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从白日转到夜晚,等到再度转亮,足足一天一夜,书砚站在头守的腿都麻了,里面才终于不再有动静。
书砚搓了搓自己麻木的脸,疲惫的双眼里满是大受折磨后的颓萎。
起初的里头的动静还不至于让他心惊,到后面时不时的微弱哭声,感觉气息随时都会断了,他简直怀疑宋姑娘还能不能经受住。
“备水。”陈宴清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书砚一个激灵,“是!”
他忙不迭跑下石阶,去到一旁的偏室,往浴桶里填满水又去叩书房门,“公子,都准备好了。”
吟柔昏迷不醒睡在陈宴清怀里,叩门声引得她不安缩紧身子,陈宴清折眉将她抱紧,看她没有再动才舒开眉宇。
过去的一日一夜,她无数次想要逃,哀求着,骂着,到最后只会本能的呜咽,都一概被他不留情的抓回禁锢。
陈宴清看过她身上到处可见的,被吻咬出的印记,闭了闭眼,眉宇出的神色复杂至极。
他那时就如同被欲\。望操控的畜生,甚至比对待她的每一次都要狠,不留余力的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记,要她时时刻刻都谨记着她是谁的。
甚至方才她一动,他都以为她是要逃。
陈宴清调息缓和下心神,扯下一旁的外裳披到吟柔身上,抱着她走出书房。
门一推开,充斥一室的暗昧靡浊气味就散了开来,书砚不自然的垂眸,直勾勾盯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
待陈宴清走至前头,他才敢抬起视线,悄窥了眼他怀里的吟柔,从头到脚都被罩得严严实实,可悄无声息的样子依然让人心惊。
吟柔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吧,不然怎么浑身都那么疼,不似被卢嬷嬷鞭笞时皮开肉绽的直观痛楚,而是欺进神魂心防的疼。
她被困在梦魇里,感觉自己在一间不见光的牢笼里横冲直撞,撞的浑身疼极了,绝望下终于看到有一点光亮,她拼了命的跑过去,短暂光明,她以为逃脱的牢笼,脚下却已经的万丈深渊。
无尽的坠落,摔的她连呼吸在发疼。
不要,不要这样欺负她。
陈宴清挽袖替她擦洗着身上的污浊,只听她突然抽噎起来,眼泪顺着闭紧的眼眶往外淌落,一滴一滴,有种好似砸在他心上的烫痛感。
陈宴清抬起手想替她把眼泪擦去,才碰到她,她就激烈摇头,“不要,不要碰我。”
她的缩逃让陈宴清沉了眸色,抓住她的手想让她不要乱动,吟柔却扭着腕子拼命挣扎推搡,水花被扬的四溅。
“不是你,不是你,我找错了,我知道错了。”
水花溅在陈宴清脸上,顺着他隽朗的脸庞淌落,衣袍上也洇出一滩滩如墨的痕迹。
他缓慢牵起眼帘,目光莫测逡巡着吟柔,浅声问:“你要找谁?”
吟柔却不再往下说,只缩着身子一个劲的重复,“不是你,你不是他。”
陈宴清沉沉盯看了她许久,忽而弯起唇角,笑意冷冽。
不是他,她想要的是裴玄霖罢。
吟柔意识迷蒙的缩在浴桶里,没了陈宴清的支撑,身子开始不稳的往下躺滑。
其实水不深,不会有事,但她迷迷沉沉,以为自己是溺水,本能的挣扎。
越动身子越是失去控制,水漫过肩头、咽喉,吟柔快要窒息了,仰着脖颈张口呼吸。
陈宴清心里盛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冷漠看着她挣扎,直到水流要漫过她的口,才伸手一把将人捞起。
“咳咳、咳……咳、咳咳……”吟柔咳喘着,人也从无休无止的梦魇里醒来。
四溅的水珠顺着眼帘淌落,她缓了许久,才勉强清醒一些,眼帘微微抬起,触到面前的身影上,又顿僵住。
***
她想躲开他,可她清楚,箍在她臂上的这双手于她已经不再是救赎,或许昨日之前他还对她有一些温情,可经过昨日,已经彻底不再有。
吟柔知道这一切有她的错,可她做不到不怨恨,事情走到这一步,大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她不想面对他,也不想见到他。
吟柔控制着情绪,低顺下声音,“三公子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不烦劳您。”
陈宴清又哪里会听不出她的抗拒,“你还能说不么?”
吟柔脸色发白,呼吸变成极难的事情,每一下都割疼着她,用力吞咽下闷痛,把头扭到一边。
他亲自伺候她,到像成了委屈的事。
陈宴清眼里的冷冽在触到她身上的齿印时又松动开,一言不发的拿着怕给她擦洗。
吟柔只觉得煎熬,阖紧眼帘忍耐。
帕子擦过一处深嵌的齿印,吟柔吃痛抖了抖,陈宴清沉沉凝着印在雪肌上的痕迹,眸光中闪过后悔。
他那时理智被冲散,根本没有控制力道,甚至觉得满意,如今冷静下来,开始不舍。
只是这没良心的小姑娘,怕是用不着他的不舍。
梦里都推搡着他,说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陈宴清眼里滑过极淡薄的凉笑,屈指抚过那枚深烙的齿印,“可清楚了,你是谁的?”
吟柔屈辱咬紧唇瓣,他划去她名字的时候就说过了,她是他一人的奴。
“三公子难道就要这样困着我?”
与他的禁、脔有什么区别。
陈宴清将贴在齿印上的指腹用力压紧,瞳色浓沉了像卷了万千阴云在里面。
吟柔知道自己应该放软去讨好,可开口,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胸膛急促起伏,其实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愤怒,明明最初到陈家时,她就做过最坏的打算。
做陈老爷的妾婢和现在其实没有太多区别,可她却不能控制漫在心里的,无边无际的委屈,还有让她喘不过气的闷涩。
她愈用力的瞪望着陈宴清。
眼里的恨怨像刀子剖开了陈宴清的心脏,怒意自划开的口子里迸出,“看来还是做得少了。”
吟柔来不及反应,腿已经被他握在了掌中,粗粝的掌纹磨在身上,霎时就激起那让她慌怕的记忆。
“三公子……”
小姑娘大抵是想求饶,可很快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不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陈宴清屈指揩过极肿的壶口,吟柔慌怕的泪花都出来了,牙齿嵌破唇肉,仍是一声不吭。
倔强的让陈宴清前所未有的恼怒,可她又在他掌心里抖的厉害。
陈宴清眼里充斥着阴翳,盯着她看了许久,撤手丢开她的腿,“怕是连枝花都簪不进。”
吟柔抱住膝头,难堪的言辞让她脸色愈加白,无声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嫌弃才好,不要碰她。
陈宴清却不会这么轻松就如她的意,“可你总这么记不住,我怕是得想个办法。”
他还要干什么?吟柔掀起一点点眼帘,满是防备的看着他。
过去她不会这样看他,每次抬起的目光都柔的好似一汪水,声音是娇的,人也是软如酥雪,现在她一样反抗不了,轻轻动一动力就由他予取予求。
可浑身都写满了对他的抗拒,好似用了所有筋骨来抵抗他。
如此不屈,倒不知能倔多久。
还有这样的眼神,他一次都不想再看到。
“可知道主家把罪奴带回府上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吟柔眼里流露出疑惑,蹙眉思忖,眼眸一点点睁圆,刺青!为了防止罪奴逃跑,都会刺青!
“不要…”吟柔频频摇头,扑上前用两只手攥住他的衣袖。
她终于不再无动于衷,恐惧的样子又让陈宴清舍不得。
低眉看向攥在袖摆上的那双,推开了他一夜的小手,烦躁阖了阖眼,“放心,我不会给你刺青。”
他做任何决定都不会拖泥带水左右摇摆,可她只是软一下,一下,他竟然就让了
步。
吟柔确定过他的承诺,松开手就往回退,陈宴清箍住她的手腕,“就这么完了?”
吟柔闭紧嘴不说话,陈宴清气的发笑,指腹捻着手上的扳指,须臾,将其缓缓取下,深眸攫着吟柔道:“自己把腿架起来。”
吟柔不明白他为什么摘下扳指,也跟本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陈宴清却直接了当道:“还是你更想刺青?”
吟柔再不敢想,也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眼眸颤缩个不停,濒顶的羞耻让她窒息,手臂发抖抱着自己的腿弯,怎么也动不了分毫。
陈宴清弯腰握住她的脚踝,高架到浴桶边沿,他眸光深了深,压抑着吐字,“我是在罚你,不是在疼你。”
拿着扳指的手沉到水里,“如今应该就能时刻谨记住,你是属于谁的了。”
吟柔眼波里蕴满晶莹,扳指的冰凉温度让她脚趾都屈紧了,含泪的双眸愤恨盯着陈宴清。
陈宴清心口一窒,捏住她的下颌,“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沉闷压抑的对峙,被叩门声打破。
“何事?”陈宴清不耐的问。
书砚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公子,三老爷有事找。”
陈宴清松开对她的禁锢,拈起搭在浴桶边缘的巾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好好含着。”他丢下话,头也不回的拉门离开。
跨出屋子,陈宴清缓长的吐出口气,对书砚道:“让玉荷过来伺候。”
书砚点头如捣蒜,“是。”
……
玉荷推门进来时,吟柔正一步一挪的往木椸处走出,异物磨出的酸麻感让她每走一步都要喘一下。
几步路,身子都起了汗,听到推门声,又是吓得一颤。
“姑娘。”
看到进来的是玉荷,吟柔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
玉荷走近过来,看到吟柔身上有好几处深深浅浅的红印,惊得捂住嘴,“姑娘这是怎么了?”
谁能在姑娘身上留下这些,不用想也知道,可三公子怎么舍得下那么重力道,他不是一直都很疼宠姑娘。
吟柔被她的目光看得羞耻至极,“帮我拿衣裳穿吧。”
玉荷点点头,去木椸旁取来衣裳,给吟柔披上,又道:“我去姑娘去坐着歇息会儿吧。”
吟柔点点头,有了玉荷的搀扶,还算顺利的走到软榻边,额头还是难免出了汗。
“姑娘可是很不舒服?”玉荷担忧的问。
吟柔无从开口,很轻的摇了下头,玉荷见状也不再提,只忧心忡忡的陪着她。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姑娘前日去哪儿了?我去十方堂找你,都没见到人。”
“我。”吟柔张了张口,心里酸涩闷堵的难以往下说,一切的失控,都是从那日开始。
她逃跑被抓回,和陈宴清撕破脸却又不得不继续纠缠不清。
细蹙的眉眼间布满苦涩,玉荷见状赶忙道,“姑娘不想说就不说了。”
吟柔深深吸气,“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打听一下玄霖哥哥现在的动向。”
玄霖哥哥离开时的沉痛她还记得,陈宴清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信他没有逼迫,万一放他走也是假的呢。
“裴公子他。”玉荷欲言又止。
吟柔神色一紧,“他怎么了?”
玉荷思来想去也瞒不住,干脆一鼓作气道:“我听门房说,昨日京里来的官员就已经全都离开了。”
离开了?吟柔怅然怔了一会儿,所以陈宴清说的是真的,她攥了攥指尖又松开。
玄霖哥哥已经为她做了很多,只要他能平安就够了。
吟柔松开眉头,轻轻点头:“离开好,离开了就好。”
玉荷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是释怀了,也放下心,“姑娘饿了吧,我去端点吃的来。”
吟柔抓住她的手,摇头,“我想回十方堂。”
纵使她知道就算去了十方堂也是逃不过的,可起码能避开一些,玉荷点头扶着她起身,不适应的麻意淌过腰脊,吟柔两条腿跟着颤了颤。
小心翼翼的呼吸了许久,才迈出步子。
……
书砚远守在月门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动静,几步走上前,神色恭敬:“姑娘起了。”
“我要去十方堂。”吟柔说完,见书砚不让,抿了抿唇问:“我是不可以离开吗?”
书砚头上跟悬了把刀没什么两样,公子的愤怒不肖多说,可他为了宋姑娘顶撞老夫人也是事实。
若真的只有愤怒又怎么会大费周折把人带回来,口中说着责罚,反过来又让玉荷伺候。
书砚舔了舔嘴巴,“公子说,姑娘以后不用去十方堂了,就在萧篁居伺候,宿在那里。”
萧篁居是陈宴清的住处,她往后岂不是要寸步不离在他身边,避都避不开。
书砚朝她看了看,“姑娘是再歇会儿等公子回来,还是先去?”
吟柔攥握着双手,身子跟着发抖,可她已经知道,她就算再气愤也起不到一点作用。
……
花园里,赵菡月由婢女白芷陪着在散心。
“姑娘别伤心,三公子不还是不舍得责怪你。”白芷低声劝着。
赵菡月双眸无神垂低着,轻轻摇头,“表哥只是顾念老夫人的面子。”
“那也是姑娘的优势。”白芷头头是道的说:“姑娘再贴心软语上几句,三公子总能气消的。”
赵菡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她与表哥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的情意,而且现在宋吟柔也已经逃走了,千万逃远些,永远不要在回来。
她散过心,准备往住出去,一扭身,却看到石径那头正是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赵菡月惊震住,宋吟柔竟然已经回来了!老夫人不是亲手把她送走了,她怎么还回的来。
是表哥把她找回来的,还是她赖着不肯走,赵菡月瞳孔遽缩,难怪表哥知道的那么清楚!
想明白事情后,赵菡月心里的危机感直接到达顶峰,表哥本来就对她上了心,现在人回来了,她如何还有机会。
“你站住!”
赵菡月已经失了冷静,顾不得维持端庄的形象,厉声将人喊住。
吟柔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跟在身旁的玉荷神色便紧张,略微迈步,挡道吟柔面前。
赵菡月走上前,清丽的面容吐露着情绪失控手的冷意,“我倒真是小看你了。”
吟柔不闪不避的与她对视,赵菡月指甲都掐到了手心里,要不是表哥宠着,一个奴籍如何敢这般冒犯的看她。
“赵姑娘,我们还要去萧篁居。”玉荷看见赵菡月兴师问罪的样子,唯恐她刁难,大着胆子回话,特意把去萧篁居的事说了出来。
赵菡月牙都快要碎了,表哥竟然允许她去萧篁居。
吟柔无法对赵菡月陷害的事情无动于衷,也没法把自己放在无辜的位置上,去把一切都怪怨到她身上,“请赵姑娘相信,不是我想留在这里。”
赵菡月咬牙切齿,嘲讽看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赵姑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吟柔身心都累极了,说不动话,也不想再说,垂了垂眸,对玉荷道:“走吧。”
赵菡月紧盯着她的背影,双眸气急泛红,除去容貌,她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比不过宋吟柔。
而表哥也绝不会是那么肤浅贪恋女色之人,一定是她用什么蛊惑了表哥,必是装得楚楚可怜,让表哥不忍。
她错了,她不该沉不住气,逼走宋吟柔,现在表哥一定更觉得她孤苦无依。
白芷情急宽慰她,“姑娘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奴籍,三公无非放在身边解解乏,难道还能娶她不成。”
“你说得对。”赵菡月勉励冷静下来,表哥将她带回来,只怕老夫人都还不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她腌臜勾引表哥,不然一定不会容忍。
赵菡月平复下心里的情绪,“随我去见老夫人。”
进到瑞福苑前,赵菡月特意将眼睛揉红,眸光里也笼上了一层心伤。
见陈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她也不多说什么,走上
前替她揉按头部,“我替老夫人按按。”
陈老夫人闭着眼沉长的叹了声,“还是你贴心。”
赵菡月轻轻抿笑,往日她总会找着话头陪陈老夫人解闷,今日话却异常的少,陈老夫人让她按了会儿便道:“坐着歇会儿。”
赵菡月走上前落座,陈老夫人睁开眼睛,看见她眼眶红红的,折眉问:“怎么了?”
赵菡月侧转过身,垂低着眼睫摇了摇头,“老夫人多心了,我没事。”
“我年纪是大了,眼睛可还没有花。”陈老夫人恙怒斥责。
“我。”赵菡月未与泪先流,“我是替表哥担心。”
陈老夫人脸色微变,“他怎么了?”
赵菡月不敢试探别的,只道:“我那日在父亲书房看到特赦奴籍的文书,朝中有规定,只有服刑三年的奴籍才能被赦免,可,表哥他。”
赵菡月神色纠结挣扎欲言又止,陈老夫人已经预感到了怎么回事,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接着说。”
“表哥他竟然把宋姑娘的名字写了上去,表哥大抵是可怜她,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陈老夫人惊坐起,心中震怒,她以为三郎抬举宋吟柔已经够荒唐,竟然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赵菡月暗看着陈老夫人的神色,陈老夫人突然怒道:“你怎么不早些说!”
赵菡月面露自责,“我怕表哥生气。”
说着泪如泉涌,“我害怕表哥糊涂,怕那宋姑娘真的对表哥有影响,自作主张吓了她离开,想之后再解决特赦的事,那日正要与您商量,就遇上您送她离开,可,可不知为何方才又在府中见着她。”
见陈老夫人对宋吟柔还在府上的事并不震惊,心里冷了半截,这说明老夫人已经知道,甚至默许了。
那她还口口声声说心里认定自己是她的孙媳,陈老夫人心里跟明净似的,自然也意识到不妥,“你不要胡思乱想。”
赵菡月垂着眼泪摇头,“我只是怕表哥对我生气,昨日他寻我过去,便责问我劝宋姑娘离开一事。”
赵菡月心下酸涩难堪,哭得也是真的叫陈老夫人不舍。
“竟然还有这事。”陈老夫人气急心闷,三郎当真是被迷惑的不轻,连特赦都替她办了,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我恐怕要辜负老夫人的嘱托了,与其让表哥不高兴,我还是回赵府去。”
陈老夫人如何能答应,她可是自己相中的孙媳,自然是要护的,“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陈老夫人不也耽搁,让桑嬷嬷扶了自己起来。
书砚远远看到陈老夫人的身影朝着萧篁居走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弯腰行礼:“见过老夫人。”
“嗯。”
眼看陈老夫人要往萧篁居里走,书砚赶忙道:“老夫人想来是找公子的,他不在里头。”
陈老夫人自然知道陈宴清不在,她就是差人打听了他不在,才过来。
“我进去等。”
书砚想拦不敢拦,公子都不会不敬老夫人,他哪有胆子放肆,抓耳挠腮的跟在后面,“那我去请公子。”
“不用。”陈老夫人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别去打搅了。”
“是。”
书砚心里发怵,只能祈祷着老夫人不是冲宋姑娘来的。
可往往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宋吟柔呢。”
“她。”书砚支支吾吾。
“去叫出来。”
见他不动,陈老夫人冷眼看去,目光威严,“我差使不动你了?”
书砚没办法,只能去到一旁的偏室叫人。
吟柔浑身无力,倚伏在软榻上昏昏欲睡,见书砚推进门来叫自己,强撑着眼帘站起,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书砚神色紧张的小心叮嘱她,“老夫人要见你,你千万别顶撞,等公子过来。”
吟柔第一眼见到老夫人时就极为怕她,此刻也许是因为身子太不舒服,或者是被陈宴清折断了希望,她竟然有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听之任之。
“你放心,我如何敢顶撞。”吟柔声音轻低,酸涩的扯了扯笑,“我不过是最低贱的奴。”
书砚后知后觉的性子都感觉出她的不对劲,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苍白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憔悴,眼睛微微散着光。
奈何老夫人还等着,书砚只得道:“你撑一撑。”
吟柔点头,跟着他去到正厅。
抬脚跨过门时还能感觉到填了异物的不适,吟柔轻咬住一点唇瓣,眼眶都红了一些,薄蓄的水雾尽是无声的委屈。
她深深呼吸,逼回泪水,走进内行礼,“见过老夫人。”
陈老夫人端坐在上位,眼神落在吟柔身上,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
在她看来,就是宋吟柔狐媚勾引自己的孙儿,甚至还做出一连串的荒唐事,要不是有顾忌,当场将她杖毙都不活该。
陈老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一遭,“也不知道上茶伺候。”
“我给老夫人倒茶。”书砚笑呵呵上前,被陈老夫人瞪了回去。
吟柔欠身走到桌边提了茶壶斟茶。
桑嬷嬷适时对书砚道:“你就去外面候着吧。”
书砚也没有办法再帮忙了,只能祈祷公子快点得到消息过来。
吟柔端起茶水,走到陈老夫人身边欠身道:“老夫人请用茶。”
陈老夫人却迟迟不接,吟柔也不敢直身,就维持着屈膝端茶的动作,她本来就脑袋昏沉,站了一会儿吃力无比,额头微微渗了汗。
陈老夫人睇着她冷笑了声,“我是真小看你了,放你跟你的未婚夫走,已经是对你放过一马,你倒还敢回来。”
吟柔心口被困苦裹缠,轻声笑:“老夫人若能让三公子放过我,我一定再不回来。”
陈老夫横眉冷视,她这叫什么话,难不成还是三郎非她不可了,即便如此,也是她不知廉耻招惹再前。
她现在说这话,怕也是在说自己正得抬举,她动她不得。
陈老夫人怒不可遏,“即便三公子现在对你有几分雨露疼爱,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伺候好主子,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将来主母进门,才能容一容你。”
陈老夫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把吟柔的自尊踩在地上践踏,她双眸含泪盯紧着地面,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羸弱的身子轻颤着随时会垮下。
她原就没有任何妄想,她想走的,是陈宴清不放。
书砚站在庭中张外,看到陈宴清从院外进来,大喜过往,“公子来了!”
