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渡魔4


    几经波折后,于洲终于找到了他阳光开朗的四师兄。


    那时魔域的悦来客栈细雨蒙蒙,院中的花树在细雨中轻摇慢晃。


    天字1号房的窗子开着,于洲和翟昙来到窗外,站在窗边一抬头,就见铺着雪白绸缎的大床上,那穿着黑衣的魔修大佬衣衫散乱,满面潮红,大汗淋漓,一双骨肉匀称的长腿全都露在外面,还透着十分诱人的粉色。


    那绣着魔纹的裤子正挂在四师兄的腰上,而四师兄正埋首于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连四师兄也不能幸免,在温柔乡里堕落了,再也不复昔日的纯白。


    师兄弟九个人,十方界九朵最最纯白的茉莉花,现在只有5朵还是纯白的。


    于洲当场倒吸冷气。


    四师兄警觉抬头,师兄弟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对,双方呆愣当场。


    因为太过激动,四师兄嘴里的那口毒血忘了吐出来,喉结连连滚动几下,那口毒血竟然被他无意识地吞了下去。


    那蛇毒无比厉害,前一秒那口毒血刚被四师兄咽下去,后一秒四师兄神色一变,整个人也变得粉粉的,同那位魔修大佬一样,满面潮红,大汗淋漓。


    于洲震惊地看着一秒变粉的四师兄:“四师兄,你你你”


    四师兄也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哈!”见多识广的翟昙手脚麻利地关上窗子,拽着于洲的手往庭院里的花树下走去。


    窗子被关上,四师兄秦酒坐在床上,与魔修大佬四目相对。


    这一路上,四师兄没少被魔修大佬冷嘲热讽,就连随手给街头乞讨的小女孩买个馒头,都要被魔修大佬讥讽半天。


    魔修大佬生的妖冶冷艳,气质更是高冷阴森,一般人见了他只想夹着尾巴赶紧逃走,人生不起半点亵渎的心思,远观不可亵玩焉。


    可是他此时满面潮红双目迷离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威风。


    四师兄看着魔修大佬露在外面的肩膀,不禁露出一个苦笑:“前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魔修大佬牙关紧咬,生怕一张口就发出一些不应该发出的声音。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剥去了身上最后一件衣裳,随后便别过头去,狠狠闭上了眼睛。


    玉体横陈,四师兄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双方都中了蛇毒,要想解毒,除了欢好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四师兄深吸一口气,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位喜怒不定的魔修大佬解毒之后不要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把他给宰了。


    纱幔落下,床柱轻摇,两人的发丝渐渐交缠在一起。


    窗外。


    于洲神色恍惚,他的发丝被蒙蒙细雨打湿,枝桠上的雪白落花堆在他的肩头。


    悦来客栈是魔域的五星级客栈,天字1号房更是奢华无比,比于洲的洞府还大。


    剑修一向很穷,向来能省则省。


    于洲在花树上找了根树杈,牵着翟昙的手坐在树上。


    修士可以耳听千里,突破到合体期后,就连草木发芽的声音也逃不过于洲的耳朵。


    于洲和翟昙静静的坐在树上,翟昙又折了一根花枝放在手中把玩,他的动作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头顶上的一对雪白狐狸耳朵更是高高竖起,听着天字1号房里头传来的动静。


    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于洲虽然正襟危坐,但耳根已经微微泛红。


    他见翟昙的狐狸耳朵总是转向天字1号房那边,只好伸出手摁住了翟昙的狐狸耳朵,低声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翟昙的嘴唇贴在于洲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见那个魔修的大腿了吗,我那个的时候全身也是粉粉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怨,一条狐狸尾巴又从袍子底下钻了出来,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蹭着于洲的手指。


    翟昙贴在于洲耳边轻声细语:“我的大腿根特别嫩,比刚做出的豆腐还要嫩,而且口感特别好,你真的不想咬一下吗?”


    于洲淡淡说道:“咬了又如何,我修无情道,不举。”


    翟昙:“”


    眼看着翟昙就要生气,于洲拎起手里的烧鸡,说道:“你的大腿根嫩不嫩我不知道,但是这烧鸡的鸡腿看起来倒是细嫩多汁,再放下去就要凉了,这鸡腿我们一人一只,一边吃鸡一边赏花吧。”


    两人坐在树上吃完了整只烧鸡,吃完烧鸡又吃完了炸鸡,吃完了烧鸡又喝光了归元啤酒。


    翟昙打了一个饱嗝,耳朵又竖了起来,很激动的怼了一下于洲的肩膀:“你听你听,那个魔修正哭着说不要!”


    于洲:“”


    于洲无奈叹气,掐了个法诀洗净双手,再次捂住了翟昙的狐狸耳朵。


    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于洲掌心下一阵抖动,翟昙很不满地嚷嚷着:“你捂着我耳朵,我也能听见,那个魔修现在正哭着骂你四师兄?”


    于洲有些担忧:“可是责怪我四师兄冒犯了他,这魔修心狠手辣,若是对我四师兄”


    话还没说完,就听翟昙继续说道:“那个魔修正在骂你师兄脑子有病,他说不要你四师兄就不给,不知道床上说不要就是继续要的意思吗,还说怪不得你四师兄都快200岁了还是处男,活该单身200年。”


    于洲无可奈何,只好把翟昙的两只狐狸耳朵捂得更紧了一些。


    翟昙的修为十分高深,合体期修士设置的屏障对他来说恍若无物。


    他要是想听,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这一听,就从中午听到了晚上。


    月上中天,月光如水洒满庭院,于洲皱了皱眉头。


    翟昙坐在一旁无聊的甩着尾巴,“我们总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吧,你四师兄和那个魔修芙蓉帐暖度春宵,我却要和你坐在树上吹冷风,你什么时候能争气一点,也让我哭着说不要。”


    于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偏头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捏山根。


    正在此时,天字1号房紧闭的窗子突然被人撑开,四师兄撑着窗子跳了出来。


    四师兄已经换下了那身打着好几块布丁的弟子服,穿着一身绣着魔纹的黑色衣衫,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后的皂香。


    他掐了个法决飞上树,一脸羞愧地坐在于洲旁边,几番欲言又止后,他终于把眼睛狠狠一闭,把前因后果同于洲说了一遍。


    “原来是那魔修前辈中了毒,是我不好,害得四师兄未能及时吐出毒血。”


    于洲一脸歉意地同四师兄道歉,四师兄也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一个苦笑:“这哪里能怪你,师尊以及众位师兄师弟都还好吧?”


    于洲说道:“都还好,只是五师兄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六师兄陪着他,两人已经搬到师尊的洞府了。”


    四师兄松了口气:“那就好,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你记得传信给你五师兄,告诫他无事不得离开师尊的洞府。”


    “那小七和小八呢?”


    “七师兄和八师兄搬到了大师兄的洞府,与大师兄同住。”


    四师兄又点点头:“这就好,那我也能放心了。”


    三个人坐在树上说着话,一道流光闪过,魔修大佬出现在花树下,身上散发着同四师兄一样的皂香。


    于洲和四师兄跳下树,对着魔修大佬行了一礼,于洲抱拳说道:“前辈,我四师兄不是九阴之体,可否放我四师兄离开,让我四师兄归宗。”


    魔修大佬冷冷一笑:“竟不知道你们十方界的男人竟是这样的混账,你四师兄要了我的身子还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四师兄上前一步,好言好语的劝说着魔修大佬:“前辈,你莫要生气,在下确实毁了前辈清白,要杀要剐在下都绝无怨言。”


    现在的情况着实令人头疼,于洲的右侧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翟昙跳下了树,走上前对着魔修大佬冷冷一笑:“你对我的男人发什么火,你若不放人,我便杀了你。”


    话音未落,翟昙满目杀意,就连满地的白色落花都被强大的杀气卷到空中。


    两人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四师兄赶紧挤进两人中间拉架。


    四师兄拽走了魔修大佬:“有话好好说,都先别激动。”


    于洲拽走了炸毛的翟昙,摸了摸翟昙炸毛的尾巴,手法熟练地顺毛。


    四师兄给于洲递了个眼色,偷偷往于洲手中塞了一袋上品灵石,拽着煞气腾腾的魔修大佬回到了天字1号房里。


    翟昙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档次,也配与我对峙!”


    于洲掂了掂四师兄给他的钱袋,牵起翟昙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去开房。”


    翟昙顿时喜笑颜开,牵着于洲的手欢欢喜喜的走进了天字2号房。


    天字2号房虽然不像天字1号房那般奢华,但床更大。


    一道流光闪过,于洲在那个上古秘境里收获的神奇物品摆满了床头。


    何以解忧,唯有开房。


    两个时辰后,四师兄衣衫凌乱的走出来,于洲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四师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于洲说道:“我和他商量好了,这段时间我先陪着他,想回宗的时候提前和他说一声。”


    四师兄又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拍了拍于洲的肩膀:“那蛇毒太过厉害,余毒未消,我们还需在一起双修解毒。”


    于洲也擦了擦头上的汗,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问道:“是什么蛇毒,药性居然如此之烈?”


    四师兄说道:“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巨大蟒蛇,修为与初焱不相上下,我们在魔域边缘处碰到它,也不知怎么的,初焱就和他打了起来。”


    于洲说道:“这蛇毒真是诡异。”


    他抬起头看向四师兄:“你知道那条巨蟒去哪了么?”


