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息时间,吟柔脑子里转过千百种念头,错愕、疑惑、心慌……在看到陈宴清眼里恍然闪过的自嘲笑意,后悔就登时漫上了心口。
吟柔攥紧双手,想要说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嗓子里却很难的发出声音,唇瓣抿动半晌,只吞吐出个“我”。
裴玄霖已经站起的身,双眸紧紧凝望着吟柔,脸上全是自责与悔恨,还有朝思暮想的惦念。
她小心翼翼,局促不安的样子更让裴玄霖心如刀割,可他如今连护她周全的立场都没有,是他亲手将她送给的陈宴清。
就在气氛压抑到快要窒息的时候,陈宴清浅浅笑着,对吟柔开口:“你来的倒也正好,坐下一起听吧。”
嗓音里的索然让吟柔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她脑子就一个念头,自己一定是想错了什么。
“坐吧。”陈宴清又说了一遍,目光转看向裴玄霖,“裴大人也坐下,有什么,可以慢慢说,不必如此迫不及待。”
裴玄霖脸上的神色几变,握紧双头坐下,目光始终胶在吟柔身上。
吟柔却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看他,陈宴清的态度神态,让她感觉到不好极了。
两人都在等着她落座,他们本事坐在左右的主位,各自身边都还空着一个副位,坐哪里?
吟柔一时怔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宴清已经垂下了眼眸,若是过往他一定会轻拍手边的位置,让她过去,可这次没有。
吟柔忽然说不出的闷涩,她看着陈宴清,他被长睫半遮住的眸光淡漠到近乎寂寥,就好像没有抱希望她会过去。
吟柔心脏揪紧了一下,脚步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过去。
而在她目光没有看到的地方,陈宴清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似乎极有耐心的在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直到吟柔坐下,陈宴清才略微抬眸,目光聚焦在她眉目间,仿佛没有并没有想到她会过去,良久,嘴角弯出一缕很浅的笑容。
裴玄霖在看到吟柔走向陈宴清的那刻,心也如落空般坠落进谷底,脸色变得苍白。
吟柔才想去朝他看过去,他眉眼间的失落一样让她心里不好受,更但多是一种歉疚。
陈宴清打断了吟柔深思的念头,启唇朝裴玄霖道:“我也不拐弯抹角,这份东西你哪好,自己作为证据去交给呈上去,加之你想就宋吟柔的理由,这就是将你我合作暗查的证明,而不是你贿赂的证据。”
吟柔听得云里雾里,那这文书到底是真是假,玄霖哥哥到底有没有与漕运官勾结。
她望着陈宴情轻轻摇头,“我听不明白。”
“东西是真的。”陈宴清道。
吟柔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裴玄霖,眼里震惊骇然,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可就是因为发现了那先官员的龌龊勾当,才被陷害身亡,他怎么能去参与这样的事情。
“他是为了救你。”陈宴清接着道,吟柔怔然看向他。
陈宴清没有隐瞒,“当初他用这个来向我交换你,我没有答应。”
裴玄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更无法去面对吟柔,他做了最不该的事,却依旧没能把她救出来,现在竟然要靠陈宴清来搭救。
无论是对于吟柔的失责,还是被陈宴清挫败,都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摧毁到了尘埃里。
吟柔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心里的种种激荡最终都恢复成了平静,双眸带着泪意看向裴玄霖,“玄霖哥哥,你,你怎么如此糊涂。”
“我只是想带你走!”裴玄霖抬眸,眼中饱含着血丝,嗓音变得颤抖,“我只是想带你走……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
明知那对柔儿来说是一个深渊,他却因为诸多顾忌,还是将她撇下。
吟柔无法忘记两人一同长大的情意,看他痛苦,她没法去责怪什么,“我明白的。”
“你们想来有话要说。”陈宴清没有征兆的站起身,“我把地方留给你们。”
他离开的极快,吟柔甚至来不及去叫他,他生气了,还是误会了。
吟柔想追上去,裴玄霖却紧扣住她的手腕,神色执狂,“柔儿,我带你逃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带你逃走!”
吟柔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玄霖哥哥是疯了吗?伯父伯母呢?你要走了,这文书上的事怎么办!”
裴玄霖痛苦万分,“我就是因为前瞻后顾,才错过了最好救你的时机,让你去到西玉关,那你被陈宴清那个畜生胁迫!这次不走,你永远都走不了。”
“不是的。”吟柔扭挣着手腕,裴玄霖越握越紧,她吃痛溢泪,“我没有被胁迫,我没有!”
吟柔突然喊出声,也挣脱开了裴玄霖的桎梏,后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吟柔急促呼吸着,思绪在这一刻却异常清晰,“三公子没有逼迫我,这半年来,都是他在护我,照顾我,为了替父亲翻案,他不惜以身涉险,他对我很好。”
“我不会走的。”
裴玄霖到现在都抱着她是被强迫的念头,可她现在说她不会走,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陈宴清?
他根本无法接受,“那我呢?你忘了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
“我没有忘,我记得你是翻墙给我送来好吃的,是你帮我一起欺负哥哥,我都记得,我会一辈子记得,可是,在我最需要人来救的时候,是三公子,是他。”
吟柔的最后一句话击溃了裴玄霖,高大的身子似站立不住般微微佝偻。
是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柔儿。
“你怪我对不对。”
吟柔心疼的红了眼,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怪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救我,甚至只要你是平安的,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我的家人都出了事,你不能再出事。”
“家人……”裴玄霖喃喃低语。
吟柔眸光闪了一下,“阴差阳错也好,天不遂人愿也好,其他都会改变,但不会改的是,你永远是我在意的人。”
裴玄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吟柔拿起那份文书塞进他手里,“玄霖哥哥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可以。”裴玄霖深深看着她,“只要你说。”
“好好的,裴家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迎着吟柔甜暖弯笑的眼眸,裴玄霖重重一震。
“答应我啊。”
裴玄霖喉间哽咽,“好。”
吟柔笑得愈加甜美,眼里盈着热泪,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锋适时推门进来送客。
裴玄霖拿着手里的文书握紧,深深看了吟柔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吟柔久久望着裴玄霖离开的背影,心中怅然酸堵,只希望一切都顺利。
青锋走回来问:“姑娘可要先回去。”
“三公子呢?”吟柔急声问,她还没有去找他。
想到他离开时的情形,愈加着急。
青锋道:“公子在另一处楼里。”
“快带我过去!”
吟柔随着青锋在七廊桥上东绕西转,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小楼里,走至二层的雅间外,青锋停下脚步,“姑娘进去吧,公子就在里头。”
吟柔抬手抵上门扉,心里不由的忐忑,小小呼了口气,推门进去。
陈宴清坐在临窗处,开着窗子屋里被冷风灌的瑟瑟,凉月洒在他身周,整个人都萧索起来。
吟柔脚步踌躇在门边,陈宴清转过目光,“怎么过来了?”
吟柔被问住了,不过来,他以为她走了吗?
方才他离开的那样果断决绝,是不怕她走,还是随她要不要走。
她沉浸在
揪心的思绪里,陈宴清奇怪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好红眼的。”
吟柔抿唇,冲在心底的委屈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你,不怕我走了。”
“怕。”陈宴清坦然接话,继而自嘲道:“拦得住人,我拦的住心么。”
“我没有。”吟柔急急解释。
“没有什么?”陈宴清打断她。
“你着急忙慌赶来,不就是怕我对他不利,宋吟柔,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他微笑着的陈述,让吟柔呼吸都疼了,那时在陈家,她就是听了赵菡月的挑拨,以为他真的抹去了自己的名字,才有了后面的事。
吟柔胡乱摇头,也不再站在原地,几步跑到他跟前,磕磕绊绊解释,“我没有不信,我过来本就是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想到玄,裴玄霖他就在这里。”吟柔一双眼睛圆睁,牢牢看着陈宴清,唯恐他不相信自己。
陈宴清对她的解释不做表态,反而极为坦荡的承认说:“我确实不想放过他。”
吟柔失声问:“那你为什么?”
“你想救他不是吗?”
吟柔心头重震,因为她不想玄霖哥哥出事,所以他就算厌恶他,也要救他。
他的所做作为,都是为了她,心里的涟漪再难抚平,层层叠叠如浪涌席卷着吟柔。
陈宴清看着她轻缩的瞳孔,继而道:“可他活着,你心里就全是他。”
“宋吟柔,我算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人的心里,一退一进,吟柔的心思就全乱了,对他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
“我心里不是他…不是的…我心里。”
她说得语无伦次,陈宴清接着逼问:“你心里什么?”
吟柔眸光闪烁不定,像是心里最脆弱的秘密就要被披露出来,她极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总归你心里有什么,也不会是我。”陈宴清淡笑着转开目光。
“不是的!”吟柔急了,跺着脚不管不顾的捧住他的脸。
陈宴清折眉看着她,吟柔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堆话堵在喉咙里不知要先说那句,也说不出来。
急乱之际,干脆豁出去,低头重重将自己的唇亲在陈宴清唇上。
第52章 第052章别欺负我
吟柔吻得没有章法,陈宴清唇都几次被她用牙尖硌疼,痛意却如同最强劲的春药,让他在一瞬间就沉迷了进去。
粗烫的手掌抚住吟柔的后颈,克制着轻轻摩挲了两下,略微掐握止住了她的动作。
陈宴清后移开一些距离,哑声问:“宋吟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稀微的距离,说话间,两人的气息反复纠缠,牵出一缕缕无形的黏连的牵绊。
吟柔每一次呼吸,陈宴清的气息就准确转入她的感官,搅混了她的思绪,呼吸在喉间轻喘,“我只是将玄霖哥哥当哥哥……他是重要的人,和哥哥,和家人一样。”
“那我呢?”
吟柔的呼吸更急促了一些,“你…”
“对,我呢?”陈宴清知道小姑娘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可他就要听她自己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他抬指在吟柔涨耸的胸口轻描落在心跳的地方,“你可以对他宽容,对所有人和善,为什么唯独对我不行。”
吟柔每一下心跳都能触到她的指温,就像勾子要勾开她所有的伪装掩藏,吟柔心跳的越来越重,她知道藏不住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你不能欺负我,不能骗我,不能不能我好,不能,不能……”她说到后面,已经只会重复不能二字。
“怎么就对我如此苛责,全是不能。”陈宴清说的缓慢,眼里的宠溺却在激励的吟柔。
“因为,我所有的信任都在你身上。”吟柔失声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眼眶刷的就红了,“因为,你和旁人不一样,你如果欺负我,我没法不在意。”
细如蚊呐的声音落在陈宴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她在往下说,看着她洇红委屈的泪眼,他就只想疼她。
掌心轻抚住吟柔的脸庞,柔声低语,“宋吟柔,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其实是个意外,我以为能掌控好,却早已被你迷了心,这是我未曾经历过的,亦不擅长应对,所以只想着用手段留住你,叫你伤了心。”
吟柔定定听着他说,涩颤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厚实的手掌稳稳拖住,再小心地抚慰。
“宋吟柔,如今我想把一切都给你,也只有你可以在我身上作威作福。”
“我不是,那么坏的人。”吟柔轻轻抽噎说。
“我知道。”陈宴清展眉笑得缱绻,“可我允许你骑到我头上来。”
“既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娇,在我这里也依旧是。”
吟柔感觉心脏里被塞进了满满的温暖甜蜜,臌涨着让她只想要去抱紧他,想要他的气息将自己裹紧,小小羞怯又让她不敢主动。
陈宴清如何会领会不到,只是他还贪心的想要更多,他微贴近距离,薄唇在将将要碰到吟柔的唇瓣的地方停住。
启唇,气息擦着她的唇而过,“念我也是初次领会儿女情长,未必知道怎么疼你才是对的,所以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吟柔轻张着唇瓣,呼吸纷乱,每每感觉到陈宴清的唇已经碰到自己,下一刻就又一扫而过,像羽毛刮在她心上,呵出的呼吸越来越滚烫,一股难掩的急灼跳窜在身子里。
“亲…”她艰难从嗓子里挤不出不成调的字眼。
“什么?”陈宴清略微偏过耳,“告诉我,什么都可以。”
喉间的滚出的声线已然变得粗沉,他虽在蛊惑小姑娘开口,可这近在咫尺的娇甜,对他来说更是引诱。
对彼此的渴望无声蔓延。
吟柔眼睫颤个不停,用了闭了闭眸,终于开口,“亲吻我,我,我要你亲吻我。”
没有犹豫,陈宴清托起她的下颌,重吻了上去。
“唔。”吟柔不适应的轻吟,很快熟稔的气息就让她安心下来,双手试探着攀住他的脖颈。
陈宴清同时搂住她的腰,吟柔也紧抱住他的颈项,在凉月的映照下与他缠吻。
强势的气息钻便吟柔身体的每一寸脉络,以前她会紧张会忐忑,这一次却觉得是那样心安,没有去抵挡,让自己的气息与他的混搅在一起。
吟柔以为会感到满足,却勾卷出前所未有的空乏,他的手掌贴在她腰上,可除了这一小块肌肤被熨烫着,其他各处都可怜的不能被抚慰,他的唇在她唇上,就像吻不到深处。
不是这样的,吟柔呜咽的缠紧搂在他脖子上的双臂,陈宴清拖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吞咽着她细细的哭声,沉哑问:“怎么了?”
