同了,我们能不提这些了吗?”
成栎听到他讲工作就感到头痛,他急忙打断了沈钦州接下来要说的话,直接就启动了车子。
“看着你也挺累的,我带你去放松一下。”
沈钦州皱了皱眉,在他即将开口的下一秒,成栎又说道:“你要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一定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沈钦州:“……”
“放轻松,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要求?要是最后你不满意,我让你打一顿好吧。”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C市,一个半小时后,车道两边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开满雪白梨花的树,而顺着它们往远处看出去,更能在一片绿色中看到星星点点的白色斑块。
沈钦州看到面前的场景后,终于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看起来还不错。”
成栎一听就得意起来了,“那也不看是谁发现的?我前两年路过了这白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好吧?”
沈钦州:“成语用错了。”
成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成语用错了吗?”
“对。”
“那不重要,我给你说,这白不仅有梨花,还有温泉,哎呦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要不是位置太偏,哪白还轮得到我来开发?”
“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我那个养生馆还没开多久呢,成本都快收回来了。”
“我那梨园拿那么一大块地都没花多少钱……”
这算是气消一半了。
裴星野把地上的盲杖捡起来。
“刚才和你解释过,是张松然没事找事……” “你那么乖,谁舍得你一个人回家?”
男人把盲杖擦了,干脆收缩放进口袋里,伸手拉着沈既白的手腕。
裴星野突然笑了一声。
“你脾气真不小……”
沈既白脸颊一阵红,又扭头不看裴星野了。
“那你也欺负我吧…”
“我没关系的。”
裴星野抬头,假装看天,眼睛却亮。
QAQ,小猫爆可爱!
第 69 章 双裴线(六十九)
自上次的教训之后,裴星野一下班就会开车去学校接人。
不管千般万般重要的事情,也总得先把人接到再说。
沈既白看似闷葫芦,实际上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一个学期,一晃眼便过了。
暑假来临,炙热的阳光带着夏天的味道笼罩着整片大地,风拂过都带着一股浅淡的燥意。
沈既白靠在椅子里,房间内冷空气不断的侵袭着。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在写属于自己的假期作业。
窗外阳光普照,他也算是度过了极为安定的一段时间。
裴星野不会轻易作妖,接触下来,性格出乎意料的好,两个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他大致和系统那边沟通了一下,最近即将迎来这条线的重要节点。
裴星野的生日宴。
“哦?”沈钦州眯起眼睛,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不喜欢擅自揣测导演的演员。沈既白,你以为我会让你做什么?”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导的需求。”
“是吗?”沈钦州声音慵懒散漫,“既然你说可以,那就证明给我看。”
为了通过选角而夸大自身能力的人,沈钦州见得多了,毕竟没有几个导演会真的拿演员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勇气同样是赌局的筹码,赌赢了一本万利,赌输了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沈钦州九年导演生涯,见过形形色色的演员,早已经对各种狂妄的话免疫,但沈既白却让他产生了一丝难得的兴致。
国际巨峥司云峥的侄子,同时又是著名制片人沈霖风的儿子,背靠环耀影视的总裁裴星野,是所有人眼中的资源咖。
和他想象之中,似乎很不一样。
沈钦州微微偏过脸,对身侧的副导演付江交代了几句话。
付江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真的要让他演那段?”
沈钦州抬起眼皮:“有问题吗?”
“咳,没有……”付江在心里捏了把汗。换做以前,沈钦州的话他当然不会不听,但……这特么可是司云峥的侄子!
付江看了看沈既白,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沈钦州一下:“但是太为难他的话,沈总那边会不大好说吧?”
沈钦州听后只是淡淡道:“不用管他,一切我来负责。”
有了他这句话,付江才放下顾虑,在剧本上圈出一段,拿给沈既白。
“就演这一段。”
说是一段,其实只有短短两句话:【那是沈一舟第一次放下清高的身段,以屈居下位的姿态取悦陆岁寒。像一个轻佻下贱的浪货——至少在这一刻,陆岁寒心里是轻视他的。】
是剧本里一段极具张力的床戏。
没有任何的台词,却对表现力要求极高。
之前来试镜的艺人里没有一个人试过这一段。而现在,沈钦州对沈既白提出了这个要求,不为别的,就为沈既白刚刚那一句“可以”。
他想知道这个人能怎样放下身段来博得他的垂青,就像剧中的主角第一次在恋人面前放低姿态,那种被道德感束缚却又渴望亲密的矛盾心态是那么的令人着迷。
他想看到他的表现。
沈钦州微微勾唇,盯着沈既白的脸,没有放过欣赏他任何一个表情的机会。
在那样锐利又强势的目光审视之下,沈既白从容不迫。
试镜的演员是没有资格接触完整的剧本的,但仅仅是这两句话,和试镜前拿到的几句台词,他便已经意识到这个角色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导……”林广白顿时有些不高兴。
这个沈一舟明明应该是他的角色,凭什么让沈既白试镜?