    四师兄说道:“应该往东南方向去了。”


    于洲:“东南方向?”


    “那不就是十方界吗!”


    第222章 双蛇1


    “别急,也不一定是奔着五师弟去的,也许是我们的神经太过紧绷,总爱胡思乱想,小师弟切莫着急,师兄我先算上一卦。”


    四师兄除了会炼丹以外也会一些占卜之术,以前还带着幼年的于洲去大桥底下摆摊算卦。


    于洲说道:“师兄说的有道理,天下之大,东南方向也不只有我十方界一处宗门。”


    四师兄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三枚铜钱,于洲和四师兄蹲在树下,在满地的竹柏影中,开始为五师兄卜卦。


    过了一会儿,卦象出来了。


    ——五师兄,危。


    于洲立刻用千纸鹤给五师兄传信,告诉五师兄最近切莫离开师尊洞府,非必要不得外出。


    师尊虽然不是大乘期大圆满,但也是一个大乘中期只差一步就要大圆满的高阶修士。


    千纸鹤传完音之后,过了片刻于洲肩膀上的千纸鹤微微一亮,嘴里吐出了五师兄的声音:“四师兄,小师弟,你们二人放心,我现在正在师尊洞府中闭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闭关两年躲躲风头。”


    闭关两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洲和四师兄秦酒放下心,又各自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天字2号房里,翟昙正躺在大床上惬意的摇着尾巴,他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丝绸被子,被子滑落在腰间,露在外面的雪白脊背上还残存着许多暧昧的指印。


    脚腕还被红绸束起绑在床尾的床柱上,以他的修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挣脱,但翟昙只是懒洋洋地蜷了一下脚趾,便又继续甩着那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虽然于洲不举,但仍旧依靠高超的手法与日渐熟练的技巧让翟昙得到了快乐。


    翟昙还是感到一丝空虚和寂寞。


    想想将于洲二师兄掳走的蓝玉长老,想一想将于洲三师兄掳走的白衣公子,再想一想,将于洲四师兄掳走的黑衣魔修。


    他们都得到了快乐。


    只有他,寂寞空庭。


    天字2号房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于洲身姿轻巧地翻窗进来。


    虽然于洲穿着那身打了很多补丁的白色弟子服,但这丝毫不影响于洲在外貌上的观赏性。


    仅仅是一个随意翻窗的动作就被他做得很美,衣袂飘飘,像花朵一样在空中翻飞,随着落地的动作又静静垂下,他站在窗前,肩宽腿长,腰腹一看就很有力,那张俊美如天神般的脸庞映着室内的烛光,简直要渴死翟昙了。


    多好的一个男剑修啊!


    怎么就不举呢!


    暴殄天物啊!


    翟昙有些惆怅的看着于洲:“我还想继续快乐。”


    于洲走到床边坐下,把翟昙垂在床边的狐狸尾巴撩到一旁,脱了身上的外衣躺在一旁叹气:“道友,在下真是有心无力。”


    翟昙空虚寂寞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就知道,好事多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他抖了抖尾巴,掐了个法诀打开了房间的天窗,抱着于洲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


    十方界,南柯道人洞府。


    五师兄叶檀正准备闭关两年。


    师尊南柯道人的洞府面积很大,师尊的洞府与其他人不同,他圈了一整片湖泊做洞府,这里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放眼望去全是水。


    洞府最中间有一朵巨大的莲花,师尊平时会坐在这朵莲花上修炼。


    因为排行老五的弟子最近搬到了他的洞府,所以湖中心的莲花又多出了一朵。


    五师兄的莲花虽然没有师尊一半大,但是内有乾坤,师兄弟九人拖家带口的住进去都绰绰有余。


    五师兄是个种田狂人,此次闭关两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药田。


    思来想去,便央求师尊把他的药田搬进莲花里,让他可以一边闻着药香一边安心闭关。


    师尊南柯道人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师尊,最近门下弟子频频被掳走,让他在十方界宗门内颜面尽失,他最近也很是忧愁,恨不得将一双眼睛长在其他几位弟子身上。


    于是他陪着五弟子一起去挖药田。


    五师兄的洞府种满了灵药,南柯道人大手一挥,掐了个法决就开始铲地皮。


    不到一刻钟,五师兄的药田便换了个住所,搬到了水天福地的大莲花里。


    五师兄乔迁新居,大师兄和其余的几位师兄帮他收拾了新家,几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大师兄的道侣青琰打开了一瓶千年佳酿,六师兄和七师兄喝醉了酒,坐在桌边一起猜拳。


    八师兄和五师兄勾肩搭背,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问四师兄和小师弟最近怎么样。


    大师兄和青琰你侬我侬,当着大家的面儿喝起了交杯酒。


    大家喝到后半夜才纷纷散去,回到各自洞府。


    合欢宗的酒一向特别厉害,五师兄也有些不胜酒力,他醉醺醺的走到他心爱的药田间,躺在一株九彩灵芝旁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五师兄的双腿已经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巨大蛇尾,它将尾巴盘成一摞圈圈,自己坐在圈圈最上面看新种的灵药。


    灵药长势良好,五师兄满意点头。


    尤其是他旁边这株九彩灵芝,更是灵光闪烁,流光溢彩。


    不错不错,能有这等光彩,这株灵药可达天品等级!


    五师兄醉醺醺地坐在自己的尾巴上得意而满足地看着这株九彩灵芝,忽然间,他发觉这株灵芝上的光芒在蠕动。


    光芒只会闪烁,又怎会蠕动呢?


    五师兄揉了揉眼睛,把手伸向这株流光溢彩的灵芝。


    他摸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个凉凉的东西动了一下,开始顺着他的手背往上爬,在他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五师兄定睛一看,原来那光彩根本不是灵芝发出来的,而是这条流光溢彩的小蛇。


    这条小蛇异常漂亮,鳞片闪烁着绚丽的七彩光芒,更有金银二色笼罩其上,这竟然是一条罕见的九彩小蛇,通体华美绚烂如宝石一般。


    五师兄拎着这条小蛇甩了甩,在他手腕上盘了一圈又一圈的小蛇也抬头看他,朝他吐了一下蛇信。


    万物相生相克,大补之物百步之内必有至毒。


    想必这是一条剧毒无比的小蛇,与九彩灵芝相生相依。


    五师兄是黄金灼日蟒,血脉等级非常高,世间可以压制他的血脉极为稀少,除了远古吞天蟒一族,他不怕任何毒蛇。


    五师兄微微动了动他金光闪闪的蛇尾,伸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小蛇嘶嘶地朝他吐着舌信,五师兄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小蛇的蛇信捏了捏。


    小蛇的蛇信柔软湿热,五师兄将小蛇分叉的柔软蛇信在食指上卷了一个圈。


    小蛇那双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瞪着他。


    五师兄玩了一会它的蛇信便要放手,这小蛇却用蛇信卷着他的手指不肯放了。


    五师兄随手摸了摸小蛇的身体,发现这是一条小公蛇,但令他诧异的是,那里只有一根。


    他以为自己摸错了,又惊讶地摸了又摸,自言自语道:“咦,我们蛇族不都是有两根的嘛,你怎么只有一根。”


    小蛇的蛇信仍旧卷住他的手指不放,要害处贴着五师兄的手腕悄悄蹭了蹭。


    合欢宗的酒就像海里的浪,后劲儿一浪更比一浪强,又一阵的酒劲上涌,五师兄甩了甩脑袋,又把手里的漂亮小蛇放在了九彩灵芝上,倒在灵芝旁睡着了。


    *


    天已经大亮,南柯道人拎着新买的炸鸡和归元啤酒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湖中心的大莲花旁边还有一朵小莲花,南柯道人思考着要不要将六弟子七弟子八弟子也接到洞府与他同住。


    为了让五弟子在闭关前吃顿好的,他特地买了双份炸鸡和双份归元啤酒,想与五弟子一起品味炸鸡配冰镇啤酒的绝顶快乐。


    他掐了个法决飞身来到五弟子的莲花里。


    药香满满的莲华里,南柯道人拎着炸鸡和啤酒走了一圈。


    奇了怪了。


    五弟子人呢。


    第223章 双蛇2


    “不好了,五师兄被妖修掳走了!”


    千纸鹤的嘴里吐出了六师兄的声音,躺在天字2号房大床上的于洲神色一变,立刻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穿好了外衣,又穿好了靴子,躺在一旁的翟昙也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于洲说道:“我的五师兄也被人掳走了。”


    翟昙清醒了一些,震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五师兄不是要在你师尊的洞府里闭关两年吗,怎么还没开始闭关就先被人掳走了?”


    于洲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最近我师尊门下的弟子频频被各方大能掳走,也不知是否注定命里有此一劫。”


    于洲穿好了靴子去找四师兄。


    四师兄也得到了六师兄传来的消息,正急匆匆的从天字1号房跑出来找于洲,师兄弟两人在中庭会面。


    “小师弟,五师弟被妖修掳走了!”


    “四师兄,五师兄被妖修掳走了!”


    师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那魔修听到动静也从天字1号房里走出来,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一棵竹柏下,皱眉问道:“是哪里的妖修?”


    于洲有些焦虑的说道:“这我倒不知,现场只留下一枚流光溢彩的蛇鳞,我师尊说那是远古吞天蟒身上的鳞片。”


    四师兄眉头一皱:“远古吞天蟒?”