陈宴清步子急阔,衣袍被风吹的翻飞,走进院里却又慢下了步子。
书砚上前急声禀报,“老夫人突然过来,叫了姑娘在里面侍茶,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陈宴清嗯了声,往廊下走,抬手推上门扉,屋内传出的声音制住了他的动作。
“若老夫人能让我走,我一定不留。”
细哑的声音,却决绝坚定。
陈宴清眼神遽然冷下来,他急匆匆赶来,听到的便是她恨不得插翅要飞。
书砚在旁边头都埋到地上了。
陈宴清重推开门,跨步进去。
书砚龇牙咧嘴的紧皱眉头,怎么公子来了比不来还要不妙。
陈老夫人听到声响抬头,看到陈宴清进来,脸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她一手带大的孙儿,还不至于去怵他。
“你来了。”陈老夫人淡淡道。
“嗯。”陈宴清面色如常,微笑着说,“得知祖母找我,便立即过来了。”
陈老夫似笑非笑的哼了声,陈宴清轻掀衣袍在一旁坐下,而后才将目光放到吟柔身上。
眉宇随之折起,小姑娘维持着行礼的动作,身子都微微颤着,眉眼间的苍白看着非常不好。
吟柔始终垂着眸,从他进来就不曾看过一眼。
陈宴清心里的无名火骤长,过往她一定会用颤巍巍的可怜目光朝自己看来,期望着自己救他,如今眼里却像没有他。
无法言说的怒意填胸,他便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吟柔实在站的快撑不住,脑袋昏沉,身子更着虚晃了晃。
陈宴清目光再度
沉下,“你那茶怕是都冷了,老夫人喝不得凉茶。”
吟柔头晕晕的也没听他说什么,陈宴清清雅的声音里弥了薄怒,“愣着做什么,端来给我。”
吟柔迟缓抬眸,须臾又低下,走到他面前,把茶递过去。
陈宴清接过茶饮了一口,果然是已经凉了,可见她这盏茶端了有多久,心里的不虞更甚。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她有怎么倔,明明从内到外都软的能化水,骂起人来除了混蛋二字再说不出别的,偏偏极韧的筋骨。
陈老夫人看出他是在给宋吟柔解围,脸色变的不好看,“我到是有一事问你。”
陈宴清放下茶,“祖母请说。”
“也不是问,我要你把这婢子的名字从特赦名单里除了,否则你就不必唤我做祖母。”
陈宴清折了下眉心,“祖母放心,名字早已经划去。”
陈老夫人听他如此说,反倒是惊讶了些,心里的气闷也退了不少。
陈宴清把目光移向吟柔,他要提醒她别再有不该有的念头,可看到她灰败无光双眸却狠刺了一下。
陈宴清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犯了错,便该有惩罚,私见裴玄霖,与他合谋隐瞒,逃跑,哪一桩都拿出来都不止是这点惩罚。
他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我便知道你不会胡乱行事。”陈老夫人说着又看向宋吟柔,目光暗含了敲打,“既然茶冷了,就去再斟一壶吧。”
吟柔木然点头,陈宴清则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陈老夫人皱了眉。
吟柔没有了力气,干脆没动,让他们祖孙自己商榷好。
陈宴清又开口:“下去。”
吟柔看陈老夫人没有反应,这才行礼告退,低欠过身,一阵难挡的眩晕席卷脑海,眼前的一切变模糊,人直直往下坠。
昏迷前,恍惚看到陈宴清骤然变了的脸色。
陈宴清一个跨步上前,将昏迷坠跌的吟柔抱入怀中,声音绷紧,“宋吟柔。”
陈宴清凝紧起目光巡看过她的眉眼,眉心痛苦蹙着,苍白的脸颊下泛出不自然的红。
陈老夫人看着他抱进怀里的举动,用震惊骇神不足以形容,握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抓紧。
陈宴清双手打横将人抱起,直接用自己的脸去贴碰吟柔的脸颊,极烫。
他紧锁着眉心往外走,待到门边又停住,稍侧过身对陈老夫人道:“祖母往后有事寻我,不必如此操劳亲自过来,派人传个话就是。”
陈老夫人惊怒粗喘,他话说的孝顺得宜,其实是让她不要再来这萧篁居,更不要再来为难宋吟柔。
第42章 第042章“宋吟柔,你好大的胆子。……
书砚看到吟柔是昏迷被抱出来的,直接吓了一跳。
陈宴清抱着人去到偏室,清冷弥怒的声音砸来,“请郎中。”
踢开门扉,陈宴清走到软榻旁,想将昏迷不醒吟柔放下。
手掌抚过她消瘦的肩脊,又干脆抱着人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吟柔极为痛苦的闭紧着眼,浑身的骨头发疼,身子像浸在冰窖里冷的不断发抖。
意识迷糊间,她感觉到围抱着她的这具身躯带着让她向往的温度,她却不敢靠过去,自己缩紧身体,缩拢肩头,两条腿也不安的蜷紧。
陈宴清拧紧了眉心,“冷就抱紧我。”
吟柔实在太冷了,咬紧唇瓣,靠近他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
陈宴清心被她哭的发疼,怒问:“郎中还没来么?”
书砚带着林郎中匆匆赶来,林郎中提着药箱快走进屋内,上一回他来看诊,三公子用衣袍遮着的女子,眼下竟被他抱在怀里。
林郎中压着心惊上前诊脉,“姑娘神劳形悴,脉象虚濡,虚火上炎导致发热,兼症关脉涩滞,气血瘀阻,可是有挫伤之类的外伤?”
陈宴清很快想到原因,声音有几分发涩,“房事,过激。”
林郎中诊治的病人无数,还算平稳的说:“那若是有淤伤,需得上药休养,待痊愈才能再行房事。”
陈宴清点了下头,“劳烦林郎中去开药。”
书砚带着林郎中出去,反身将门带上。
门扉合上前,他看到公子怀抱着姑娘,目光专注在她脸上,眉心细微蹙折,竟像在思考要怎么办。
公子行事素来果决干脆,他何曾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踌躇不定的情绪,书砚按着心惊将门合拢。
高热已经蚕食了吟柔神志,啜泣着往陈宴清怀里埋去,哭哑着呢喃,“……难受。”
陈宴清极快的反搂住她,郎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他昨夜做的太过,逼的太狠。
怀里的人缩的很小,她本就生得娇小,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娇,肌肤细腻的轻轻碰一下就能留下印子,他却用了狠劲去挞伐,没有顾及她根本承受不住。
甚至还将扳指强置了进去,陈宴清折紧眉宇,需取出来才行。
他探手将她的腿微支起,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吟柔应激缩逃,加之意识还模糊着,逃也逃不对,钻埋在陈宴清怀里,“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细微的声音叫陈宴清有些下不去手,知道拖不得,干脆利落的解下她裙头系带。
“呜,我讨厌你,讨厌你。”她抽噎着一连说了不止多少个讨厌。
陈宴清气怒着心却抽的更涩,俯身吻住她的唇,“讨厌也没用。”
扳指埋的太靠里,不好取,他又不敢用力,可纵然放的再轻,吟柔还是吃痛的蹙紧了眉,细细哭着,又骂又求。
陈宴清充耳不闻,分神吻着她,目光专注着手里的动作,终于取出泡了一天的扳指,他额头上都带了汗。
白玉的扳指跌落在他衣袍上,带出一路的水痕,陈宴清默不作声的拾起,再度佩到指上。
轻吻过吟柔含泪的眼尾,开口嗓音带着喑哑,“好了,拿走了。”
吟柔摒紧双腿,从鼻端哼出一顿一顿的抽噎声,没有了满身的芒刺,叫人看一眼都心疼不舍。
若她一直这般乖软他又岂会舍得去斥责她,陈宴清拢着手臂将人抱紧。
书砚在外叩门,“公子,药来了。”
“进。”
听到应声,他推门端着药碗进屋,见陈宴清还维持着他离开时候姿势,低头问:“可要让玉荷过来喂姑娘吃药。”
“不用,放着罢。”陈宴清吩咐道:“你也退下。”
公子连药都要亲自喂么?书砚暗忖着,也不敢多问,放了东西退出屋子。
陈宴清怀抱着吟柔,端起药碗,放到唇前吹过,又舀了一勺试过温度才送到吟柔唇边,“乖,张嘴。”
吟柔迷迷糊糊听话的张开唇缝,尝到苦味又用力闭紧。
就算她不睁眼,陈宴清都能从她的表情读出娇滴滴的抗拒意味。
这也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除去这两日对他的恼恨,她一直都是极乖顺的,现在无意识流露出的娇气竟格外惹人怜爱。
“若不吃药,你身子好不起来。”陈宴清放柔声音哄慰。
吟柔还是摇头,闭紧着唇瓣不肯张开一丝。
陈宴清哄了一阵,蹙眉睇着她,“你在家中便都是这么不听话的么?”
看似责问的话,却没有一丝不悦的意味。
宋家只有一儿一女,无疑也是娇养长大的,至于小姑娘是不是任性而为,他还是看得出的。
想了想问:“你家里人都是怎么唤你的?”
吟柔一边抗拒着不肯吃药,一边因为高热难受抽噎,哪里回答的了他。
陈宴清想到一个他极不喜的昵称,眼里的温色凉去,打算捏住她的下颌将药喂进去了事。
睇见她挂在眼下晶莹终是没舍得,“宋吟柔。”
“吟柔。”
清冷的声线微微绷紧。
怀里的人还在倔着,陈宴清抿了下嘴角,“小柔。”
简短两个字从舌尖绕过,带了丝让陈宴清陌生的别样感。
吟柔似乎是听进去了,细细的柳眉拧了拧,很是挣扎。
陈宴清再度开口,“小柔,将药喝了。”
吟柔好似泄气般撅了下嘴,又很乖的张开唇,吞下陈宴清喂来的药汁。
苦涩弥满口腔,吟柔紧皱起细眉,眼下的泪花又添了许多,喝完一晚药,她皱紧着鼻尖呢喃,“糖。”
陈宴清搁下碗不解看着她。
吟柔小心翼翼
抿着嘴里的苦味,等了许久都没有糖粒吃,嘴角一垮,像是要放声哭出来,最后吸了吸鼻子,嗓音哝长,“哥哥,我都吃药了,糖。”
“母亲,你看他。”
双手摸索着攥住陈宴清衣袍上轻摇,像是扯着他告状。
陈宴清看着她左摇右晃的小手,心口竟然被晃的有些吃不消,“哪有糖给你。”
他低头衔上她嘟撅的唇瓣,将她口中的苦涩舔吃干净,“就这样罢。”
*
一碗药灌下去,吟柔出了整整一身的汗,热度总算下来,迷糊不清的神志转醒过来,睁开眼帘轻眨。
她记得自己给老夫人敬茶,然后陈宴清过来,再之后就一阵天旋地旋,失去了意识。
陈老夫人已经走了吗?陈宴清呢?
吟柔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手掌却压到了男人精实的腰腹,她晃神眨眼,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醒了?”
陈宴清揽在她肩上的手轻拍,却被一把推开,折眉睁开眼,吟柔已经逃也似的退到了榻尾。
昏迷时的乖软不见了踪影,又是一副提防抵触的神态。
“你躲什么?”陈宴清声音可见的沉了下来。
吟柔觉得好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想要反问,对上他隐隐透着危险的莫测双眸,想起他发狠时的模样,忍住让自己不要去顶撞。
偏头道:“我身上都是汗,别弄脏了三公子的衣裳。”
陈宴清怎么会看不出是她的托词,语气清幽,“靠着我一夜,汗一身身的出,衣裳都印湿几回了。”
吟柔咬紧唇瓣,“那是吟柔的错,望三公子恕罪。”
她说着下地就要行礼告罪,陈宴清眼皮抽跳,握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起。
她有意气他。
陈宴清眼底蕴上怒气,握在她臂上的手掌收紧,目光触及她眉眼间病容,掌心不自觉松了力道。
不愿意他碰她,不愿意靠近他?他偏要她一步离不开他。
手掌沿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来到她腰侧,牵出细细的颤栗,吟柔呼吸紧张,只觉得腰身被轻轻一带,人就跌进了他怀里。
精实的胸膛并不过分粗野,却也极具力量,往日他衣冠端正文雅,待她也克制,那夜他彻底不再收敛,她才知道有多骇人。
双手慌乱推抵他的胸膛,“我替三公子换了脏衣吧。”
“我要更衣还用不上你,你只管伺候好其他就是。”陈宴清平和的口吻将吟柔的心都提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面庞隽美无匹,说的话却让人浑身生臊,清冷模样下的昏聩无度令人招架不住。
掌在吟柔腰后的大掌移落至臋,将她托抱起来,吟柔腿也开始发抖。
感觉到他打开自己的膝头,吟柔绝望闭紧双眸,没有预想的疼痛,反而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抹在了伤处。
吟柔试探着睁开眼睫,陈宴清手里拿着个药瓶,从里面取了药膏在给她涂抹。
吟柔也才注意到他手上又带回了那枚扳指,已经取出来了吗?难怪她感觉不到异样了。
吟柔扭过头,心里极为复杂,她以为他是要…
最初清凉的药劲过去后就是一阵刺烫,吟柔紧着呼吸打起了哆嗦,娇嫰的伤处也跟着颤缩。
温凉的风吹拂过,吟柔奇怪哪里来的风,转看过去,瞳孔不可思议的缩紧,陈宴清的头几乎埋靠的只剩咫尺的距离,是他在为她轻吹。
吟柔本就昏沉的脑子更晕了,抖着膝要将腿并拢,陈宴清抬手挡住她的动作,“忍一忍。”
说话时,呵出的气息更沉浓,吟柔咬紧唇瓣扭看向别处,雾眸湿盈盈的闪烁。
陈宴清眸光深暗的好似渊潭,伤得确实狠了,红肿的让他心疼,甚至觉得自己的指纹太粗糙,不合适用来给她上药。
深眸里翻搅的旋涌下,是蠢蠢欲动的癖念和异乎寻常的干渴。
他从前不碰男女之事,厌恶以外也有自我的规束,后来碰了宋吟柔亦没有过度沉耽,那夜他以为是惩罚,其实何尝不是压抑之后的失控。
而此刻他竟然想着含了去哄慰,这是如何荒淫之人才会做的事,他又如何会去俯就做这等事。
陈宴清凌厉斩了这横生出的左念,目光却难以移开。
手掌握住吟柔的一双膝头,推合住惑眼的景象,又扯落裙摆将她的腿遮住,“好好养病。”
吟柔看着他起身离开,快速曲紧双腿,把自己缩紧,脸埋在膝头,眸光恼羞,脸颊也红着。
陈宴清离开不久,玉荷就端了吃食进来,怕她病着没有胃口,都是些清淡又能开胃的。
吟柔吃了一些,把身体靠回到背枕上,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玉荷道:“那姑娘休息一会儿,我去端药来。”
“嗯。”吟柔感激的看着她,“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玉荷摇着头,替吟柔掖了掖身上的被褥,“倒是姑娘,好好的怎么就又病下了。”
看着吟柔苍白憔悴的脸,玉荷鼻子发酸,自打她那时候服侍姑娘开始,她不是被责罚受伤,就是成日郁郁寡欢,如履薄冰,以为近来终于好些了,却又成了这样。
“姑娘可得快点好起来。”玉荷红着眼睛,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吟柔点头,不是敷衍,她确实得好起来,否则她永远离不开这里。
玉荷这在松出口气,擦了擦眼眶,出去端了药回来,“姑娘快喝了药,然后再睡一觉。”
吟柔一嗅到药的苦涩气味,眉头就紧蹙了起来,不甚情愿的把药端起,见到碗边还放了个小碟子,里面竟然有几粒饴糖。
吟柔诧异问:“怎么还有糖?”
玉荷摇摇头,“我去端药的时候就配着有了,许是三公子让人准备的。”
吟柔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将药一口喝下,弥满了口腔的苦涩味让她睁不开眼。
也顾不上置气,拿了一粒糖放进嘴里,甜味散开才觉得舒服点。
玉荷端了空碗出去,吟柔也躺下身子,抿着糖粒想着离开的方法,她的身份根本不能再外面生存,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让人发现就是乱棍打死。
奴籍可以随意买卖,若是连买的人都没有,就要在各个流放地方的府衙服奴役。
吟柔思忖过一番,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出路,她现在该怎么办。
服下的药渐渐起效,倦意袭来,吟柔眼帘越来越重,双臂无意识的拢住被褥,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吟柔感觉身子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本能的贴蹭着依偎过去,喉间软哝嘤咛。
揽在腰间的臂膀如同被鼓励着,愈将她抱紧了几分,紧缚而来侵略性让吟柔察觉到不对。
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面前如宽阔如山的胸膛将光线遮的更暗。
即便看不清,吟柔也知道是谁。
身子逐渐变僵硬,再要不要推开他的念头上纠结了许久,吟柔决定装睡着。
若是推开惹怒了他,受罪的还是自己。
“不必绷这么紧。”
吟柔吓了一跳,他发现她醒了。
陈宴清哪里会感觉不出,方才一双小手都已经环到他腰上,又僵硬滑下。
温软转瞬即逝,只剩不能满足的贪欲缠腻在他心上,就像拿爪子在他心上抓出难以填满的豁口,只想要更多。
比起她木然的承受,他想要她的回应。
她是他的所有物,她愉悦他更是应该,而非他小心翼翼的一让再让。
“宋吟柔。”
贴掌下的娇躯无助而颤,
陈宴清心里的戾怒随之涨了涨,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束手无策。
若他现在底下头去看,看到的定是一双让他极不喜的眼睛。
让他气怒不能。
再责罚?一个弱不禁风的瓷娃娃,碰一碰都快碎了。
陈宴清阖眸冗长吐一口气,“安心睡,我不动你。”
吟柔看着他起伏压抑的胸膛,隔了好一会才松下戒备,起码他的话还是能信一信的。
感觉到她的松懈,陈宴清脸上的情绪更淡了,拥着她沉默不语。
不知道谁先入睡的,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竟然也安稳睡了一夜。
吟柔睁开眼的时候,人还在陈宴清怀里。
“醒了。”头顶落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嗯。”
吟柔点了下头,额头贴来一只手掌,紧接着陈宴清的声音传来,“没有再起烧,药还是药服的。”
那捕食过一天一夜的野兽,仿佛已经餍足离开。
温缓的嗓音,如春风细雨的关怀,都让吟柔有种一切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时候的错觉。
可她知道,他只是蛰伏起了野兽的一面,倘若她再触怒他,违背他,他一样不会心软。
吟柔撑坐起身,去一旁简单穿了衣裳,陈宴清半坐起,倚靠着床栏上,懒懒看她。
看她取了他的衣裳过来,折眉问:“这是干什么。”
“我伺候三公子更衣。”
陈宴清眉头拧的更紧,“你不用做这些。”
吟柔抬起低垂的眼帘,“我是公子的奴,这是我应该做。”
细软的嗓音,听在陈宴清耳中似夹了千万根刺,“你在生我的气,还是在怨我。”
“吟柔不敢。”
她是真的不敢,她只是让自己认清现实。
她倔强不屈陈宴清还能狠下心来,叫她明白为何规矩顺从,现在她倒是乖顺了,他竟更窒闷不能解。
陈宴清迟迟没有开口,死一般的沉寂让吟柔不安,目光也轻轻闪烁着惴惴。
陈宴清眼眸被灼的一痛,拿过她手里的衣裳,“不必了,我自己来。”
他一丝不苟的穿戴,冷峻的面容始终紧绷着,等他跨出屋子,吟柔默默走到一旁拾掇自己的事情。
*
宣鹤堂。
书砚守在书房外,青锋进来禀报事情,正要叩门,书砚一把拉住他。
“欸。”
“怎么?”青锋不解看向他。
书砚轻手轻脚的把人给带到一边,“你近来在外面办事,一定忙得很吧。”
青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有话就说。”
“你说咱们同样都是大小伺候公子,凭什么我天天跟着吃香喝辣,你就风里雨里的忙。”书砚说的满脸义愤填膺,最后笑眯眯看向青锋,“不如我们换个差事做做。”
青锋不客气的冷笑,扭头就走。
书砚差点扑过去抱住他,“哥、哥、哥哥哥哥……这差事我真干不下去了。”
他哭丧着脸,这几日他简直都过的不知道什么日子,他跟着公子那么多年,加起来见过他发怒的次数也没有这两日多。
他伺候在边上,还是离的最近的人,吓都快吓死了。
青锋转过身,看着书砚亮着希望的眼睛,拍拍他的肩,“任重道远。”
书砚:“……滚吧。”
青锋丢下一脸丧如考妣的书砚,去了书房见陈宴清。
他离开不久,书砚就被叫了进去,他双手合十朝天念叨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进书房。
陈宴清低眸在翻阅青锋送来的书信,口中吩咐,“时候不早了,去请姑娘来用膳。”
书砚松了口气,“是。”
他转身就往萧篁居去请人,吟柔正由玉荷陪着在院中晒太阳,听完书砚的话,怔了须臾轻声问:“我可以离开这萧篁居?”