吟柔睁开洇红的雾眸,急恼的望着他,她实在说不出口,细声嗫嚅,“你知道的。”
陈宴清挑了挑眉尾,不经意流露的邪惑让人心颤不已,慢慢悠悠的说,“我答应过不勉强你,我还担心。”
吟柔抬着腰胡乱蹭在他怀里,打断了他要说的话,陈宴清被她蹭的倒吸了一口气,额侧青筋鼓跳,也没了耐心。
就这样吧,将来有的是机会,让她将不敢说的都说出来。
陈宴清腾出手,放下了用来窗的杆子,月光被遮蔽,就连月亮都不允许窥探。
*
确认谢策与此地官员达成盟约,只要他那批货物靠岸,有了切实的证据,就可以上报朝廷,将整个结党营私的官员连根拔起。
陈宴清却在交货前带着吟柔提前启程回京。
书砚和青锋在进出收拾行囊,吟柔迟疑问:“我们不等谢大人办完事再一起走吗?”
陈宴清摇头,“至此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即便留下也帮不了什么。”
陈宴清没有说,这最后一步才是最危险,谢策能成,他们也能成,若不成,他们就得要另寻他法。
他搂住吟柔,“走罢,我们迟迟不回,四郎一定等的心焦。”
想到哥哥还在陈二爷府上,一定很担心他们,吟柔点点头,随着陈宴清坐上马车。
马车一路往城外去,
吟柔看着一条条街景消失在身后,心里划过怅然,这里离江宁还有些距离,可已经是离家最近的地方了。
肩头被陈宴清有力的臂膀搂住,吟柔靠近他怀里。
陈宴清寻看过她落寞的眉眼,“若是你想回去看看。”
吟柔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懂事让陈宴清心疼,小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家人,怎么会不想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去。
吟柔吸了吸鼻子,“等父亲罪名洗清,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回来,亲自为他们下葬,让他们可以瞑目安息。”
……
回去的路上十分顺利,也不像来时,因为担心陈宴清而整日心事重重,现在他人在就在身边,吟柔只觉得踏实。
入京前的最后一晚,几人下榻在驿站。
陈宴清不放心吟柔一人住,也舍不得,两人一路都是同住在一起,吟柔也习惯了他的照顾,如他说的娇气无比,沐浴完将头枕在陈宴清膝上,等他给自己绞发。
陈宴清拿过帕子,一点点擦干她的湿发,五指交错在她发间,舒服的吟柔忍不住哼出声,昏昏欲睡。
陈宴清眸光专注,轻声开口,“等进了京,找个机会,将我们的事告诉四弟。”
吟柔瞌睡登时醒了,眨了两下眼睛,蹭的坐起,陈宴清顺势放下手,看着她没说话。
吟柔在脑子里设想了好几种哥哥知道后的情形,果断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成。”
她进陈家后发生的事哥哥都还不知道,一定会牵扯出来,照哥哥的脾性一定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早晚要知道。”陈宴清道。
吟柔也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思来想去才说:“等父亲的事解决。”
哥哥高兴一些,兴许就不会那么生气。
陈宴清到底没有勉强,轻点下颌,轻轻一带将人带回怀中,缠缠的吻落在她耳畔,带着欲气的呼吸越来越沉。
吟柔躲闪着推开他的脸,“今日不成。”
“这又是为什么?”陈宴清声音已经绷了不悦。
“你这人收不住。”吟柔红着脸,嘀咕着往陈宴清怀抱外挪,“明日就要到了,哥哥瞧出不对劲怎么办。”
陈宴清险些气笑了,小姑娘口口声声说他与旁人不同,回回把他放后头,满口都是怕她哥哥如何如何,偏偏她口中的哥哥是他的弟弟。
陈宴清冗长呼出了一口气,把逃到半路的人再度拽回来。
吻了吻吟柔细细拧起的眉心,许诺道,“放心,不动你,只让我吻一吻…明日我们就不能同塌而眠了。”
吟柔推搡的动作停住,这些天他们都睡在一起,夜里他会抱着她,她都习惯了。
手臂快于思绪,先一步环抱住陈宴清的腰,轻仰起脸庞,好让耳畔轻贴的吻得以吻深一些。
陈宴清松开吟柔时,她一张雪面已然含春,眼里雾泪盈盈,嗓子里溢吟着细细的呜咽。
陈宴清低头替她系好小衣的系带,目光流连过她透红的娇躯,叹着呼吸说:“睡吧。”
吟柔鼻子里哼出似哭非哭的啜泣,小衣裹住了身体,那股息不灭的燥热却不停从身体里往外钻。
烧的她意识溃散,迷迷糊糊用足尖去勾住他的腰侧。
陈宴清咽了咽舌根,“不怕明天了?”
吟柔昏沉沉的脑袋醒了几分,抬起另一只脚放肆的抵挡在他心口,“怕的,你不可以,别过来。”
陈宴清眸光深沉看着她此刻的模样,还有一只小脚还勾在他腰侧,这一踢,显得无力极了。
跟自己骗自己似的。
轻笑着握住她的脚,指纹刮过足底升起的痒意让吟柔快要窒息,轻启着唇呵喘不止。
陈宴清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现在怎么是好,让你睡也不肯。”
吟柔早就在气恼自己的不受控制,抖着呼吸咬住唇,来回蹭着双腿,鼻端的哭声越来越浓。
还真是倔,同时又娇得陈宴清气血翻涌。
娇艳欲滴的样子,让他如何看得够,将人托抱起,在她耳边低语蛊惑,“不是告诉过你,可以骑我身上做作威作福,脸上也可以。”
第53章 第053章“罪女宋吟柔,有冤情禀告……
陈宴清意态慵懒后靠在床栏上,眸光随着吟柔提裙的动作,越来越深。
两条雪白的小腿颤抖的分跪在他身侧,膝头蹭着锦衾一点点朝他挪近而来。
吟柔浑身被羞热蒸腾的泛着红,半藏在薄纱的寝衣下,朦朦胧胧,愈显得勾人非常。
她膝盖蹭着床榻,每每挪一下,骨头就酥软无力的像是要拽着她往下掉,心脏被胸口里跳的砰砰作响,唇瓣也咬的快破了口,陈宴清还用目光烫着她。
深瞳里偾张着暗幽的欲色,透狠噬骨的昏聩出现在这样一张清绝温雅的脸上,让吟柔头晕目眩。
她好似占着主导,却更像是在献祭出自己。
呼吸颤颤堵在嗓子里,极致羞迫感的让她忍住不住呜咽,颤颤巍巍,百转千回。
她闭紧簌颤的眼睫,羞怯难当的摇头,“还是不要了。”
到了这一刻,陈宴清哪里容得她退缩,反手稳稳按住她的腰,哑声命令,“继续。”
“过来。”
吟柔被他强劲的手腕推着往前,沉促的鼻息打在她腿畔,溅起的烫意让吟柔颤栗不止,若没有他的手托着,她早就跪不住。
越靠近她呼吸越是破碎,眼里积攒的细碎泪光在两人身影交汇的那刻簌颤着落下。
……
夜色越深,窗外已经是万籁俱寂。
屋内充斥浮动着的浑靡气息,以及两人一重一轻的呼吸,都昭示着之前发生过什么。
吟柔浑身脱力软伏在陈宴清身上,水眸里泪光莹转,眼尾的娇妩红意透着心满意足后的倦嗲懒散。
丰盈的双唇抿闭着轻轻喘气,脸颊无意识的蹭在陈宴清胸膛上。
“啪。”臋被清脆的拍了一下。
吟柔一下睁开虚阖的眸子,眼里的水雾晶亮,闪动着控诉。
“舒坦了?去一旁躺着。”头顶落下的声音沙哑低稠,绷着异样的隐忍。
吟柔后知后觉的抬眸,目光沿着略显凌厉的下颌往上移,看到他嘴角处沾着可疑的晶亮,吟柔脸红了红,眼睛快速看向别处。
陈宴清闭着眸,吟柔看不出他的神色,但光是眼尾跳动的青筋,就已经能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克制。
心弦快收紧,哪还敢犹豫,手脚并用从他身上下来,乖乖躺到一边。
陈宴清略松了松呼吸,起身走到玉屏后。
吟柔以为他在收拾身上,然而迟迟不见他出来,隐约还听到一声重过一声的粗喘声从玉屏后传出。
她奇怪的撑起身体,趴在床沿处探眸瞧过去,陈宴清的身影倒影在玉屏上,高峻的身躯此刻微微低压着肩线,头颅低垂。
吟柔愈觉奇怪,视线接着往下,懵懂迷蒙的目光突然僵顿住。
她怔怔看着玉屏上的倒影,脸庞一寸寸烧烫,回荡的耳边的粗喘愈发清晰。
反应过来的吟柔抱着被褥逃也似的趟回床上。
低稠难纾的沉喘还在往她耳朵里钻,吟柔手忙脚乱的拉起被子盖过脑袋,躲在被子里轻喘着气,心跳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归于平静,她听到陈宴清掬了水净手的声音,她脑子不由之主的勾勒出画面。
修长的五指浸在水里交错搓揉,泛起的水波漫进了她心里。
感觉到脸又烫的厉害,吟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腮,玉屏后声音轻下来,她也悄悄吐纳,让
自己看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陈宴清走回到床畔,掀了被褥躺下,将吟柔揽进怀里。
吟柔咬着唇,悄悄抬眼去看他,俊朗的面容比方才平和一些,眉心忍拧着。
他一定忍得很辛苦,否则怎么会自渎。
窜进脑海的两个人,使得吟柔思绪都在发烫,眼帘虚晃着颤出水波,一时又有些不忍心,“你。”
话音方出口,就被陈宴清低头吻去。
他重重吮过吟柔的唇瓣,沉声道:“睡。”
吟柔再度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眸,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也将眼帘阖紧。
细细的甜蜜却漫在心口,迟迟散不去。
……
马车在第二天抵达陈家,管事连忙跑下石阶相迎,陈宴清询问得知陈二爷还在翰林院。
管事道:“我这就派人去同知老爷。”
陈宴清摆手,“不必麻烦,等二叔回来,我再去见他。”
“我们先去看看哥哥吧。”吟柔心急想要去见宋择安。
他们离开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陈宴清颔首,随着她一同往内院走。
去到宋择安住的院落,却发现门窗紧闭着,莫不是在屋内睡着?
吟柔又走了几步上前,口中道:“哥哥,你可在屋里?”
屋内“咣”的一声,传出重物砸地的巨响,吟柔被吓了一跳,陈宴清也沉了眸色,跨步走过她身旁,准备推门进去。
宋择安在屋内道:“我这就出来。”
略带不稳的说话声让两人都感觉到不对劲,屋内的宋择安很快拉开门,看着二人道:“兄长,小柔。”
“哥哥。”吟柔小跑上前,只觉得宋择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发白。
她心里立刻担心起来,“我刚听到里头好响一声,怎么了?”
吟柔探着眸往屋子里瞧,宋择安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目光,不甚在意的随随解释,“只是不小心撞倒椅子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的血色已然恢复,嗓音也带着轻松的笑。
吟柔再看他的神色,紧张的心绪放松下来,颦起细细的眉心念叨:“哥哥怎么也不小心一些。”
宋择安好声好气的应诺,“下回知道了。”
陈宴清没有作声,他不似吟柔个子小,看不见。
屋里除了翻到的椅子,还有一地碎瓷。
若有所思的目光转看到宋择安脸上,宋择安也同时看向他,“对了,这次你们去江南,事情可顺利。”
吟柔一听立刻拉住宋择安的手臂,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一路的事讲给他听。
陈宴清目光扫过那双紧紧抓在宋择安手臂上的柔荑,眉心不着痕迹的折起,“去前厅慢慢说罢。”
吟柔与宋择安双双点头。
陈宴清默了一瞬又道:“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小柔也长大了。”
说话时,他目光一直落在两人的手和臂上。
宋择安率先反应过来陈宴清的话中之意,父亲出事前小柔还未及笄,心性也孩子气,故而没有那么多避讳。
但陈宴清说的没说,即便他们是嫡亲的兄妹,小柔也不该再与幼时那般与他过于亲密。
“站好了。”他轻声对吟柔道。
吟柔倒是也听话的放下手,只是目光往陈宴清那里瞧了好几眼,总觉得他冠冕堂皇的言辞下藏了些什么。
陈宴清则从容不迫的率先往外走去。
*
几人一直在陈二爷府邸等着谢大人回京后的进展,却没想到,传来的消息让众人都震惊不已。
谢大人的船只刚抵达京城,人就被押进了皇宫,囚在诏狱。
陈二爷说话时,神色异常的凝重,“现在有谢大人和漕运官往来的书信,上面还有他的私印,现在一众大臣上书参本,意指这一切与谢大人脱不了干系。”
吟柔神情震惊,难道那个谢大人从一开始与他们合作,就都是装得?