    魔修大佬也眉头一皱:“那条毒蛇怎么也跑到你们十方界去了?”


    一旁的翟昙说道:“远古吞天蟒住在极寒之地,并不喜欢外出,这条吞天蟒为何会来到十方界?”


    于洲说道:“那枚鳞片掉落在一株九彩灵芝旁边,旁边还有我五师兄的鳞片。”


    翟昙点点头,若有所思:“远古吞天蟒喜食九彩灵芝,出现在九彩灵芝旁也并不奇怪。”


    于洲又说道:“若是吃了灵芝也就罢了,可那灵芝完好无损,那妖修却将我五师兄掳走了。”


    站在一旁的魔修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嗤笑:“呵,那条毒蛇馋男人了吧,远古吞天蟒本就淫荡,那条毒蛇更是淫荡中的淫荡。”


    听魔修的语气,似乎与那远古吞天蟒有什么大仇一般。


    四师兄看了一眼魔修,小声的对于洲说道:“他前日身上中的厉害蛇毒,就源自这条远古吞天蟒,药性极其霸道,即便是大乘期大圆满的大能也对这种诡异的淫毒无可奈何。”


    一旁的翟昙眼睛一亮,狐狸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四师兄与魔修身上的蛇毒还未彻底解决,魔修大佬已经包了一个月的天字1号房。


    于是于洲又带着翟昙御剑飞行赶往宗门。


    宗门内一切都好,就是六师兄七师兄和八师兄有些心神不宁,他们三个人收拾行李,搬到了师尊的洞府,住进了师尊给五师兄准备的那朵大莲花里。


    于洲回到宗门的时候,三位师兄正坐在莲花里喝酒,大师兄和青琰站在一旁放哨,势必要保护好三位师弟。


    师尊南柯道人更是在洞府周围设下层层结界以防万一,就连外面运来的物资都由南柯道人的师兄亲自送来,不给外界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于是寻找五师兄下落这件事又落到了于洲头上。


    一来二去,于洲已经麻木了,他带着翟昙轻车熟路地上了飞剑,御剑飞行的路上,向来心性沉稳的他竟然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翟昙也坐在飞剑上,抱着于洲的腰叹气:“再这么折腾几次,我的狐狸毛都要掉光了。”


    他很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惆怅:“于洲,你有没有发觉我最近消瘦了很多,就连下巴都变尖了。”


    于洲坐在飞剑上,一边掐着御剑法诀一边转头看他。


    翟昙绝世容光,如明珠生晕,夜中幽昙,大红袍子在风中咧咧作响,敞开的衣领处露出一点锁骨,白的晃眼。


    这样的绝世美人就该被圈养在金屋中好好疼爱,如今却跟着他东奔西跑,就连头顶上的一对狐狸耳朵都被狂风吹平了。


    他坐在飞剑上晃动着一双洁白如雪的赤裸小腿,八条尾巴垂在后面随风飘荡,一条尾巴被于洲当成狐狸围脖围在脖子上挡风。


    狐狸毛被狂风吹的抖来抖去,于洲心里一软,把脸埋在翟昙的尾巴里蹭了蹭,握住了翟昙被风吹凉的手。


    说起来真是奇怪,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他与翟昙相处起来却如老夫老妻一般,虽然他修无情道不举,可是每次看到翟昙,心中都会涌出无限柔情。


    翟昙趴在于洲的肩膀上,伸出手指轻轻挠着于洲的掌心,往于洲耳边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来次剑震,挑战高难度动作。”


    于洲忽然心虚起来,就像短小无力的丈夫无法满足欲求不满的妻子。


    翟昙日益增长的某方面需要同总是不举的于洲之间的矛盾是现阶段的主要矛盾。


    于洲立刻面无表情的掐了个法决,把御剑速度开到最大。


    速度拉满,上古魔剑猛地一加速,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野马。


    翟昙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于洲结实的后背上,砰的一声,翟昙掐了个法决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娇嗲嗲地捂着胸口和于洲撒娇。


    “啊,好疼。”


    于洲有些紧张:“哪里疼?”


    翟昙拽起于洲的一只手放在放在衣襟里,声音娇滴滴的:“人家胸口疼,要你揉揉才能好!”


    于洲:“”


    沉默了一会,于洲又掐了个法诀,把坐在他身后的翟昙抱到前面搂在怀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揉着翟昙“被他撞疼”的胸口。


    坐在于洲怀里的翟昙贴着于洲的胸膛蹭了蹭,想到了被他放在储物戒指里的两斤兽用春药。


    他翟昙每次出手,都力求一击即中。


    两斤兽用春药并不保险,还需找到那条远古吞天蟒,弄一些毒液才好。


    *


    六师兄容与最近的精神状态比较紧张,五师兄被掳走之后,他则成了宗门上下重点关注对象。


    虽然他已经与七师弟和八师弟一同住进了师尊的洞府里,虽然大师兄和他的道侣在一旁日夜轮流看守,虽然洞府里已经被师尊设下了重重禁制,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万无一失,可是六师兄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说实话,他觉得没有比自家宗门更漏风的地方了。


    二师兄丢完,三师兄丢。


    三师兄丢完,四师兄丢。


    四师兄丢完,五师兄丢。


    五师兄丢完,六师兄


    六师兄很是难过,他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每天不睡觉也要修行。


    现在的修真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零多一少,遍地飘零,不努力修炼还有六块肌的男剑修,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些午夜凶零的玩物。


    噫呜呜噫!


    这是怎样一个沉痛而绝望的世道!


    思来想去,六师兄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离开宗门独自远航。


    趁着七师弟和八师弟还在睡觉,六师兄悄悄爬起来收拾包袱,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师尊的洞穴。


    六师兄前脚刚迈出师尊设下的重重结界,后脚就看到七师弟也扛着包袱溜了出来。


    两个人站在结界外面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正在此时,一旁的结界又探出一个人影,两人转头一看,居然是扛着包袱的八师弟。


    师兄弟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数秒后,于洲的八师兄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这宗门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六师兄刚要开口解释,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拎着炸鸡和啤酒缓缓向他们走来的师尊南柯道人。


    师尊南柯道人看着扛着包袱的三个弟子,一时之间也沉默了。


    师兄弟三人扭扭捏捏地看着师尊,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三个大男人臊眉耷眼地站成一排,脸都红透了,师尊南柯道人摸了摸雪白的胡子,很是忧伤。


    “师徒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师兄弟三人虎躯一震,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南柯道人气得胡子乱抖,他把炸鸡和归元啤酒放在一旁,手中流光一闪,突然出现三个钱袋。


    三个鼓鼓的钱袋分别飘向师兄弟三人,师尊南柯道人唏嘘不已:“罢了罢了,思来想去,终究是离开宗门更加安全一点,这是为师给你们准备的盘缠,你们下山避避风头。”


    “出门在外,切记谨言慎行,日后你们若是惹出祸来,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师兄弟三人感激涕零,三人扛着包袱,拿着师尊给的盘缠,结伴离开了十方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24章 双蛇3


    寻找五师兄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远古吞天蟒虽然剧毒无比,但性情却羞怯敏感,极其擅长隐匿行踪。


    是以一个月以来,于洲和翟昙一无所获。


    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一个雅间,于洲给翟昙买了一只烧鸡,喝了口茶水后对翟昙说道:“凭我们两人想要找到远古吞天蟒有些困难,不如我去合欢宗问一问。”


    合欢宗的弟子人脉极广且消息灵通,总比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要好。


    翟昙点头:“也好,正好去看看你二师兄。”


    两人一拍即合,往合欢宗的方向走去。


    两人付完账离开餐馆,此时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烟雾般的雨丝中,一个手持油纸伞的青衣少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这个青衣少年容貌娇美,生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翟昙特意多看了一眼。


    从外露的气息上看,这容貌娇美的青少年不过是一个只有化神期的小修士,翟昙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后便收回了目光,和于洲走到一个卖油纸伞的摊子旁挑着纸伞。


    他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白色弟子服站在迷蒙的烟雨中,一头黑发用半旧的白色发带束在脑后,眉眼虽然依旧冷冽,却多了一丝脉脉温情。


    此时的于洲,已经不再是翟昙记忆中那个一袭黑衣满手鲜血的剑客了。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带着那个竹编斗笠,手持魔剑沉默地站在血海尸山里孤身远去。


    曾经的杀戮和争斗渐渐淡去,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他们仍旧可以并肩行走在同一把伞下。


    可是当翟昙凝望着于洲站在细雨中的身影时,心底仍旧会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于洲的目光落在一个桃花伞面上,那桃花开的炽盛热烈,正可冲淡阴雨天的淡淡萧索。


    他付了钱,撑开伞,自己的半个肩膀虽然露在外面被细雨打湿,却为翟昙挡住了所有风雨。


    过了三千年,渡了一次又一次红尘劫,一次又一次的忘却前尘旧事,于洲依旧还是如此。


    翟昙长睫微颤,眼底微微有些湿意。


    *


    扶溪买了两张葱油饼。


    因为怕葱油饼凉掉,他把葱油饼揣在了衣襟里,撑着油纸伞回到了客栈。


    客栈是那种很普通的小客栈,外表看上去有些破旧,还有些灰蒙蒙的,因为年久失修,楼梯踩上去晃得厉害,还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扶溪迈着轻飘飘的脚步踩着楼梯上了客栈二楼,他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推开房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设下的结界微微一亮,扶溪穿过结界走进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看着被绑在床上的男剑修。


    绑在床上的男剑修明显是个暴躁性子,一条金光灿灿的巨大黄金蛇尾正愤怒地拍打着地板,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沉闷巨响。


    若不是扶溪早就设下结界,恐怕整个客栈都会被男剑修的尾巴抽飞。


    黄金灼热蟒性烈如火,暴躁易怒,扶溪是知道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葱油饼,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倒是被绑在床上的五师兄看见了他,一双金色蛇瞳怒目圆瞪,朝着他发出一声怒吼,对他破口大骂:“远古吞天蟒了不起啊!修为高就可以随意绑人啊!你踏马都大乘期大圆满了绑我一个化神中期!你踏马好意思吗!你踏马有没有公德心道德心和羞耻心啊!”