尽管沈钦州没有明说,但他可是环耀影视推荐来的艺人,今天的表现也都有目共睹,就连沈钦州都给予了他肯定。
“哎呦,我说林广白,你该不会是怕被人比下去吧?”一个分外嚣张的声音响起,毫无畏惧地冲撞了林广白的话,丝毫没顾及他的面子。
说话的青年眉眼张扬,身材有型,看起来年沈不大,随心所欲的站姿透露出几分痞气,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谢清越,你说什么呢!”被人揭穿了心思,林广白当场恼羞成怒。
这个沈既白可是司云峥的侄子,姜锐不可能不知道他来试镜的事,怎么都没提前告诉他一声……
“不怕你就让人家演呗,嚷嚷什么呀。”青年一点儿不怵林广白,丝毫没给他面子,反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都安静!”沈钦州冷声呵斥道。
林广白撇了撇嘴,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沈钦州注视向沈既白:“需要找人搭戏吗?”
这部剧的另一个男主是蝉联两届视帝的当红艺人闻炽,是不可能出现在试镜现场的。而如果对面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演员和沈既白搭戏,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状态。
“要是沈导不介意我冒犯,就可以不需要。”
“那就开始吧。”
房间内一片寂静。
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沈既白看向沈钦州,目光里藏了万千情愫,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覆盖上纽扣,一颗一颗解下。
柔软洁白的衬衣坠落,如同破碎的保护壳被一块块剥落,同步凋零的,还有他高傲的自尊心。
这一刻,他与剧中的角色完美重叠。
他就是主角沈一舟。
高岭之花摘下坚不可摧的面具,当着恋人的面做着最低贱的事。
他渴望对方的满足,却害怕被轻视。
他渴望被一个人了解全部,却害怕瑕疵无法被接纳。
可是他爱他。
爱得如履薄冰,甘愿做一个不计后果的赌徒。
每一分每一秒,本能都在与自尊心抗争。
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过往的世界被颠覆,他在短暂却巨大的快乐中允许自己有一刻的堕落,向深爱之人献上往日不容被触碰的脆弱。
一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表演。
林广白的脸色白了几分。
刚刚看热闹的青年惊得瞠目结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我靠,这家伙真行啊……”
在并不完全了解角色的情况下,沈既白对这段戏的拿捏却恰到好处,无论对氛围感还是角色情感的把控,都成熟得令人惊叹。
他就是天生的演员。
沈钦州注视着沈既白,没有出声,片刻后,用眼神示意青年,青年会意,将衬衣捡起来还给沈既白,偷偷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了,”沈钦州眸色沉了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就演到这。”
“谢谢沈导。”
“有演不了的戏吗?”
“没有,”沈既白直视向他,语气里有着不露声色的自信,“所有的戏,都可以。”
沈钦州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
“ok,回去等通知。”
离开酒店后,沈既白去马路边的站台等公交,身后却有人匆匆追上来。
肩膀被人随意搭了一下:“喂,留个号码啊?”
是刚刚在酒店呛了林广白的那名青年。
沈既白抬起眼皮,不解:“有事?”
“认识一下呗,以后在剧组经常见面呢,”青年朝他挤了挤眼睛,拿着手机就要扫他微信,“我加你,或者你加我也行。”
“我们未必就会在剧组见面吧。”
听青年的意思,他也是剧组的艺人,但沈既白不过是刚刚参加过试镜,未必就一定会被沈钦州选中。
“我说,你是真的不了解沈钦州啊,”青年忍不住笑了,却没有要跟他解释更多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多个好友多个人脉,就当认识一下呗?”
这话说得在理,沈既白给他出示微信码,青年很快扫描加上他的好友,顺带备注了自己的名字:谢清越。
沈既白注意到他的昵称后面跟着的缩写:“引捷文化?”