想到那双锋利如鹰隼的眸子,她心里一片骇然。
陈宴清看向陈二爷问:“二叔认为谢策有罪的可能有几分。”
陈二爷摇头,“要我是不信谢策会这么做,只是现在证据摆在面上,襄沐郡的郡守又自缢在家中,还写了告罪书,旁人只会觉得这是杀人灭口,如果谢策没办法证明清白……”
宋择安快速从陈二爷的话里找出关键,“无论谢策有没有参与,江南漕运官与番邦商船勾结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目光凌厉凝紧,“只要证明了这件事,就能还父亲清白。”
陈二爷颔首,他们只管将讼书呈上去,谢家的是已经与他们关系不大。
陈宴清沉默了几许,却问,“谢策案子,如今是谁主查。”
“说来也让人费解,查案的是谢家长子。”
陈宴清却仿佛没有太多意外,“那我们再等等。”
“为何还要等?”宋择安眉宇噙着怒意,他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宋家的人全部诛杀。
“我相信谢大人。”陈宴清看向几人,“何况这件事情是他帮了我们,于情于理,不能做过河拆桥之事。”
宋择安岂会不知如果他们现在递上讼书意味着什么,可他太想还父亲清白,他手掌握紧住案几的边沿,“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宴清道:“我想,他不会让自己被困太久。”
宋择安还想说话,吟柔在旁轻轻开口,“我相信。”
“小柔。”宋择安声音沉沉。
“哥哥,我相信他说的,我们就再等等。”
吟柔说的很认真,她之前总不信陈宴清说的,这次她想坚定的相信他。
“而且,若谢大人真是无辜的,我们岂不是害了他。”吟柔眸光牢牢看着宋择安,“哥哥,你肯定不想为了救父亲伤害无辜的人,还是帮助过我们的人。”
经历了家破人亡,从生死关头走过,宋择安确实已经不想再去管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
可面对吟柔始终秉持着善良的双眸,他心里的暴躁也慢慢被抚平,至少这世上还有他在意的,“好。”
*
等待的日子焦灼非常,吟柔不时能从陈二爷口中听到一些谢大人的消息,知晓他在牢中被折磨的惨绝人寰,却始终咬紧牙不认罪。
她想到父亲当初被人诬陷时,也是这样受尽折磨,心里就一阵对于不公的愤慨,恨不得那些做恶人的全死了。
一直过了半月,谢大人被释放的消息终于传来,吟柔兴奋不已,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太好了!”
陈宴清与陈二爷说这话,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蹦蹦跳跳,叮嘱道:“别撞着。”
吟柔喜出望外,几步跑到陈宴清跟前,揪着他的袖摆雀跃问:“你真的说对了,谢大人真的平安无事。”
这半个月她都快不报希望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宴清拍了拍她攥紧的手,“他若出不来,有些东西可就护不住了。”
吟柔没听懂他意味不明的解释,陈宴清也没有解释,若换做是他,他也会拼了命出来。
宋择安看着兴奋过头的吟柔,出言提醒,“小柔,不得无礼。”
吟柔愣了下,不明所以的回看向宋择安,注意到他目光看的哪里,忙松开攥着陈宴清袖子的手。
将发烫的手背到身后搓了搓,她怎么忘了哥哥还在,就这么放肆的去接触陈宴清。
也不知哥哥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吟柔不确定的又看了看宋择安,找补着对陈宴清道:“三公子见谅。”
陈宴清手里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自喉间没滋没味的淡嗯了声。
宋择安没有过多的怀疑,上前道:“关于父亲的讼书是不是可以呈上去了。”
陈宴清点头,“你们二人各写一份交给我,我去京兆府呈递。”
*
往京兆府去的那日,天也格外的好,吟柔退开车轩朝天际望去,是一片澄净。
马车拉停在京兆府外,陈宴清对二人道:“去为你们父亲鸣冤,还他清白。”
吟柔哽咽望着他,眼眶含着酸涩的泪意,感激的话已经说不尽。
陈宴清轻抬下颌,“去吧。”
吟柔与宋择安一同站在京兆府外的石阶上,两人对看一眼,吟柔走上前抽出击鼓棒,用力敲响登闻鼓。
鼓声一声响过一声,嘹亮浑厚的鼓声回荡进府衙,很快一行佩刀的官差冲出来,“何人击敲登闻鼓。”
两人一同跪地叩首。
“罪女宋吟柔,有冤情禀告大人,叩乞大人明断!”
“罪民宋择安,有冤情禀告大人,叩乞大人明断!”
第54章 第054章以后就是一家人
跪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吟柔内心竟是激荡,一声声诉讼着父亲的冤屈,直到最后已经涕泪满面。
“求大人明鉴!还罪女父亲清白!”吟柔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
公堂之上,沉肃的声音传来,“本官已经查明宋大人一案,江南四郡官员与番商勾结,私开漕运便利,从中谋私,宋大人发现几人罪证,被诬陷致死,今本官认断宋大人无罪,还你与你兄长良籍身份,宋大人已死,本官亦抱憾,判令归还宋家所有被抄财物,另为宋大人旌表门闾还以清明。”
终于,终于,父亲终于不在是百姓以为的贪官。
吟柔激动落泪,她身旁的宋择安眼眸同样含了热泪,声线颤抖,“我兄妹二人,在此叩谢大人。”
公堂上的威严身影抬手,对二人道:“你们可自行归家,为父下葬,当地官员会陪同安排。”
……
告别陈二爷,陈宴清陪同两人回到江宁,为宋父安排下葬。
江南雨多,一连数日的阴雨天在棺椁入土这刻拨晴,吟柔抬起莹泪的眸子,望向天际的暖阳。
不少自发前来送葬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感叹老爷有眼,还了宋大人清白。
吟柔听着众人私欲声,落泪对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低语道:“父亲、母亲你们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宋择安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吟柔回了他一个笑容,“父亲、母亲,我和哥哥会照顾好彼此的,你们不要担心。”
陈宴清从旁走上前,给宋父宋母敬过香,“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启程去西玉关。”
吟柔知道,在父亲的案子落定后,他就往陈家去了信,说明了哥哥的身世,如今也该到了哥哥认祖归宗的时候。
“且慢。”宋择安叫住两人。
他感激看向陈宴清,“这次的事情,全赖兄长相助。”
陈宴清宽慰而笑,“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
宋择安却摇头,“如果没有你,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就连小柔,也是得了你的照拂,才能平安无恙。”
吟柔见他朝自己看来,也跟着点头。
宋择安展唇一笑,接着对陈宴清道:“你是我兄长,也等同于是小柔的兄长。”
陈宴清听到这里微微变了眸色。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宋择安催促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吟柔,“叫大哥。”
“啊?”吟柔眨眼愣看着宋择安。
陈宴清脸色有那么一瞬僵硬,默了几许才开口,“有见事。”
他话未说完,就被吟柔打断,“大哥…哥。”
对上陈宴清明显沉下来的眸色,吟柔声音有些磕绊,眼睛根本不看他,脑袋埋的要多低有多低。
唯独宋择安神色欣慰,“也请兄长务必将小柔当亲妹妹看待。”
陈宴清压着唇角没有回答。
吟柔就怕宋择安看出来,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暗暗给陈宴清使去眼色,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瞅他。
陈宴清似笑非笑的颔首,“自然。”
这声自然落在吟柔耳中,别提多吓人了。
她只能装没看见,最后拜别了父亲母亲,几人也赶着天黑前启程。
为了快些感到,他们没有选择乘船,饶是如此路上也花了近一月的时间,由其后面的路多为山路,入城前的一段路上驿站也少,不得已要在马车里宿上一夜。
吟柔一人睡在一辆马车上,陈宴清则与宋择安凑合在一辆上。
夜晚的山林里,风声呼啸,吟柔独自缩在被褥里,听着呼呼的风声,难以入睡。
正翻来覆去,她听到帘子被挑开,有人进来了!
吟柔神经遽然凝紧,荒郊野地的,怎么会有人,想到侍卫就守在外面,她预备放声唤人。
“是我。”
轻轻浅浅的声音打断了吟柔已经到嘴边的话。
她捏着被褥拉到眼下,半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向站在几步外的朦胧身影,“你怎么来了?”
“我正害怕。”她嗫嚅着,摸索往陈宴清的方向挪去。
陈宴清弯腰褪了鞋履坐下,长臂一展,将她搂了到怀里,“你准备瞒他到什么时候?”
埋在怀里的人久久没回答,陈宴清冷笑了声,作势便要松开她,吟柔两只手紧紧扒住他的臂膀,唇瓣努动。
陈宴清知道她要说什么,“祖母那边我已经去了信,将事情都说了清楚,府上也无人敢将过去的事说出来。”
吟柔对上他睇来的目光轻轻眨眼,“我已经想好了,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就对哥哥说,是一路相处互生情愫。”
看陈宴清缄默不答,吟柔摇了摇的他手臂,“好不好?”
“好。”陈宴清神色看不出喜怒,掸了掸衣袍,起身准备出去。
吟柔紧紧抓着他的衣摆,陈宴清垂下眼帘,她立刻将唇角一瘪,“我怕。”
陈宴清压膝蹲下身与她对视,“好妹妹你来做,冤大头我来做?”
他脸贴的她很近,说话时气息脉脉缭绕,吟柔既不想让他走,又恼他的话,仰起脸庞照着他嘴角咬了一口。
陈宴清不闪不避的让她咬了,在她松开齿尖准备推开的时候,张唇将他的唇瓣含入口中。
吟柔轻挣了两下,就软了力气,黑暗逼仄的马车内,彼此的气息交缠,水泽声荡在耳边。
“小柔。”宋择安的声音在外响起。
吟柔吓得一把推开陈宴清,忘了宋择安根本看不见马车里的景象,扯了自己的被褥手忙脚乱罩到陈宴清头上,“哥,哥哥。”
吟柔慌乱应着声,“怎么了?”
“兄长不在马车内,便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大哥哥他,他可能有事吧。”吟柔眼睫扇动着,胡乱解释,感觉到小衣的细带被挑松,不等反应,陈宴清已经在被褥下将她咬住。
说话声骤然断在喉咙里。
宋择安皱眉,“怎么了?”
吟柔无声喘了一口,勉励稳着嗓音,“我,我困了。”
“那你先睡,我去别处看看。”
“嗯!”吟柔也不管宋择安是不是看见,用力点头。
听到脚步声走远,忙去推陈宴清的肩,他反手将她的腰搂紧,把人压向自己,轻咬的动作变为温柔的含吻。
吟柔眼里的雾气快速升腾,让本就难以视物的视线更加模糊,眼睛看不清,其他的感官就被无限放大,推搡的手腕变得无力。
泛白的指尖揪在陈宴的衣袍上,思绪混乱,万一哥哥找了一圈找不到他人,又过来怎么办?万一发现了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哥哥一定会骂死她的。
吟柔急的想哭,嗓子里呜咽出的声音却是百转千回。
陈宴清直起躬低的背脊,吻去她蜜一样的甜声,越吞咽,胸膛里偾张的越是猛烈。
自打回到京城,又转去江宁,这一路几个月了?
他看小姑娘就是想让他死,大掌不客气的揉了一把她软腻的腰枝,“让我进。”
吟柔迷迷瞪瞪思绪恢复了一些清醒,摒紧着腿摇头,这怎么可以,万一被发现。
陈宴清已经容不得她犹豫,贴在她耳畔,一下下的落吻,小姑娘娇甜的气息漫如神窍,也让他昏了神志,“是要我偷偷摸摸的来,还是干脆挑明,我其实喜欢后者。”
他作势要起身,吟柔慌神扯住他腰侧的衣袍,“别。”
“那怎么样?”他低声问着,滚烫的吻反复落在吟柔耳畔,卷过她的耳珠。
他这哪是给她选择,吟柔气哼出声,可那一点清明的思绪很快被吻得散乱,嗓音腻糯轻颤,“不能被发现。”
……
宋择安往林子深处走去,书砚打旁边跑过来,“四公子。”
宋择安停下来问:“你可有见到三公子?”