书砚脸上堆着笑,“这是当然,公子又没有锁着姑娘。”
书砚说完就差没往自己嘴上扇一巴掌,他这说的什么话。
吟柔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那你去告诉三公子,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书砚见她总算没有不肯去,连连点头,“姑娘不用急,慢慢来就是。”
玉荷帮着吟柔更衣好,陪着她往宣鹤堂去。
穿过萧篁居外的枫林,不时就能遇见陈府的下人,偶尔有目光落在吟柔身上,她都会想,他们是不是在暗中嘲笑她。
玉荷看出她的局促,低声道:“府上人不知道的,都以为姑娘还在十方堂伺候。”
这个解释让吟柔心里没有轻松,反而愈加的苦涩。
绕过回廊,一边是花园,吟柔拉住玉荷,“我想去院子里走走。”
玉荷点点头,陪她过去。
吟柔却也不似赏景,漫无目的在院中打转了好几圈,玉荷都忍不住狐疑。
直到看见赵菡月的身影出现,玉荷神色一紧,低声道:“姑娘,我们先走吧。”
吟柔却反而朝着赵菡月走过去。
赵菡月原是来散心的,不想却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脸色当即不好看。
更没料到宋吟柔非但不避开,反而朝她走来,莫不是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吟柔站定在赵菡月身前,“赵姑娘。”
赵菡月看她竟然与自己平视,连膝都不屈一下,十指紧攥,冷笑,“宋姑娘这姿态未免太高了,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吟柔略微垂睫,似乎在思量着这么,忽然没有征兆的朝她扬掌,作势要打去。
赵菡月吓得脸色发白,吟柔却已经把手放下。
玉荷在旁边心都拎在半空,她从未见过姑娘去挑衅冲撞别人,这一下连她都吓的不轻。
赵菡月退开了几步,狠狠瞪着她,“宋吟柔,你好大的胆子,你是疯了吗?”
吟柔抿了下唇瓣,轻声开口:“赵姑娘也看到了,我继续留在这里,难保有一日不会真的这么猖狂。”
赵菡月欲反唇相讥,又觉出不对:“你什么意思?”
吟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没有对赵姑娘说谎,我不想留在这里。”
赵菡月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吟柔浅浅吐纳了一下,吞咽下嗓子里烦杂的呼吸,眸光决然看向赵菡月:“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与赵姑娘的目标是一致的。”
第43章 第043章你难道能娶我?
宣鹤堂。
陈宴清还在忙着手里的事务,目光则第二次望向门外,书砚心里直犯嘀咕,姑娘按说也该来了,怎么还没有影子。
“要不我再去催催。”书砚唯恐他等的失了耐心。
陈宴清顾念着吟柔虽然退了烧,但身子还是虚弱,迟来些也无妨,摆手道:“不必。”
书砚点头,继续抻长脖子张望,看到吟柔自月门外走来,喜道:“姑娘来了。”
陈宴清放在手里的毛笔,随手合拢册子,“让人布菜罢。”
吟柔走到廊下,看了眼屋内等着的人,垂眸走进去,欠身行礼,“见过三公子。”
规规矩矩,谨小慎微的举动,让陈宴清不喜,只是到底没说什么,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轻揽过她的身子,“饿了吗,饭菜马上就送来。”
吟柔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书砚很快端了饭菜过来,陈宴清揽着她入座,吟柔却又站起身,主动添饭摆筷,送到陈宴清面前,“三公子请用膳。”
陈宴清看着她,眸光较之前沉了许多,接过碗筷的同时开口:“你也坐下。”
陈宴清声音很淡,已经在不悦的边缘,一顿饭吃的沉默压抑。
放下碗筷,他问吟柔,“吃饱了吗?”
“嗯。”吟柔点了下头,
“饱了。”
然后再度没了声音,似乎只要他不问,她就没有任何要与他说的话。
横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隔阂让陈宴清烦躁,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
吟柔身体沾到他,下意识想退开,贴在腰后的手掌先一步压紧了力道,彰显着他快已经快耗尽的耐心。
吟柔不明白他到底要如何,他不许她违逆,她如他说得顺从,他亦不满意,齿尖轻咬住唇瓣,闷声不吭的坐在他腿上。
陈宴清摸着她的肩头,也就两三日的功夫,竟能摸出瘦了一些,心里沉积的郁气松散去,温声问:“清早可服药了?”
温情的耳语让吟柔心里难受,“服过了。”
“伤处呢?擦药了么?”
吟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得伤处是哪里,脸颊不自然的烧热,她根本不敢去碰那处地方,感觉不是太难受,就没有去管他了。
陈宴清侧目看了一眼她臊红的脸颊,心领神会。
叫了书砚去萧篁居取药,书砚动作也快,一来一回,吟柔还坐在陈宴清怀里发懵。
书砚关了门退出去,陈宴清拿起手边的药瓶,“我替你上药。”
“不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对上陈宴清淡看过来的目光,吟柔心弦收紧抿了抿唇小声道:“这太不合规矩了,吟柔岂敢劳烦三公子。”
陈宴清感觉自己勉强维持的耐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目光仔细看过她的脸,眉眼间藏着的疏离和抗拒一样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好,既然如此,你自己来。”陈宴清突然松口。
吟柔看着他眸里浮动的冷意,总觉得没有那么轻易就作罢的意思,谨慎道:“我回去就上药。”
“现在。”
陈宴清冷声命令,“我要看着。”
吟柔难以置信的望向他,后者眸光冷然,“还是我来。”
吟柔几乎要气疯,双眼难以遏制的绪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讥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自己来。”
“好。”陈宴清笑着点头,那笑也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吟柔如同被逼急的小兽,气势汹汹,可真当提起裙摆的那刻,双腿还是没出息的发抖,眼波颤闪。
陈宴清好整以暇的垂眸看着她。
吟柔干脆也豁出去,取了药胡乱往伤处一抹就要了事,陈宴清悠悠开口,“没涂全。”
“再取一点药,涂左边。”
吟柔一口贝齿咬得生疼,取药的手都在抖,又不得不依着陈宴清的话去涂药。
每一下的触碰都让她羞愤欲死,细指发麻瑟缩,不一会儿身上已经都是汗。
陈宴清头靠在她脸畔,看着她的动作,“再往下,靠里一些。”
吟柔简直要疯了,透不过气的难堪和羞耻让她想要落泪,死死咬着唇忍耐。
明明做的是逆来顺受,可骨子的倔强竟让陈宴清束手无策,他困了她的人,可她一丝一毫的心门都不肯敞露,宁愿这样强撑着。
陈宴清一把执起她的手,“宋吟柔,你想要什么?”
吟柔以为他不过是在羞辱自己,抬起眸却看到一双怒极的眼睛,她都照着他说得做了,他有什么可愤怒的。
陈宴清紧盯着她再次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罚了你,可你在萧篁居哪一样亏薄过?我用你伺候什么?要你守过什么规矩了?甚至让玉荷来伺候,陪着你,宋吟柔,我是说要你做我的奴,可有哪个奴如你这般。”
一天天来这样气他,对他避之不及,而他竟越来越舍不得对她去用勉强。
通红望来的眼眸让他心疼,有那么一瞬竟然想说,去追上送文书的差使。
即便她是奴籍,他一样可以疼她怜她,可没有了那奴籍,她只会想着走。
与其不放心她会逃走,不如牢牢攥在手心里。
“除去一个奴籍,你到底还要什么?要怎么样才能不与我置气下去。”
吟柔心里突然苦涩极了,她相信陈宴清是有些在意她的,只不过他们本就不平等,他看来无所谓的奴籍,是她所有自卑阴影的来源,可其实她最初就是这个身份。
吟柔心口被堵的喘不上气,是她贪心了,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求得他的庇护,现在又有什么可不忿的。
“我听不懂您的话。”吟柔避开目光。
陈宴清眸光慢慢沉下去,眼中阴戾满布,已然是怒极,吟柔做好了准备,他却忽而松开了她的手,“你回去吧。”
吟柔一滞,站起身理好裙摆,欠身离开,关上门的当下,身后传来物件被狠狠掼摔在地的震响。
*
而后的几天,两人就如同陷在一种诡异的平和里,一同用膳,相拥入眠,陈宴清若要她,她也不会拒绝。
看似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可就近伺候的书砚和玉荷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随着老夫人的寿宴越来越近,府上开始热闹筹备,喜悦的气氛才将阴翳冲散了一些。
乌昭野代替乌家前来祝寿,提前几日就到了陈府,陈宴清在宣鹤堂接待他。
吟柔借着空闲悄悄去见了赵菡月。
玉荷和赵菡月的婢女白芷一同守在屋外,让两人说话。
赵菡月手里拿着个信封,“这里有你的新身份、路引,可以让你顺利离开西玉关。”
吟柔眼睛亮起,伸手去拿,赵菡月把手扬高了些,“待你离开陈家,我就会把它给你。”
吟柔知道唯有将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才可靠,若是她离开了陈家,赵菡月却失言,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吟柔眸光微凝,放下手:“赵姑娘也可以永远不给我,我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赵菡月咬牙切齿,强忍下愤怒,笑说道:“我相信宋姑娘。”
说罢,将手里的信封递上前。
吟柔赶忙接过,拆开翻看完,激动地把东西压在心口,心脏在掌下砰砰跳动。
“我还要一样东西。”她看着赵菡月说。
“什么?”
“我想请赵大人拟一份将我送遣至松安郡府衙的文书。”
万一这假身份失效,或是被人识破,她还能有一条后路,松安郡郡丞是父亲的旧友,她可以落籍到那里再做打算。
赵菡月皱紧眉头,“我为你准备这些东西,你到时候若走不了,岂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何离开陈府是个问题,除了门房看守,府外还有守卫,吟柔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趁老夫人寿宴这日,人多时离开。
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吟柔看着赵菡月道:“赵姑娘应该盼着我些好。”
离开赵菡月的住处,吟柔思来想去,将身份文书放到了玉荷身上,若藏在她这里,随时会有可能陈宴清被发现。
玉荷揣着文书,心里即紧张又难受不舍,“姑娘当真要走?”
吟柔心底被揪出一些酸楚,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切记收好了。”
玉荷郑重其事的说:“姑娘放心!”
两人朝着萧篁居去,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玄色的云锦宽袍,眉眼倨傲肆意,是久未见过的陈宴璘。
他怎么会来的?吟柔瞳孔惊缩,一定是因为老夫人寿宴的缘故。
脑中快速勾起关于陈宴璘的记忆,她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他下药想要侵犯与她。
刻骨的恐惧升上心头,吟柔转身想逃,陈宴璘一个跨步将人拦住,目光放肆游走在她身上,不过一两个月没见,她竟又美上了几分,少女的稚嫩上添了一份鲜艳欲滴的娇美。
怕不是被陈宴清给喂熟了。
求之不得的嫉妒与心痒难耐的燥热在身体里窜起,看向吟柔的目光愈发邪肆赤裸。
裴玄霖那个没用东西,给了他机会竟然都能被陈宴清截了胡。
他带人等在半道,迟迟没有等来两人,赶去驿站一看,护送的人早都被替换成了他三哥的人。
错失良机,他怒不可遏,宋吟柔情愿跟着陈宴清也不愿服于他,更让他愤怒。
吟柔克制着心惊,“见过五公子,想来五公子还有要事,奴婢告退。”
“我让你走了吗?”陈宴璘一把握住吟柔的手臂将她拉回,“你能伺候陈宴清,就不能伺候我?”
异常激烈的屈辱直冲上灵台,吟柔胸口急促喘息起伏,迎着陈宴璘贪婪噙欲的眼眸,渐渐平复下呼吸,“五公子问得未免可笑,你把我当玩物,我还要伺候你?”
清冷弯笑的面靥一样美得不可方物,陈宴璘看的心猿意马,不禁放柔语气,“我何曾将你当玩物?”
“难道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你
为何要对我下药?“吟柔抬起一双含水的眸子,逼问时的娇态让陈宴璘心头发酥。
信誓旦旦的表态:“当然是真心喜欢,要不是你一直不肯,我怎会舍得下药。”
想到自己做的一切就是给陈宴清做嫁衣,陈宴璘何尝不是悔不当初。
“当初我在老爷身边处境艰难,以为五公子会是可托之人,我那时找过你,可你……那般行径放荡,我实在怕。”吟柔难以启齿,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到肺腑里都在作呕。
偏头低声道:“反正说什么都迟了。”
她扭了扭手腕,“五公子就放了我吧。”
陈宴璘哪里舍得放手,尤其听到这番话后,更是一个都更不急想要得到吟柔,“岂会迟?陈宴清将你藏着掖着,能给你什么?”
“五公子能给我什么?”吟柔仰头反问:“你能娶我吗?”
陈宴璘蹙眉,他是喜欢宋吟柔不假,可放在身边宠没有问题,娶一个奴籍,说出去他陈五公子的脸面只怕都要扫地了。
吟柔眸中闪过讥嘲,她本就是激他的,先说一个做不到,后面的事情就变简单了,“还是说五公子能带我走?”
她才不会傻到真的跟陈宴璘走,但他可以帮助到她,为她的离开添一成把握。
远处回廊折转,乌昭野和陈宴清缓步慢走着,不想就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那不是陈宴璘么,老夫人寿宴他确实得回来。”
乌昭野兴味打量着拉扯的两人,没注意到身旁陈宴清冷沉下来的没面容。
他盯着两人说话的唇形,照着模仿,“你能……娶我吗?”
“还是,带我……”
“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说完的话被陈宴清凌厉的喝声打断,乌昭野诧异转看向他,睇见他眉宇间的盛怒,心里更是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动那么大火气。”乌昭野再度转看向陈宴璘和那个女子。
全然没有往别处想,只当他是再对陈宴璘的行为不满。
可这也未免太过反常了点。
沉怒熟悉的声音砸入吟柔耳中,她身子颤了颤,有那么一瞬竟不敢抬眸去看陈宴清的样子,她是要利用一次陈宴璘,但还没到时候。
吟柔扭桑手腕挣扎,“你放开我。”
“怕什么?”陈宴璘冷瞥向陈宴清的方向,宋吟柔不肯跟他走,他确实没办法,但若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可惧。
眼看陈宴清阔步朝他们走来,吟柔挣扎的越激烈,“若是老夫人知道……你等我消息。”
陈宴璘这才送了些力道,吟柔一得放松就朝着陈宴清的方向狂奔跑去,越靠近,他眼里的怒意就越让吟柔心慌。
顾不得别的,扑过去紧抱住他腰,“三公子。”
声音里满是慌张。
走在后面的乌昭野硬生生愣住了脚,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敢朝陈宴清身上扑去。
吟柔贴在陈宴清怀里,他胸膛里沉闷的心跳声擂在她耳畔,撞得她心神慌乱,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意图。
吟柔两只手愈发紧的抱住他,颤声喃语,“幸好你来了。”
乌昭野握拳抵唇咳了声,借此提醒陈宴清。
先不管这女子和陈宴清什么关系,她方才说的话可里没有这番意思。
却不想陈宴清竟然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压抑着声线里的戾怒,哄慰道:“别怕。”
第44章 第044章逃出
“多日不见,三哥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陈宴璘玩味的声音自开外传来。
脚步声也越走越近,目光放肆落在吟柔身上,意图争夺的意味溢于言表,“这么抱着人家姑娘,也不想她是不是愿意。”
陈宴清抬眸冷然睇去目光,“是不是愿意,三弟不是看到了。”
“是么?”
陈宴璘意味不明的反问,想要得到吟柔的念头早已快按耐不住,原来他还只是心痒,方才那番话让他以为吟柔也是对他有过起心动念的,只是差一点而已。
这让他更加不甘,也急不可待。
陈宴清眸光冷若寒冰,周身漫出的凛冽气息,让在他怀里吟柔都感觉心悸。
愤恼咬紧牙,陈宴璘这个人行事太过猖狂,想要利用他等同于兵行险招,别反倒先让陈宴清看出来异样。
她心里忐忑,揪在陈宴清衣袍上的双手无意识攥紧,细指半埋在他的衣袍里,露出的一点雪白映进陈宴清眼中。
那场僵局之后,小姑娘就再没有这样依赖的抱紧过他,他竟然觉得欢喜,探掌拢住她的小手,“有我在。”
吟柔紧绷的心弦似被风吹拨起,泛起细微的摇颤,鼻尖无端酸涩。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猜他应当是没有怀疑其他,才轻轻点头。
陈宴清改为单手搂她在怀里,淡然对陈宴璘道:“既然三弟在这,就帮忙招待乌二公子。”
又看向乌昭野,“我先将人带回去。”
乌昭野再也难以接受也看出是个什么意思,舌尖抵着齿根抬了抬眉,示意他自便。
吟柔则借机暗暗朝陈宴璘使去眼色,陈宴璘这才隐忍不发。
陈宴清转过眸,深深沉沉目光自吟柔脸上扫过,将她搂的更紧。
吟柔被带着一路往萧篁居去,不时遇上路过的下人,吟柔慌张想要和他拉开距离,陈宴清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就这么当着人前,搂着她。
吟柔心神全乱了,下人震惊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更让她心惊的是,陈宴清难道不怕人看到吗?
府上人都知道,她曾经是陈老爷的侍妾,而现在她却被三公子搂着。
吟柔感觉呼吸都变得艰难,亦步亦趋的回到萧篁居,陈宴清拉着她推门进屋,甚至懒得关门,将她压在墙上狂乱的亲吻。
吟柔一句话都说不出去,唇齿被挑开,粗热的舌长驱直入,腰也被压着紧贴在他怀里,一丝不分。
耳畔沉乱的呼吸声,带着鲜少展露的急切,吟柔口中空气被卷的稀薄,脑子也晕沉的忘了要去抵触他。
陈宴清扯下腰带时,镶着的玉抽到墙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吟柔纷乱的思绪惊醒一些。
水眸里雾气散开,透出的挣扎和迟疑刺挑着陈宴清压制一路的怒火,而更多的,竟然是慌张。
手掌压紧她的腰,“别躲我。”
吟柔竟从他深攫的眼眸里看到一抹不可意思的低微,怎么可能,高悬如月的陈三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果不其然,她再看过去,方才一闪而过的低微依然不存在,是不可违逆的强势。
“你是我的。”陈宴清手掌自她的腿弯托起,占有她的同时要她也重复,“说,你是我的。”
吟柔四肢百骸都涌进了属于陈宴清的气息,忍不住低低叫出声。
陈宴清想不明白,他遵从了二十来年的准则为什么会在遇到她后崩塌成碎末,他也懒得去追究。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她美得让他心惊,让他沉迷,她的一丝一毫,一根头发丝他都不舍得让人看见。
想到旁人的觊觎,他就不可遏止的嫉妒,“宋吟柔,说你是我的。”
吟柔整个人如同飘在空中,唯独那双深攫的目光稳的想要钉进她心里,她清楚,只要钉开一到缝隙她的心防就会全数崩塌,她拼命支撑,她要走的。
她咬紧唇瓣的沉默让陈宴清怒极,看她唇上咬出的血印,又像被掐了七寸,无可宣泄,无计可施,唯有一遍遍的狠力占有,如此他才能心安。
吟柔脱力昏睡过去前,听到他低哑缥缈的声音,“宋吟柔,你是想要我娶你吗?”
吟柔所有的疲累倦意都醒了,在他怀里定定睁眼,眼里全是荒唐,她根本不敢去揣度着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只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不切实际的事。
吟柔再度闭紧眼睛,羽睫却一直在颤,本就是一场交换,她都想明白了,他这又是何苦。
*
日子终于到陈老夫人寿宴这天,一大早来祝寿的宾客就络绎不绝,整个府上热闹非凡。
下人忙碌奔走,府上几位夫人、老爷、公子、姑娘都要分别去接待客人,一些重要的客人,陈宴清也要陪着去招待。
正如吟柔所想,这是她能离开的最佳时机。
她先去见了赵菡月,拿到文书。
赵菡月看她收起东西,已经恨不得她立刻消失,那天表哥当众搂着她的事在传到老夫人耳中后,就被下令压了下去,可她还是知道了。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是表哥会做出来的事,荒唐,无所顾忌,跟她钦慕的温谦君子判若两人。
而表哥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宋吟柔,她无疑就是个祸害!