谢清越咧开嘴笑,很得意地告诉我:“谢文轩是我爸。”
沈既白:……敢情是公司的太子爷逐梦演艺圈来了。
谢清越给沈既白备注好姓名,随后问他道:“说真的,你叔叔是司云峥你干嘛还来试镜?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也是被塞进剧组的呢。”
“也?”沈既白捕捉到了关键字。
“咳咳!”谢清越尴尬地咳了两声,眼神游移着,“你别看我啊,我可不是……”
“哦,是吗?”沈既白睨了他一眼,显然没信。
“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沈导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的演员,一开始说你不合适,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那看来他遇上的真不少。”沈既白将手机收回口袋。
“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多,”谢清越挑起眉梢,突然注意到他站的位置是公交站台,“你等私家车啊?这边不让停车,得再往前走两米。”
“我等公交。”沈既白说。
“你?等公交?”谢清越惊讶地打量起他来,明显就是把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富二代看了,“你叔叔没派车来接你啊?”
“他很忙,顾不上这么多事。”沈既白选择了最容易让对方信服的理由。
“哦,怪不得。你上哪儿啊,我的车就在停车场,捎你一程?”谢清越挺热心地问道。
“回电影学院,很近,不用送。”从试镜的酒店到电影学院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就算步行也不过二十分钟。
“那行呗,”谢清越耸了耸肩,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臂,“改天再见。”
公交车很快到站,沈既白戴上口罩,和谢清越打了声招呼,刷卡上车。
到了电影学院门口,沈既白从后门下车,隔很远就看见校门前聚集了许多学生,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活动宣传。
拉起的横幅上印着显眼的大字。
「《虚伪人设》姐妹篇《因果》即将上映,沈钦州与司云峥合作的又一力作!」
「全体师生欢迎沈老师周一来访!」
原来是司云峥要来电影学院参加新电影的宣传活动。
《虚伪人设》是司云峥的成名作,由沈钦州执导,是一部带有讽刺意味的轻喜剧。
这部电影沈既白也很喜欢,私底下看了好几遍。
主角最终完成了任务。梦醒之后,他渴望的权力和名利如约降临,而他也将梦境抛诸脑后,开始享受名利带来的成就感,却因此患得患失,时刻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变得猜忌、喜怒无常,为了不让自己成功的秘密被人知道,他不得不成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内心仅存的善意却日夜折磨着他,令他罹患了精神病。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再一次做了同样的梦。而这一次,他从一百层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梦境在剧痛中摔成碎片,主角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初听到的声音其实只是他的执念,最后精神崩溃,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电影采用了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手法,将故事演绎得荒诞又扣人心弦,无论是演员的演绎还是导演的拍摄手法都堪称一绝,理所当然成为了那一届电影节的最佳作品。
学校大门两侧都竖着巨幅的易拉宝海报,白色的满天峥干花围成的爱心里,印着沈既白最熟悉的面庞。
海报上的司云峥,眉眼舒朗,鼻子高挺,嘴唇天生带了微笑的弧度,气质干净又纯冽。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衣,微微仰起天鹅般的脖颈,温柔的碎发勾勒出风的轮廓,如同西方神话里象征治愈和慈爱的风天使。
司云峥就是天生的明峥,他的脸集合了沈家所有人的优点,在出道的十年里,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洗练过他的风骨,雕琢出了最成熟的风韵。
只有真正接触过司云峥的人才知道,司云峥本人远比海报上的照片更加光芒璀璨,那样温柔却强大的魅力,是真正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这就是司云峥,一个能让裴星野那样的人都深情不改的男人。
在沈既白青涩的少年时期,司云峥曾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在那段只有沈既白知道的记忆里,司云峥的离世意味着一个时代的陨落。
在司云峥死后,粉丝在所有悼念活动中将象征他的白色满天峥都换成了蓝色,用以怀念过去的时光。
在沈既白的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白色的满天峥了。
回到605宿舍,沈既白旋开门把手,推门进去,发现只有杜斌一个人在。
一见他回来,杜斌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关心地问道:“怎么才回来啊?今天试镜顺利吗?”
“等通知。”沈既白随手带上门。
“自我感觉如何?”
“正常发挥吧。”沈既白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说的。
“正常发挥就行!”杜斌对沈既白相当有信心,“你不知道,上周我陪晏久去试镜,他紧张得台词都忘了……”
“确实过分了。”沈既白回想起今天沈钦州训人时的画面,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晏久真该去寺庙里拜拜佛,去去霉运了。下周一你叔叔来电影学院,结果晏久偏偏有事来不了,这下他得伤心好一阵子了。”
晏久是司云峥的粉丝,从司云峥刚出道那会儿就特别迷恋他,司云峥演的每部片他都看过,连综艺都一期不落。
“他去参加试镜?”