    虽然蛇性本淫,可是远古吞天蟒却是很容易感到羞耻的,而且胆小敏感,羞怯怕人。


    只不过远古吞天蟒凶名赫赫,这个秘密几乎无人知道就是了,即使古籍中有所记载,看到的人也不会当真。


    被五师兄这么一吼,扶溪的身子又颤了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鼓足勇气,声线有些微微颤抖,小声说道:“你刚才喊饿,我去买了两张饼。”


    他扒开衣襟,拿出放在衣襟里的两张葱油饼,因为一直贴着胸口放着,两张葱油饼还是热乎乎的,往外冒着香气。


    香气钻到了五师兄的鼻子里,被绑在床上的五师兄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巨大的黄金蛇尾又暴躁地拍打着地板,怒吼道:“你有病啊,我这么大一条黄金灼日蟒,你就给我买两张葱油饼,你是要饿死谁呀!”


    扶溪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葱油饼,有些羞惭地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打架的时候储物戒指弄掉了,身上没有多少钱,只够买两张葱油饼。”


    他身上被扒开的衣襟没有拢好,一小片胸膛露在外面,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肤被冒着热气的葱油饼烫成了粉红色,再加上他垂着头看着脚尖的样子,倒好像是五师兄欺负了他一般。


    五师兄虽然性格暴躁,但一向尊老爱幼,带小孩的时候也很有耐心,炎炎夏日时,他经常将自己的蛇尾盘成一个圈,把自己的小师弟放在圈圈最上面乘凉。


    看着远古吞天蟒一脸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样子,余下的怒骂声就这么卡在五师兄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的他整条蟒都开始发慌,金灿灿的巨大蛇尾又暴躁的甩了两下,把房间里设下的结界拍打出一道又一道透明的涟漪。


    他没好气地看了扶溪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把葱油饼拿过来。”


    扶溪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五师兄一眼,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葱油饼轻飘飘的走了过来。


    他不常用双腿走路,虽然已经幻化出双脚,但走路的样子仍是一扭一扭的,好像是蛇的尾巴。


    五师兄又开始对他冷嘲热讽:“扭成这样子给谁看,真是水性杨花!”


    扶溪那张白皙如雪的脸颊猛地涨红,他咬住下嘴唇,一双剪水双瞳突然沁出了薄薄泪光,连脖子都红透了。


    又是这样子。


    明明昨个晚上还在坐在他身上扭得欢,一边流眼泪哭的不成样子,一边夫君夫君相公相公的乱叫。


    可是骂他几句,这条吞天蟒便会露出这种矫揉造作的情态,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五师兄恨得牙痒痒。


    扶溪红着脸慢慢挪到床边坐下,把油纸包好的葱油饼撕成小块递到五师兄嘴边。


    五师兄因为怒气冲天,现在是半人半蛇的状态,蛇瞳蛇尾还有蛇信子都变回了原形。


    他张开嘴吐出蛇信,从扶溪指尖卷走了那一小块葱油饼。


    五师兄的蛇信拂过扶溪指尖,扶溪指尖不由得微微一颤,腰身已经半软了。


    看着五师兄那张冷俊的脸庞,扶溪又将葱油饼撕下一小块递到五师兄嘴边,五师兄嫌他磨叽,十分不耐烦的瞅了他一眼,蛇信一伸,干脆把整张葱油饼都卷走吞下。


    扶溪说道:“你别吃的这样快,我撕成小块喂给你,这样才不会噎着。”


    五师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我们蟒蛇的猎物都是整口吞,哪只蟒蛇会被两张葱油饼噎到!”


    扶溪拿出一条浅绿色的丝帕给五师兄擦了擦嘴,弱声弱气地说道:“说话别这么大声,我害怕。”


    五师兄额头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嗓门又提高了一个八度:“你有病啊!你害怕?你害怕个屁啊!整整一个月我都被你绑在床上!你现在跟我说你害怕!你能不能要点脸!”


    捆在五师兄身上的绳索冒着七彩光芒,这是远古吞天蟒的蛇蜕,被扶溪制成了绳索,就算是大乘期的修士被绑在这里也挣脱不得。


    五师兄已经被绑了整整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下过床,只有化为原型的蛇尾脚沾到了地面。


    蛇足都有两根,扶溪虽然只有一根,却有两个欲窍。


    若是一个也就罢了,好歹两根可以换着来,也好轮班上岗,不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五师兄有点绝望,再这样下去,即使再多两根也没用啊,都逃脱不了铁杵磨成针的命运。


    想到此处,五师兄更加气愤,一双凶戾无比的金色蛇瞳怒瞪着扶溪。


    扶溪被吓得脖子一缩,一道流光闪过,他已经变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九彩小蛇,浑身如宝石般剔透晶莹,蹭着床榻上的粗布床单,慢慢爬到五师兄的胸膛上。


    蛇身冰冰凉凉,像没有温度的宝石,漂亮小毒蛇盘踞在五师兄的胸口,吐出柔软湿热的蛇信,讨好地舔着五师兄的下巴。


    五师兄:“”


    天呐!


    真是气死蛇了!


    第225章 双蛇4


    小蛇盘踞在五师兄的胸口上,柔软湿热的蛇信舔着五师兄的下巴,那分叉的蛇信舔了一会下巴后,又开始轻轻舔舐着五师兄的喉结。


    五师兄的喉结上上下下来回滚动,虽然嘴上说不要,可是蛇性本淫,身体远比嘴巴诚实。


    他冷哼一声,“你别舔了,我要睡觉。”


    流光溢彩的小蛇收回了蛇信,贴着五师兄的胸口蹭了蹭,这才爬到一边化作人形,躺在五师兄的肩膀上。


    扶溪长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是顶级的小白花长相,有着不胜凉风的羞怯,谁看了都要多上几分怜惜


    昨天晚上闹腾了一宿,五师兄堂堂一条黄金灼日蟒几乎要被这条远古吞天蟒榨干。


    扶溪虽是一条小公蛇,却天生多了一个欲窍。


    其他蛇都有两根,偏偏他只有一根,所以扶溪从小就很自卑,一直离群所居,郁郁寡欢,不爱与陌生人打交道。


    他这次离开自己修炼多年的的洞穴,是因为实在难耐情欲的折磨,想要去修真界寻个夫君一起睡觉。


    扶溪的修为虽然深不可测,可他之前只顾着在洞府闭关修炼,几十年才出去一次看看风景,又因为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他还不敢走太远,只买点零零碎碎的东西便匆匆回到洞府,所以对外界的风土人情一概不通。


    他先前听说合欢宗里的修士长得最好看,多才多艺,温柔似水,花样很多,说话还好听,所以扶溪第一站来到了合欢宗。


    铃铛轻纱高开叉,到处一片白花花。


    合欢宗的修士听说他要来合欢宗找1,差点没笑的原地昏厥。


    更有修士对着扶溪翻了一个妖娆的白眼,对他冷嘲热讽:“我们合欢宗多少修士空庭寂寞,无人采撷,下面都要结蜘蛛网了,就算有1也轮不到你啊!”


    还是有位好心的合欢宗修士告诉扶溪,修真界1最多的地方在剑宗十方界。


    尤其是剑宗十方界南柯道人的关门弟子于洲,更是无数小零心中的天菜。


    那好心的合欢宗修士语重心长地告诉扶溪:“可惜那于洲修无情道,不举,他的师兄们也很不错,肩宽腿长腰腹有力,听说于洲的五师兄是一条黄金灼日蟒,有两根呢!”


    黄金灼日蟒性格暴躁,扶溪胆子小,喜欢温柔如春风的男人。


    离开合欢宗,扶溪前往十方界。


    扶溪不太认路,走进一间茶馆休息时正看到一个热情开朗的男修士正在热心地给人指路。


    他对着那个男修士看了又看,想着要不要上前问路。


    谁知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便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魔修怒气冲冲地打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对扶溪出手。


    远古吞天蟒虽然敏感羞怯,但打架的时候便会爆发出惊人的凶性,出手狠毒,招招毙命。


    那魔修种了扶溪一掌,连连吐出好几口血。


    扶溪也被打掉了好几枚鳞片,钻心的疼。


    打到一半,那魔修看着扶溪掉落的蛇鳞,突然皱眉问道:“你是远古吞天蟒?”


    扶溪说道:“是又怎样。”


    魔修冷冷说道:“怪不得,蛇性本淫,你一进茶馆就盯着我的男人看,你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扶溪很气愤地说道:“我只是想问路而已!”