“三公子与青锋去旁边商议事情去了。”书砚手一指黑漆漆的林子,“四公子先去休息便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宋择安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去找,点头回到了马车上。
走近马车,才躺下,他就感觉到身体开始不对劲,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铁青。
呼吸开始粗撞在胸膛内,他摁着心脉,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药丸在手心,没有就水,就这么干吞下嗓。
随着呼吸心脉的平复,
眉宇间升起浓烈的厌恶。
*
马车在第二天抵达西玉关。
陈老夫早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相迎,吟柔时隔数月再回到陈家,一切竟都变了模样。
又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用世事无常来形容都显得单薄。
陈府上下早就被陈老夫人严令敲打过,吟柔过去在府上就是寻常婢女,关于那些不堪的过去全都被掩藏了起来。
一路上下人看到吟柔,皆是恭恭敬敬。
陈宴清带着两人去到花厅,陈老夫人以及各房众人都已经候着了。
看到陈宴清看着人回来,各个神色激动,陈老夫人撑着扶手站起来,“这就是四郎?”
原本心存的犹疑,在看到宋择安与陈宴清神似的眉眼后化为乌有,老态的眼眸里饱含喜色和泪意。
“四弟,这是祖母。”陈宴清在旁开口。
宋择安恭敬朝着陈老夫人行了一礼,“见过祖母。”
陈老夫人欣慰点头,“好,回来就好,就好。”
陈宴清逐一为宋择安介绍过府上众人,最后看向乌氏,“这位是父亲的续弦,也是我们的母亲。”
“母亲。”宋择安神色不改。
“欸,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大家都可以安心了。”乌氏情深一切的说着,双手早已握紧的快将指甲折断。
四郎竟然真的找回来了,往后这府上就更没有他们母子立足之地了!
而且他是谁不好,竟然是宋吟柔那贱人的兄长,一个奴籍摇身一变成了陈家的恩人了!
不说乌氏,其余人面上不显,暗中看吟柔的目光都各怀心思。
只是他们不似乌氏这般激动,毕竟这说到底是大方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也轮不上管。
“五郎在庄子上,赶不及回来,日后在让你们兄弟相见。”乌氏笑说着,看向陈泠雪,“还不来见过你四哥。”
陈泠雪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抵触,她对素未谋面的四哥没有敌意,可她的想法与乌氏一样,他是谁不好,竟然是宋吟柔的兄长。
察觉到乌氏眸光里的警告,陈泠雪收起心里的郁闷,朝着宋择安欠身,“见过四哥。”
宋择安略点了下头,态度不冷不热。
陈老夫人转看向一旁的吟柔,饶是她这个岁数,见过的事情无数,在面对吟柔时,心情还是复杂无比。
她朝吟柔和善的投去一个笑意,“宋姑娘,你是陈家的恩人,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想起过去种种,陈老夫人有些难以开口,她依然不喜欢宋吟柔,对三郎和她的事也还是不能接受。
但不能否认,宋家对陈家有恩,若不是宋父,四郎已经没了。
她神色感激的对吟柔道:“我知道你与四郎兄妹情深,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第55章 第055章哥哥绝不让你受委屈
吟柔再次回到从前住的晚棠院,玉荷已经等在院里,垫着脚,焦灼万分的往外望。
看到吟柔的身影,喜出往外的跑过来,“姑娘!”
吟柔看见她也是大喜过望,快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玉荷。”
“太好了!能在见到姑娘,真是太好了!”玉荷说着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服侍姑娘,而且一切都变好了,姑娘不再是奴籍,还找到了兄长,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吟柔一样激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捏着帕子给玉荷擦了擦泪。
玉荷想起吟柔身子弱,迭声道:“外头风冷,姑娘快进屋去。”
两人进屋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吟柔记挂着宋择安,怕他在这里谁都不熟悉,稍作休息,就去宋择安住的院子寻他。
宋择安住在巽竹堂,吟柔去到后才得知他不在,一路寻着,在水榭找到人。
宋择安正与陈宴清对坐着谈话,看到吟柔过来,宋择安率先道:“小柔。”
陈宴清也朝她看去,吟柔先唤了声哥哥,又不自在的对着陈宴清嗫嚅道:“大哥哥。”
之前陈宴清是想听她这么唤自己,可如今她日日挂在嘴上,他却听得心里生闷。
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站起身,“我还要去商会,就幸苦小柔陪着四弟熟络一下府上。”
吟柔点头,陈宴清则对宋择安道:“待你休整两日,我再带你去商会,慢慢接触生意上的事。”
交代完事情,陈宴清走出水榭往府外去。
吟柔走到宋择安身边,“哥哥,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宋择安依言站起身,随着吟柔在院中闲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也不会觉得无趣。
绕过花园,吟柔看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柳知意,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腹部拢起像揣了球在里,正由丫鬟扶着慢慢在走。
柳知意有了身孕,谁的孩子?!
吟柔惊震着,思绪一时转不过弯,柳知意也察觉到了吟柔的目光,扭头看过来,面容有一瞬的凝紧,很快又恢复成笑脸,慢慢走上前:“吟柔妹妹。”
说罢,柳知意就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纠正,“现在该唤宋姑娘了。”
继而又看向吟柔身边的宋择安,“这位一定就是四公子了。”
她欠身行礼:“妾身见过四公子。”
宋择安看她身子重,虚抬手,“不必多礼。”
吟柔还震惊于她的身孕,柳知意略微含羞的解释:“我一直都没察觉,是老爷过身后三个月才发现怀了身孕。”
“许是老爷怜我一人孤苦无依,临走前,给我留了孩子。”柳知意朝吟柔抿笑:“如今也快生了,以后我也算有了个依托,宋姑娘说是不是?”
柳知意言语里的喜色已经溢于言表,过去她没有孩子,一直谨小慎微,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就连陈老夫人都很是看重这个遗腹子。
吟柔极慢的点头,心口却高提着,据她知道,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行人事……
她目光落向柳知意的肚子,那这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一股凉意从心口钻出,一直漫进四肢,柳知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若是一朝暴露,莫说这孩子,她的命也保不了!
“我身子重乏,就不多陪宋姑娘与四公子了。”柳知意说着朝吟柔和宋择安欠了欠身,让丫鬟扶着自己离开。
吟柔看她走路的样子吃力,算日子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吟柔按下心里的疑虑,也是只是她猜错,只是陈老爷强要她那回不成,未必就是真的不能人事。
如此一来,幻境里柳知意没有被发卖的事倒是说得通了,因为肚中的孩子。
宋择安看着走远的柳知意问:“她是?”
“是陈老爷从前的姨娘。”吟柔解释说。
“那怎么唤你妹妹?”
吟柔神经一紧,这么细小的纰漏竟然都被哥哥抓住了,她勉励定下心神,解释道:“柳姨娘心善,从前我在府上伺候时,她就带我很好,听她说,还有一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妹妹,这才唤我做妹妹。”
宋择安看着她的眉眼,吟柔生怕他怀疑,手心里都已经握出了汗。
“小柔,你喜欢留在陈家吗?”宋择安问。
他不会想到,自己呵护疼爱的妹妹曾经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侍妾,甚至几次差点被玷污,他只以为吟柔过去在这里生活的并不好。
“你若
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回江宁,回宋家。”
吟柔惊诧看向他,这可是他亲生父亲母亲的家,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
而宋择安的神情里没有半分摇摆,似乎只要她点头,他就会带她离开。
吟柔鼻子酸瑟得厉害,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待她不好,哥哥也一定会待她好。
她吸了吸鼻子摇头,“在这里很好,这里是哥哥的家,也是我的家不是吗?”
宋择安满是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发,“哥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吟柔眼下悬着泪花,用力点头。
“好了好了,我一点都不委屈。”吟柔挽起笑,打碎沉闷的气氛,手指戳戳宋择安的肩,“倒是你,怎么还是如此消瘦,身子到底恢复如何了?每次问你都是没事没事。”
吟柔满口念叨着,宋择安的神色有了变化,目光落在吟柔娇憨的脸庞上看了很久,像是承诺般郑重道:“当然了,答应你的,一定会没事。”
……
快傍晚时,陈老夫人派了人来请两人去用膳,为庆祝四郎找回,各房的人都到了花厅一同用饭,陈宴清也赶了回来。
满满一大桌子都坐不下,又分了一桌让小辈坐,而吟柔就坐在陈宴清与宋择安之间的位置,可想她现在的重要性。
吟柔多少还有不自在,宋择安旁若无人的往下碗中添菜,不想让吟柔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他的态度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也会重视,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陈宴清,看似不多作声,频频落在吟柔身上的目光,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足够让旁人看了有所领会。
吟柔忐忑的心神被身边的两人安抚,放松下来安静吃饭,只是依旧极少开口,只听着陈老夫人与众人说话,一顿饭下来,也算和乐融融。
用过晚膳,众人陆续起身离开,吟柔也随着宋择安一同向陈老夫人告退。
跨过门槛,她听到陈老夫人对陈宴清道:“三郎陪我走走罢,正好我也有些事与你说。”
吟柔略微转身看去,陈宴清已经走过去搀扶起陈老夫人。
陈宴清陪着陈老夫人往瑞福苑去,进到屋内,陈老夫人就挥手将下人屏退,虚手点点一旁的位置,让陈宴清坐下。
陈宴清轻掀衣袍落座,“不知祖母要与我说什么?”
陈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思虑过再三,还是没法说服自己顺其自然,“你打算与宋吟柔。”
陈宴清的回答没有犹豫,“祖母应当已经知道我的心意。”
“知道,我当然知道。”陈老夫人情绪不由的激动,“菡月是哭着离开的陈家,你又追着宋吟柔而去,我能不知道吗?可你就没有想过,府上人怎么看?”
陈老夫人试图说服,陈宴清却决心已定,“府上人谁都不敢说,对外也无人知道其中缘由,吟柔到了府上就是寻常丫头,我对她动情在先,如今她一不在是奴籍,二则是陈家的恩人,我娶她,合情合宜。”
“你要娶她?”陈老夫人失声问。
旋即高声勒令,“我绝不允许!陈家可以好好供着她,绝不亏待她一分一毫,但你若要娶她,绝不可以!除非,你别认我这个祖母了!”
“祖母说这样的话,就是在逼我妥协。”陈宴清淡声陈述。
陈老夫人亦不想逼他,她这么做了,无疑会与孙儿离心,可她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有违伦理的事发生在陈家。
她硬下心肠道:“你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陈宴清直接道。
他掀起眼眸看向陈老夫人,“祖母养我育我,我若不认祖母,就是天大的不孝,我可以不娶宋吟柔。”
话一出,陈老夫人大喜,但紧接着就听陈宴清又开口说:“我不娶她可以,但也此生也绝不会再娶任何人。”
他在陈老夫人震惊眸光下一字一句道:“言出必行。”
“你!”
陈老夫人说了你字,就再难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孙儿绝不是说笑,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你就那么喜欢她?”
“非她不可。”
陈宴清眼里的坚持让陈老夫人一惊。
而他开口却是低声道:“吟柔乖巧善良,定会好好孝顺祖母。”
陈老夫岂会不知他是在退步相求,因为她是他的祖母,他所敬重的人。
她沉默了许久,似是妥协般沉沉叹了一声,“你准备什么时候准备亲事。”
陈宴清微微一笑,“不急,还要办四弟的认亲礼,过后我再与他说,祖母也不妨再看看,我想祖母一定也会喜欢吟柔。”
“毕竟她是孙儿喜欢的人。”
第56章 第056章为她择门好夫婿
夜色已深,玉荷洗漱妥当准备回屋歇息,打眼看见陈宴清自院外进来,几步迎上前行礼,“三公子。”
陈宴清看着熄灯的正屋,“姑娘睡了?”
玉荷点头,“已经睡下了。”
“我去看看她。”
陈宴清跨上门槛,动作轻微的将门推看,然而他只进去一会儿,便很快走出来,眉宇沉肃:“宋吟柔人呢?”
玉荷吃了一惊,快跑进屋里,床榻上空空荡荡。
玉荷立刻急起来,“我看姑娘睡下才走的,怎么,怎么就不见了。”
陈宴清沉着脸走出院子,叫来青锋问话,同时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
问过青锋,得到的答案是不知吟柔去向,陈宴清直接去了巽竹堂,也许小姑娘是去寻她哥哥去了。
宋择安在屋内听到叩门声,走上来拉开门扉,“兄长?”