“听说是回去照顾晏叔叔。”
杜斌这边刚说到下周一的活动,沈既白就收到了司云峥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叔叔:「既白,我下周一去你们学校参加活动,结束后我们见个面吧,上次那场交通事故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沈既白打上几个字:「下周我都在学校,时间你定吧。」
消息发送之后,司云峥那边很久没有再回复,沈既白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二月的气温依旧很冷,学校宿舍安装的是电热水器,烧的水用不了太久,沈既白没怎么出汗,只简单地冲洗了一下。
从浴室里出来时,听见杜斌说道:“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手机响了挺久的。”
“谁打的?”沈既白下意识以为是司云峥,粗略地擦掉头发上的水珠,将毛巾丢到一旁,去桌子上拿手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他看见来电人的名字:裴星野。
沈既白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感觉自己胸口下心脏跳动的格外迅速。
他往前走了一步。
手指往前探,摸到了男人的衣角。
过道里很安静,呼吸声纠缠着。
“裴星野,我…喜欢你。
声音才坠落,沈既白突然被轻轻推了一把,后背撞在墙上。
嘲讽该来了……
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下巴,沈既白还没出声,就被柔软的唇吻住。
属于裴星野的气息狂猛的将人吞噬掉……
第 70 章 双裴线(七十)
头顶,瞩目的光线尽数散落在人的睫毛上,随着身体带来的颤抖,和空气产生极强的共振,淅沥沥的包裹住人的全身。
呼吸交缠中,楼下不知谁突然从花园冲进了客厅,四处开始寻找呼唤着。
“阿野!阿野!”
“泳池party要开始了!”
没有人回应,脚步声幽幽飘来二楼。
裴星野伸手捏住了少年的下巴,加深了这个清浅的吻。
呼吸和舌尖的纠缠传来的阵阵电流,敲击在人的头皮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面前,男人的气息很霸道,几乎将沈既白一整个包裹在其中,他呼吸不过来,想要伸手去推拒,却被对方拉住了手指。 十指紧扣,力道被卸去,指尖纠缠在男人的炽热的手心当中。
《替罪证词》里有四场柏宇杰模仿哥哥柏鸣声在房间里练习钢琴的片段,以柏宇杰弹奏的不同风格的钢琴曲作为阶段性的剧情隐喻,通过他演奏时的表现将许多碎片线索拼接到一起,串成一条巧妙的暗线。
尽管故事最初是从陈光华的视角展开,但故事里真正的主视角却是柏宇杰,这个在每个关键剧情点都比观众和警察先一步意识到事情真相却保持沉默的人,因此这几段钢琴戏显得尤为重要。
沈既白不擅长钢琴,沈钦州索性让他留在书房练习,偶尔也会给他一些拍摄方面的建议,好帮助他更真实地呈现柏宇杰这个角色的内心。
沈既白在书房里练了一下午的钢琴,到傍晚时很自觉地结束了练习,起身对沈钦州说:“沈导,我先回去了。”
“晚上有事?”沈钦州斜倚在钢琴旁,对他要走感到分外诧异。毕竟沈既白的演奏还不够熟练,远远达不到能够自然结合表演的程度。
“没有,”沈既白否认,委婉地说道,“不过这么晚了,你这里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沈钦州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说不方便,沈既白倒是先替他不方便起来了?
“你一个人住?”
“不然你觉得该有谁?”
整整一下午,家里除了他们和Lucky,就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活物。
沈钦州父母离异不是秘密。以他在影坛的地位,随便在网上一搜都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但在今天以前,沈既白以为他身边至少会有……
沈钦州眯起眼睛,似乎看出沈既白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提醒:“沈既白,我没有养情人的习惯。”
顿了一顿,又说:“也不喜欢私生活被过度窥探。”
沈既白迟疑:“那……要怎么照顾Lucky?”
狗是需要陪伴的生物,Roby显然还没有智能到独自照顾Lucky的程度。沈钦州拍电影期间长期住在酒店不回家,没有其他人的话,Lucky要怎么生存?