赵菡月眼里的怨恨不加掩饰,吟柔沉默片刻,朝她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这些,你赶快走就是最好的忏悔。”
吟柔苦涩笑了下,“今夜应当还有一个忙要赵姑娘配合。”
“什么?”赵菡月蹙眉问。
吟柔抿了下唇,说了自己的计划,赵菡月不可思议的瞪直眼睛,“宋吟柔,你未免太过不知廉耻,你怎么能。”
赵菡月根本难以启齿,咽下话点头,“好,只要你走远点,再不要祸害表哥,妄想害得他身败名裂!”
……
宴席在傍晚开始,陈宴清抽空回了萧篁居看她,“晚膳你得一个人用了,每道菜我让人照着宴上都送来了一份。”
也许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陈宴清温柔含笑的叮嘱让她心里酸涩极了。
“不打紧的。”吟柔低声说。
“嗯,我知道你很乖。”陈宴清笑抚过她的脸,“等我回来。”
这句等我回来,让吟柔一下想到她那次逃离,心脏缩紧,勉励点头。
陈宴清离开后,下人就送来了饭菜,吟柔把每道都尝过,玉荷匆匆跑进来,“姑娘,白芷在外面等着了。”
吟柔放下筷箸,深呼吸了一口。
*
门房站在门楣下留意着迟来的宾客,见白芷自照壁后走来,热络问:“白芷姑娘这是打哪儿去?”
白芷笑道:“帮我家姑娘取些东西。”
“白芷姑娘仔细些走。”
“欸。”
白芷抿着笑跨出陈府,走下石阶,又像忘了什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姑娘让我带着东西忘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往回快走,绕道照壁后的隐蔽处,对藏在那里的吟柔道:“马车停在街口,你快走。”
吟柔穿着与白芷一样的衣衫,发髻也梳的一致无二,加上此刻天色昏暗,打眼一看,就容易让人瞧错了。
加之白芷刚从门房面前走过,再出现时,自然而然就把吟柔当成了是她。
“白芷姑娘拿着东西了?”
吟柔低埋着头,短促嗯了声,快跑出门槛,踩下石阶的那刻,她都在狂跳。
她一路往街口快走,白芷说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车檐悬了凌纹铜铃,吟柔仔细看过,与车夫交换了眼神,提裙乘上马车。
“出城?”车夫言简意赅的问。
吟柔心口还跳的砰砰直想,她手捂着胸口,启唇呼吸好几口才恢复一些频率,“不,去车马市。”
赵菡月安排的也未必可靠,兴许很快就会被识破,所以她要对她说对不起。
而且想要逃,就不能让任何知道她的行踪。
*
陈府里,热闹不减。
赵菡月坐在女席处,看到白芷回来,远远对她点头,心里的重石落到地上。
宋吟柔终于走了,现在只要拖延表哥发现的时间就足够了。
她望向靠前的主位,只见陈宴清招了书砚不知吩咐了什么,而书砚应声就往席外走。
她也紧张起来,找了个借口离开。
另一边,玉荷一直寻不到把字条送去给陈宴璘的机会,就不能太光明正大显得刻意,可不能让三公子发现不了。
正苦恼,下人欣喜跑上宴通传,“老夫人,二爷从京里给您送来祝寿的贺礼了!”
陈老夫人大喜过望,“真是二爷送来的,快快呈上来。”
下人指挥着抬上来一尊白子贺寿的汉白玉,而后又去到陈宴清身旁,“三公子,这里一有封二爷给您的信。”
陈宴清接过信封低头拆开,玉荷趁机避着人跑到陈宴璘那边,将一份攥出手汗的纸条塞到他手里。
“姑娘让我给公子的。”玉荷快说完,看到三公子已经往这里看来,急忙跑开。
陈宴璘捏了捏手里轻飘飘的纸条,心思怦然而跳,展开一看,上面就几个小字,“花园假山,带我离开。”
陈宴璘心思已然飞出宴席,嘴角暧昧扬笑,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席阔步往花园的方向去。
陈宴清看着陈宴璘离开的方向,眼眸稍眯,看不出情绪。
书砚神色紧凝着跑过来,不等开口,就听陈宴清问:“还在么?”
他问得轻缓,书砚只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窒着声音摇头。
“现在可要去追。”书砚问话时眼皮子跳的厉害。
陈宴清突兀的弯唇而笑,除了冷峻的怒意外,还夹杂着一丝自嘲,“不惜那么大费周折也要逃,就随着去看看吧。”
陈宴璘照着纸条上的内容去到花园,远远看到徘徊在假山上的女子身影,眸子迅速蕴亮,快步走过去。
赵菡月竖耳听着动静,在人快要靠近时转过身。
陈宴璘眼里的亮色一下淡去,攒眉问:“怎么是你?”
“五表哥?”赵菡月也似吓了一跳,不解看着他,“五表哥怎么来这儿了。”
陈宴璘环看过四周,都不见吟柔的身影,“你可有见到别人?”
“别人?”赵菡月蹙眉摇头,“没有啊。”
她看着陈宴璘的表情,心里满是对吟柔的鄙夷,她不仅勾引了表哥,竟然还和陈宴璘有纠缠,只怕表哥都不知道这事。
陈宴璘确认过没人,便要离开。
赵菡月喊住他,“五表哥等等。”
“何事?”
赵菡月不大好意的抿了个笑,“我的耳坠不慎掉在这里,五表哥能否帮我找一找。”
陈宴璘此刻可没有心思找什么耳铛,宋吟柔愿意跟他走,他只想快点把人找到。
“多谢五表哥了。”赵菡月满是感激的看着他。
陈宴璘也不好拒绝,“掉在哪个位置了?”
赵菡月胡乱指了个草垛,“好像是在那里。”
陈宴璘略微屈身巡看,赵菡月则留心着四周,看到陈宴清真的过来了,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难受。
表哥无疑是为了宋吟柔而来,她稍侧过身让自己的身影看起来模糊。
宋吟柔虽然走了,表哥却未必会就此放手,赵菡月咬唇看向一旁的陈宴璘。
“五表哥和宋姑娘……”她故意用了陈宴清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听宋姑娘说过,她心悦于你。”
陈宴璘直起身朝她看过,正要细问她,目光却对上了远处走来的陈宴清。
赵菡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像吓了一跳,“表哥。”
陈宴清不问吟柔,也不多说其他,只看着陈宴璘道:“我有事与五弟说。”
言罢也不等陈宴璘回话,侧目对书砚道:“请五公子去祠堂。”
陈宴璘紧皱起眉,暗道陈宴清赶来的还真快,不过他既没有见到宋吟柔,他有什么可质问的。
“有事这里说就是。”
陈宴清笑得微妙,“五弟不必紧张。”
陈宴璘冷嗤,他有什么可紧张,书砚适时上前做请,“五公子这边请。”
陈宴璘冷着脸拂袖而走。
假山旁一时就剩下赵菡月和陈宴清两人,清清冷冷的目光睇在身上,赵菡月感到一阵不安,抿笑道:“我在这里找耳铛,不想就遇到了五表哥。”
陈宴清不可置否,“我以为我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
赵菡月笑容僵在脸上,莫名的冷意直逼进心里,“表哥什、什么意思。”
陈宴清没有挑破,亦懒得与她装傻充愣,“你既不能安心陪着祖母,恰好今日寿宴赵大人也来了,稍后便与他一同回去罢。”
“表哥要赶我走?”赵菡月彻底慌了,上前抓他的袖子。
陈宴清不动声色的避开,“我那次就说过,与你无关的事,少管。”
疏冷寡凉的话袭上心,赵菡月重重一震,莫非表哥知道了,不,不会的,要是知道了,他何必等到现在。
赵菡月安慰着自己,万分受伤的看
着他,“我做错了什么,表哥要这么狠心。”
陈宴清不耐的叹了声,“私造身份的事,我不知道是你背着赵大人做的,还是他做的,你父女二人自己去给郁大人一个交代罢。”
赵菡月如同当头被打了一棒,脚步踉跄后退,身子也靠在了假山上,瞳孔慌缩紧,表哥竟然真的都知道了。
“表哥当真要为了一个奴籍这么对我?”赵菡月无法接受,垂泪摇头,“你难道要两家都难看吗?将来我们还要成亲。”
“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亲。”陈宴清反问。
赵菡月脸上血色霎时褪尽,“……你什么意思。”
“不论谁应承的你,我从未答应过。”
决然冷漠的样子让赵菡月心碎崩溃,口不择言,“表哥当真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你可知她和五表哥不清不楚,早就有苟且!”
陈宴清眉眼刹那间冷若寒潭,“那也与你无关。”
赵菡月久久发不出声音,亲眼见到撕去温柔表象的陈宴清,也冲毁了多年来她心里构画的一切美好遐想。
……
陈家祠堂,供桌上摆着历代先祖的牌位,四面墙上都是家训,烛光照在上面昏暗压抑。
陈宴璘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陈宴清出现,不耐烦的问:“三哥到底要说什么。”
陈宴清没有理会他,只唤了书砚进来。
书砚手里拿了一摞册子,陈宴璘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是什么,陈宴清抬手接过,二话不说照着他脸上掼摔去。
陈宴璘心神一凛,凝眉去躲,肩头还是不防被砸到,他暴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陈宴清道。
陈宴璘随意抄起一册翻看,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这是他之前给裴玄霖的东西,那个蠢货!
陈宴清冷睥着他,“你与旁人勾结,是想害得陈家万劫不复么?”
陈宴璘嗤笑,“旁人不知道,三哥还不知道,这东西能有什么作用。”
他随意把东西一丢。
“我不管结果如何,你此举便是至家族不顾,大逆不道。”陈宴清声音掷地有声,“来人,请家法。”
陈宴璘脸色一变,“你疯了!”
陈宴清不做声,走到一旁落座,青锋带着几个护卫冲进来,扣着陈宴璘就往地上压。
陈宴璘暴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陈宴清,你凭什么施家法?”
“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了,我就该管束你。”陈宴清朝青锋睇去眼神,“打。”
一掌宽的木棍从背后抽下,陈宴璘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肺腑里顿时升起血腥味,猛的咳了好几声。
他撑起身,仰头目光淬寒盯紧陈宴清,“你是真的为了陈家,还是公报私?”
“你怕是嫉妒吧,宋吟柔根本不愿意跟着你,她求我带她走。”
陈宴清连看也不看他,吐字淡道:“打。”
有又是一棍,陈宴璘被打得膝头压在地上,良久缓不过劲,额头上青筋暴起,全是冷汗。
他狞笑着淬出一口血沫,粗声喘着气:“若说这家法,陈宴清,你不比我更该受?儿子占了老子的女人,该打几棍,家法写了吗?”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陈老夫人惊乱失措的声音传来,看着被打的已经站不起身的陈宴璘更是一阵气血上涌。
跟在后面的乌氏看到这场景,捂住嘴哭喊出来,扑过去抱住陈宴璘,“五郎!五郎,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乌氏又恨又怕的看向陈宴清,“你们父亲在世时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兄弟和睦,三郎你这样对你弟弟让你父亲在天之灵如何瞑目!”
陈老夫人怒声质问陈宴清,“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宴清扫看过瘫跪在地上陈宴璘,不疾不徐道:“他之前与京中官员勾结的事,总要反省。”
“你是真的因为这个要让他反省吗!你是。”陈老夫人痛心疾首的喝问,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只觉得自己的孙儿已经变得她不认得,五郎是有错,可她为了一个狐媚女子迁怒,岂不比他还要错!
喘息良久,才压着颤抖的声音道:“今日是我老婆子的寿宴,你就不能放了他这次。”
“我也不想扫了祖母的雅兴。”陈宴清说着看向陈宴璘,“这两棍,希望五弟能谨记。”
“快,两人扶回院里,请郎中!”陈老夫人立即吩咐人将陈宴璘扛下去,乌氏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
陈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看向陈宴清,最终也只是咽了话无比失望的离开。
独留陈宴清坐在祠堂,烛火跳耀着照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低垂的眼帘挡住了情绪,只看到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指上的白玉扳指。
书砚听他忽然问:“多久了。”
他知道,公子是在问,姑娘离开多久了。
第45章 第045章等她的不舍
“人全都往后排,不得拥挤!”
城防处的官兵高扬着嗓子,指挥欲出城的人接受排查。
吟柔坐在那车内心急如焚,她去车马市换了马车又另外找了车夫就准备出城,没想才到城门这关就受了阻。
吟柔略微挑起一点帘子,凝眸悄悄往外看,队伍前面竟像是乌泱泱聚着许多人。
眉心轻蹙起,都是夜里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出城。
她攥着裙摆的手开始冒汗,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跑去打探情况的车夫跑上前来,“好像是连夜要押一行犯人去军营服役,所以慢了。”
吟柔心神不宁的点头,只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现在府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陈宴清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吟柔不敢想他震怒的样子,焦灼等着队伍一点点往前进。
终于轮到他们接受排查,吟柔将准备好的户籍和路引递上,心里已经跳的如擂鼓一样。
官差翻看过,丢了句“等着”就拿着东西去到了一边。
吟柔心里的忐忑愈加强烈,莫不是赵菡月给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她垂头静等在马车里,双手却握的极紧,想的都是糟糕的结果。
官差去到一旁的驻点,恭敬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前,“三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陈宴清伸手接过,一页页翻阅查看,动作慢到不明就里的官差都感觉到一阵惶恐。
心里猜测马车里的人定是得罪了这位陈三公子。
陈宴清垂眸看着户籍上的内容,上面的每一个字无不昭示着她想要离开的决绝,是不是无论他怎么让步,对她好都没有用。
甚至不惜用陈宴璘来骗他,陈宴清眼中阴翳满布,勾唇笑意凛冽。
书砚离得最近,也最心惊,姑娘也不想想,在这西玉关有什么能瞒过公子,他不点头,她怎么可能走得掉。
简直是异想天开,而这一次,他都不敢去想象公子的怒火,连五公子都被打成了那样。
书砚犹豫再三,上前道:“不如我去将姑娘请出来?”
陈宴清轻掀眼帘,目光直逼向那辆停候等待着的马车,迈开步伐走过去。
若她知道她等来的不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不是就能死心了,或许当着她的面撕了这假文书,撕了她的希望,她就再也不会想着逃离了。
陈宴清站停在马车前,手里的文书已经被他握出折痕,手背的脉络狰狞暴起,漆眸死死盯着车轩的帘子。
一帘之隔,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就像这一路,他也一直在等,或许是在等她会不会有一刻的犹豫。
陈宴清突然弯笑,旋即眉目变得凌厉,他竟然在等她的不舍。
结果还需要怀疑吗?此时此刻,这方帘帐后的宋吟柔只会盼着能快点逃离!
那双眼里的抵触、怯怕他一概不想再看到,他陈宴清要什么得不到,何须为了留住一个心不在他的女子而一退再退,忍让至此。
回想自己的种种荒唐行径,陈宴清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既千方百计也要走,好,他就看看她离了他能走到哪里去!
书砚看到陈宴清抬起手,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劲的念叨完了完了。
却不想他只是把手里的文书递了出去。
书砚惊愕睁圆双眸,公子难道是要放姑娘离开?!
吟柔等在马车里,心里的不安已经达到的顶峰,仿佛无形中有一张网罩在她周身,随时会扑起将她束缚。
帘子被挑起一个角,她眼帘慌跳着,心头跟着一紧,小心看过去,看到是文书被递了进来。
她连忙接过,紧紧攥在手里,那只递来文书的手似乎停了很久,凉白的月光照着那人的
手清白没有血色。
吟柔心里无端被攥缩,而那只手已经慢慢放下去。
她心尖也仿若被狠狠攥痛。
吟柔咬唇压住心口,怎么回事?
正思忖,外面传来官差的声音,“可以走了。”
吟柔顾不得其他,如今离开是最要紧的,她微提起声音对外面的车夫道:“快走!”
一声极轻的自嘲笑意伴着马蹄塌地的声音响起,吟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确认出了城门,紧绷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吟柔怔松闭眸,终于离开了。
然而松懈之余,心底里无边无际的空寂。
她轻轻摇头驱赶走杂念,准备将户籍路引都收好,低头一看却发现文书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捏出了折痕,痕迹深的连外层的硬封都快折断。
像是被人狠厉握在手里,难道是她太紧张握出来的?
吟柔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仔细将东西收好后,又把因为太过紧张而有点脱力的身体靠近马车里,思考之后该怎么办。
*
马车在翌日的清晨十分,抵达江渡口岸,车夫拉停了马车,朝着身后唤道:“姑娘,到底了。”
吟柔一路睡睡醒醒,时刻警醒着,车夫一说话她就醒过来,挑开车帘看了眼,见果然在江渡口岸,收拾了东西下马车。
“有劳你。”吟柔说着取了车钱递给车夫。
车夫为人和善,笑声谢着接过钱,见吟柔独身一个姑娘家,好意提醒,“姑娘无论去江宁还是京中,都可以在这里乘船。”
他手指向两头,“那里就是去江宁的船,那边是去京里。”
吟柔感激道:“多谢提醒。”
车夫驾了马车离开,吟柔在渡口度站了须臾,往上京师的那艘船走去,去到江宁纵然可以与玄霖哥哥联系上,可她不想再牵累他,而且那块地方官员纵横勾结,她极容易暴露。
如今拿着这个新身份,她可以直接上京,或许可以状告到京兆府,她曾听闻担任京兆府尹的谢大人为人正派。
下定决心,吟柔登上了船,船上的船手见她上来,高声问:“姑娘一人?”
船手身形魁梧健硕,拉着船锚的手臂肌理精壮,吟柔有些局促的避到一旁,又不想显的太怯懦,咳了咳嗓子道:“嗯,去京师,还有没有空的舱房。”
“有。”船手朗声一笑。
“那要一间靠里的,便宜些就行。”吟柔道。
她身上的盘缠不多。
船手大喇喇的看了她一圈,朝另一边喊道:“阿水,带姑娘过去。”
叫阿水的小伙很快跑来,“姑娘随我来。”
吟柔跟着他往舱房去。
陆续有人上船,还有不少是送运货物的,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人变得少起来,几个船手开始收锚,准备出船。
“开船喽——”其中一个船手高喊着,余光撇见一行三人踩着靠梯上船。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峻,举手投足间透着斐然气度,船手笑着问:“公子几位也是往京里去?”
旁边的随从开口道:“准备上好的舱房。”
*
从西玉关进京走水路要一月的时间,比陆路慢了不少,但是能少去许多琐事。
吟柔起先几日除了拿吃食,几乎都待在舱房里不出去,渐渐才会走到船头去稍作松动。
站在船头,江风扫拂而过,吹动着人的心境也松快许多,吟柔闭眸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身后却隐约像是又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那稠长而深绻,缓缓贴覆到她身畔,在逐寸的游走到她身子上,近乎走遍她走身的每一寸。
无形的侵入感让吟柔心旌发颤,更有种莫名的熟稔,她倏然睁开眼眸,扭头看向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看到一另外几个乘船的男子自后舱走来。
三人本是游手好闲的溜子,接个替人往京中送货的活,这才上了这艘穿,几人看到吟柔的模样,眼中同时闪过惊艳。
与方才那脉脉欺近的目光并不相同,吟柔更确定了是她的错觉,见那几人还在看着自己,她不自在的偏过头,准备回去舱房。
几人见状推搡怂恿着其中一个上前搭讪,走上前的那人看似含蓄的笑,一双三角眼却粘在吟柔脸上挪不开,“小生张永,在船上许多日,怎么也没见过姑娘。”
他的靠近让吟柔心生厌恶,戒备的退后几步,没有作声就准备走。
男子跨前一步,眼神微妙,“姑娘莫非是一人?”
吟柔神经立时紧绷起,佯作镇定道:“我是与兄长一同乘船往京中去,你有什么事吗?” :
听到她说还有一个兄长,那人收敛不少,吟柔借机快步离开,回到舱房。
关上门她心里一阵后怕忐忑,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有再离开自己的舱房。
一直到了入夜,取吃食的时候才往外去。
她特意等到快没人的时候,不想去到后舱用饭的地方,那三个人竟还在。
吟柔顿时如同遇到危险的动物,浑身的汗毛惊竖起,那三人就像是在等她,目光暧昧流转。
张永那双三角眼愈显得骇人,似笑非笑的开口问:“我怎么听船手说,姑娘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兄长。”
吟柔脸上血色半褪,往后挪了挪脚步,飞快逃开。
船上日子乏味,才半月三人就已经憋闷的难受,突然出现这么个落了单又水灵灵的美人,自是让他们心痒难耐。
有一人要去追,被身旁的张永按住,“急什么?”