他折眉诧异问:“兄长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宴清笑语道:“过来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
宋择安退开一步,请他进内。
陈宴清环看过屋内,并没有小姑娘的踪迹,他却反而定下了心,四弟在此,她不会乱跑。
陈宴清掀袍落座,适才他脑子里全是宋吟柔前几次逃走时的画面,竟然险些乱了方寸。
不是逃跑,更不会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动她,玉荷说她是睡下后才溜走的,不是溜来来这里,那唯一可能去处……
想到答案,陈宴清轻折的眉心松出笑意,眸光抬起看向宋择安,“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只管与我说。”
宋择安并不习惯被人如此照顾,事实上对于这个兄长,他感激多于情感,“一切都很好。”
陈宴清颔首,“说起来,有一样东西该给你?”
宋择安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匣,“这是母亲留下的一对玉指环,与我手上的同出于一块玉料。”
陈宴清低声说着,将锦匣推至宋择安面前,“如今,终于可以给你。”
宋择安打开匣子,将指环拿到手里,轻微的分量,压在他手里却很沉。
“母亲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将你找回。”
宋择安沉默许久,将扳指佩戴到指上,白玉的扳指贴合在关节下,“什么时候,带我去祭拜母亲。”
陈宴清会心而笑,“等你的认亲礼结束,我们便去祭拜母亲。”
宋择安郑重点头。
“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起身时,陈宴清瞥见摆在桌角的瓷瓶,眉头稍折,“你还在服药?”
宋择安目光动了动。
“也是我疏忽,如今你伤势不知恢复的如何,明日请郎中来给你看看。”
“不必麻烦。”宋择安想也不想就拒绝。
陈宴清再度扫看过那个瓷瓶。
宋择安笑道:“这就是强身的药,我心里有数。”
陈宴清笑着点头,语气却不容置喙,“看看稳妥些,小柔也能放心。”
听他提起吟柔,宋择安终于点了点头。
……
萧篁居。
吟柔枕臂伏在陈宴清的书桌上,乌眸轻眨盯着门扉的方向,见门被推动欣喜想要坐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还是选择把眼睛闭起。
听到脚步声靠近,吟柔呼吸变得紧张起来,脸庞被陈宴清的大掌抚住,交叠的眼睫没忍住颤了颤,干脆装着困倦的模样睁开眼,轻声呢哝,“你回来了。”
陈
宴清笑看着她,“怎么不睡觉跑来我这里了?”
吟柔仰起脸庞,“我见老夫人叫你去说话,不放心。”
“嗯。”陈宴清轻点下颌,弯腰将人横抱起,“坐我身上来。”
吟柔也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双腿曲蜷,将人缩进他怀里。
看陈宴清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吟柔额头抵着他胸膛,试探问:“老夫人都与你说什么了呀?”
陈宴清瞥了眼她忽闪忽闪的乌眸,笑道:“问我什么时候娶你。”
吟柔唰的抬睫,对上陈宴清幽邃含笑的眸子,脸颊一烫,支支吾吾道:“我是问哥哥的事,老夫人可有说什么?”
陈宴清唇畔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也不戳穿她,正儿八经回:“四弟回来,祖母自然欢喜。”
“那就好。”吟柔一边说着点点头,将脸庞重新贴靠回陈宴清胸膛上,咬了咬唇,轻细开口,“那你怎么回答的。”
陈宴清胸膛震动出笑声,擂鼓搬敲在吟柔耳侧,羞得她面红耳赤,恼道:“你笑什么!”
陈宴清垂眸笑看着她鲜红娇艳的脸庞,娇的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看吟柔皱起鼻尖,他好声好气的开口哄道:“我是高兴,你终于知道惦念我了。”
吟柔哪里听不来话,涨红着脸干脆厚颜到底,“那是该高兴。”
陈宴清笑得愈发愉悦,在她绯红的耳尖上吻了吻:“乖宝儿。”
羞人的称谓从陈宴清口中说出,带着别样的宠溺意味,吟柔娇气哼着细声,将通红的脸庞埋蹭到他颈窝。
*
第二天,陈宴清就请了林郎中来为宋择安把脉,吟柔也跟着一同前去。
林郎中仔细替宋择安把脉,吟柔的目光却落在他指上的那枚扳指上。
严丝合缝,矜然无暇……
吟柔又悄悄转眸去看陈宴清手上那枚,除去那一缕沁进玉身的血丝,几乎一模一样。
吟柔低头咬唇,真的是认错了。
陈宴清瞥看向她,就将她将两条纤细的眉毛拧的紧紧的,不知是在苦恼还是懊悔。
那边林郎中已经放下诊脉的手,陈宴清收回目光看过去,“如何。”
“这位公子的旧伤确实严重,可见当初是九死一生,能熬过来已经是奇迹。”
林郎中的话让吟柔心头揪紧,根本不敢去想哥哥到底受了多重的伤,陈宴清神色也十分沉重。
林郎中又安慰说:“不过好在已经过去,如今伤势恢复的大好,除了还需调养,问题不大。”
吟柔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宋择安打趣她,“这下放心了?”
吟柔撅着嘴点头。
陈宴清则看向宋择安说:“你吃的药也让郎中看看了。”
“不用了吧。”
“按症调方,一种药服久了未必还有效果。”
陈宴清如此说了,宋择安只能将药瓶拿出来,林郎中倒在手里看闻过,“这药确实能滋补身体,但是药效太弱,我再重新调配。”
“让我看看。”陈宴清抬起手心,林郎中将药倒在他手里。
他见过宋择安服药,倒处的药丸,似乎比这还要小一些。
陈宴清屈指拨转了两下掌心里的药丸,不动声色的放下,“那就请林郎中去开药。”
*
筹备认亲宴,陈府上下可谓忙碌,除了陈家这边的亲友要通知,乌兰那边亦要送去请帖,各种琐事马虎不得。
乌氏为了体现自己的得体大度,将这事大包大揽了下来,拟定了名单,就赶忙拿去让陈老夫人过目。
陈老夫人斜靠在罗汉床上,翻看着宴请的名单。
“母亲看看,若有遗漏的,我立刻去补上。”
陈老夫人又看了一会儿,合上名单,“你这名单很仔细。”
乌氏融融而笑,“那就好,我这就让人写了帖子去送。”
“不急。”陈老夫人却摆手,“先将宴席的事安排好,帖子可以慢慢送。”
陈老夫人这么说,乌氏自然点头照做。
“泠姐儿那丫头呢?”陈老夫人想起问。
提起女儿,乌氏表情微哂,“邀了几个友人在兰园赏兰作诗呢。”
乌氏生怕陈老夫人要不悦,却听她道:“聚聚热闹是好事,让她将宋吟柔也带去,也算是我们陈家的姑娘,一起走动走动,认识认识人。”
“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去交代泠姐。”乌氏满口答应。
走出瑞福苑脸色就难看了下来,老夫人是真将宋吟柔当回事了。
只是她气也无用,差人去交代了陈泠雪,让她去请人。
……
陈泠雪的丫鬟来请时,吟柔正在院子里交玉荷修剪花枝。
看到陈泠雪过来,心中不免诧异,放下手里的剪子问:“六姑娘怎么来了?”
陈泠雪脸上没好气,“祖母要我带你一同去赏兰。”
吟柔知道陈泠雪不喜欢自己,她也没想过要去多接触,只是这既然是陈老夫人意思。
吟柔思忖再三,点点头,“六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吟柔很快换了衣裳出来,素净的缴玉白裙衫,没有过多的妆容的点缀,却反衬的她容颜脱俗。
惯是会搔首弄姿,陈泠雪暗讽了声,冷然道:“那就走罢。”
陈泠雪请了不少友人,男女皆有,年岁也都相仿,见她带着人过来,纷纷好奇看过去。
认亲宴虽然还没办,但陈家四郎找回的消息多少传出了一些风声,众人心里猜测莫非这就是宋家的女儿。
打量的目光落到吟柔身上,在看到她容貌的那刻,或多或少眼里都透出惊艳。
“不知这位姑娘是?”一位与陈泠雪交好的女子问。
陈泠雪心里不喜欢吟柔,但陈家的颜面还是要顾的,扯着笑道:“这位就是宋姑娘。”
吟柔点头与众人致意,她本也是官宦之女,待人接客的礼数不比谁差,盈盈一个点头,落落大方。
在座的也都对宋家的事有所耳闻,看她的目光里有着同情,热络的邀请她落座。
吟柔与几人谈天时也不会怯场,谈吐间展露的学时让陈泠雪都吃了惊。
转头看向吟柔,她一直把她当以色侍人的玩意,甚至做好了带她过来会丢面子的准备,却忘了她本来也是出生名门。
陈泠雪心里不由多了份怪异的感觉。
吟柔与一中女子谈笑言欢,在旁的郎君不少眼里已经流露出欣赏和倾慕。
桑嬷嬷搀扶着陈老夫人站在兰园外,她在陈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如此瞧着,这位宋姑娘言谈倒也得宜。”
桑嬷嬷有心想劝,但陈老夫人却早就铁了心,绝不会同意宋吟柔嫁进陈家,那日她对三郎说的话,也不过是拖延之计。
“老夫人真打算为宋姑娘相看?”桑嬷嬷问这话时,心里都没着没落。
三公子对宋姑娘的重视程度,她可看在眼里。
“我没法说服三郎,就只能从宋吟柔这里下手。”陈老夫人眼神决然,“泠姐邀来的这几个男子无论家世品貌,配她一个孤女都绰绰有余,现在认她挑,陈家也会给足她嫁妆脸面,她总不能这样不识趣。”
第57章 第057章“宋吟柔,你可是对我下了……
陈泠雪听吟柔与几人品论着兰花,头头是道,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装懂,刁难道:“我这里有一盆墨兰不知为何开始枯腐,你那么懂,不如帮我看看。”
吟柔点头,“我先看看。”
陈泠雪看她还真敢应下,花匠都看顾不好,她能看懂?别到时候丢了面子。
她也不含糊,让人去端了花来。
吟柔走上前检查,见兰花的根颈上布着白色的病斑,“这是白绢病。”
说着也不嫌脏,用手指拨了拨面上的土,“所幸还没有蔓延只全部根系,只是这盆用不得了,需得换泥换土,在用百步狼毒这类可以杀虫害的药材熬了喷洒。”
她说得根据分明,在旁人都听得纷纷点头,陈泠雪将信将疑,“那我叫人试试。”
“宋姑娘实在聪颖。”有男子忍不住夸赞。
吟柔抿了个笑,“兰花适宜温暖的气候,六姑娘能养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我也是因为见的多了。”
陈泠雪何须她帮腔说话,撇撇嘴转开目光。
陈老夫人注意着院里的动静,桑嬷嬷忽然凝声说:“好像是三公子来了。”
陈老夫人转身往远处的小径看过去,果然是陈宴清。
眸光不由的一紧,他怎么这时候来了?看方向就是朝着兰园去的,陈老夫人紧抿着唇对桑嬷嬷道:“我们先走。”
兰园里,陈泠雪让下人将花搬下去。
有细心的男子注意到吟柔手上还沾着土,殷勤从袖中取帕子,“姑娘擦一擦手。”
吟柔看着递到面前的帕子,婉拒道:“脏了公子的帕子。”
“无妨。”那人急声说。
望向吟柔的目光流露着倾心。
陈宴清跨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只这一个,那些落在吟柔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觊觎。
觊觎他的人。
陈宴清压了压嘴角:“好热闹。”
众人闻声转过目光,见来的是陈宴清,脸上皆都透着吃惊,不想他会过来。
陈宴清虽比在场的人都年长,但大的并不算多,只是他在他们的年岁早就掌管了陈家的生意,沉稳不显山水,能力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与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男子面对陈宴清时都带了敬重,至于女子,拘束之外,还有羞态。
“三哥怎么来了?”陈泠雪不解问。
“路过,看到你们这热闹,就进来瞧瞧。”陈宴清看似随意的解释,目光却精准落向了吟柔,扫看过她落了脏的手,“怎么将手弄脏了,过来,我带你去洗。”
在场无人不吃惊陈宴清对吟柔的态度。
但这时候,他们想的还是宋家对陈家有恩,又是四公子的妹妹,兴许三公子也是将她当妹妹来看待。
吟柔却清清楚楚瞧见了他眸里的不悦,还有那脉脉裹来的占有欲,他一定是瞧见那位公子给她递帕子了。
“过来。”再次开口时,陈宴清已经伸出了手。
吟柔绝对相信,她如果再不过去,他会自己走过来。
她快走上前,陈宴清直接握了她的手在掌中。
众目睽睽之下双手缠握,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意味。
吟柔心跳直接停了半拍,这不是等于告诉旁人他们的关系,脸颊轰然烧的滚烫。
在场对陈宴清心存仰慕的女子神情无一不低落,男子则纷纷收了心思,方才给吟柔递帕子的那人脸色尤其紧张,这些人里,最不能接受的则是陈泠雪。
她紧紧盯着两人的手,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换了谁她都能接受,可她怎么也没想过三哥会和宋吟柔有牵扯,她可是伺候过父亲的人啊!