    那魔修明显不信他的话,又是冷冷一笑:“呵呵,问路?问什么路?”


    扶溪说道:“我要问去往十方界的路。”


    那魔修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扶溪充满戒备,却见那魔修突然和缓了脸色,从怀里掏出一张引路卷轴。


    “这卷轴是个传送阵法,可带你去往十方界,我听闻远古吞天蟒的蛇毒乃天下第一淫毒,你若给我一些毒液,我便将这卷轴送你。”


    这种毒液远古吞天蟒多的是,扶溪立刻答应了,他拿出一个装了毒液的玉瓶扔给魔修,魔修接过玉瓶将它打开,又掏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伸进玉瓶里蘸了些毒液,便将那毒针狠狠扎在了自己的大腿根上。


    扶溪看的瞠目结舌。


    下一秒,那魔修脸色立刻变得潮红起来,见那毒液有效,魔修不禁满意点头,将那卷轴扔给了扶溪。


    扶溪接过卷轴,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他拿着卷轴来到了十方界,这时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静悄悄的,一阵风吹来,扶溪突然闻到了九彩灵芝的药香。


    远古吞天蟒最爱九彩灵芝,尤其喜爱喝灵芝凝出来的露水,扶溪循着药香来到了一处药田中,见那灵芝长势良好,便欢欢喜喜地变成原形攀爬到那株灵芝上,想喝点灵芝上的露水。


    刚喝了没几口,突然有一个男剑修走进了药田里,醉醺醺地躺在灵芝下,皎洁的月色下,男剑修的双腿突然变成了一条金灿灿的巨大蛇尾。


    扶溪一眼就认出这是性烈如火暴躁易怒的黄金灼日蟒。


    和魔修打了一架后扶溪不小心弄丢了他的储物戒指,心累的漂亮小毒蛇只想喝露水解解渴,不想和人吵架,于是便盘绕在灵芝上一动不动。


    谁知道那条黄金灼日蟒躺在灵芝下不肯走,扶溪觉得无聊,就悄悄动了一下,想着那醉眼朦胧的男剑修应该不会发现。


    谁知道下一秒就被那男剑修捏着身子把他从灵芝上薅了下来。


    男剑修长了一张冷峻凌厉的脸,因为常年练剑,指腹有着厚厚的老茧。


    化成小蛇的远古吞天蟒看起来十分漂亮,仿佛如宝石雕琢一般,男剑修那带着厚茧的指腹在晶莹剔透的小蛇身上摸来摸去,甚至还摸到了蛇蛇的要害,说什么蛇蛇是残疾小蛇,小公蛇都有两个,为什么扶溪只有一个。


    扶溪很是羞愧。


    他就是只有一个的蛇蛇。


    就是和别的蛇蛇不一样,那能怎么办嘛。


    喝的醉醺醺的男剑修不信扶溪只有一个,那粗糙的指腹又开始到处寻找,摸来摸去,摸去摸来。


    即使是一条小公蛇,也要守男德,不可以随便乱摸的。


    这一瞬间,又羞又气的扶溪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一咬牙,把这条黄金灼日蟒打晕带走了。


    第226章 双蛇5


    远古吞天蟒不是不讲理的蛇,这次确实是五师兄先动的手。


    扶溪此前居住在极寒之地,就是为了压制那如火般的欲望。


    被五师兄这么摸来摸去,扶溪隐忍多年的情潮如洪水般开始泛滥起来。


    不管五师兄叶檀心里是何滋味,这些日子里,扶溪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乐。


    扶溪很充实很快乐,可五师兄就不是很快乐了,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五师兄现在真是充分理解了这句话蕴含的无穷哲理。


    他现在就是那头快要累死的牛。


    夜幕将至,当扶溪又大着胆子悄悄将手伸向他的裤腰带时,五师兄冷着一张脸,再一次发出怒吼:“把你的爪子给我伸回去,都踏马一个月了,你还不知满足,你这样是想让我精尽蛇亡吗!”


    “你堂堂一个大乘期大圆满,压榨我一个化神中期的小修士,我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我肾亏了!”


    巨大的黄金蛇尾猛力地拍打着地面,扶溪设下的结界被五师兄的金灿灿的蛇尾拍打出一道又一道透明的涟漪。


    五师兄一生气,扶溪就很想哭。


    他蓝色的眼睛里浸出一层水光,连忙握住五师兄的手臂晃了晃,低着头小声说道:“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忍不住嘛。”


    五师兄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以前是怎么忍住的,难不成你一忍不住,就要绑走一条公蛇?”


    扶溪很很委屈地说道:“以前我都是把自己盘在千年寒冰上,整个洞府都是千年寒冰,我一边冬眠一边修炼,自然不会想这种事。”


    客栈的窗子被撑起来,露出了外面的融融春色。


    扶溪躺在五师兄身边看着窗子,声音越来越小:“可是现在春暖花开,我们远古吞天蟒一族都在和自己的道侣欢好,他们都成双成对的,只有我没有道侣,是一条形单影只的蛇。”


    “其他蛇在花花草草里快乐就算了,他们一边快乐还要一边笑话我,说我只有一根,是没有蛇想要与我交尾的。”


    他越说越难过,被绑在床上的五师兄翻了一个白眼,露在外面的蛇尾又暴躁地拍打了两下结界。


    “你这个心性是怎么修炼到大乘期大圆满的?”


    还不等扶溪回答,五师兄便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难怪,智者不入爱河,寡王才是铁则,心中无情爱,修行自然快。”


    话音未落,扶溪的脑袋便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那我心中有了情爱,是不是以后修行的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


    五师兄吓了一跳,这条可恶蝻風睹珈的远古吞天蟒,馋他的身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想掳获他的心!


    是可忍蛇不可忍!


    五师兄闭口不语,扭过头去把脸转向一旁。


    扶溪安安静静的趴在他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一道流光闪过,扶溪的双腿也变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巨大蛇尾,缠住了五师兄垂在地板上的金色蛇尾。


    两条蛇尾像麻绳一样缠在一块,五师兄想甩尾巴,却有些甩不动。


    暴躁的黄金灼日蟒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也不知小师弟他们情况如何。


    小师弟怕是正在四处寻他,可是这条远古吞天蟒行事谨慎,极其擅长隐匿踪迹,想要找到他们,小师弟恐怕得花费一番功夫。


    *


    小师弟于洲确实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去寻找他的五师兄。


    于洲辛辛苦苦找了一个月,却连五师兄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万般无奈之下,于洲只好带着翟昙来到人脉极广消息灵通的合欢宗打听五师兄的下落。


    两人昼夜兼程,终于踏着飞剑来到了合欢宗。


    合欢宗三要素:铃铛、轻纱、高开叉。


    还没进合欢宗,于洲便听到一阵又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轻车熟路找到蓝玉长老的洞府,在一排排的梨花树下,于洲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二师兄。


    二师兄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白衣白袍,头上还戴着一尊精巧的白玉冠。


    从前的二师兄虽然仙风道骨,但穿着十分随便,和于洲以及于洲的众位师兄一样,总穿着打着补丁的白色弟子服,随便用一根半新不旧的白色发带竖发。


    大师兄有了道侣后,穿上了月白色的绣着雪松祥云图案的华贵衣衫。


    二师兄有了道侣后,不仅穿上了华贵的衣衫,还多了一顶一看就价值千金的白玉冠。


    翟昙打量了一眼于洲二师兄的行头,站在于洲身边感叹道:“合欢宗的修士审美不错嘛。”


    二师兄正在翩翩飞舞的梨花中练剑,一旁的蓝玉长老穿着蓝色的轻纱衣衫,手里拿着一只梨花,学着二师兄的样子舞剑。


    合欢宗的修士魅术高深,剑法却不怎么样。


    见到于洲和翟昙,二师兄立刻收起剑,一脸惊喜地走上前来。


    “小师弟!”


    “二师兄近来可好?”


    二师兄瞥了一眼蓝玉,沉吟半晌后说道:“一切都好,前两日刚刚突破到炼虚期,剑法也精进了许多。


    蓝玉长老笑嘻嘻的走上前,挽住了二师兄的手臂。


    二师兄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低头轻咳了两声后便看向于洲,一脸关切地问道:“五师弟怎么样了,可寻到了他的踪迹?”


    于洲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掳走五师兄的妖修擅长隐匿踪迹,我们苦寻未果,这才来合欢宗打听消息。”


    一旁的蓝玉长老突然来了兴趣,“妖修,不会是远古吞天蟒吧?”


    于洲一惊,看向蓝玉:“蓝玉长老见过那名妖修?”


    蓝玉也吃了一惊,说道:“前些日子我发现一道十分强大的气息出现在合欢宗里,我便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条远古吞天蟒,或许是到了情潮期,那远古吞天蟒竟想来合欢宗寻个道侣。”


    说到这里,蓝玉长老叹了口气:“谁不知道我们合欢宗遍地飘零无一无靠,偏偏这条远古吞天蟒不知道,其他的弟子听到他来合欢宗找道侣,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我看不下去,就好心走上前,告诉他去往哪里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一旁的二师兄听到此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他看向蓝玉长老,问道:“你给那条远古吞天蟒指的路,莫不是通往我们十方界的道路吧?”