他往四下看去,这会儿外面还有人走动,闹出动静得不偿失。
“等晚上,进去按了她,一个个来,完事她就是想报官都没证据。”
三人对视一眼,笑得下流无耻。
*
吟柔逃开后本想直接逃回舱房,可那些人的目光让她太不安,分明像是不到手不罢休的样子。
若他们真相做什么,她一个人根本反抗不过,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船上的船手。
粗犷面凶的船手看着不是那么和善,但他们做这水上的生意,一定不会愿意船上出事。
几个船手正喝酒划着拳,听过吟柔的话,浑不在意的瞥了瞥嘴角,“姑娘安心就是,船上那么多人,谁敢胡来。”
吟柔即情急也气愤,“这船可是到京师的,我兄长就在渡口等我,若是我出什么事,或者不能全须全尾的下船,只怕也影响几位生机。”
船手不耐的皱眉,只有其中那个叫阿水的憨厚男子和气站起来,“干脆我送姑娘回去等着,如果那些人真的敢乱来,我们就将人赶下船。”
吟柔这才点点头,眼眶有些撑不住的泛红,“多谢。”
一同回到舱房,阿水有些同情的看着吟柔,“姑娘赶路也该有个人陪同,你兄长也是,怎么也不来接你,让你孤身赶路,多不安全。”
吟柔本来一路都觉得自己能撑住,阿水的话却戳进了她最脆弱的部分,如果哥哥还在,当然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唯一短暂拥有过的温暖庇护也已经被她抛下。
这些天吟柔一直不让自己去想陈宴清,现下却控制不住回想起他抱着自己说别怕的时候。
吟柔逼回眼泪,深吸发酸的鼻子,以后她都要靠自己。
“你当真觉得那三人有问题?”阿水看天色已经彻底沉寂,忍不住问:“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吟柔咬唇不语,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杯弓蛇影,可她不敢掉以轻心,护好自己,她才能为父亲平冤。
吟柔轻声道:“如果是多心,就再好不过。”
话音放落,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极凄厉,让人毛
骨悚然的嘶吼声响彻整艘船,“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事了!”阿水大惊站起,夺门冲出外。
吟柔也紧跟着起身,跑到船头的甲板,就看到面无血色的那三人。
声音正是张永发出的,他脸色苍白,满头的大汗,那双三角眼惊睁着像是快要爆出来,抖着惨白的唇发出呼哧呼哧如同老牛的喘声。
左手死死捂着自己右臂,从手肘往下是空的!
大片的血喷洒在他的衣服上脸上,断掉的半截手臂飞在半米外,截断出血肉模糊。
吟柔短促的惊叫出声,闭紧眼扭头向别处,一阵阵愈哕的恶心感从胃里往上冲。
她死死忍下,心中惊骇至极,怎么会这样的,他的伤都不像是被斩下,而像是被生生砸乱断掉。
其他不少人都涌到了船头,戒备被面前的一幕吓的惊慌大叫,几个船手冲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断手的张永早已痛的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混着血味的粗喘,旁边两个人神色就像是见了鬼,半天哆哆嗦嗦憋出几个字,“是,是我们自己不小心。”
怎么个不小心能把手臂给弄断,一时间谁也不信。
那两个人却一口道:“是我们撞倒了船锚,它砸下来,砸断了张永的手。”
几百斤的船锚岂是说倒就倒的,可确确实实摔在船板上,弧形的一侧锚头上还有血和碎肉。
“我们要下船,快让我们下船。”两个人扶着失血昏迷的张永的横冲直撞的要往船下去。
几个船手对看一眼,眼下的情况就怕他们三人不依不饶,既然是自己要走,那就赶紧送下船。
有两个人跑去放小船,另外两个人帮着去搀扶,船头的狼藉很快被清扫空,只剩血腥味久久不散。
吟柔小口呼吸着,心里被攥紧着无法放松,不是因为张永的事,而是那种被裹视的感觉又来了。
比起之前压抑的缠缚,更多了一丝怒意,像是快要按耐不住冲破约束。
吟柔没有目标的看向四周,除了收拾残局,就是唏嘘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端倪。
*
张永的意外让船上一众人忐忑的许久,吟柔却放松不少,没了虎视眈眈的恶意,她也能放心在船上进出。
只是她依旧谨慎,每日端了饭菜去自己屋里吃,一晃船上的日子已经过去大半。
船只沿途停靠整休,又载了些人登船,再有不到十日就能抵达京师。
这天吟柔正端了吃食从后舱出来,一个缩在角落的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男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十分瘦小,像是长期吃不饱,一双眼睛乌溜溜盯着吟柔手里的吃食。
吟柔左右看看,见他似乎是一个人,心里有些不忍,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男孩小心翼翼的问:“姐姐能给我点吃的吗?”
吟柔拿了两个油饼递给他,男孩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接过饼大口大口的吃。
吟柔看他吃的狼吞虎咽,提醒道:“你慢点吃。”
“你家里人呢?”
男孩摇摇头,一边咽着饼一边含糊说,“我要去京城找我娘。”
“找你娘?”吟柔诧异看着他。
男孩眼眸落寞下来,哽咽道:“我偷了爹的酒钱,好不容易才求船家让我上船,我没钱再买吃的。”
他喃喃说着,眼睛看像吟柔问:“姐姐也是一个人吗?”
吟柔点了下头,男孩似乎一下与她亲近不少,之后的几日每天都会来找吟柔,吟柔也会将自己吃食分他一些。
两人竟也在路上做成了伴。
“姐姐你人真好。”男孩仰着头认真看着吟柔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吟柔噗呲笑出声,“你快吃吧。”
男孩乖巧的点头吃东西,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吟柔知道他叫小善,家就住在里京城不远的郡县,也是在船只停靠休整时上的船。
小善的母亲在早年就不知所踪,离开前对他说自己是要去京城,等安顿好就会来接他。
只是迟迟都没有来,而他父亲常年饮酒,喝醉了更是会对他动手,小善这才逃出来,想去找到自己母亲。
吟柔听过他的遭遇心里不忍,也对他照顾许多。
小善咽下饭,一双眼睛打转着问:“姐姐可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吟柔扭头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也是船只顶层的那间舱房,吟柔摇头。
这些天和她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打过照面,唯独没有见过那间屋子里的人出来。
“一定是住的极有身份的人。”小善兀自说着比划,“我看到每日的吃食都是有人送进去的。”
“姐姐,你说里面的人是不是很有钱。”
小善眼里的向往让吟柔觉得好玩,拍拍他的头道:“等小善将来长大有出息了,一定比他还有钱。”
小善突然定定看着她,“姐姐你真的是很好的人。”
吟柔抿了个笑,小善看着她眼神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船就要靠岸了,姐姐能不能陪我去找一找我娘,我没去过京城,我不认得路。”
他说着低埋下头,似是怕吟柔不答应。
吟柔想了一下,船靠岸在京城下辖的郡县,反正也是要一同过去的,小善一个孩子她也不放心。
吟柔点点头,“好。”
小善大喜过望,“姐姐真好!”
*
翌日,船便在渡口靠停,船上的人依次往外走,吟柔也牵着小善下船。
想到不久就可以进京,吟柔心里难掩激动。
不过得先把小善送到,吟柔转身问他:“你母亲留给你的地址呢。”
小善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吟柔接过带着他去岸边租马车。
车夫笑呵呵的上前,“二位要去哪里?”
吟柔念着纸上的地址,车夫堆笑的脸色变了变,“你们要去这里?”
吟柔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疑惑抬眸,“怎么了?”
小善在吟柔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瞪了车夫一眼,口中急着道:“能不能去?”
车夫再度打量了两人一遍,不自在的点点头,“能,能去。”
吟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善兴奋的直跳,“姐姐,我马上就能见到娘了!”
看着小善雀跃的脸庞,吟柔也替他高兴,两人坐上马车,车夫驾车照着地方去。
马车行的越来越偏僻,吟柔挑开窗子看,四周很是荒芜,根本没有住户,只远远的看到似乎有一间小院。
车夫拉停了车,“就在前面,你们过去吧。”
小善兴奋跳下马车,吟柔跟着走下去,车夫接过钱立刻就走了。
“一定是那里,我母亲一定住在那里。”小善手指着那间院子,
吟柔点点头,牵着他走过去,小善一路蹦蹦跳跳兴奋不已,吟柔却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快到时,院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横眉凶目的男子,吟柔牵住小善,想说先别过去。
小善却已经挣脱她,“那里有人,我去问问。”
“小善!”吟柔想拉住他已经迟了。
小善跑到那人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手指向吟柔的方向,那个男子也跟着看过来。
小善则朝她招手,“姐姐快来,就是这里。”
可男人打量的目光让吟柔彻底感觉到不对劲,挪着脚往后退,院子里却又冲出三五个男人,朝着吟柔的方向围抄过来。
吟柔大惊,转身狂奔,那些在身后极追,没一会儿就已经离她极进。
难怪方才车夫神色会如此古怪,这里荒无人烟,她连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只能咬紧牙关不停地跑,心里祈求着能遇见其他人。
她一路奔逃,喉咙里像是要被火烧着,那些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狞笑着在她身后时近时远,根本不怕她逃。
绝望之际,吟柔看到路那头停着辆马车,难道是车夫于心不忍,没有离开。
她大喜过望,眼眸喜极蕴泪,可越跑近,越觉得驾车的人眼熟,脚步不自主的停下,呼吸在胸膛里迭起。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开,身形高挑清隽的男人低腰自马车内走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吟柔。
第46
章
第46章 陈四公子
离开陈家之后,吟柔只在恍惚的梦境里才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在她陷入绝望的困境时,陈宴清也是这样站在她可见的地方,似乎在告诉她只要她奔过去,就不用再害怕。
可梦竟里的结局每次都不美好,有时她跑过去,光明就变成的深渊,面前清雅的男人变成了会吞人的野兽,将她束缚起,一点点的蚕食,有时她跑过去,他就消失的无踪。
吟柔站定着,裙下的双腿迟迟不敢迈上前,这次的结果会是什么?
追逐吟柔的几个壮汉看她停下,一时竟也莫名其妙起来,注意到不远处的陈宴清一行人,几个人互相对看了眼,神色立时变得凶狠严峻。
又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有威胁,约莫是赶路误经过这里。
其中一个壮汉恶狠狠地警告,“少管闲事。”
说着便准备速战速决将吟柔绑回去。
吟柔瞳孔急遽震缩,那双遥攫在她身上的漆眸已然失了耐心,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哪里是危险,哪里是安全的。
她提裙朝着陈宴清的方向拼命跑去,乱晃的视线里,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离陈宴清只剩几步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按耐不住,一把抓住吟柔的手臂将人猛力拉入怀抱。
吟柔撞进他胸膛的同时,近乎含着喟叹的低哑声音准确无误钻进她耳中,“宋吟柔,这次又是你主动朝我过来的,你看我还会不会放了你。”
他胸膛坚硬宽阔,吟柔身子被撞的发疼,心也被撞的失了频率,鼻端胀满涩意,混合了她理不清的复杂情绪,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让她心安,又让她从另一方面难以踏实。
几个追来的壮汉见形势不对,从腰侧抽出匕首长刀,朝着他们逼近。
陈宴清已经搂着吟柔往马车上走,目光瞥过书砚青锋,“不宜拖延,速战速决。”
车帘落下的同时,外面惊响起一个痛苦嘶喊的男人声音,刀剑碰撞的铮鸣声刺耳。
吟柔白着脸,埋头把自己缩紧在陈宴清怀里。
那些大汉各个凶神恶煞,书砚和青锋只有两人,她还不知道书砚会不会身手,他们能打的过吗?
她还在不安,打斗的声音却很快息停,马车随着一声高扬的“叱”,快速行进。
她从陈宴清怀里抬起一点脑袋,目光不确定的望出去,是安全了吗?他们逃掉了?
紧绷的心弦只松了一松,就又被另外一种更让她窒息的无措感攥紧,她小幅度挣动,扣在肩头的大掌箍紧如铁。
吟柔心乱如麻,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一遇到危险,他就恰好出现,不可能是巧合,除非是他一直跟着她。
吟柔一下就想到了在船上时,总能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难道他一直在就在船上,那间楼上的舱房!
吟柔心口重重一震,她想告诉自己不会的,可只有这个能解释的通,所以张永三人会发生意外,也是他知道他们想对他不轨才动的手。
可若是他早在船上,那就说明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动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将她抓回去。
她思绪全都乱成了一团,周身更是被陈宴清的气息充斥着,难以冷静思考,阔别依旧的气息如同具象一般,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一涌着,往她的每一处感官里钻,沿着她的肌肤舔舐留下痕迹。
不行,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这样浓烈的气息,挣扎的力道加大。
肩头的大掌同样也将她箍得更紧,突然又没有征兆的将她松开。
吟柔得了片刻的放松,低头小口纷乱的喘息,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复了一些,羽睫几番颤抖,才终于敢抬起一点。
可只是把他的身阔映进眼里,吟柔就已经感觉到无比费力,慌颤的眸光停在他绷紧的下颌处,犹豫再三,终于望向他的脸庞。
陈宴清闭着眼,依旧是隽美清雅到极致的一张脸,只是眼下似浮着些疲乏,眉心亦蹙的很紧。
吟柔心里细细的发涩,她以为他永远都是会从容不迫的样子,即便动怒时候也带着上位的决然,不会像这样,踌躇难决。
是因为她吗?
吟柔思绪愈发乱的没有边际,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都是虚浮的,“三公子,怎么…在这里。”
陈宴清没有睁眼,沉默了一会儿启唇解释:“二叔送来了信,他找到四弟了,现在人就在京中。”
吟柔眸光轻怔,紧接着黯了黯又忽的自己笑笑,“那,那是好事。”
她手在膝上反复握紧,“今天多谢三公子。”
陈宴清没有征兆的掀开眼皮,目光直逼向吟柔,如同要钉进她心里。
吟柔呼吸发窒,话也断在了喉咙口。
“宋吟柔。”他叫她的名字,一个一个字清晰吞吐在唇齿间,“我要赶着进京,为什么要在那艘破船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吟柔答不上来,目光更是撑不住他的逼视想要躲避,陈宴清支着膝头往前倾身,一手扣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看向自己。
粗沉压抑的呼吸扫在吟柔脸上,让她心慌意乱。
“放你走的那天,我想着这个不识趣的女人要走便走吧,船上那几个畜生想要冒犯你,砸断他一只手我都嫌轻,宋吟柔,我那个时候想杀人。”
他平静的吐字,每一个字眼都深切到在吟柔心上刻出一道豁口,她忽然不敢再听,可他依旧没有停。
“方才你陷在险境,我忽然觉得真好。”陈宴清那双如漆的瞳眸划出突兀的笑意,眸光逐寸裹缠住吟柔,“你又一次无处可去了,你朝我奔来,你只能朝我奔来,宋吟柔,这次你又是我的了。”
吟柔难以呼吸的张开唇,视线被急颤的眼睫划的破碎,眼前隽美无匹面容上噙着微笑,所有妄念被无所顾忌的放大,透着惑人的吊诡之意。
陈宴清低眉,目光晦暗落在她翕张的双唇上,忍耐了近一个月渴望在这一刻爆发,张口狠厉吻住她的唇。
吟柔的唇瓣被辗转碾磨,舌尖被缠错深搅,口中的空气津涎全都被他吃去,就好像她本该是属于他的一部分,而现在因为分开太久,他要加倍补回。
陈宴清将手掌探进她衣襟,吟柔呜咽含肩瑟缩,他却已经将手抽出,同时拿手了她怀里的户籍文书,随手一抛丢出窗外。
吟柔惊慌扭头看去,陈宴清强势压住她的脑后,“就不该让你逃出城,哪里都不会让你走了。”
吟柔忽然不在执拗想要去找回来那份文书,找回来也已经没用,其实他出现的那刻,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认命落寞下来的样子让陈宴清心脏狠狠抽痛,“宋吟柔,你要什么我给你,你要什么都可以,清白的身份,给宋家洗清罪名,我都帮你做。”
“听见了吗?”
吟柔根本回答不出,她的心脏里像是被砸进了一块巨石,搅起千层巨浪,她只知道她想落泪。
陈宴清等了须臾,什么也没有说,只更深的吻住她。
马车拉停时,吟柔人都已经被吻得脱力晕眩,双唇红肿的像熟透要薄皮的桃子。
她脑子里充斥着嗡嗡的声响,靠在陈宴清怀里喘息不定。
“公子,我们到了。”
马车停靠在悬挂有陈府匾额的宅子外。
“去通传。”陈宴清粗声说完,闭眸在调息。
清冷白皙的眼尾浮着薄红,眉宇间蛰伏着一触即破的欲气,双唇红的让人不敢直视。
静默了须臾,他轻睁开眼,低头替吟柔揩去唇上的唾液,怀里的身子敏感颤了颤,陈宴清拉起她的手将唇贴近她的掌心,让她也替自己擦去。
整整一个月的忍耐烦躁终于得到抚慰,让他身
体里那头张牙舞爪的野兽也得以短暂平息。
马车外再度传来声音,“公子,可以进去了。”
陈宴清替她理了理鬓发,“随我进去。”
走下马车,看到写有陈府二字的匾额,吟柔意识到这里就是陈二爷在京中的宅邸。
照壁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阔步走出来,五官与陈老爷有几分相似,气度却更加内敛深沉。
吟柔局促垂眸,“不如我去马车上等。”
陈宴清握紧她的手,“说了哪里都不会让你去,就在我身边。”
眼看陈二爷越走越近,显然也看到了她,吟柔心里的自卑让她想要逃。
陈宴清说要给她清白的身份,可是特赦的机会已经错过,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办法,她现在依旧见不得光的带罪之身。
而陈二爷有官职在身,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定会看不起。
吟柔一把将手抽出,陈宴清蹙眉看向她,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陈二爷已经走近,“三郎。”
陈宴清收回目光上前拱手问候,“二叔。”
“你终于来了。”陈二爷含笑松神般看着他,而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吟柔身上,“这位是。”
眸光里的端量让吟柔自惭形秽,欠身行礼,“见过陈大人,奴婢是三公子的侍女。”
陈宴清看她的目光已然不悦,薄唇压紧。
陈二爷随随点头,对陈宴清道:“进去说罢。”
陈宴清颔首,吟柔随着他们走进陈府,走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二叔信上说的讳莫,不知你是如何找到四弟的,他现人在哪里。”陈宴清声音里绷着几许焦灼。
陈二爷愁起眸光,叹了声,“我能找到他也是因为意外,信上不方便说他的身份,他之前是……总之你先去看看他吧。”
吟柔心里不禁感到困惑,听陈二爷这么说的意思,好像这位陈四公子的身份很需要避讳。
“其实我找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迟迟没说,是因为我遇见他时他就已经身受重伤,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
“他伤的很重?”陈宴清声音凝沉。
陈二爷忧心忡忡的点头,“也是近两个月才稳定下来,却还是时醒时昏迷,但总归没有了性命之虞,我也是才敢往家中送去消息。”
“只是可惜,大哥走的突然,没能等到再见四郎一面。”
陈宴清眸光沉重,一言不发。
陈二爷手指向一间位于宅子深处的隐蔽小院,“他人就在里面,这会儿正服了药睡着。”
说着,陈二爷把目光看向吟柔。
陈宴清道:“无妨。”
陈二爷心里有迟疑,但出于对陈宴清办事的信任,也没有勉强。
一跨进院子,吟柔就闻到院子里充斥着极为浓烈的药味,似经年累月沉积下来。
推开卧房的门,那股味道尤为浓烈。
近乡情怯,陈宴清站在门槛处,脚步忽然有些迈不动,他不知道四弟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饱受苦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他作为兄长,这些年却未能尽到一分责任。
吟柔站在后头探眸朝内看去,屋内光线昏暗,有人躺在床上,薄褥下的身形因为久病而显得有些消瘦。
她好奇去看他的脸,眸光却在触到他脸庞的刹那间僵震住,瞳孔遽然缩紧。
陈宴清听到吟柔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不稳,折眉朝她看去,“怎么了?”
吟柔却没有看他,胸膛激烈喘息着,眸光无视越过他,紧紧盯着屋内声息薄弱的人,眼眶迅疾绪泪变得通红,身子跟着轻轻发抖。
“宋吟柔。”陈宴清沉眸,凝了声。
他走近她,吟柔却突然挤开他的身体,狂奔进屋内,奔向那人。
脚下被门槛拌的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扑,陈宴清沉着面容去扶她,被她挥手避开,跌跌撞撞扑跪到床前。
吟柔眼眶里汹涌滚着泪,目光牢牢盯着眼前的人,连眼睛也不敢眨一眨,唯恐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剧烈喘动的哭咽声哽在喉咙口。
吟柔两只颤抖不稳的手小心翼翼去碰他的脸,却因为抖得太厉害根本没法控制动作,眼泪不停顺着脸庞砸落。
陈二爷震惊看着这一幕,扭头询问陈宴清,“这是怎么回事?”
陈宴清面容沉的能滴出水,眸光冷攫着失态扑在他弟弟床前的少女,他也想知道是什么回事。
按着陡升的怒意,阔步走进屋内,他想将吟柔拉起,她却忽然扑到昏迷的陈四公子身上,两只手死死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攥在被褥上的细指用力到指甲都快要别断。
扭搡挣扎哭闹,痛心大恸的样子连陈宴清都没有见过。
“宋吟柔。”陈宴清冷了声音,眼里蓄积起阴雨。
宋吟柔扑抱着陈四公子,极轻的哭喃了一声,陈宴清没有听清楚,“什么?”
“哥、哥哥……”吟柔再也忍不住,像是受尽苦楚般,崩溃大哭出来,“他是我哥哥啊!”