而且三哥不是要与赵姐姐成亲的?
陈宴清无视众人的目光,牵起吟柔,“走吧。”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有人就忍不住问陈泠雪,“三公子和宋姑娘。”
“我三哥只是把宋姑娘当妹妹照顾。”陈泠雪言辞凌厉,“你们可别胡说。”
可这话陈泠雪说的自己都不信,旁人或许有可能,可这是三哥啊,最是重规矩,最难亲近。
……
吟柔被陈宴清带着回到了晚棠院,他吩咐玉荷打来水,握着吟柔的手浸到水里,五指交错进吟柔的细指间,细细柔洗。
粗粝的掌纹沾了水揉在吟柔手上,带出别样的痒意,见沾着的泥已经洗干净,陈宴清却仍没有停的意思,吟柔小声提醒,“已经干净了。”
陈宴清看着水里洁白的柔荑没有作声,他当然知道干净了,可那些人的觊觎让他觉得脏,半分都不能留在小姑娘身上。
吟柔偏头瞧着他的神色,屈指在他掌心滑过,“你吃味了呀。”
陈宴清默了几许,拿过一旁的帕子,捞出她的手慢慢擦干。
吟柔故意使坏招他,“那位公子只是好心递个帕子,又没碰着手。”
“他倒是敢。”陈宴清声音清清冷冷。
捏着吟柔的手指放在齿尖轻轻咬。
“唔。”
细细的刺麻让吟柔忍不住轻吟出声。
陈宴清放轻动作用舌头卷住她的细指,缓慢舔吻,薄唇辗转过她的指,分一下都难分难舍,吟柔眼睛晕晕的,登时不敢去看。
想要扭头,陈宴清的目光却紧攫着她,“宋吟柔,你可是对我下咒了,我当真是。”
陈宴清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想不明白,末了,也懒得去执着,如同认命般,含着她的指低语,“当真是,一刻都不想离了你。”
浑哑的低语声让吟柔耳朵都烫的受不了,急忙抽出湿透的指,反手用掌心捂住他的嘴,羞声嗫嚅,“别说了。”
玉荷不自然的声音从门口传进屋内,“三公子。”
陈宴清拉下覆在唇前的柔荑,“说。”
玉荷把头低埋下,“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您去商议四公子认亲礼的事宜。”
吟柔本就羞极,闻言低声催促他,“那你快些去。”
陈宴清揉搓了一下掌中的柔荑,须臾才松开,往瑞福苑去。
青锋步履行疾,自外院进来,找到陈宴清。
青锋不会轻易进内院,陈宴清停步看向他,“有何事?”
青锋递上拿在手里的书信,“回公子,二爷送来的信。”
陈宴清蹙眉,“二叔的信?”
他们从京城离开回到西玉关过去的并不久,那这信就是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送出的。
陈宴清目露犹疑,揭过信展开。
青锋站在一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寸凝过一寸,心中猜测莫不是二爷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陈宴清执信的手握紧,饶是镇定如他,这一刻眼中也遍布了惊怒。
*
陈老夫人等在正厅,看陈宴清进来,便笑着招手让他坐下。
“祖母。”陈宴清问候了声,走过去坐下。
陈老夫人眉眼间满含着笑意,“宾客名单倒是都拟好了,你看看。”
“祖母过目就是。”陈宴清答得心不在焉。
陈老夫人不赞成道:“这是大事可马虎不得。”
陈宴清这才接过翻看过,须臾合拢册子,“没什么遗漏。”
“那就好。”陈老夫人语气郑重,“等回头我就让人去送帖子,其他都好说,就是你外祖那边。”
陈老夫人看向陈宴清,“我寻思是不是该你亲自送去,也好与他们说明来龙去脉,好让他们放心,如此也不会心里不踏实。”
陈宴清心中想着信上的内容,听完陈老夫人的话,略作思忖:“祖母言之有理,外祖不比得寻常亲友,确实不能太笼统。”
“不过这一来一回。”陈老夫人略有担忧。
“我抓紧些吧。”陈宴清说,眼眸里神色凝重。
陈老夫人颔首。
照二叔信上所说,那就已经有半年多,希望还来的及,陈宴清沉思着,觉察到陈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笑道:“这几日,就劳烦祖母替我照顾好四弟和吟柔,特别是吟柔,别为难她。”
陈老夫人心下一滞,旋即剜了他一眼,“你这叫什么话。”
陈宴清低头笑笑。
……
为了快去快回,陈宴清没有多做耽搁,安排过商会的事,又分别交代了吟柔与宋择安,就动身往关外去。
陈宴清有心让宋择安接触陈家的产业,便趁着这次让他多去商会,宋择安每次前去,则都会带上吟柔。
日子过的也甚是快,转眼便过去了半数时日。
这天两人回到府中,天色都已经半暗,吟柔走下马车,对宋择安道:“哥哥早些去休息。”
午时起她就觉察到哥哥状态不对,好像很疲累,转会儿转头一看,发现他头上都是冷汗。
“你怎么了?”吟柔吓了一跳。
宋择安执袖擦了把额头的汗,“没什么,确实有些累了。”
“那你快去歇着。”吟柔扶住他,“我扶你去。”
“又不是不认得路。”宋择安笑扶开她的手,“你也赶紧回去。 ”
留下来没跟出关去的书砚走上前,“我陪四公子去就是。”
吟柔这才松开手,又叮嘱了几句,才往自己院里去。
*
瑞福苑。
陈老夫人见桑嬷嬷从院外进来,出声问:“回来了?”
桑嬷嬷点点头,“四公子和宋姑娘都回来了。”
陈老夫人沉默了许多,吩咐说:“去吧泠姐儿找来。”
“老夫人……”
“去。”
桑嬷嬷叹了口气,往外走,不想才走到院里,就遇上急冲冲跑进来的陈泠雪。
桑嬷嬷见她满脸的急切,赶忙问:“六姑娘这是遇找什么事了?如此着急?”
“我要见祖母。”陈泠雪张望向屋内,“祖母可在?”
桑嬷嬷点头:“老夫人就在里头呢。”
陈泠雪提着裙子就跑进了屋里,大喘着气,“祖母,您快想想办法,出事了祖母!”
陈老夫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慢慢说。”
陈泠雪神色乱如缠麻,张着嘴像是极为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是三哥,三哥他和宋吟柔。”
她那日看出不对劲后,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又不敢声张,又怕真是她想的那样,就想着去找机会提醒赵姐姐。
哪知去到赵府,才从赵姐姐口中得知,宋吟柔早在父亲刚过世的时候就勾引了三哥。
三哥还放话绝不会娶赵姐姐。
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宋吟柔的错。
她急切看向陈老夫人,“祖母,你可以定要想办法啊?决不能让三哥做糊涂事。”
陈老夫人苍老却精锐的眸光落在陈泠雪脸上,好一会儿,沉沉的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没办法。”
陈泠雪愣住了好一会儿,“祖母也知道?”
陈老夫人连连摇头,“我早就与你三哥说过,可他根本不听。”
“三哥是被那狐狸精迷惑了!”陈泠雪声音里满是对吟柔的厌恶。
“不可这么说。”陈老夫人立刻呵斥,“她是陈家的恩人。”
陈泠雪咬紧唇瓣,极为不服气,又无法辩驳。
陈老夫人手拍着起伏不定的心口,陈泠雪见状忙去给她顺气,“祖母万不可动气。”
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三哥我说不通,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姑娘能想明白,可我也不好去与她说。”
“我去!”
陈泠雪义愤填膺,她不信宋吟柔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
陈老夫人见她风风火火跑出去,急声唤她,奈何人已经跑远,她放下手,收起脸上的情绪,叫了桑嬷嬷进来。
“快去请人吧。”
“老夫人……”
桑嬷嬷刚开口,就被陈老夫人打断,“去!”
第58章 第058章回江宁
吟柔朝着晚棠院的方向慢走着,陈泠雪自后快步追上来,将她吓了一跳。
吟柔见她急切喘着呼吸,望向她的目光厌怨非常,“六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宋吟柔,不要装傻充愣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吟柔冷下容色,“六姑娘到底要说什么?”
陈泠雪见她还要装作无辜,冷笑点头,“好,我问你,是不是你勾引的三哥!”
劈头而来的质问让吟柔顿失了声音。
陈泠雪见她这样就是默认了,果然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你知不知道三哥本是要与赵姐姐成亲的,你抢了她的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吟柔发不出声音,她那时为了活命,也不知道赵姑娘的事,等之后,一切都已经失控。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鸠占鹊巢?你别忘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是我父亲的侍妾!你怎么还敢妄想嫁给三哥?”陈泠雪将长久以来对吟柔的不满都宣泄了出来,越说越过分,言辞锋利难听。
吟柔脸色苍白,“我那时没有办法。”
“那现在呢?”陈泠雪鄙夷的看着她,那目光让吟柔难堪至极。
她的所有不堪在陈家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你现在有办法了吧,你还缠着三哥做什么?”
“我们是真心。”
话没说完就被陈泠雪打断,“我看你就是用救命恩人的身份来逼迫的三哥,现在三哥还想为了你顶撞祖母,你不羞愧吗?”
“你别忘了你是伺候我父亲的!当初就该让母亲发卖了你!”
陈泠雪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吟柔,“你就是那个时候勾引的三哥吧?所以他赶来救下你!宋吟柔,你怎么那么下贱!”
吟柔浑身冰冷,哑口无言,那时确实是她,可她不是下贱,她只是为了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没有办法。
陈泠雪抬手指着吟柔,“你若还要些脸面,就不要纠缠我三哥,看在你父亲旧了四哥的份上,陈家会好好待你,要不然,下场你自己清楚!”
飘飘渺渺的说话声随风抵到假山后,书砚一张脸煞白,想出言呵制可肩胛骨被宋择安死死叩着。
那头陈泠雪已经丢了狠话离开,独留下吟柔站在原地,消瘦羸弱的身姿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要倒了。
宋择安双眸充血,满是心疼的望着她,口中挤出话,“是真的吗?”
侍妾、发卖、还有那些鄙夷的字眼,他们怎么敢用在小柔身上,她都经历了什么?
宋择安抓握在书砚肩上的五指扼紧到发抖。
钻心的痛楚从肩胛升起,书砚却不敢挣,“四公子,这里面有误会。”
宋择安怒喝:“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
吟柔失魂落魄的回到晚棠院,脑子回荡着的全是陈泠雪的话,每一个字眼都让她难以抬头,唯有不断的深呼吸,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浑浑噩噩的跨进院门,看到玉荷在院内焦急张望,吟柔想打起精神朝她笑笑,余光却看到桑嬷嬷也在。
桑嬷嬷嘴角带着笑,眸光却难掩严肃,“宋姑娘可回来了,老夫人等您呢。”
她望向敞着门的正屋,屋内光线昏暗,只能模糊看到陈老夫人的身影。
吟柔心里似乎有些什么预感,但是她实在没有心力去想,木然走进屋子,屈膝请安,“老夫人。”
陈老夫人望着她笑得和蔼,“回来了,快坐。”
吟柔走到一旁落座,陈老夫人又关切道:“累坏了吧。”
吟柔轻轻摇头,“不知老夫人来找吟柔,是有何事?”
“就是来看看你。”
吟柔疑惑望去,陈老夫人笑得尴尬了些,“其实,是我这老婆子有事求你。”
吟柔屈了屈指尖,“老夫人言重了,您直说就是。”
陈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才似难以启齿道:“是陈家欠了宋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按说应该好好报答你,可是,你与三郎的事。”
陈老夫人抬起深邃的眼眸望着吟柔,“我真的不能答应,不是我不喜欢你,实在是过去的事。”
吟柔到现在才确定,陈家人没有接受过她,陈泠雪也好,陈老夫人也好,他们心里永远都记得,她曾经是一个奴,是一个妾婢。
自尊让她先掉头就走,可是哥哥在这里,他们是哥哥的亲人,还有陈宴清,他们好不容易才交了心,为什么要因为旁人的看法而放弃。
“我只是在陈老爷身旁侍候生活,没有其他,我可以发誓。”
“那又如何?”陈老夫人坐直身体反问。
吟柔结巴了一下,“我与陈老爷并无。”
“旁人信吗?陈家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要他们怎么看三郎,让他怎么在人前抬头?”