    蓝玉长老面色微微凝滞,颇有几分心虚点了下头。


    二师兄:“”


    于洲:“”


    翟昙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师兄一脸愧色,脸都被蓝玉气红了。


    蓝玉说道:“如今也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还是找到你五师弟要紧。”


    几人商议一番后,决定一同离开合欢宗去寻找于洲的五师兄。


    第227章 双蛇6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于洲一行人还是没有找到五师兄。


    给那条远古吞天蟒指路的蓝玉长老颇为心虚,甚至还找到了他的好友来帮忙。


    蓝玉长老的好友是一名丹修大佬,名叫丹循,生的极为貌美,气质也雍容华贵,衣服穿的严严实实,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子弟的气派。


    他的大名在修真界可谓是如雷贯耳,也是一个有着大乘期大圆满修为的修真界大能。


    丹修的修炼比起其他修士更是难上加难,大乘期的丹修更是寥寥无几,满打满算,整个修真界不超过5人。


    修为到了这个地步,大乘期大圆满的丹修随便练的一炉丹药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在波云诡谲凶险异常的修真界,想与这种丹修大佬做朋友的修士不要太多。


    丹修大佬的人脉网遍布整个修真界,听说他要找远古吞天蟒,立刻就有许多修士开始四处寻找远古吞天蟒的下落。


    按理来说,这般声势浩大的去找一条远古吞天蟒,不应该无功而返才是。


    难就难在那远古吞天蟒实在是很宅的一条蛇,两个月过去了,他就没怎么离开过那家快要倒闭的客栈。


    一转眼,五师兄已经被五花大绑了两个月,相比一开始的暴躁,现在的五师兄有些生无可恋,原本很威武的一条黄金灼日蟒也变得少气懒言,连尾巴都不甩了,懒洋洋地搭在地面上。


    扶溪卖掉了身上的一个玉坠子,终于换了点钱,去酒楼里给五师兄买了一只烧鸡。


    他走出酒楼,拿着烧鸡停在一个卖着红糖馒头的小摊前,摊主用油纸给他包红糖馒头的时候,正巧有一个修士与他擦肩而过,回头看了他一眼。


    远古吞天蟒最是敏感,扶溪本能地察觉出一丝异常,他拿着红糖馒头和烧鸡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客栈,决定带着五师兄回到他常年修炼的洞府。


    既要启程,便不能将五师兄绑成一只粽子了。


    五师兄心里一喜,一路上经常留点小暗号,希望小师弟于洲能够循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他。


    *


    丹修大佬的人脉终于发挥了用处。


    一个魔修路过一家酒楼时,发现了那条远古吞天蟒的踪迹,就在于洲和翟昙曾经去过的那家悦来客栈旁边。


    真是可喜可贺!


    于洲一行人赶紧去悦来客栈附近四处搜寻,一番奔波后终于找到了远古吞天蟒曾经居住的客栈。


    那家年久失修的废弃客栈位于一个极其偏僻荒芜的地方,于洲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两枚金色的鳞片。


    “这是五师兄身上的鳞片!”


    于洲小时候经常坐在五师兄的尾巴上乘凉,炎炎酷暑时,五师兄会把他的巨大蛇尾盘成一摞圈圈,于洲经常趴在圈圈最上面睡觉,他刚学会法决时,还不小心薅下了五师兄的一枚鳞片,疼得五师兄满地打滚。


    蛇足鳞片连心,每剥落一片蛇鳞,心脉便要痛上七天。


    于洲捡起五师兄的鳞片,一向淡然的他看着两枚金灿灿的蛇鳞,不禁狠狠地皱紧了眉头。


    翟昙站在一旁轻声安慰:“你修无情道,情绪大起大落对道心不好。”


    于洲发出一声叹息。


    虽修无情道,于洲却不是当真无情,否则也不会这样心急火燎地去寻各位师兄的下落。


    只是如今不知情爱滋味,即使有翟昙这样的绝世美人常伴身侧,日夜与他耳鬓厮磨,于洲对情爱之事依旧一知半解。


    于洲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心生愧疚,莫名觉得自己辜负了翟昙的满腔深情。


    也许终将有一天,翟昙发现自己痴情错付,便挥一挥衣袖,转头潇洒离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见于洲满怀心事的样子,一旁的二师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你莫要忧心,我看这鳞片色泽闪亮,想来五师弟身体无虞,只是情绪暴躁,甩尾巴的时候不小心甩飞了两片蛇鳞罢了。”


    那名丹修大佬走上前,拿过一枚鳞片放在眼前仔细查看起来。


    过了片刻,丹修大佬微微一笑,说道:“这条黄金灼日蟒并无大碍,只是阳气衰微,肾气不足,有些亏空罢了。”


    丹修大佬此次帮忙找人,报酬正是黄金灼日蟒的完整蛇蜕。


    听到丹修大佬如此说,于洲这才放下心,一行人走出这家废弃客栈,使用各种秘术去追寻五师兄的下落。


    一行让人跋山涉水,路过一片密林时,于洲偶然发现一棵树上有一个形状特殊的十字记号,竖短横长,这种特殊的十字记号,正是独属于十方界的暗号。


    一行人的疲色顿时一扫而空,精神振奋地寻找着五师兄留下的记号。


    *


    于洲的678师兄结伴出宗,有了2345师兄们的前车之鉴,678师兄这次出行明显低调谨慎了许多。


    他们不再随身带着自己的佩剑,六师兄背着一对斧子,七师兄腰间缠着一条鞭子,八师兄扛着一根棍子,裤子他们也不再穿着十方界那极具标志性的打满补丁的白色弟子服,而是换上了粗布长衫,八师兄的腰间还围了一块兽皮。


    三人装作散修打扮,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魔域的地盘。


    之所以来到魔域,是因为四师兄先前给他们递过消息,说魔域此地清幽雅致,地广人稀,自成一界,而且物价友好,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678师兄循着四师兄给的路线图来到了魔域,还没等着和四师兄会合,就在魔域的边界处遇见了神色匆匆的小师弟于洲和妖修翟昙,以及他们阔别已久的二师兄与合欢宗的蓝玉长老。


    于洲看着678三位师兄,差点没认出来。


    二师兄也眨了眨眼睛,看着愈发粗糙的三位师弟。


    于是5个人变成了8个人,一行人拖家带口地循着五师兄留下的记号,历经一番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了妖界的地盘。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妖界里妖气冲天,于洲一进入这里就倍感不适。


    倒是身为九尾狐的翟昙来到妖界后身心舒畅,就连美丽妖娆的眉眼都变得舒展起来。


    妖界比起魔域更加地广人稀,每个种族都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地盘,若是不小心误入一些妖修的领地,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远古吞天蟒一族性喜阴寒,所居之地都是妖界的极寒之地,只有到了求偶期的时候才会走出阴暗寒冷的洞穴,来到花花草草里与自己的道侣亲热。


    经历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波折后,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远古吞天蟒的住所。


    这次于洲信心满满,心想两个大乘期大圆满的修士一定会顺利地将五师兄带回来。


    蓝玉长老和那名丹修大佬也信心满满,虽然妖界的修士都爱抱团,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出来更老的,但是丹修大佬人脉极广,终极召唤术一使出来,可以摇来半个修真界的大能。


    2678师兄决定在一旁摇旗呐喊,拯救五师兄于水火。


    却不想到了那远古吞天蟒的洞府时,那千年冰窟正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


    一堆动物正在冰窟里吃席,一行人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动物世界。


    五师兄拖着一条金灿灿的巨大蛇尾,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怀里揽着一个羞怯的红衣少年,正在招呼宾客。


    那红衣少年的尾巴流光溢彩,也是十分巨大,正和五师兄的尾巴亲密的缠在一块儿。


    再一看,那红衣少年的小腹竟是微微有些隆起。


    于洲这个小师弟和他的2678师兄站在一旁,一个个目瞪口呆。


    翟昙抱着于洲的手臂沉吟不语,蓝玉长老和丹修大佬对视一眼,神色怪异。


    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后,二师兄咳嗽了一声:“五师弟也太不厚道了,这样的大喜日子竟然也不同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为他劳累奔波,他却美人在怀洞房花烛。”


    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伸过来拍了拍于洲的胸口,原来是翟昙正在为于洲顺气。


    于洲的心情很是复杂。


    于洲的五师兄正在给一只白色的大老虎敬酒,老虎旁边还坐着一只白孔雀。


    敬酒的间隙,五师兄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于洲一行人。


    丹修大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问道:“现在这情况,我还用摇人吗?”


    蓝玉长老喃喃说道:“孩子都有了,你还摇什么人,来都来了,进去喝杯喜酒吧。”


    五师兄的眼睛立刻一亮,赶紧招呼于洲一行人过来喝喜酒。


    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埋怨:“我的请柬都发出去半个月了,却不见你们回信,还以为你们忙于修行,都不来了呢。”


    于洲有些茫然:“请柬,我们没有收到请柬啊?”


    五师兄说道:“怎么会没收到呢,我明明让纸鹤将请柬送到了宗门啊!”