第47章 第047章让他嫉妒
屋内气氛沉肃凝重,陈宴清与陈二爷对坐在案几两侧,低声交谈。
说话声外,便是吟柔不时发出的啜泣声,陈宴清朝着床榻边看过去,吟柔搬着个小凳坐在那里,不厌其烦的与迷昏着的他的弟弟,也是她的兄长在说话。
她说得很轻,像是小孩子在说悄悄话。
陈宴清并没有乌昭野那么精通唇语,只能勉强看懂一些,无外乎是她在说着自己的惦念和委屈,说得难过时,就抬起手背擦眼泪,叫哥哥。
陈宴清脑子里有些发晕,这是什么样的巧合,他找了多年的弟弟,就然是小姑娘的兄长。
“他很谨慎,也不是完全信我,并没有透露太多。”陈二爷神色复杂看着昏迷的陈四郎,转身对陈宴清道:“若我猜测的不错,当初四郎弄丢后,应该就是被宋执徽宋大人救下,当成儿子养在了身边,也就是外人所知的宋家长子,宋择安,这次宋大人出事后,他与宋大人都被判了斩首,应是宋大人想方设法,用了最后的关系找了其他死囚代替了他。”
陈宴清搁在几上的手握紧成拳,沉压的眉宇间是山雨欲来的戾怒。
陈二爷知道他为了找回四郎花了多少心力,差一点四郎就再无回来的可能,他怎么会不震怒。
陈宴清道:“二叔继续说。”
“他逃出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宋大人的案子,那边的官员也觉出了猫腻,派人追杀,他孤身一人自然不敌,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我也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印记,否则……”陈二爷如今提起来,眉宇间也是存着余悸。
“恐也是老天于心不忍,那时我陪你姨母归乡,否则不会遇到他,只是他现在是逃狱的死囚,身份决不能暴露。”
陈宴清思忖着缓慢颔首,“此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嗯。”陈二爷同样忧心忡忡,这桩事情若不能妥善处理,后果不堪设想,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西玉关,一切可以由陈家说了算。
他拍了拍陈宴清的肩,“四郎服了药,明日才会醒,你千里迢迢赶来,也先去歇着吧,等他醒来,你们兄弟好好商议。”
兄弟相认,是陈宴清二十多年来的执念,他心里的激荡无需多言,可眼下,更多的还有复杂。
陈二爷率先离开了院子,陈宴清站起身,走到里宋吟柔不远处的地方,停下看了许久,才过去道:“先去休息。”
吟柔把头摇的用力,“不要,我要陪着哥哥,我要等他醒来!”
她搬挪着小凳,整个人都靠紧到床边,唯恐陈宴清把她带走,她怕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陈宴清心里堵着一口难说的闷燥,不是对吟柔,而是对自己。
他与四弟有最深的血缘,与宋吟柔有最深切的相合,却似乎与谁都隔着距离。
而他们才是一同长大,一同的生活的
兄妹,感情有多深毋庸置疑。
陈宴清什么也没说,只坐到了一旁,也陪着两人。
吟柔稍稍朝他那里转去眸光,没干过的泪眸轻轻眨动,确认他不会把自己带走,才放下心来,扭身继续照顾哥哥。
不时碰碰他额头的温度,替他掖掖被角,然后乖乖枕着手臂趴在床沿旁等他醒来。
时间一点一滴淌过,天色愈暗,转过后半夜,吟柔渐渐撑不住眼帘开始打架。
陈宴清对她的习惯尤其了解,看到她呼吸的浮动变的缓慢,起身去问下人拿了毯子,走回到吟柔身边,弯腰替她盖上。
抬指轻抚过她还沾着泪痕的脸庞,吟柔感觉到脸庞上的触感,一下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间看到陈宴清的脸,还以为是哥哥醒了,兴奋坐起,“哥哥!”
目光逐渐变清晰,吟柔声音跟着小下来,“三公子。”
陈宴清喉头的呼吸钝涩,一声哥哥,一声三公子,哪个亲近哪个疏离再明显不过。
吟柔已经扭头过去看床上的人,烛光昏暗,她发现哥哥与三公子的眉眼确实很相像。
眼帘忽的一眨,那个幻境!
吟柔双手紧攥,那个幻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陈宴清,是…哥哥!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陈宴清时,觉得有一种熟悉感,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她和陈宴清从来没有那些她以为荒唐事情,会救她的是哥哥!
是的一是的!只有哥哥才会对她的死去那么痛苦,吟柔鼻子酸涩闷堵的快要呼吸不过,还好,还好这次她没有提前死,哥哥也还活着。
等到天亮,哥哥就会醒了,她又有哥哥了。
陈宴清就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现在小姑娘有了哥哥,也许觉得自己不在需要他了。
吟柔余光睇见身旁的高峻身影,猛地想到什么,神色变得紧张,等哥哥醒来,如果知道了她在陈家的事一定会接受不了。
她仓皇扭过头看向陈宴清:“我能不能求三公子一件事。”
“什么?”陈宴清声音沉凝着。
“不要让哥哥知道我在陈家的事,还有我们的事。”对上陈宴清阴沉下来的眸子,吟柔声音里多了一些央求,“他会接受的不了的,我不想让他伤心。”
郁积的烦躁轰然消散,身为兄长他没有尽到责任,如果没有宋家,四郎根本活不到现在,可他却没有好好对待宋吟柔,他谁都没有照顾好。
对上吟柔祈求的目光,陈宴清心口窒的越紧:“我答应你。”
吟柔整个人放松下来,天已经快亮起来,哥哥马上就能醒了。
药效褪去,宋择安的感官都变得清晰,耳边似乎有人在哭,细细像小猫的声音和妹妹小柔很像,他眉心拧紧攒起,他要为父亲报仇,他要找到小妹。
“哥…哥哥,哥哥!”
耳边的一声声呼唤越来越清晰,是小柔,是他在等她去救她!
“小柔——”宋择安霍然睁眼眸,短促而急灼的叫着妹妹的名字。
“哥哥醒了!”
胸膛里扑撞进什么,宋择安来不及反应,这个声音,他多少次梦回时都能听见,可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真实。
扑在怀里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真实的。
宋择安情绪激动,撑着身子坐起,吟柔泪眼婆娑的模样映进眼中,眸光重重震动。
“小柔……”
吟柔用力点头,“哥哥,是我!”
宋择安一把将吟柔抱进怀里,胸口激荡出强烈的颤意,眼眸热烫,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多怕他找不回小柔,多怕她出事。
吟柔也用力回抱住他,激动哭喃,“太好了……哥哥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他现在是个逃犯,吟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宋择安有太多话要问她,目光却注意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眉宇警惕折起。
吟柔脑中的弦一下紧绷起,擦着泪坐直身体,“我被流放到西玉关后,就一直在陈家做婢女。”
“西玉关陈家?”宋执安重复着,看向陈宴清的目光多了一份微妙。
吟柔含糊点头,见他看着陈宴清连忙道:“这位是陈家三公子,我正是他的婢女,这次随他到京城,才见到了哥哥。”
陈宴清接过她的话,“我是你的兄长,陈宴清。”
吟柔一直沉静在再见到哥哥的激动中,似乎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其实是陈家四公子的事实。
她从来不知道哥哥竟然是父亲收养的孩子,可就算是这样,他在她心里也永远是最亲最亲的哥哥。
宋择安紧抿着唇不语,父亲与他诀别时就已经告诉他,他并非宋家亲生,只是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生生父母,他亦不在意,若非陈二爷告诉他,他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家所生。
他长在宋家,养育在宋家,他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你肩后侧有一块胎记,形状特殊如火焰。”陈宴清淡道。
方才他就看过那胎记,与弟弟身上的一致无二。
吟柔见宋择安沉默不语,小声附和,“有的有的。”
两人同时看向她,宋择安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宋家的孩子,他只怕小柔不能接受。
陈宴清稍眯的眸子里则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暗色,吟柔轻抿住唇。
习惯性的拘谨落在宋择安眼里让他极为不悦,小柔说她在陈家当婢女,那定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冷淡反问陈宴清:“即便是胎记,也不乏会有一样的,陈公子不必如此武断。”
吟柔低睫看着自己被哥哥握着的手,忽然像是有了人撑腰的底气,鼻子发酸的同时,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陈宴清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接着解释:“你丢失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马车翻倒,你被划断的木刺伤了肩,就在胎记上,现在你的胎记上就留了疤。”
宋择安眸光轻动。
陈宴清又道:“你真正的名字,该叫陈宴和。”
吟柔无声在口中念着这三个极为陌生的字,陈宴和,陈宴清,真的是兄弟俩的名字,可哥哥若不姓宋了,还是她哥哥吗。
她胡思乱想着,陈宴清对宋择安道:“我们单独谈一谈。”
吟柔心里忽然不放心起来,好像自己的哥哥马上要被人夺走,她有些警惕的看向陈宴清,很快又闷闷的垂下眼。
他也找了自己的弟弟很久,若哥哥真的是陈家的人,她不能太自私。
吟柔嚯的站起身,“你们好好说,我去外面。”
跑出屋子,她一个人在院里漫无目的打着转,眼睛望向屋内,门开着,她看到他们面对面在说话,只是不知说什么。
宋择安冷静面对着陈宴清,对他说的身世不在意,也无所谓,“三公子可知道宋家现在牵扯了多大的事情?我不会回陈家,无论如何,我都要替父母报着个仇。”
提起父母之仇,他脸上是和小姑娘一样的恨意和执着。
“你一无人脉,二没有见得光的身份,你要怎么报仇?”
宋择安脸色微变,陈宴清不是嘲讽,只是陈述事实,不管不顾的劲头,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自己和他是亲兄弟,还是小姑娘与他是亲兄妹。
宋择安手握紧成拳,眼里恨意浮动,“我不可能让父母枉死,即便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陈宴清缄默不语,宋家对他与亲生父母无异,给他取名择安,想来也是希望他过平安的生活。
若换成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血海深仇,一样不会善罢甘休,只会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计划。
“你们的仇,我会想办法。”陈宴清道。
他本来也答应了小姑娘,只是那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宋择安没有在这个时候逞什么无畏的英雄做派,若是真的有陈家插手,事情会顺利许多。
“多谢三公子。”
“我是你兄长。”
宋择安沉默许久,“宋家的养育之恩不共戴天,小柔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陈宴清攒起眉,就听宋择安道:“我可以认回陈家,但她不能再受半点委屈。”
……
吟柔站在一株秋桂前,心不在焉的看着,听到屋里有人出来,连忙转过头。
陈宴清和宋择安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
这么一看,更觉得两人愈发神似,只不过陈宴清稍长几岁,加上性格使然更显得沉稳。
吟柔突
然局促不敢过去。
小心翼翼的忐忑模样让宋择安心口揪疼的厉害,这半年多,她一定艰难无比。
即便是做婢女,他都舍不得她受这个苦。
宋择安对着她一笑,“傻愣着干什么,也不来扶一扶你哥。”
吟柔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来扶你。”
她抓着宋择安的手臂,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蹦,口中小声重复的念,“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成鸭子了?”宋择安皱眉。
“我怕你不是我哥了。”吟柔嘟囔着,眼眶泛红。
“傻气。”宋择安笑骂,嗓音却难做到从容。
经历过生死别离,小柔能安全无恙回到他身边,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庆幸。
陈宴清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眉心攒的很紧。
宋择安拍了拍吟柔的肩头,安抚道:“我无论是谁,都先是你哥哥。”
“嗯!”吟柔把头点的用力。
宋择安带着她看向陈宴清,“你即是我兄长,想必以后也会将小柔当成妹妹看待。”
妹妹两个字无疑刺了陈宴清一下,眸光微妙转看向吟柔,后者一脸的不自在,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是吟柔压根没想过的发展,宋择安以为她是还不习惯,宽慰道:“放心,有我在。”
吟柔胡乱点头,唯恐被他看出异常。
宋择安又问陈宴清:“兄长说呢?”
陈宴清大概这辈子没有被这样胁迫过,一个是全然不知情况的弟弟,一个是还在央央用目光祈求他的小姑娘。
陈宴清极浅的颔了颔首。
宋择安朝着吟柔扬眉示意,后者抿唇笑得像偷腥的猫。
被排除在外的陈宴清只觉烦躁,“我去与二叔商议宋大人的案子。”
宋择安正了神色,“我和你一同去。”
“我也去。”
一道小小的声音跟着插进来。
陈宴清顾着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直接了当到:“不行。”
吟柔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看向宋择安,“哥,我也想出一份力。”
宋择安动容点头,“好。”
看两人就这么做了决定,陈宴清紧压唇角,一言不发朝前走去。
吟柔和宋择安则走在后面,细碎的说话声不是落入耳中,让他愈加烦闷。
吟柔眸光担忧的看着宋择安,“哥,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想到他昨日服了药昏睡一夜,她心里就担心的不得了。
宋择安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在吟柔看出来前,笑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吟柔再三确认他精神看起来无恙,才点点头,又小声叮嘱:“那你得好好补补身子,都瘦了好多。”
宋择安揉了揉她的头顶,“知道了。”
……
三人找到陈二爷,宋择安是最了解事情的人,加之被追杀前他一直在暗中查探,手里确实掌握到了一点证据。
“江南四郡,官员盘根错节之深,且不说这点证据不足以将他们拉下马,既然他们发现了追杀了你,就必然意识到会将证据销毁。”陈宴清逐一分析着。
他的话无疑让吟柔觉得绝望,“哥哥拼命调查的证据,难道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二爷道:“我倒是可以上书,也许能有机会让圣上彻查,只是这样冒的风险太大。”
陈二爷欲言又止,陈宴清接话道:“二叔担心的没错,你是国子监为官,忽然上奏这件事太过引人注目,四郎的事容易走漏。”
“除非能让朝廷下令暗查。”宋择安道。
“只是贪墨筑堤的款项,而且现在这笔钱已经追回,朝廷不会兴师动众。”陈宴清屈指点着桌面。
“难道一定要触及朝廷利益根本的事,才算大事。”宋择安冷笑,眼里全是对不公的失望。
陈宴清却想到什么,“你说,是有官员上书检举?”
宋择安点头。
陈宴清沉吟几许,看向他与宋吟柔,“我怀疑,他们除去宋大人是另有原因,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更大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先下手为强。”
一番话让众人都神色都严峻非常。
宋择安仔细回想,摇头道:“父亲没有提过。”
“他自己都是那样的下场,如何还敢将事情告诉你。”
陈宴清冷静说着,转看向陈二爷,“二叔,你不必亲自上书,你在国子监授业,朝中门生也不在少数,有他们就够了,不怕人微言轻,递的折子多了,自然会引起重视。”
“至于上奏的内容。”陈宴清目光扫过吟柔,“江南四郡水运通达,朝廷对番邦船只来往有严令,越是管控严格,可图之利越是不可估量。”
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少大,有多少人愿意为其冒风险,他比谁都清楚。
*
之后的几日,他们皆在为此事筹谋,时常关上门一谈就是半日。
吟柔看日头已经过半,过去叩门提醒两人用饭。
陈宴清拉开门,吟柔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朝里头张望,“哥哥呢?”
这几日除了睡觉,她几乎寸步不离黏着宋择安,跟条尾巴似的。
陈宴清抵着齿根,过去半年,她从未像这样紧跟过他,恨不得一步不离。
这些都罢,此刻小姑娘就靠在身边,他已经能闻到她的气息,偏偏还碰不得吻不得。
这几日陈宴清感觉自己已经快忍到极限。
宋择安垂眸坐在屋里,听到吟柔的声音,眸光有些恍惚抬起,须臾笑着站起身,“就来。”
三人对坐着用饭,吟柔总感觉陈宴清的目光无时无刻都落在她身上,夹菜的手都有点不稳当,一颗四喜丸子夹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陈宴清动作自然的夹起丸子,放到她碗里,“吃吧。”
吟柔快速朝宋择安的方向看了眼,见他没有看见,才放下心埋头吃饭。
陈宴清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上的不虞愈深。
吟柔快速吃完饭,扭头见宋择安没动几口,皱眉问:“哥哥怎么不吃?”
宋择安隔了一会儿才似听见,笑道:“这就吃。”
吟柔眉头拧紧看他,“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宴清也觉出不对,唤来书砚打算让他去请郎中。
“不必麻烦。”宋择安道:“就是旧疾未愈,服了药就没事了。”
他从袖中拿了一个瓷瓶,倒出一些在手心,仰头吞下,果然不一会儿精神就恢复不少。
吟柔放松下来,旋即又埋怨道:“既然不舒服就该早些吃药。”
“别是怕苦不肯吃。”吟柔哼哼唧唧的取笑他。
“你以为我是你。”宋择安瞥了她一眼,“没有糖吃不进药。”
“你瞎说!”吟柔脸涨得通红,余光去看陈宴清。
陈宴清睇过她潋滟的脸庞,思绪被拉回那个回她在自己怀里哭闹要糖吃的夜晚,最后是他吃掉她嘴里的苦涩。
陈宴清抵舌在薄抿的双唇间快舐而过,喉间一阵干燥。
吟柔闹归闹,到底心疼宋择安的身体,特意借陈家的厨房,亲手做了他过去爱吃的点心给他拿去。
跨进宋择安的住处,余光看到有人执
着文书坐在窗边,自然而然道:“我给你做了点心,快来尝尝,是不是与过去一样。”
“保证你吃了停不下来。”她俏声说着,扭过头,那人也放下手里的书,露出那张棱角分明,隽美清冷的面庞。
吟柔笑盈盈的尾音戛断在喉咙口。
“怎么,瞧见我就不笑了。”陈宴清随意将书搁到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吟柔现在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也不知如何面对如何相处,加之还不敢让哥哥发现,干脆就一直避着。
她抿了抿唇,“三公子。”
陈宴清抬掌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吟柔看他神色如常,心里想着现在他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于是故作轻松的稍微走前了几步,只是没有敢去坐。
陈宴清抬眸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她眼里的避讳,他想与她好好谈谈,她却避之不及。
她该不会以为四弟回来,她可以为借此离开他。
只是一个怀疑的念头,就让陈宴清无法接受,起身极快的将人拉入怀里,“真是有了靠山,一点都不听话。”
精实的臂膀紧箍在吟柔腰间,掌心贴合在最纤细处,箍紧的烫热感让吟柔难以呼吸,想去推他的手,双手却反而被他握着缚到了身后。
吟柔眼睫失措扇动,“你不能欺负我,你答应过我,答应我哥哥的。”
嗓音还是细细轻颤,唯一难得的是,说出来的话硬气了许多。
尤其是一口一个我哥哥,气得陈宴清牙根发痒,轻咬她的嘴角,扼杀掉她不能有的念头,“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可没说你就不是我的了。”
唇齿相依的瞬间,他的怒火便开始溃塌,阔别良久的娇柔唇瓣让他着迷,轻含着低语,“我倒也是答应了你哥哥,将你当妹妹对待。”
“你哥哥”三个字被陈宴清咬的尤其重,伴着他沉哑的呼吸,落在吟柔耳中臊烫极了。
“可好像是你先唤我的三公子,这你要我怎么对你。”
吟柔双唇被他碾磨着,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陈宴清抵开她的齿关,“不然,你也唤我声其他。”
窜在肺腑间的妒意,连陈宴清自己都觉得可笑,话却先一步吐出,“你唤他哥哥,那该唤我什么?”