陈老夫人一声声的逼问击溃着吟柔的内心,看她面无血色,陈老夫人也于心不忍,“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与三郎分开,我会拿你当亲孙女看待,为你择一门最好的亲事,备上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吟柔双眸空洞,顿顿摇头,“我要你们的嫁妆干什么,我姓宋,我父母自给我留了嫁妆。”
“你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
陈老夫人痛声震问,须臾,她点点头站起,“好,我给你跪下,只要你肯放过三郎。”
吟柔猛地退了一步,她没有不放过陈宴清。
身后的门被哐当一声重重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摇晃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陈老夫人低身的动作一顿,看向门外的人,“四郎。”
哥哥?吟柔仓皇回神,正欲扭头,宋择安已经走到她身旁,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护进怀里。
陈老夫人抹了把泪,对宋择安道:“四郎你放心,祖母一定会好好对待宋姑
娘。”
“陈老夫人省省吧。”宋择安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陈家既然如此瞧不上我们兄妹,我现在就带着妹妹离开。”
陈老夫人拔高声音,“你这是什么话?”
“我的话就是说,我们兄妹二人,与陈家再无瓜葛。”宋择安声音冰冷。
“你可是陈家的子孙。”陈老夫人说话人在发抖。
宋择安笑得可怖,他对陈家没有任何感情,可他们对待吟柔的所作所为却是真!
想到她经历的种种,他就想杀人。
“我姓宋,永远不会做你们陈家的子孙。”宋择安抬手取下手里的扳指,厌弃丢到地上。
握紧吟柔的手,“我们走。”
吟柔盯着那枚滚到角落的扳指,心慌意乱的抓住宋择安,“哥哥,大哥哥还没回……”
“走!”宋择安厉喝打断她,拉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老夫人扶着案几的边沿,久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的跌坐回凳中。
桑嬷嬷疾步跑进来,“老夫人。”
“我没事。”陈老夫人摆摆手,声音轻低。
桑嬷嬷不住朝着吟柔和宋择安离开的方向张望,“老夫人真就这么让他们走?”
“宋姑娘就罢了,可四公子。”桑嬷嬷欲言又止。
“不然呢。”陈老夫人眼中有悲痛,更多的是果决,“你也看出来四郎对宋吟柔那个妹妹的态度了。”
“可,那毕竟是陈家血脉。”
陈老夫人心里又岂会不痛,可她必须要权衡出对陈家最好的方法,“四郎丢失的那么多年,陈家也都过来了,三郎才是支撑陈家的关键,我如何也不能让他被一个女人毁了名声,毁了陈家在百姓心里的地位。”
桑嬷嬷愁紧着眉,见陈老夫人心意已决,再说无用。
“去告诉乌氏,请帖不用发出去了。”
……
吟柔一路被宋择安拉着出了陈家,她瞒了那么久,哥哥还是知道了,他一定气急了。
方才书砚赶来,都被他一脚踢翻。
吟柔去看宋择安冷峻铁青的脸,“哥……。”
宋择安只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哥哥在,我带你离开,谁都不能再欺你。”
雇了马车,宋择安直接吩咐出城,没有片刻的迟疑。
*
乌宅。
乌昭野与陈宴清并行着,走在廊桥之上,英朗的眉目间喜色难抑,“这次果然是天大的好事,这么多年,我真的以为找不到表弟。”
“亏得你没有放弃。”乌昭野感慨轻拍他的肩,转过眸,却见他什么凝重,“你有心事。”
“乌兰泛种有阿芙蓉。”
陈宴清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乌昭野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你不是知道。”
“阿芙蓉成瘾者,可还有什么方法住他们戒除?”
乌昭野脸色严肃下来,放下搁在陈宴清肩上的手,“谁?”
阿芙蓉原是用于重伤者医治的药材,非必要不会有人去碰,却也不排除有人贪图阿芙蓉带来的欲仙欲感,不要命去沾。
陈宴清压了压嘴角,“我问你可有戒除之法。”
乌昭野摇头,“你应该见过不少染上瘾的,要么吃得家中人财两空,露宿街头,直到死,要么是家底足够富足的可以供他吃到死。”
陈宴清握紧双拳,二叔的信上写,四弟重伤命悬一线,那时为保他性命不得已用了阿芙蓉来帮助医治,如今,他早已经对阿芙蓉上瘾,日常吃的药便是。
他应当是想过要戒除,更怕他们担心,所以请二叔相瞒。
“乌兰那么多药医,难道就没有治法?”
陈宴清遽然转过身,凌厉的眸光让乌昭野一惊,“阿芙蓉瘾发作时,人会痛不欲生,想戒更是与油烹火煎无异,是有挨过,少,少之又少。”
陈宴清沉吟道:“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
陈宴清赶回西玉关这日,才进城,就被冲上来的书砚挡住了马。
青锋严明手快拉停马匹,没好气的骂:“你找死啊。”
书砚没空回他,朝着马车内急声道:“公子,出事了。”
陈宴清掀起垂悬的布帘,看着书砚。
书砚平了平呼吸,“四公子知晓了事情,一怒之下带着姑娘走了,已经出城数日。”
陈宴清脸色可见的沉下。
第59章 第059章失控发狂
离开西玉关后,宋择安便带着吟柔一路南去,两人白日赶路,夜里就宿在客栈。
临近傍晚,宋择安让车夫找了就近的客栈停下,对吟柔道:“你先在此等一会儿,我去安排住处。”
吟柔轻嗯了声点点头。
宋择安跳下马车,走近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卧房,又出来接吟柔。
走下马车,吟柔朝着西玉关的方向望去,算日子,陈宴清应当已经回去了。
宋择安问她,“在看什么?”
吟柔摇摇头,随着他进到客栈,宋择安送她道房间外,叮嘱她好好休息。
吟柔踌躇开口,“哥哥,我有事想与你说。”
她当初去到陈家是意外,后面发生的种种说到底不能怪陈宴清。
宋择安看过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根本不听她说,“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他推着吟柔的肩让她进去,然后带上门离开。
吟柔看着紧闭的房门,泄气的垂下肩,他们这样离开,陈宴清回来必定会着急,陈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吟柔恹恹趴在桌上,天色越来越暗,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和哥哥解释清楚,起码不能让他怪罪于陈宴清,他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手足。
吟柔推门走出去,来带隔壁,轻扣了扣门,听里面没有反应,小声问:“哥哥,你睡了吗?”
里面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你有事吗?”
吟柔皱起眉,哥哥的声音怎么好似不对,就跟之前在陈二爷府上听到的相似。
“哥哥,我有事找你。”
“别进来。”
吟柔已经推开了门,一进屋她就吓到了,宋择安的左手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
“哥哥!”
吟柔惊呼跑上前,“你怎么受伤了?”
宋择安头上噙着冷汗,目光有些涣散,似乎熬了好一会儿才聚起眸光,“不当心打碎碗,划了个口子。”
吟柔四下看了圈,也不见有碎瓷,她也顾不上问,托起他的手要检查,“我看看伤的如何。”
宋择安往后避了避,“有什么好看,去问店家有没有伤药,要一些来,我包伤口。”
吟柔点着头,急匆匆往楼下跑。
宋择安收回目光,卷起袖子,深可见骨的伤口足有三寸长,温热的鲜血汩汩往外涌。
宋择安却似不怕痛一样,用指腹狠戾按在伤处,直到剧痛席卷,浑身遍布冷汗,他才粗喘着松开手。
起码痛意还能克制。
吟柔噔噔噔跑上楼,手里捧着伤药,清水和白布,看到曝露的伤口,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我替你包扎。”
她抖着手拧了帕子,替宋择安擦去伤口处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抱扎上,“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点,伤的那么严重。”
宋择安听着她哽咽的责骂声,笑道:“我下次小心些。”
“还有下次!”吟柔抬起眼睛瞪他。
“怎么如此凶?”宋择安皱紧眉。
吟柔气得将包扎的布攥的紧紧的,宋择安吃痛,眉眼却挂着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吟柔这才作罢。
宋择安垂下疲惫的双眸,“若无事,就去睡吧。”
吟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哥哥,我们即便要走,是不是也该与大,与三公子告知一声。”
宋择安一听她说这个,脸色就沉了下来,“没必要。”
吟柔被他的神色吓到,声音也变轻,“他,帮了我们很多,如果没有他,我等不到见到哥哥。”
“那是陈家其他人造的孽,他只能算是偿了些罪。”
“可是,
我,我们。“吟柔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解释她和陈宴清的关系。
宋择安早已经从书砚那里逼问出了个大概,他掰过吟柔的肩头,“你还小,不懂什么,只觉得他护了你,所以依赖他,可这些又如何抵的过陈家的伤害。”
“我是真心。”
“够了。”宋择安打断她。
在他看来,吟柔对陈宴清的情感只是发自于他救她于低谷的感激,而这一切本都不该发生。
他厌恨陈家,更恨自己。
对上吟柔怯怯的眸光,他深呼吸控制情绪,“等我们回到江宁,一切都会过去。”
*
翌日,天刚亮,宋择安就带着吟柔启程。
一路上气氛低迷,不是因为陈家的缘故,而是吟柔感觉到宋择安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劲,时常会走神。
有时自己唤他,他会恍惚很久才反应过来,性子也变得急躁,起初她还当时因为他在对陈家的事生气,后来则发现不是。
哥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却会因为一点小事情绪激动。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那天的伤虽然深,却也没有几日都不见好的道理。
看到宋择安用手握在伤口上,吟柔以为是伤口疼痛,“我看看你伤的如何。”
宋择安迅速抽手,她一时不防,手背磕撞在了窗框上,痛意迅速窜起。
吟柔蹙眉揉着手背,转头却看到宋择安又在握着伤口,指腹紧扣在伤处,像是要掐进去一般,血迹很快洇透了袖子。
吟柔大惊缩紧瞳孔,“哥!你在干什么?!”
她奋力去掰宋择安的手,他再度挥开,也露出了手上的伤口,除了那一道,竟还有着深深浅浅,数不清的割伤。
吟柔紧捂住嘴。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从他袖中掉落。
宋择安额头上已经全是虚汗,青筋暴在额侧,双眼滚着血丝,隽朗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又开始了,如百虫噬心的痛苦爬满全身,侵蚀着他的神识,根本不是寻常意志可以控制的,那中如同从心底深处爬出的无望感让人绝望。
只想要寻找解药。
解药呢?他胡乱翻找着。
吟柔看着他的样子,一下哭出声,扑上前,“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吟柔的哭声将宋择安的神志拽回了一点,不可以,不可以一错再错。
“我没事。”他勉励挽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样子有多吓人,“小柔别怕,我没事的。”
他弯腰捡起匕首,眸光怔松着抬手,想要像手臂上刺去。
“哥!”
吟柔大喊着抱住他的手臂,急得眼泪直流,“哥!你干什么啊,你别吓我好不好!”
“放开我,小柔!”宋择安用力压下匕首,颤抖的声音里裹着决绝,“不这样,我控不住。”
吟柔泪流满面,不停摇头,用了全力不让她伤害自己,纠缠拉扯间马车被撞得左右摇晃。
车夫赶忙拉停马匹,挑开帘子,“你们干什么呢?”
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话断在嗓子里,宋择安双眸充血,石径挥着匕首的骇人模样吓得他险些摔下马车,丢了鞭子扭头就跑。
“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别这样。”吟柔哭咽着苦苦哀求,“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你别吓我,我们去找大夫。”
宋择安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身体里如虫噬的折磨,不可再继续下去,他不可以的被控制,他不可让小柔看到他这幅样子。
他是哥哥,他是她的倚仗,他要撑住。
宋择安高举起匕首。
吟柔看他竟要往自己的腿上刺去,崩溃大哭出声。
逃走的车夫抱着截木棍冲进来,闭眼照着宋择安的脑后砸去。
一声闷哼后,是宋择安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吟柔瞳孔缩紧冲过去抱着他,浑身发抖,“哥哥!哥哥!”
她胡乱擦去宋择安身上的血,又去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她如同脱力般重重阖紧眼帘。
车夫丢了木棒对冲吟柔道:“姑娘赶紧跑吧,他疯了!”
“我哥哥没有疯!”吟柔情绪激动。
车夫看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提防,吟柔双手抱紧着宋择安,深深吸气,“他只是病了,只是病了。”
“劳烦你送我们去医馆。”
车夫一个劲儿摆手,“我可不敢,他若醒来再发疯。”
“我给你双倍的车钱。”
车夫犹豫再三。
“三倍!”