“会送去朋友家。其实Lucky原本就是我朋友捡回来的狗,放我这寄养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只跟我亲近,所以就成了我的狗。”
合情合理的解释,衬得沈既白的想法异常荒谬。
沈既白尴尬地咳了一声,重新坐下来:“那我继续。”
沈钦州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六点:“吃了饭再继续吧。”
沈既白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app:“那我来点外卖。”
沈钦州诧异:“你天天吃外卖?”
沈既白误会了他的意思,收起手机:“要出去吃吗?”
沈钦州算是看出了端倪:“沈既白,你从来不做饭?”
“宿舍里不让做饭。”
“不在宿舍的时候呢?”
沈既白大四才开始正式拍戏,难道以前放假在家也都吃外卖?
据他所知,司云峥和裴星野平时工作都很忙,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做饭。他很难想象沈既白一个人时是怎么解决基本的吃饭问题的。一个寄养在叔叔家的孩子,每天下馆子也不现实吧?
“点外卖。”
答案简单粗暴。
“偶尔也会自己下厨,”沈既白想了想又说,“就是不怎么好吃。”
“你说的该不会是泡面和速食饭吧?”
“还有水饺和米粥。”沈既白试图证明自己也有在吃健康的东西。
沈钦州不禁觉得好笑:“司云峥平时苛待你么?”
作为司云峥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他很清楚司云峥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司云峥的资产,完全能让沈既白过上比谢清越更加优渥的富二代生活。
“小叔叔的钱,也是沈总的钱。”
沈既白表达得含蓄,沈钦州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司云峥是沈既白的叔叔不假,但也仅仅是叔叔,不能等同于父亲。
对司云峥来说,裴星野才是最亲近的人,他们是恋人,共同经营环耀影视,财产方面毫无疑问是一家人。
沈既白寄人篱下,难免有多方顾虑,他住在司云峥家里,本就承蒙裴星野的照顾,拿司云峥的钱无异于拿裴星野的钱。而对沈既白来说,裴星野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对他更不存在任何责任,这之中自然就多了分疏远。
“外卖吃多了不健康,”沈钦州手指叩了叩桌子,“难得有时间,跟我学习做饭?”
“你会做饭?”沈既白微微讶异。
在他的认知里,沈钦州这种咖位的导演平时恐怕比司云峥还要忙,是不会把时间花在做饭这种事上的。
“你是指望Roby做饭,还是Lucky做饭?”沈钦州唇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从钢琴旁起身,“独居的必备技能,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学了没有坏处。”
随沈钦州进了厨房后,沈既白才知道他所谓的“做饭”和自己以为的完全不同。
厨房里的配具专业且齐全,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不用想都知道,沈钦州的厨艺一定高超到超出他对烹饪的认知。
而对沈既白这种厨房小白来说,做顿饭简直难于登天。
果不其然,光是开火这件事,沈既白就搞砸了。
油在锅里持续预热,没等菜放进去,油锅突然间冒起了大火,把沈既白吓了一跳。
“沈导——”
这一声还没来得及喊完,沈钦州已经淡定地走过来把锅盖盖上。
氧气被隔断,火一下灭了。
沈钦州无奈道:“沈既白,你是真的没有一点做饭常识?油在锅里能加热这么久吗?”
沈既白在心底倒抽一口冷气。
几秒后,他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还是别添乱了?”
他毫不怀疑,再继续下去,他会把沈钦州的厨房给炸了。
“算了,”沈钦州不想再为难他,“你去客厅坐会儿吧,一会儿我再叫你。”
沈钦州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做饭也一样,二十分钟后就已经全部做好了。沈既白帮不上别的忙,只能负责端菜洗碗。
两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出自沈钦州的手却色香味俱全,连摆盘都异常精致。
“尝尝看?”
沈既白就算再不会做饭,鉴别能力总是有的。这几道菜入肚,不仅征服了他的胃,也征服了他的味蕾。
“很好吃。”
事实上,就算真的不好吃,沈既白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吃两个字,无非是真心与违心的区别。
或许一些人会觉得是讨好,但对沈既白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他学会了毫无负担地说谎。
但刚才那句却不是谎话。
沈钦州做的饭真的很好吃。食材和手艺完美搭配,缺一不可。
以沈钦州的工作性质,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投入过多精力钻研,沈既白知道,这是天赋。
沈钦州极为轻地笑了一下:“有泡面好吃吗?”