第48章 第048章没有一点良心
吟柔耳朵尖像是碰到了一团火,烫的她只想缩逃,涨红着脸羞赧的情态取悦了陈宴清,偏过头专注看她,就如同在欣赏她此刻的模样。
吟柔只觉头昏目眩,想要瞪他,可一对上他那双像是要把她吸进去的深眸,她就没出息的想要躲,只敢心里羞恼气骂,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
“你若也唤我一声,我自然放开你。”陈宴清好整以暇的等着她选择。
吟柔咬紧唇瓣,说什么也不开口,她才不要唤他哥哥,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哥哥,而且,而且……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整个人羞臊难当,眼帘颤个不停。
眼眸泛着晃过的水波,眼尾更是脆弱的泛着红晕,可怜又难掩娇妩的模样勾在陈宴清心上,把他所有的浑念都勾了出来。
有多久没有碰她了,上船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吧,念头一旦起,便以不可收拾的速度迅疾蔓延,叫醒躯壳下那头饥肠辘辘的兽。
陈宴清幽邃的眼底祟动着发狠的迫切,两个月,六十天了,这荒废的六十来天,要怎么补,才能补的回来。
视线辗转过怀里纤稚的娇躯,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能受的住,一闪而过的危险让吟柔意识到不对。
陈宴清的吻却已经压下。
“是你自己不肯叫的。”低叹的嗓音消失在交贴的双唇间。
他吻得狂乱失控,吟柔感觉自己的舌头被勾缠的发麻,像是整个人都要被他吞下去。
她即害怕,身子却敏感的被吻热,整个人昏沉缭乱,终于等到他松开自己,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粗狂的吻却又落在她眼畔。
湿烫的唇舐吻过她迭颤的眼尾,沿着耳廓描摹,将她的耳珠含进口中。
吟柔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伴着粗噶的呼吸,就像野兽在进食,眼眶里逼出的盈盈泪意,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害怕。
他难不成真是要吃了她。
“四公子回来了。”书砚拔高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吟柔迷蒙着湿眸,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宋择安来了,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哥、哥哥回来了。”
陈宴清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颈畔,此刻要他打住,简直就是折磨。
“你快松开我,哥哥要看见了!”吟柔急的声音都在打抖。
陈宴清更是头一遭想要不顾及都不行,偾张的欲气堵在胸膛,难以疏解。
黑着脸调息了几息,在吟柔耳畔道:“松开你可以,你给四弟做的糕点,我也要一份。”
吟柔哪里还敢说不,连连点头。
陈宴清接着道:“今晚,送到我屋里来。”
“你!”吟柔转过眼瞪他,他要她送去屋里,什么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陈宴清迎着她凶巴巴的眸子,吐字道:“你哥哥要过来了。”
吟柔望向窗外,见哥哥果然已经快走到中庭,满心只想着不能让他知道,旁的怎么都行。
“我答应你,我答应。”她迭声说着,央道:“快放开我。”
陈宴清手掌贴在吟柔腰侧忽轻忽重的揉按,直到宋择安的身影进到视线范围,才终于撤手,松了对她的束缚,兀自握紧掌心,厮磨残留的柔腻温度。
吟柔逃也似的腿开了数米距离,手忙搅乱的擦着自己的唇、耳朵、脸庞,唯恐留下痕迹,还不忘理了理鬓发发衣裳。
仓促做完一切,宋择安也跨进了屋子。
“哥哥。”吟柔人站的笔直,仓促唤了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让陈宴清觉得有趣,喉间轻淌过一声笑。
吟柔现在心里正是紧张的时候,听到他还笑,立时朝他瞪去,却见他已经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从容如常的拿着折子在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口顿时又闷又气。
宋择安看过两人,自然察觉了吟柔的不对劲,只不过他把这当成了是吟柔现在面对陈宴清还有不自在。
他径直走到吟柔身旁,笑唤了声,“小柔。”
继而看向陈宴清,“兄长也在。”
陈宴清随意颔首,抬指轻揩过嘴角,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吟柔差点炸开,抿动着唇有种恨不得将人要上一口泄愤的恼意。
陈宴清看着她的小动作,突然想知道,那口贝齿磨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大抵不会太痛,但是一定细密入骨。
宋择安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太好,折眉问陈宴清,“不知兄长过来是有什么要说。”
陈宴清淡声解释:“近几日一直有人上凑,据二叔说圣上已经在早朝时动了怒,只是想要圣上下定决心彻查,约莫还需要添把柴,所以来与你商议。”
宋择安正了容色,陈宴清又道:“不急,小柔给你送了糕点,别浪费她的一片心意。”
以往陈宴清唤她,总是清清冷冷,连名带姓,即便动情时也是一样,现在小柔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莫名带了股烧耳的缠绵意味,吟柔细眉紧蹙,不习惯极了。
宋择安却觉得陈宴清肯如此称呼吟柔,便是真的愿意接纳她,眉眼间舒展许多,客气问陈宴清,“兄长可也要尝一尝。”
陈宴清弯唇一笑,“不用了。”
余光则意味深长的落在吟柔身上,不言而喻的意味舐过她全身。
仿佛火星溅开的灼热让吟柔想忽视都不行,催着宋择安吃完糕点,连忙就跑开了。
*
一直到了夜里,吟柔都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纠结了良久,把自己往被褥里一埋。
曲起指尖轻咬在齿间,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宽慰,即便不去陈宴清应当也不会如何,有哥哥在他一定不会像过去那样肆意妄为。
正想着,门被人轻轻叩响,吟柔坐起身眼睛戒备的盯着门扉。
“姑娘。”
是书砚。
吟柔抿了抿唇,“何事?”
“公子说,若姑娘再不送去,他就自己来取了。”
吟柔在心里把陈宴清骂了千百遍,也知道他绝不是开玩笑,挪着步子走出屋子。
书砚如今的心情用想死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谁能想到宋家会是陈家的
大恩人,现在四公子还不知道姑娘在陈家受过的委屈,要是一日败露,他都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局面。
而公子显然没有要和姑娘就此罢休的打算,书砚一想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堆满笑脸,硬着头皮说:“姑娘这边请。”
“我糕点还没做。”吟柔抱着最后的希望说。
“公子说了,多晚都没关系。”
吟柔从厨房做好糕点出来,已经是深夜,陈宴清的屋子亮着灯火,无疑是在等她。
她是真的害怕哥哥有一天知道,他却好像从来不管她的所想,任何时候只要他想要,她就要顺从。
委屈漫在心口,压抑许久的恼怒也涌了上来,她突然也气急,推门就闯进了屋子。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门被推的吱呀响,陈宴清蹙眉抬眸看她。
吟柔几步走上前,重重将糕点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陈宴清容色微肃,“宋吟柔,你怎么了?”
吟柔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她心里像堵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想哭,压得她有无尽委屈。
“你要的糕点。”吟柔用力呼吸着,抬起自嘲泛泪的眸子看向陈宴清,“你还想要什么。”
陈宴清脸色顿沉,“你以为我要什么?”
“不就是。”吟柔脱口的话噤断在他山雨欲来的目光下。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绕过书桌朝吟柔迈步过去。
极慢的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吟柔心上,把她鼓起的勇气踩了个稀碎。
吟柔以为他又会强硬将她束缚,他却站定在几步外,眼神仿佛被什么刺痛着,“你就那么讨厌我?”
轻低的一声问询让吟柔错愕怔愣住。
“我是待你不好过,可我也有待你好的时候不是么?”陈宴清偏过头纠看她的目光让吟柔心口一颤。
他就那么不可原谅,还是因为她心就不在他这里,他可没忘记她有多想跟那裴玄霖离开,她对姓裴的可以宽容体谅,走了都不忘关心,对他就不行。
“没一点良心的东西。”陈宴清笑着吐字。
吟柔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心脏难受酸楚的揪紧,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如何没良心了。
陈宴清燎烧的怒火在看到她涨红的双眸时忽然就偃旗息鼓。
什么时候开始,连看她红了眼都舍不得。
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吟柔挣扎着被他按住。
“没用的,从你把我拉下水的那刻,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离开我,除非你回到当初,别来找我。”陈宴清说的狠绝,手臂却用力抱紧着她,像是怕她消失,“一样没机会的,不是么。”
吟柔心脏抽紧发涩,脑中突然会回忆起他那时候的模样,恪守礼数,会对她的冒犯冷言呵制,却还是会在暗中替她解围。
她偏头看向陈宴清,他的失控失态,一再抛除底线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而她只是因为认错了人,就将原本不会与她有交集的人从高悬的枝头拉下泥泞,现在却怨恨他的做派。
吟柔一颗心被矛盾撕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宴清埋头在她颈边调息许久,抱着她重新坐回到椅中,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微笑道:“让我尝尝你做的糕点。”
吟柔迟疑看向他,陈宴清轻抬下颌作势催促。
吟柔揣着纷乱的心绪,捻去一块糕点递给他唇边,陈宴清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品过,赞许道:“很好吃。”
他的粉饰太平让吟柔心乱极了,他是在退让吗?她胡乱垂下眸,小声道:“那你多吃一些。”
“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自然都要吃完。”
吟柔是个心软的人,他这样一反常态的态度,让她无从应对,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她心不在焉的喂着糕点,陈宴清则吃下每一块都会认真品评,越是如此,吟柔越是心乱如麻。
等吃完一碟子糕点,不知不觉夜色过半,陈宴清搂着吟柔让她靠到自己身上,“睡一会儿吧。”
吟柔沉闷僵硬的靠进他怀里,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逃避般用力把眼睛闭紧。
吟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渐渐思绪竟然不受控制的飘散,没了被胁迫时的害怕,他的气息其实让她安心,脑袋也自然而然的蹭埋进他胸口。
陈宴清目光沉沉,凝着她的面靥,若有所思。
其实小姑娘对他是有依赖的,意识到这点,他心中竟是狂喜。
甚至于,曾经她对他的依赖是那样强烈且执拗。
陈宴清搂在她腰侧的手掌施力箍紧,感觉到吟柔在他怀里不安轻动,又很快松开力道。
闭眸调息,按下蓬勃的祟念,有过那样的依恋,他根本无法满足于只是禁锢她在身边。
就像经商之人不会只要蝇头小利,相较于她不情不愿的屈服,他要她主动攀缠紧他。
就像需要被滋养而生的菟丝花,他的一切都可以让她汲取,甚至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会阴鄙的想,若小姑娘没有找到哥哥,是不是就只有他了。
她可以拼命的像他索取,他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由他浇灌的绚烂,光是想象,就让他遏制不住的激荡。
陈宴清抿唇,事实已经是这样,甚至这事实容不得他动半分他念。
那就得要小姑娘恋他比任何人都多。
清晨的薄稀从窗棂撒进,落在吟柔眼皮上,她眼睫轻扇了几下睁开眼眸,目光还有些惺忪,动了动身体,意识到自己还睡在陈宴清怀里。
抬眸一看,他闭着眼后靠在椅背上睡着,莫非他就这么抱着自己一夜?
清晨和煦安宁,她的心弦也无端被拨乱,吟柔唯恐他醒来自己又不知如何面对,轻手轻脚的站起,拉开门溜走。
听得关门声,陈宴清轻睁开眼眸,漆眸里一片清明,久久看着吟柔消失的方向。
*
吟柔心神不宁了几日,那日之后陈宴清竟像变了性子,不再用满含了占有欲的眸光看她,也不会刻意与她接近。
看只要她去看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凝住她的眸。
越是如此,她却越是感觉心被什么攥紧着,不习惯极了。
就连和宋择安待在一起时也总是出神,额头被轻弹了一下,吟柔唔声抬起眼眸,“哥!”
宋择安端看着她,“叫你半天,怎么在出神?”
吟柔支支吾吾,所幸这时候书砚跑了进来,道:“四公子,三公子回来了,又是有事与你商谈。”
宋择安颔首,“我这就过去。”
“我也去。”吟柔急声道,宋择安还没想问,她自己就先解释:“想来是有了什么进展。”
两人一同去见了陈宴清,宋择安唤了声兄长,随即坐到一边,吟柔也跟着他坐下,陈宴清看过两人,启唇说着他今出府的事。
吟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哥哥现在的身份不能离开陈家,而她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段时间都是陈宴清在奔走。
忽然就想起那夜他浅浅笑着,问自己他不是也待她好过,心口顿然收紧。
吟柔连忙把思绪收回,一抬头,就见两人竟都在看着她。
她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宋择安没有回答,而是蹙着眉对陈宴清道:“不会的,裴家不可能与漕运的事有牵扯。”
吟柔一听表情也变了,怎么好好的扯到裴家了。
陈宴清语气淡漠,“我只是了解到裴玄霖在漕运官员那里得了批文,这件事正好可以用作添柴加火。”
吟柔听出了大概,急声道:“不会的,不可以。”
陈宴清转看过来的目光让吟柔心下一颤。
那时玄霖哥哥出现,也是她与陈宴清关系崩裂的开始,他那时的震怒与生气,她现在还记得。
宋择安并不知情,接话道:“裴玄霖与小柔有婚约,裴家跟宋家更是世交,你要我用裴家开刀,决计不可以。”
“原来如此。”陈宴清声音愈发淡漠,他看着吟柔点头说:“好,我听你们的。”
“我再想别
的办法。“他收回目光,缓慢转动指上的白玉扳指。
好似淡漠态度下全是寂寥,吟柔心里狠狠涩紧,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画面让她感觉受不了。
*
之后的半个月,朝中的情势似乎紧张了起来,吟柔在陈家足不出户,也能从陈二爷每天散值回来时的神情里看出端倪。
晚膳时,陈宴清对陈二爷与宋择安说:“若朝庭真的下了决断要铲除掉江宁漕运一代的贪官污吏,一定不会大张旗鼓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宋择安接过话,“暗查。”
“嗯。”陈宴清颔首,看向陈二爷,“二叔一定要留心,今日无端离京的官员,尤其身居要职的。”
陈二爷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留心盯着。”
这日过后,过了不久果真有官员离京,陈二爷得到消息就来了府上告诉众人。
吟柔最为激动,那就说明朝中决定彻查了。
陈宴清敛眸问,“是哪位大人。”
“京兆府的谢大人。”
陈宴清低眉思索他口中的谢大人,“镇北侯府的谢世子?”
“正是。”陈二爷点头。
吟柔想起说:“我原本就听闻谢大人为官清正,定会秉公办理。”
陈宴清对于小姑娘的激动不置可否,只问陈二爷,“二叔尽量将这位谢大人的性情喜好详尽说与我听。”
陈二爷沉思道:“我与侯府接触不深,对这位谢世子了解亦不多,不过侯府近来倒是出了不少事。”
“我都要知道。”
陈二爷知无不言,将知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吟柔原只听闻这位谢大人公正严明,现在更觉得他其实是不近人情的冷情。
同时更对谢家大公子与那位顾姑娘的阴差阳错感到震惊唏嘘。
“谢大人何时离京的?”
听到陈宴清问话,她收起思绪。
陈二爷道:“天未亮。”
陈宴清点点头,叫来书砚,“准备马车,我立即动身。”
“这么匆忙。”吟柔吃惊出声,根本还没有准备好,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第49章 第049章清醒的让他占有
宋择安想要同去,被陈宴清拒绝了,只让他和吟柔在此等消息。
“此行事关重要。”宋择安还想说什么。
陈宴清打断他,“所以你们两个在这里,不能出意外。”
吟柔在旁一直没有吭声,听到这句话眼眶骤然烫的厉害,宋择安亦是被触动。
这是宋家的事,陈宴清却亲力亲为,他攥握住双手,恨自己的无力,也感激陈宴清的所为,抬眸郑重道:“多谢你。”
陈宴清沉默了须臾,轻拍他肩头笑道:“我是你兄长,宋家于你有养育之恩,更是我的恩人。”
他放下手将目光转向吟柔,吟柔也看着他,呼吸不由变慢,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却只是对着她笑了笑。
“青锋和书砚就留在这里。”陈宴清转过身陈二爷道:“我要向二叔借些人手。”
陈二爷凝着眸色点头,“好。”
陈宴清没有太多东西要收拾,从决定动身到离开,不过花了三两盏茶的时间。
吟柔站在陈府门口,一双乌眸紧紧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见它快要消失在视线外,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可还是看不见了。
她怅然收回目光,心里竟就跟空了一块似的。
宋择安虚揽过她的肩拍了拍,“我们进去吧。”
吟柔踌躇着亦步亦趋跟他往府里走,“哥哥,你说这次能顺利吗?”
宋择安答不上来,江南四郡比不上西玉关山高路远,又临靠边关,朝廷难以掌管,但那里官员之间勾结之势猖獗。
吟柔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期许。
宋择安宽慰而笑,“一定会顺利的。”
“嗯!”吟柔重重点头。
一定要顺利。
*
陈宴清离开三日后,便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没办法知道他那里的进展,吟柔说不出的担忧。
隔得时间越长,就越是忐忑。
陈宴清在西玉关可以无所不能,可是江南地方他根本不熟悉,有没有接应的?又能不能与那位谢大人联合上?
她每天脑子里转的就是这些事情,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书砚从院外进来,“姑娘,四公子等姑娘用膳呢。”
吟柔点点头站起身,“我这就去。”
她跟着书砚往外走,以往他都是跟在陈宴清身后同进同出,这次不仅书砚,连青锋都没有带,岂不是身边连个帮忙办事的人都没有。
书砚别的不敢说,但察言观色绝对能是一把好手,看到吟柔心事重重,试探问:“姑娘可是有心事,你可是在担心公子。”
吟柔当即要反驳,然而对上书砚的目光,没忍住问:“三公子这次去江南会不会有危险。”
书砚眨了下眼,“有,当然危险了!”
吟柔再也没法装作不在意,小脸上写满担心,书砚添油加醋道:“要不然公子怎么会留在我和青锋在这里,就是怕有什么意外,我们两个在这里好直接护送你和四公子回西玉关。”
“你是说…他,有可能回不来?”吟柔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难怪这一次,他离开时没有让她等他回来,吟柔眼眶又涩又酸,眼帘没有章法的胡乱扇动。
书砚犹豫了一下,继续用力点头,“那些官员如果发现公子的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吟柔脸色唰的变苍白,脑子晕眩着,只觉站立不稳。
书砚见状忙安慰说:“这是最坏的结果,你可得相信公子的本事。”
“我相信的。”吟柔胡乱点头,嗓音却克制不住的发颤,“可是,可是你也说了,他们会不择手段。”
身手最好的青锋还不在他身边,这不是更加大了危险。
吟柔忽然提裙朝前快跑去。
书砚念叨声“糟了”,一拍大腿赶紧追上去。
吟柔气喘吁吁跑进厅堂,宋择安正等她来用饭,看到她慌不择路的样子拧眉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哥哥……”吟柔气喘的厉害,吞了吞口水才接着道:“我要去江南。”
“胡闹。”宋择安厉声呵斥,“那里有多危险,你怎么能去。”
“不是的。”吟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父亲的冤屈本就该由我来替他洗清,不该只让三公子冒险。”
宋择安何尝不知道这件事不是陈宴清的责任。
“那也该是我去。”他道。
“哥哥的身份不能冒险。”吟柔摇头,“我的奴契在三公子那里,我在他身边才会更安全,而且,江宁我更熟悉,我可以帮他,我还可以把青锋和书砚带去,他们身手好。”
吟柔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唯一还有一点,没有说,就是她想去。
她迫切看着宋择安,“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小柔。”宋择安轻唤她,声音堵痛的喉咙,若是没有这场无妄之灾,他的妹妹永远都会无忧无虑,而非像现在这样,被逼着成长,去面对危险。
“求你了,哥哥。”
“我去把大哥哥带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
江南四郡繁华络绎,马车才驶进襄沐郡,吟柔就听到满长街飘荡着喧闹的声音,叫卖吆喝的茶肆说书的,都让她感觉到熟悉。
书砚和青锋驾着马车,选了一间不过分偏僻,客人也不会过多的客栈。
书砚跳下马车,“姑娘,我们先到客栈住下吧。”
吟柔戴好帷帽走下马车,离开京城前陈二爷给她准备了新身份,加之有书砚和青锋在,一路都很顺利。
进到客房,吟柔让两人先去打探消息,争取能尽快联系到陈宴清,与他汇合。
两人都不敢太多明目张胆,只能暗暗打听,青锋身手好,留下来保护吟柔,书砚激灵自然担起了打听消息的活。
他一出去就是半日,回来已经是快半晚,吟柔和青锋正坐在大堂的角落处用膳,书砚几步走上前。
吟柔放下筷箸问:“如何?”
书砚点着头说:“打听到了。”
“那么快。”吟柔喜出望外,她还以为要花些时日打听。
书砚表情却有些古怪,含糊嗯了声说:“公子声势造的大,我随便进到一处酒家,就听人说起城里近来来
了个出手阔绰的生意人,姓陈,指定就是咱们公子。”
吟柔随着点头,想到书砚说他行径张扬,愈加担心他会被人识破,急切问:“他现在在哪里?”
书砚支支吾吾,“这个么……”
“真的假的,那个陈公子当真这么狂妄?连郡守大人的儿子都敢冲撞。”一道横插近来的声音打断了书砚的话。
三人皆看过去,是几个正着喝酒谈笑的男人。
“这还能有假,是我在红院的相好亲口说给我听的,郡守大人的儿子找了琵琶女在船上弹琴,他竟然直接让人去将人那琵琶女请到自己船上。”
“这般猖狂,迟早摔下马。”
“可不就是,成日里搂着他那美姬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道有几个筹钱。”
隔壁桌有人插话,“该说不说,那陈公子的小妾还真是生的好看。”
“你见过?”有人兴味问。
那人啧了一声,“我来前撞见了,两人正要去游湖,那姬妾的帷帽被吹起,啧啧啧。”
紧接着哄笑声一片。
“那刻真是怪不得陈公子走到哪带她到哪儿,搂着手都不舍得撒一下。”
书砚恨不得上前去把那帮人的嘴堵了,嚼什么舌根。
“他们在游湖?”吟柔平静的问。
书砚眼皮子抽挑了两下,打着哈哈道:“公子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行事所逼。”
那就是事实了,吟柔攥起手心,指甲掐在掌心里又疼又麻。
她深吸一口气,“带我过去。”
“姑娘。”书砚欲言又止,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好好的刺激吓唬姑娘干嘛,这下可好,他以为把人带来能讨得公子欢心。
眼下公子怕不是要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
吟柔朝他笑了笑,“我来是为了父亲的事,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说着这样的话,吟柔心里却堵得不能喘气,那些人的话也许有夸张,可听在耳朵里难受的她抓心挠肺。
她坐在渡口处的石亭里,这里不似西玉关,江渡上只有零星两艘雕镂繁美的画舫。
江南水乡河流四通八达,文人墨客千金公子都爱游湖,水面上乌篷小船应接不暇,渡口边还有许多挎着竹篮卖花环的婆婆。
书砚看着河面,看到河面上飘着一首首小船,指着一艘往岸边靠的,“就是那艘。”
吟柔很轻的点了下头,准备等陈宴清下船与他汇合,然而小船就停靠在岸边,里面的人似乎怎么也不舍得下来。
夜风含裹凉意,她却等的越来越焦灼,心里像有什么要冲出来,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形势所逼,而她只是为了父亲的事而来。
可脑子里却反复想起那些人的话,搂紧不舍得放,若是做戏,有必要道那样的程度吗?