“那你可得确定他不伤人。”
吟柔情急点头,“快些罢。”
……
车夫加急驾着马车进城,吟柔一路仔细留心着宋择安的状况,时不时探他鼻息,眼泪掉下来,自己无声抹泪。
这一刻她不可遏止的思念陈宴清,若是他在,她一定可以不那么害怕。
车夫拉停马车,“姑娘最近的医馆就是这儿了。”
吟柔吸了吸鼻子,艰难撑起宋择安的身体,车夫挑了帘子一看,“姑娘哪抬得了他。”
他撸了袖子进来帮忙。
“多谢。”吟柔抽噎着,小声感激。
车夫摇摇头,“这一路来,我看这公子也不是什么恶人,病了嘛,都能体谅。”
两人扶着宋择安进了医馆。
身后一辆马车行过,车帘迎风半卷起,里面的人恰好看到了吟柔的半边身影。
“停下。”
……
医馆里就一个老郎中在,看到有人来送医,收拾收拾站起。
吟柔焦灼道:“请郎中快快给我哥哥诊治。”
“放下放下。”郎中指挥着两人将宋择安放到床踏上。
看到他身上有血迹和外伤,“这伤的可不轻啊。”
“不是这些。”吟柔根本不知道宋择安得的是什么病,只能尽力将他的症状说出来。
这是个小镇子,郎中医术也并不高明了,听她得描述根本判断不出问题,把过脉象,除去气血不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看这位郎君是邪风侵体,所致的气血逆乱,神智失常。”
吟柔将信将疑,“可我哥哥方才的样子分明十分痛苦,而且他说要解药。”
郎中诊不出缘由,只能道:“我开一个安神静心的方子,你先让他服下看看效果。”
吟柔没有其他办法,唯有先试试,拿了药,又让车夫送他们去客栈下榻。
三人前脚离开,后脚一人就进了医馆。
……
到了客栈,车夫帮着把人扛到屋内就赶紧走了,走到马车旁,瞥见地上掉了个瓷瓶,想起是方才扛那位公子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他捡起准备送回去。
才转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
吟柔喂宋择安服下药后,就一直在在屋内守着他醒来,看他动了动眼皮有清醒的迹象,吟柔大喜。
“哥哥…哥哥!”她迭声唤着宋择安。
看他睁开眼,吟柔眼里的喜色却骤然褪去,哥哥充血的双眸比方才还要可怕,眸光已经完全溃散。
他嚯的推开吟柔坐起,在身上胡乱翻找。
“哥哥,你在找什么?”吟柔急切问他。
“药呢?”宋择安抬起洞黑的眸子,“小柔,我的药呢?”
“我,我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肩膀就被宋择安抓住,“我的药呢!”
他双眸猩红盯紧吟柔,这一眼吓得吟柔发不出声音,滚着泪摇头,“……我真的不
知道。”
吟柔肩膀被他捏的生疼,他如同失控般的疯狂眸光更让她害怕,就好像只是有着哥哥的躯体,而并非是她熟悉的哥哥。
吟柔怕极了,一把推开他往后退,背脊撞在一具身躯上。
她神经紧绷着,这一撞让她惊惧不已,骇然回头,看清身后人的脸,更接连退了好几步,才颤出声问:“怎么是你?”
陈宴璘目光扫看过发狂失控的宋择安,继而滑到吟柔身上,“自然是来帮你。”
第60章 第060章相信我
吟柔迟疑了一瞬,立即做了送客的手势,“我用不着五公子帮忙,烦请你离开。”
她神色戒备,目光提防着陈宴璘,她才不会信他是要帮她。
陈宴璘却是退了一步,只是没有立即离开,“你可想清楚,我要是走了,他只会越来越痛苦。”
他的话让吟柔心惊,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哥哥是怎么回事。
吟柔仍然不敢信他,嗓音绷的紧紧的,“请你离开。”
疾言厉色的冷脸让陈宴璘生怒,攫着吟柔的脸,脑中却想起自己被陈宴清施过家法后,昏睡时的那场梦。
梦境里,没有陈宴清的参与,走投无路的宋吟柔终于试探着来找他,面对她怯怯的讨好,他渐渐生了怜惜,也是真心想疼她,只是后来母亲觉察不对,将他引开,将人发卖。
陈宴璘抬手去摸手背上那枚被吟柔咬出的齿印,他愿意相信那场梦境是真的,宋吟柔本就该是他的。
找不到药的宋择安扭头看到说话的两人,愣了一瞬,冲上前把吟柔拉至身后,“你是什么人?”
陈宴璘轻抬眉梢,“想必这就是四哥了。”
“滚,滚出去。”宋择安抬手将人往外一推。
陈宴璘被推着后退了几步,也不动怒,掸了掸肩头,笑道:“四哥怎么如此不近人情,我可是来帮你的。”
宋择安浑浊的眸光动了动,五脏六腑的生出的渴望往外爬,吟柔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
尤其是看陈宴璘从袖中拿出一小包东西后,他的眼睛像放了光。
吟柔急道:“哥哥你别信他!”
“我不信他。”宋择安敷衍说着,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陈宴清,“让我看看是真是假。”
陈宴璘悠悠一笑,打开纸包,既不是药而像是什么磨成了粉。
“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吟柔话没有说完,宋择安已经冲上前,一把抓过陈宴璘手里东西,仰头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口中。
疯狂的样子让吟柔吓得后退,宋择安却像是心满意足般微笑开,所有的痛苦竟然在短时间内都消散,他舔干净唇上残留的粉末,摇摇晃晃走回椅中坐下,闭紧眼眸似乎沉静其中。
吟柔看着宋择安的变化,吊诡的一幕让她心里的恐惧达到顶峰。
“你给我哥哥吃了什么!”
陈宴璘拍去手上残留的粉末,“有用不是吗?”
几人离开医馆,他就进去问了郎中宋择安的病情,他听了描述就猜测宋择安是阿芙蓉成瘾。
阿芙蓉在大虞甚少可见,但乌兰种植的却多,原是治重伤所用,可以减少痛楚,但也因为其会让人忘了痛楚,感到飘飘欲仙的特性,没有病痛的人也会吃食,且一旦吃上就根本戒不掉。
他见过不少吃阿芙蓉成瘾的公子哥,一辈子都要被这药控制。
陈宴璘眼中闪过玩味笑意,看向吟柔时,也是却带着受伤,“我是救了他,不是害了他,你不感谢也罢了,但也不用这么怀疑我。”
吟柔看着他惺惺作态的脸,“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好歹是我四哥。”陈宴璘轻瞥向宋择安,“血浓于水不是么?”
吟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陈宴璘抬了抬眉,“我是想说,四哥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治好的,你们住这客栈不方便,万一他再失控,这里也有陈家的产业,可以给你们安排一间宅子,等四哥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
吟柔没有去陈宴璘安排的住处,而是租借一间小院带着宋择安住下。
陈宴璘有一点没说错,一切得等哥哥的身子养好。
宋择安恢复正常已经是隔天,昏沉醒来,看到趴在床边睡着吟柔,眼中尽是悔恨与心疼。
抬手抚上她的发,吟柔一下惊醒,看到宋择安醒来,大喜过望,“哥哥醒了!”
说着嘴扁起,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生了什么病?”
宋择安以为她已经知道,他无法启齿自己成了被药瘾操控的药鬼,更不想自己在妹妹心里的形象沦为嗜瘾成性的怪物。
“只是旧伤残留的病症,故而需要一直服药缓解,那日没找到药,吓到你了吧。”
吟柔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是要一直吃药吗?”
“待好全就不用了。”
宋择安知道这话是自欺欺人,他戒不掉了,光是想到,他就开始浑身都便的渴望。
心里的厌恶让他痛恨自己,同时却又抵不过药瘾的诱惑。
吟柔似乎极相信他的话,“那哥哥好好休息,你手上的伤要好好养养。”
两人在小院住了几日,宋择安手上的伤恢复的还算快。
吟柔心里高兴,吃饭时还在与宋择安商量着什么时候启程的事,说着说着,就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吟柔安静吞下口中的米饭,转头去看宋择安,“哥哥你不舒服了吗?”
宋择安目光一晃,“没有。”
吟柔脑中已经浮现了他那日发狂伤害自己的样子,眼帘一颤,“我这里还有药。”
宋择安几乎是立刻问:“在哪里?”
吟柔喉间哽了哽,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包,这是陈宴璘走的那日留下的。
她刚将手递出,宋择安就抓过她掌心的东西,吟柔屈了屈指,满是希冀的问:“哥哥吃了就能好了吧。”
宋择安朝她一笑,“自然。”
吟柔怔松点了点头,继续与他商量动身的事。
心里则算着陈宴璘给的药够吃几日,离开前她得寻了医馆再去抓一些。
她拿着陈宴璘给的药粉去医馆寻药,然而走遍镇上的医馆,都买不到她要的东西。
吟柔知道没有药哥哥会怎么样,她情急站在医馆里求郎中,“您帮我想想,还有哪里能买到。”
“这东西在大虞就没什么人用,而且价格极高,我这原本是备了一些,可前两日被人全收了去,姑娘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吟柔一无所获的回去,陈宴璘留下的药已经只剩一顿了,怎么办?
而且她发现,哥哥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傍晚时候,她就看到他烦躁的在屋内踱步。
不可以让哥哥病发,她一定要找到药,她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哥哥。
她后退着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陈宴璘,就好像是掐着时间出现。
“急急忙忙去哪里?”陈宴璘仿若无事发生般问她。
吟柔咽了咽滞涩的嗓子,“你给哥哥的药,还有吗?”
“怎么?四哥又发作了?”陈宴璘轻飘飘的说着,抬眸朝里望去。
“给我。”吟柔凝紧的着声音,像只毛发竖起的小兽。
陈宴璘笑眯眯看她,“我上次都给你了,哪里还有。”
吟柔眼里浮着愤恨,她跑了那么多医馆都找不到药,一问都是这两天被人买走的,是谁做的已经一目了然。
陈宴璘笑意收敛,“我倒是还有一些。”
他声音稍作停顿,“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不是说……血浓于水。”吟柔声音很轻。
陈宴璘笑得后仰了仰,“你真信?还是装着不知道,我是为了你。”
他目光深深浅浅的走过吟柔周身,一股湿黏的阴冷感往吟柔骨子里钻,她头也不回的转身。
“你可想清楚。”陈宴璘在她身后悠然开口,“这东西有多难弄,不用我告诉你。”
吟柔站定浑身发抖,陈宴璘自后走上来,低腰贴靠近她耳畔,“你也看到了,他撑不了多久,过一会儿,他可能就会像条狗一样
来求着我给他药。”
吟柔倏然扭头,眸里满是恨不得杀了他的恨意。
陈宴璘冷沉下嘴角,“你想看到那样么?”
院外有脚步声传来,陈宴璘皱眉回头,却被迎面的一脚正踢在心窝,口中霎时反上一股血腥味,人更是被踢得连退了好几步。
他捂住心口抬头,见陈宴清阴沉着脸站在那里,脸色顿变。
他一路让人抹去宋吟柔的踪迹,还制造了他们往另一条路走的假象,没想到陈宴清还是这么快找来。
吟柔怔怔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宴清,以为出现的幻觉,眼睫一眨,忽的就哭出了声。
陈宴清朝她展开手臂,她飞奔哭过去,语无伦次的重复,“你来了…你来了!”
陈宴清紧紧搂住她发颤的身子,眸光凌厉逼视着陈宴璘,“滚。”
“三哥。”
“我让你滚。”
陈宴璘咬紧牙关,咽下喉间的血沫,冷笑着拂袖离开。
“哥哥他。”吟柔急切抓住陈宴清的衣袍,“药。”
她想说陈宴璘那里还有哥哥需要的药。
陈宴清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他朝院外的青锋喝道:“将药医带进来。”
青锋很快领着一名着异族装束的药医进到院内,吟柔只听那人问陈宴清:“病者可是里面?”
吟柔着急道:“是,我哥哥就在里面。”
她欣喜以为陈宴清带来的药医能有办法治好哥哥,却不想听药医说:“多找两个人跟我进来,先将人绑住。”
青锋挥了手,两个护卫立刻跟上前。
吟柔心慌大急,抓着陈宴清的手问:“为什么要绑哥哥,他身上伤还没有好,不是要治病吗?”
她急的语无伦次,一双眸湿红泛泪的眸子更是让陈宴清心疼不已,他捧住她的脸,低腰与她平视。
陈宴清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告诉她真相,“四弟不是病,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明白吗?”
屋内传来的嘶吼声和扭撞摔倒的声音让吟柔心都抽痛着,哭得更急,“不是吃药就好了吗?”
陈宴清低头抵着她的额,“相信我,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