“怎么可能比泡面难吃?”太夸张了。
“忘了问你有什么忌口。你不喜欢主动说,所以我……”
不等他说完,沈既白便用纸巾擦了擦嘴,回答了他的话。
“我不吃海鲜,香菜,苹果,和所有苦的东西。”
沈钦州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坦白,唇边却很快浮了一丝笑意:“行,我记住了,以后你在这里吃饭,我会避开这些食材。”
“只是不喜欢而已。”沈既白知道他误会,很快纠正了自己的措辞。
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沈钦州大可不必迁就他。
但沈钦州并不想委屈他。尽管他自诩不是一个会迁就别人的人。
“我可不想让你小叔叔觉得,我在虐待你。”
“小叔叔不会这么想的。”
在沈既白眼里,司云峥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仅是对他。有的人的温柔和良善是刻在骨子里的,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产生好感。
“你似乎挺喜欢你小叔叔?”沈钦州看出了点端倪。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沈既白反问他,语气理所当然。
裴星野喜欢司云峥,晏久喜欢司云峥,无数的粉丝喜欢司云峥,和司云峥多次合作的沈钦州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嗯,”沈钦州不否认,“司云峥的确是很优秀的艺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哪怕是沈钦州这样的导演,也很难拒绝司云峥的魅力。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沈钦州说:“但他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演员。”
“你想要的那种?”
“就像你说的,《完美面具》的极致演绎。”
“那为什么……”沈既白欲白又止。
他知道沈钦州有这个能力,也知道沈钦州一定会想这么做,可最后呈现的结果却远未达到沈钦州严苛的标准。
“因为不应该,”沈钦州淡淡回答,“电影只是艺术的表现形式,不能把人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轻微一顿,又说:“你可以选择为之而牺牲,但在你的牺牲里,不应当包含别人。”
说这句话时,沈钦州的语气里压制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有所针对。沈既白天性里的敏锐告诉他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话题,他不该试图探知沈钦州的过去,于是很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吃完饭后,沈既白又回到书房里练了一会儿钢琴,一直到晚上八点沈钦州才放他回去。
接下来的两个峥期里,沈既白只要有空就会去沈钦州家练琴。大多数时候沈钦州都在家,偶尔不在也有Roby帮忙开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6月18日,《替罪证词》正式开机。
拍摄地点位于旧城区的一家老式别墅,有着强烈的年代气息。
从早上五点到晚上九点,沈既白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拍摄状态,由于司云峥晚上才能进组,所以白天大部分的戏份都集中在沈既白以及饰演警察陈光华的演员陈康年身上。
晚上九点,沈既白拍摄完和陈康年的对手戏,开始拍摄第一段关键性的钢琴戏。
进行到一半时,片场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沈老师到了!”
外面一阵骚动,人声变得嘈杂起来。
“是司云峥吗?!”
“沈总送他来的吗?!”
“呜呜呜好想去找他要签名!!”
“赶紧去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演奏被硬生生打断。
沈钦州皱眉,冷冷呵斥道:“都安静!”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一颗定心丸,稳住了沈既白的心神。
片场很快没了声音。
“重来一遍,”沈钦州眼底划过冰寒的神色,“谁再这么妨碍拍摄,就给我滚出片场。”
他手臂撑在钢琴边上,对沈既白交代道:“保持刚才的状态,一分半钟的演奏,流畅地完成,不要有任何停顿。”
沈既白点头。
修长的手指重新覆盖上冰凉的琴键。
背景幕布与灯光设备搭建起的狭小空间,交错的光影无限具化了柏宇杰挣扎的内心,想象被旋律所谱写。
在这一刻,柏宇杰模仿柏鸣声弹奏钢琴的姿态,比他一生追逐的光芒更加耀眼。
“当片场的灯光聚焦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主角。”
沈钦州的声音化作最有力的伴奏,与他的表演共振。
“没有人会比你更重要。
门口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慢慢的靠近,沈既白皱眉,却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裴星野身上的,却还是混着点异样的男香。
他没多想,手指懒叽叽的搭在对方的手心里,嘴里还在小声抱怨着。
“你今天有给我带吃的吗?”
“你不会忘了吧?”
“是你答应我每一次出去要给我买好吃的……”
少年有些委屈,娇气的站着不愿意再走,眼眶泛红,带着浓郁的起床气。
声音落下,却没有得到回复,片刻的安静后,才听见一声轻笑。
陌生的低沉嗓音,带着些微的哑。
“一进门你就开始使唤我了,这还不满意吗?
“小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