吟柔忽然想去看一看,如果是做戏,现在他们在床舱内,没有别人,想来不会有什么。
她思忖着,身子已经站起。
“姑娘!”书砚在后面小声唤。
吟柔已经小跑上了船头,深吸一口气,挑开面前的毡帘,小船狭窄,烛光更是昏黄,却足够照见纠缠的两人。
吟柔低着目光,看到男人慵懒半倚的身形,他怀里的女子被裹藏的很好,宽袖遮住了她大片的身子,只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两人贴偎的紧密难分。
吟柔眼眶里霎时滚满泪水。
“是谁让你进来的。”冰冷的喝声砸在耳边。
这个声音……不是陈宴清。
吟柔怔然抬眸,才看到男人的脸,隽美染欲,却极为陌生,尤其他周身那股张扬的落拓、散漫,与陈宴清不显山水的温雅相去甚远。
男人冷睇着吟柔,微狭的凤眸内裹着凌厉。
吟柔彻底呆住了,不是船上是说陈宴清,可怎么会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埋在男人怀里的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谢策。”
轻细的一声喃,接着从男人怀里探出一点目光,露出一双迷蒙潮红的水眸望向吟柔,盈盈的水意下是别样的纯澈,是不谙世事的懵懂。
“囡儿不怕。”男子低头极温柔的哄慰,抬眸再看向她时目光依旧冷冽。
好像只有怀中的女子能激起他的怜爱。
方才女子唤他谢策……谢策,好熟悉。
“还不滚。”谢策耐心全无,嗓音却放的平和,仿佛是为了不惊吓到怀里的女子。
眸里如淬了寒冰的压迫感让吟柔心神一颤,慌忙要离开,腰间搂来一只手臂,“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随着一声绷紧的声音,吟柔全身的惶恐都被安抚,双手快速揪住身旁男人的衣袍。
“兄台见谅,小东西认错人,跑错了船。”陈宴清看向谢策,言语间带着歉意。
谢策睇看过缩藏在陈宴清怀里的吟柔,不咸不淡道:“原来是你的人。”
“正是。”
陈宴清笑了下,两人交换过眼神,便搂着吟柔走出了船舱。
吟柔头也不敢抬,埋在他怀里,隐约听到船舱里的少女稚气问:“方才的姑娘是谁呀。”
谢策想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垂眸看到雪嫣盈盈烁烁满是好奇的双眸,笑道:“许是陈家的宝贝。”
雪嫣仔细想了想,问:“像我一样吗?”
谢策轻挑眉稍。
她接着认真道:“像我一样,是你的宝贝。”
谢策心就化了半边,“越发不知羞了。”
“难道不是吗?”雪嫣蹙起眉,有点不高兴。
“是。”谢策喟叹着吻住她,“自然是。”
……
吟柔一路被陈宴清牵着坐上马车,全程都是又后悔又后怕,谢策这个名字她现在想起了,就是那位谢大人!
想到自己冒失的行径,她就恨不得埋到地里去,眼睛盯着自己的足尖,头不敢抬起半分。
“刚才的人就是谢大人吧,差点造成误会。”吟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越来越乱,“你能与谢大人联手,那,那真的是太好了。”
“宋吟柔。”
听到陈宴清沉沉唤自己的名字,吟柔眼帘快跳了跳,声音不稳的回,“嗯…嗯。”
陈宴清目光紧攫着她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我。”吟柔支支吾吾,含糊说不上来。
“抬起头,看着我说。”
吟柔这都说不出,看着他只会更说不出,可是又根本抵不过他命令的口吻。
眼眸轻闪着一点点抬起,一瞬间就被他漆黑的眸子纠住,锐利的目光直接就剖进她的心防,把她的所有心思都看遍。
“你没有带书砚和青锋,我怕,怕你应付不过。”
“你担心我。”
吟柔还想强撑,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眼眸颤闪的没了一点镇定。
陈宴清从知道她乱来时的惊怒,再到现在,胸膛里激荡灼烈,“你冲到船上,是以为我和旁的女子在一起。”
吟柔最不敢面对的羞耻面就被他这么挑破,整个人如同赤裸呈在他面前,寻不到遮掩的窘迫让她无所是从到了极点。
陈宴清搓捻着扳指的手用力到关节都绷白了,他原只想着他的所为可以让小姑娘有所动容,却没想到,她会让他这么惊喜。
他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心软退步。
他的目光如同活物,纠钻过吟柔浑身的每一处,将她缠紧,询问:“方才你以为那人是我,心里想的什么。”
吟柔鼻子闷酸,没有办法在藏起心思,干脆豁出去般,恼声道:“我要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说罢咬住唇,把头埋底下,分不清是因为羞还是愤,像是自己在与自己置气。
陈宴清看了她良久,忽然就笑了。
探手扣住她的腕子,将人一把拽起,拉到
自己膝上。
吟柔没有防备,惊吓叫出声,才溢出唇的声音,就被陈宴清欺来的吻封住。
已经感觉到他要抵开她的唇,欺来的力道却被压抑在他失了平稳的呼吸下。
“我不想你又觉得我是在勉强。”陈宴清低声吐着字,每一次开口,嘴唇都擦着吟柔的唇瓣而过。
牵出的麻意让吟柔悸颤不已。
陈宴清一眼不错的攫紧着她的双眼,“宋吟柔,我可以再吻下去吗?”
陈宴清早就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无非是要她心甘情愿,清醒的,让他占有她。
吟柔轻呵着纷乱的呼吸,唇瓣磨出的颤意不仅让她身子发麻,神识也已经无法被自己掌握。
一向强势的人来低就等她的点头,这样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心脏擂跳得越来越快,崩塌里的心防里渗出丝丝缕缕让她陌生又有好像早就存在的心思,在胸膛里迭起。
她所有的感官都是陈宴清的气息充斥着,窒息感催促着她轻轻张开一点唇。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刺激陈宴清为数不多的理智,压抑蛰伏已久的欲望开始苏醒,偾张在眉眼间。
多久了,她从没有回应过。
陈宴清呼吸骤然发沉,怎么舍得拒绝她的邀请,舌头长驱直入探进她娇嫩的口中,贪婪吮吻她的每一寸甘液。
吟柔感觉自己快被他吃干,就像离了水的鱼,马上就要窒息死掉了。
不仅如此,身子如同被点了火,烧的她烫极,白皙的肌肤被烧的潮红靡艳。
嗓子里发出的呜咽细细颤颤,像是在求饶,陈宴清想心疼她,可显然他已经按不住那头意图篡夺他理智,掌控他的身躯,实施掠夺的野兽。
直到从她口中再也吻不出什么,陈宴清才意犹未尽的退开,眉眼间噙着让人心弦发颤的迷醉。
吟柔好不容易能呼吸,人却早已没了力气,颤巍巍的小口咽着空气,感觉到陈宴清手掌来到她腰间,她慌回过神。
“会让人发现。”她急忙去推。
好在陈宴清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握着系带的一头,似乎在思考。
小姑娘怕人发现,他更不愿意。
马车外仍能听到喧闹不止的声音,同样的,里头的声音也会让人听去,真做起来不可能压得住。
小姑娘娇甜的声音,他半分都不愿让旁人去听,遐想都不可以。
陈宴清将贴在吟柔嘴角的唇压吻紧,透着异乎寻常的独占欲。
胸膛里的邪火又还在灼烧,不肯就这样停下,他屈指来回抚摸吟柔的唇瓣,指腹轻点她的唇,“我答应你。”
吟柔松了松紧悬的心弦,连连点头,却听他又说:“再予我一些,不能停,一直到回去前。”
浑浊的嗓音裹着昏聩荒唐的话语,这些字眼淌过吟柔耳畔,羞得她血液都快停止。
他的指还揉在她唇上,磨得她的唇瓣越来越红,吟柔轻促的吐着呼吸,极艰难的张了张口,嗓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没有…”
“否则我未必忍不住。”陈宴清眼眸浅眯,眼里耸动的危险不是在开玩笑。
吟柔想他一定忍耐的幸苦,可她感觉自己快被抽干了水份,就是那条要干死的鱼。
吟柔泪眸闪烁,哭咽咽的轻央:“真的没有。”
“有的。”陈宴清突然说。
吟柔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往下落,她随着怔怔垂眸。
“有很多。”过分沙哑的声音让吟柔立时领会。
脑中如同炸开,空白了一片,缩逃着摒腿,膝头被他探来的大掌按住。
第50章 第50章藏起的心思
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离在了神识之外。
吟柔仰躺在逼仄的马车内,脸上黏满了泪和汗,散乱的鬓发被涔涔的细汗打湿,丝丝缕缕的沾在脸畔。
乌发雪肤,本是极为纯洁的两种颜色,却被晃在眼下的潮红搅浑的靡沉不堪。
吟柔眯睁的双眸难以聚焦,眼里泪盈盈的水光愈显楚楚,眼眸周围的则泛着鲜艳欲滴的红晕。
如同侵噬的酥骨之意走遍了她的每一寸骨缝,经脉,像堆叠的浪涌要将她淹没,裹到身上却烫极,想要把她烧干,烧至枯竭。
吟柔根本无法承载,她想呼救,但仍牢牢记得陈宴清俯下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捂紧嘴,不能出声。”
眼泪汩汩顺着洇红的眼尾滚出,两只小手交叠用力捂在手上,发不出声音,可也呼吸不了,她现在脑中已经乱的没有办法思考,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一定是要死了,再下去会死的,扭着细弱的腰脊想要逃,扼在两侧的大掌却迅疾收紧,五指的束缚又烫又深切,像是恨不得融进她的血肉,容不得她逃开一点。
“别动。”浑哑的命令过后,陈宴清似乎想起要哄一哄她,“还没到地方,躲什么?”
喉间喷洒出的热意溅在吟柔身上,就像一点点的火星子,迅速燎烧扩散,她本就快要溃散的神识被烧的快要成灰烬,陈宴清含糊不清的嗓音则像是在吞咽什么。
吟柔知道他什么时候都斯文,用膳时也慢斯条理的让人赏心悦目,不像现在,近乎粗野凶蛮的像是换了个人。
是换了个人吗?她迷迷糊糊的垂下眼睛去看,陈宴清也抬起一点眼眸在看她,眼尾爬着透骨惑人的红迹,那双往日沉敛的漆眸紧攫着她,幽暗摄人,就连目光都像是要吃了她!
逼进心口的悸颤让吟柔喉咙烫涩极,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让她害怕之外,更有一种让她羞耻难当的渴念窜在身子各处。
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无措松了捂在嘴上的手,短促失声求道:“别。”
“说了不能发出声音。”陈宴清不满皱眉,如同惩戒她的不听话,用齿尖轻咬了咬。
“唔。”吟柔霎时颤乱不止,又担心发出声音,屈指咬在齿间,睁圆着一双水眸,抖着湿透的眼睫,期期艾艾的望着陈宴清。
羸弱却又极尽娇楚,让陈宴清怜惜的同时,又头脑发昏的想去欺的更狠一点,看她泪落得更美一些。
吟柔洇红的眸子轻眨,无声求他。
陈宴清抵了抵齿根,喉间依旧干渴,他凝看了吟柔很久,这可惜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依她的念头。
“不要求我。”将掌重迭颤的腰抬高,埋首的同时,残忍吐字,“求马车快些到,更实际。”
*
转过天,云高风清。
书砚和青锋候在庭中,青锋一脸老僧入定的淡然,书砚则时不时转过头往书房里看。
陈宴清正伏案在桌后处理事务,书砚几番窥看过他的神色,嘀咕道:“公子应当不会那我怎么样吧。”
青锋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公子不责罚你是因为心软?”
书砚眼睛一转,乐呵呵笑开,“那就是说公子没动怒。”
“那就
好,那就好。“书砚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膛,昨日他险些没吓死过去。
不过现在一想,公子回来就与姑娘在屋里待到了这会儿,应当是没气了,指不定蜜里调油,正好着呢。
“你说我要不要去讨个赏。”书砚眼里蠢蠢欲动的兴奋着。
“去呗。”
“罢了罢了。”书砚兀自摇摇头,“还是见好就收。”
……
吟柔昏昏沉沉的醒来,才发现浑身哪哪都是酸的,嗓子更是疼的如同刀割,只是轻轻发出一点声音,就疼的她眼里止不住渗泪。
打帘处传来脚步声,不等吟柔看过去,身子就被陈宴清搂在了怀里,“醒了?”
吟柔仰起脸庞瞪他,奈何没有一点威慑力,泪盈盈的只能让人心疼。
回想起自己昨夜的狂乱,陈宴清抿了抿唇,即便再来一回,他大抵还是会这样。
他对她的欲望在一次次的压抑后,早已无法收敛。
“怪我,是我没有克制。”
陈宴清诚然的态度让吟柔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以为捱下了马车就可以,哪里知道下了马车他才是正的荒唐。
现在她还能记得,他们抵达下塌处,下了马车之后,陈宴清是如何一脚踢开门扉,在吱呀晃响的门板声中,将她摁在榻上的。
羞愤直冲上脑袋,吟柔讲不出话,干脆一口咬在他胸口。
陈宴清顿了顿呼吸,手掌抚着她的发,就这么任她啃咬发泄。
吟柔咬得有点心虚,松开牙齿,略微扬起一点眼睛去看他,就对上陈宴清宠溺含笑的眸光。
心弦快速一跳,臊红着脸极快的低下头。
陈宴清笑看着埋在自己的怀里的小姑娘,露出的一点耳尖又红又软,漆眸逐渐变沉暗。
抚着她发的动作也变慢,五指不时埋进如绸青丝里,纠缠出暧昧的旖旎。
陈宴清目光里噙着衡量,小姑娘身子太娇,不够他尽兴,但其实她可以承受,那回他没有顾及的时候。
陈宴清喉间发涩,只是他那时能狠下心,现在却不能。
遗憾按下肺腑里的热意,低头亲了亲吟柔洇红的耳尖,“休息一下,然后起来吃东西。”
吟柔耳朵痒极了,脸红的自己都不敢碰,快速点点头。
陈宴清松开她去衣裳,见他似要帮自己穿,吟柔忙抢过,轻声嗫嚅,“我自己来。”
看她眼眸闪烁纷乱,陈宴清也没有勉强,走到外间等她。
吟柔自己穿衣裳,脑子里乱乱的东想西想,他们现在是和好了吗?好似不怕他,也不生他的气了。
吟柔低头系着腰上的裙带,手指绕着带子越纠越紧,眼眸里含着点羞赧,还有许多的陌生的情愫,懵懂绕在心上。
那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兄妹?显然不对,还是暗中相好?
吟柔快速摇摇头,心里又乱又复杂,干脆先不想了。
走到外间,下人已经从来了吃食,都是补身的吃食,吟柔吃了一点,精神恢复不少。
放下碗筷,她就不知道要干嘛了,陈宴清神色坦然,她却不行,对视一眼都说不出的羞窘。
没了当初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去攀附时的大胆,想藏起心里的那点微妙的情愫不让人瞧见,又想叫谁细心窥到,将它捧着好好呵护。
她矛盾的脑子都乱了,咬唇摇摇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吟柔冷静下心绪问:“父亲的事,不知现在如何了。”
陈宴清道:“只要谢大人能把漕运的阴私勾结查出来,你父亲的事也自然得以沉冤昭雪。”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吟柔问。
“等。”
等吗?吟柔沉吟低垂下眸。
陈宴清看着她道:“这样对我们来说是最稳妥的,我也会设法取得一些官府与商贾勾结的证据,于谢大人也能有些帮助。”
吟柔点点头,“只是谢大人怎么愿意帮我们,哥哥的事。”
她声音不由的紧张。
“他不知道,只当是我被你讨了欢心,迷了心窍,所以一心要替你出头。”
陈宴清说的平静,听在吟柔耳朵里却麻麻的发痒,钻进心里,撩动着心旌。
“况且我能助他,互惠而已,没什么愿不愿意。”
“幸苦你了。”吟柔认真看着他道谢。
陈宴清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却是这三个字,那方才她满脸红红怯怯的纠结,藏着的又是什么话?
陈宴清思忖几许,颇觉有趣的瞧着她,“既觉得我幸苦,不如想想如何为我解乏。”
他说着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目光落过去,吟柔愣了好一会才会意,脸颊轰然烧烫,人也显得坐立难安起来。
眸光怯闪着难以言喻的羞意,他怎么不知道累……
吟柔攥紧指尖,心里却知道他其实是收敛了的,他只是看着文雅,襕衫下的身躯却半点不弱,又有练武的习惯。
吟柔越想越心惊,悄悄缩紧裙下的腿。
“罢了。”陈宴清淡淡揭过话头。
吟柔不确定的看着他,陈宴清弯唇一笑,“本就是逗你的。”
陈宴清轻攫住她即将松懈下来的眸,“我答应过你,我都会忍。”
放轻柔的语气,让吟柔心里莫名生出丝丝缕缕,不是滋味的心疼感。
陈宴清缓慢转捻着扳指,不动声色的凝看着她,小姑娘藏在心里的东西无疑在抓挠他的心肺。
只是受了两回教训,他知道逼不得,也不舍得逼,得靠哄,靠骗。
才能让小姑娘心甘情愿的,敞了心扉给他,再自己打开腿央他迎他。
*
在襄沐郡的日子比吟柔想得还要风平浪静,可平静不代表安全,暗藏的杀机只会在事情落定那日曝露。
吟柔能帮到的更是有限,自责之余,每天也力所能及的替陈宴清处理归整书信、要函。
桌上堆着去岁几个月商船往来时的账目,他们只能拿到部分对外笼统的账目,陈宴清却要依靠放行的货物量从这些账里对出极难发现的隐藏漏洞。
吟柔将账目拿在手里都觉得沉甸甸,心里更是感觉到心疼。
她加紧收拾归类好,余光注意到压在厚厚账目下的一册文书,疑惑拿起看过,目光逐寸收紧。
这竟是玄霖哥哥向漕运官贿赂买下水运批文的证据,怎么会这样?
她反复看过,眼里的震惊已经盖过一切,之前陈宴清就提过,她根本不信,这分文书究竟是真的,还是诬陷。
屋外脚步声走进,吟柔听到陈宴清在与青锋说话。
“他人来了?”
“就等公子将东西送去。”
吟柔仿佛有预感一般,他们口中说的东西,就是这份文书。
不等她理清思绪,陈宴清已经走进了屋内,她下意识将文书塞回去,定了定心道:“我都收拾好了。”
陈宴清颔首:“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晚膳不能陪你了。”
吟柔点头,“没关系的。”
她看到陈宴清走到桌边,抽了那份文书出来,叠好收进袖中。
她眸光也随着沉紧。
……
陈宴清离开后,吟柔一直心神不宁,她担心东西是真的,又担心是假的,她不想怀疑陈宴清,可他与玄霖哥哥有冲突是事实。
思来想去,吟柔还是没法当做不知情,她起码得知道证据的真假,和陈宴清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他会把东西给谢大人。
吟柔蹭的坐起身,快跑出门外,书砚诧异看向她,“姑娘。”
吟柔凝声道:“你可知道三公子在哪里?”
书砚点点头,“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寻公子。”
吟柔说不清楚,更怕去迟了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你带我过去。”
书砚只当她有要事,点点头道:“我去备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七廊桥附近,那是有七座廊桥连通的楼阁,此刻暮色正浓,楼阁四周都悬挂起了灯彩。
映照在湖面泛出粼粼光弧,吟柔无暇欣赏,朝着陈宴清所在
那处过去,僻静的雅间,外面只有青锋守着。
看到吟柔过来,青锋皱了皱眉,“姑娘。”
吟柔看向他身后的雅间,“我要见三公子。”
里头的人正好说话,“这东西给你,想来能解决不少麻烦。”
吟柔自然以为是陈宴清将那文书给了谢大人,情急之下直接推门而入,青锋只是折了下眉,让步到一边。
推门声打断了里面交谈的两人,他们一同看向吟柔。
“柔儿。”轻急的一声里,噙满了浓厚的思念。
吟柔定定看着说话的人,只觉得眼前花了花,她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裴玄霖。
怎么会是他……
吟柔讷讷不敢置信道:“玄霖哥。”
陈宴清稍抿起唇角,打断她没说完的话,“你怎么来了。”
吟柔眼帘忽而快颤,扭头僵硬望着陈宴清,抿唇咽了咽发干的嗓子,细声唤,“三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