    真不巧,678师兄离开宗门后,他们的师尊南柯道人痛定思痛,决定闭关冲击大乘期大圆满。


    大师兄也和他的道侣青琰闭关不出,用合欢秘法开始双修。


    阴差阳错之下,这些人竟然都没有收到五师兄的请柬,可把五师兄这条暴躁的黄金灼日蟒给委屈坏了。


    二师兄想了想,说道:“我们的纸鹤来来回回只认得那几条路线,我们一路寻你,想来是妖界的妖气太浓,遮蔽了我们的气息,纸鹤才没有找到我们。”


    五师兄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拉着扶溪的手一一介绍。


    扶溪羞答答地和众人打了招呼,又含情脉脉地看着五师兄。


    一行人和妖界的修士们坐在一起,被各种各样的动物包围着,那只白孔雀回头和一只独角兽聊天时,那长长的尾巴差点没抽到六师兄脸上。


    六师兄养了一堆灵兽,是个动物爱好者,五师兄把他安排在一桌化成原形的的妖修大佬旁边,为自己的六师弟拓展人脉。


    六师兄荀钰有个癖好,特别喜欢收集鸟类的羽毛。


    眼前这只白孔雀的尾羽灵光闪闪,一看就知不是凡物,只是甩了甩尾巴,便可掀起一阵罡风,让六师兄血气沸腾,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六师兄的眼睛一直盯着白孔雀不放,当白孔雀与旁边那只独角兽说完话,六师兄终于鼓足勇气,对白孔雀说道:“前辈,不知您可否给在下一根尾羽,在下愿用秘宝交换。”


    六师兄底蕴深厚,乃是仙门公子,身上秘宝众多,是剑修里唯一一个不那么穷的。


    那只白孔雀微微一愣,它站在桌上,一双银色双瞳上上下下打量了六师兄好长一会。


    最后便从尾羽上啄下一根银光闪闪的孔雀尾羽,用嘴叼着,缓缓递给六师兄。


    六师兄伸出双手恭敬接过,正想拿出自己在上古秘境寻到的一枚丹药作为回礼,那白孔雀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这一晚宾客尽欢,大家乘兴而来,也尽兴而去。


    师兄弟几人在宴席散去后又坐在一起喝了一场酒,蓝玉长老和那位丹修大佬想去外面看看妖界的风景,翟昙也跟着去了。


    师兄弟几人酒酣耳热,在扶溪的千年冰窟里找了个住处随便睡了。


    第二天七师兄酒醒,发现睡在一旁的六师兄不见了。


    七师兄也是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他揉了揉眼睛,整理了一下衣襟,还去寒潭旁边掬起一把冰水洗了洗脸,这才叫醒了其他人。


    “跟你们说件事哈。”


    “六师兄不见了。”


    第228章 白孔雀1


    六师兄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那条远古吞天蟒的千年冰窟,而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他正躺在一棵紫藤花树下,身上已经堆了一层的落花。


    六师兄揉揉眼睛,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沉重,他垂下眼睛一看,发现胸口处趴着那只昨日吃席时见到的白孔雀。


    见他醒来,白孔雀站在他的胸口上,身后的长长尾羽突然竖起,竟然对着六师兄开屏了。


    白孔雀开屏堪称美轮美奂,周身霞光流转云蒸霞蔚,光华十分璀璨,六师兄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他坐起身,伸手摸了摸白孔雀,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色流光,下一瞬间,面前的白孔雀突然变成了一个身穿白色羽衣的青年。


    这羽衣青年姿容清绝,面色虽然冷傲,看向六师兄的眼神却很是温柔。


    六师兄愣住了,不明白自己明明在五师兄道侣的洞府里睡觉,怎么一睁眼却被妖界的大能撸到这个地方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昨天这位妖界大妖走得匆忙,他用于交换孔雀尾羽的丹药还未来得及送出。


    想必这位大妖是因为此事才将他掳走。


    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六师兄轻声说道:“昨日前辈离开的匆忙,晚辈未能及时乘上回礼,还望前辈饶恕在下的失礼之举。”


    说罢,六师兄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在上古秘境里寻得的一枚渡劫丹,可抵挡渡劫期的雷劫,可谓是诚意满满了。


    六师兄出生于仙门世家,处事圆滑,长袖善舞,此番拿渡劫丹交换孔雀尾羽,自然是想做一份人情,结识这位妖界的大妖。


    容色清丽的青年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渡劫丹:“这份聘礼,倒是诚意十足。”


    六师兄一愣。


    聘礼?


    什么聘礼?


    还不等六师兄说话,那青年便脱下了身上的白色羽衣,露出了初雪般白皙的肌肤,吻住了六师兄微张的嘴唇。


    六师兄是师兄弟九人中修为最低的,只是一个化神初期的小修士。


    这只白孔雀的修为隐约还在远古吞天蟒之上,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渡劫期。


    尽管白孔雀只是求偶并不是对敌,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强大威压,还是让只有化神初期的六师兄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稀里糊涂,半推半就,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想要一根漂亮的羽毛做成法器,怎么就沾染了这段莫名其妙的露水情缘。


    到了后面,六师兄终于体会到了拥有道侣后的快乐,他褪去一开始的茫然,从被动变为主动,把在画本上看到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用了出来。


    两个时辰过去后,五师兄带着众人来到白孔雀的洞府,蓝玉长老和丹修大佬破开外面的结界,一群人乌泱泱的闯进来,就看到于洲的六师兄抱着一个湿漉漉男青年,正在给青年整理被汗水打湿的鬓边发丝。


    一群人都沉默了。


    在这种事情上,人族的修真人士往往比较含蓄,被众人看见这一幕,六师兄满脸通红,庆幸自己提前穿上了裤子,那青年倒是神色自若地披上了白色羽衣,身姿轻盈地走下床榻。


    扶溪看着孔雪羽,神色也有一些迷茫,问道:“雪羽哥哥,你怎么把我道侣的六师弟带到你这儿来了?”


    孔雪羽披着白色羽衣,对扶溪说道:“先前我去你的洞府喝喜酒时,这小修士开口向我要一根孔雀尾羽,虽然他的求偶有些唐突,但我也不拘泥于那些俗礼,见他神色赤诚,目光坚定,便也动了情意,答应与他结为道侣。”


    六师兄荀钰站在一旁,忽地瞪大了眼睛。


    扶溪点点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笑着看了六师兄和白孔雀一眼:“既然如此,倒是我们打搅你们的好事了,虽然一些俗礼可以免去,但你们还要选一个良辰吉日结为道侣才是。”


    六师兄荀钰仍然有些茫然,一旁的白孔雀已经和扶溪开始挑选良辰吉日了。


    五师兄把六师兄拽了过去,神色疑惑地问道:“六师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若看中人家也该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替你准备一些厚礼同人家表明诚意才是,你怎可如此冒昧,在酒席上就要人家的羽毛。”


    于洲听了一会,转头问翟昙:“要羽毛有什么不对吗?”


    翟昙说道:“在妖界,向鸟族讨要羽毛就是求偶的意思,鸟族最重排场,像鸟足求偶时应该沐浴焚香,备足厚礼,你六师兄此举确实有些唐突了,还好那白孔雀没有生气。”


    于洲沉默了。


    缘分来了可真是挡都挡不住,六师兄一见面就要人家羽毛,真是将命运主动握在自己手里。


    七师兄和八师兄叹为观止,围着六师兄转了一圈,啧啧感叹:“六师兄啊六师兄,山门里最纯白的茉莉花现在可就剩下两朵半了呀!”


    于洲疑惑问道:“七师兄是一朵,八师兄是一朵,为何我是半朵?”


    大师兄拍着于洲的肩膀,看了翟昙一眼,微笑道:“因为你修无情道,不举,所以勉勉强强算是半朵。”


    于洲:“”


    晚上众人又回到了扶溪的洞府,二师兄问六师兄:“六师弟,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六师兄回来后一直神色恍惚,听到二师兄问他心里怎么想,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心里怎么想,但是并不讨厌。”


    说着说着,六师兄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也不怕各位师兄师弟笑话,虽然与那白孔雀认识不足一日,我心里却有些欢喜,才刚刚分开,脑海中便又想起了他。”


    二师兄和五师兄同时松了口气,五师兄说道:“这就好,一见钟情心生欢喜,便少了许多波折,那白孔雀可是半只脚踏入了渡劫期,他先前一直闭关修炼也是最近才出关。”


    “若是他生了怒气,你们成了一对怨偶便是不好办了,如此两情相悦,那是再好不过了。”


    六师兄神色羞窘,对五师兄抱拳行了一礼:“是我不知妖界的习俗,给师兄们添了麻烦,差点儿闹出了笑话。”


    五师兄连连摆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说来也巧,先前咱们师兄弟九人都单着,如今却是一个一个的找到了道侣,想来是姻缘将至,好事成双。”


    于是六师兄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他连夜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父母,六师兄的父母也是一方大能,知道妖界的白孔雀看上了自家儿子,于是大为欣慰,立刻备下厚礼,让两头蛟龙拉着车辇将这些厚礼一一送来,再三告诫六师兄要礼数周全,不可失了世家的风度。


    于洲的二师兄与蓝玉长老如胶似漆,于洲的五师兄与远古吞天蟒新婚燕尔,于洲的六师兄与那白孔雀夜夜笙歌。


    扶溪的洞穴乃是十分难寻的极寒之地,里面的一些玄冰已有万年,丹修大佬利用地势之便,拿出珍藏已久的种子,在一块寒冰上开垦出一小块药田,把这些种子种了下去。


    于洲的五师兄喜热,在这地方都快冻傻了,急需法宝御寒。


    听着五师兄的抱怨,再看一看五师兄揣着手嘶哈嘶哈的样子,于洲灵机一动,向六五师兄要了一把给灵兽梳毛的梳子。


    他拿着梳子回到房间时,翟昙正躺在寒冰床上如痴如醉的看着妖界的话本子,那身大红袍子铺在寒冰床上,像一朵盛放的花,九条雪白的大尾巴从袍子底下探了出来,一看就很暖和。


    九尾狐,乃是大妖中的大妖。


    于洲走上前,虽然翟昙还看着话本,连头都没抬,却有一条尾巴勾住了于洲的腰,在于洲的腰间轻轻磨蹭。


    于洲抱住翟昙的尾巴坐在一旁,拿出了六师兄的宠物梳子,开始给翟昙梳毛。


    翟昙吃了一惊,也不看话本子了,坐到于洲身边打量着于洲。


    一双蜜色的狭长狐眼一眯,分外警觉地问道:“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会心疼人了?”


    于洲面有愧色,一边梳毛一边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你陪我东奔西走,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感动。”


    这样一说,翟昙眸色微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于洲的鼻尖,把头轻轻枕在了于洲的肩膀上。


    于洲心底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柔情,忍不住在翟昙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刚刚向六师兄学了梳毛的手法,六师兄说他的灵兽都很喜欢。”


    被梳毛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全身都懒洋洋的,翟昙又换了个姿势,枕在于洲的大腿上打起了盹。


    梳下来的雪白狐狸毛堆积如山,于洲把这些狐狸毛悄悄收进储物戒里,趁着翟昙打盹的功夫,他找到了善于纺织的七师兄。


    七师兄和于洲将这些狐狸毛做成了毛线,又拉着八师兄一起纺线,师兄弟三人齐心协力,用于洲从翟昙身上薅下的狐狸毛为五师兄织了一件十分御寒的毛坎肩。


    这坎肩果然十分保暖,五师兄穿上后喜笑颜开。


    薅狐狸毛给五师兄做坎肩这件事还是被翟昙知道了。


    翟昙气得炸毛,吼声震耳欲聋:“你居然薅我的毛,去养别的男人!”


    翟昙的狐狸尾巴甩了于洲一脸,于洲又吃进了一嘴毛,咽下嘴里的狐狸毛,于洲解释道:“我每次说你掉毛,你都很恼怒,说那是天上下的雪,绝不是九尾狐掉的毛。”


    “我怕你生气,便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


    听于洲这么说,翟昙更加生气了。


    既然于洲不仁,就别怪他翟昙不义!


    翟昙在扶溪那弄了一大瓶毒液,又拿出了天川玄音阁音修大佬送他的两斤兽用春药。


    翟昙将远古吞天蟒的毒液兑了水,洒进了两斤兽用春药里,又掺了少许面粉,做成了两斤手擀药面。


    当两斤手擀药面端上来的时候,于洲正和师兄们坐在在一起讨论修行之法,三位大乘期大佬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指点两句。


    当翟昙的两斤手擀药面端上来的时候,远古吞天蟒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善于用毒的丹修大佬在大量毒药中发现少量的面,他微微一笑,看破不说破。


    蓝玉长老见多识广,自然也察觉出不对,他眉头微挑隔岸观火,看着于洲毫不设防地拿起了筷子。


    于洲偷偷薅狐狸毛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便将两斤手擀药面老老实实地全都吃完,就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于洲便开始脸色涨红,其他人纷纷移开目光,丹修大佬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大家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眨眼间,这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于洲拽着翟昙的手回到了房间,房间里的烛火轻轻摇曳着,于洲发出一声轻叹,看着翟昙在烛光下越发动人的脸庞。


    翟昙很紧张地问道:“你现在有感觉了吗!”


    于洲点点头:“有感觉了。”


    翟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想爆炒狐狸炖汤喝的感觉!”


    于洲咬牙切齿,把这只坏狐狸狠狠地按在床上,吻住了那张柔软诱人的红唇。


    第229章 白孔雀2


    师尊南柯道人门下九朵最纯白的茉莉花,现在只剩下两朵还是纯白的了。


    师兄弟九个人,只有七师兄和八师兄元阳未失,还保持着最初的纯洁。


    每每想到此处,七师兄和八师兄二人便唏嘘不已,痛斥他人的堕落。


    七师兄痛心疾首地说道:“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寡王才是铁则呢!”


    八师兄也捂着胸口说道:“就连修无情道的小师弟也坠入爱河了!”


    *


    扶溪的洞穴地处妖界极寒之地,可是一处房间内却是芙蓉帐暖春意融融,抱得暖风熏人醉,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鹅黄色的纱幔垂下,红烛静静地燃着,朦胧的烛光中,依稀见到帐中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梦境和现实有一瞬间的重叠。


    那些落满桃花的梦境里,有眉眼冷肃的黑衣剑客在桃花树下舞剑,雪白的狐狸从灼灼桃花里探出脑袋,静静地看着桃花落满剑客的肩头。


    眼前晃动着的是翟昙迷离的双眼,湿漉漉的长睫轻蹭着于洲的手掌。


    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已坠入红尘,便不能逃过红尘万丈。


    一夜春宵,于洲道心破碎,从合体期跌落到炼虚期。


    翟昙问他:“后悔吗?”


    于洲摇头:“不后悔。”


    翟昙又问他:“真不后悔?”


    于洲又说道:“真不后悔。”


    他从容不迫地穿好衣衫,脸色十分平静:“不破不立。”


    于洲下了床榻,将衣襟上的褶皱抚平,“从前师尊说我天生寡情,我确实性情淡漠,便修了无情道,如今道心已碎,再次问道便是。”


    翟昙趴在尾巴上静静地看着他。


    于洲又想起了梦境里那只从花枝间探出脑袋剑客舞剑的狐狸。


    微微沉吟后,于洲问翟昙:“三千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翟昙笑了笑,“自然同现在一样了,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他一向有些玩世不恭,此刻的笑容里却有些隐隐的忧伤。


    于洲了然于心,点头说道:“看来三千年前的我,过得很是苦情啊。”


    古籍中只记载了那位绝世剑修与九阴之体的香艳秘事,过往生平则一带而过。


    于洲对过往并不执着,人应该立足当下,从前种种,都是前尘往事罢了。


    *


    六师兄坐在秋千上摇着扇子。


    扇子是用白孔雀的尾羽制成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七师兄和八师兄在一旁看着,六师兄喜滋滋地说道:“雪羽将它脱落的孔雀尾羽全都给了我,他真的超爱我!”


    六师兄也换了一身行头,他穿着雪青色的华贵衣衫,上面绣着孔雀和祥云图案,当真英俊极了。


    七师兄伸手摸了摸六师兄的袍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白色弟子服,满目萧索地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八师弟也揪着身上打了补丁的衣角左看右看。


    七师兄和八师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因贫穷而生出的淡淡愁绪。


    正当六师兄炫耀他的羽毛扇时,于洲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袍来到了庭院里。


    弟子服上补丁最多的小师弟也换上新衣了,天青色布衣样式虽然简单,做工却是极为讲究的,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的仙鹤与团云暗纹栩栩如生,行动之间恍如活物一般。


    小师弟于洲本就长了一张天神降世般雍容俊美充满神圣的面孔,穿着打满补丁的弟子服时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现在换了身质感很好的衣裳,678三位师兄都看得愣住了。


    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六师兄赞美道:“这衣服真不错,似天青流云,风雅含蓄。”


    七师兄很是欣慰:“咱们的小师弟长大啦,若我日后生儿育女,想来也会如此刻般老怀欣慰。”


    八师兄点点头,拍了拍于洲的肩膀:“不错不错,天青色衬你。”


    被师兄们这么一夸,于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剑修向来生活简朴,十方界的剑修更是不看重身外之物,整个宗门上上下下都穿着万年不变的白色弟子服,弟子服上的补丁越多,代表修行时日越长修为越高,身份也就越尊贵,宗门都是这种朴素的风气,所以十方界的弟子也极具辨识度。


    于洲说道:“倒还是弟子服穿着安心一些,换上新衣后,我便事事小心,唯恐弄坏了衣衫上的花纹。”


    听到他如此说,三位师兄都笑了起来。


    六师兄和白孔雀一见钟情,春风一度后便对彼此念念不忘,如今已经选好了结为道侣的良辰吉日。


    鸟族爱美,最注重排场,结为道侣的仪式又颇为繁琐,在妖界的几位师兄弟便帮着六师兄荀钰张罗婚事。


    和于洲夜夜笙歌后,翟昙心情十分舒畅,心情一好,九尾狐掉毛的状况也得到了明显改善,至少每次蓬松的大尾巴甩在于洲脸上时,于洲不会吃一嘴的狐狸毛。


    除了忙着帮六师兄准备道侣仪式之外,三师兄的纸鹤终于找到了路,将三师兄的信送到了妖界。


    身处天川玄音阁的三师兄在信中诉苦,说他最近腰膝酸软,腰侧发凉,虽然修为精进,却夜不能寐,总是梦到许多荒唐之事。


    若说在场医术最高明的,那必然是丹修丹循了。


    丹修大佬看了信,说这是肾亏的征兆。


    丹修大佬话音刚落,身处魔域的四师兄也让纸鹤送来了信,说他与魔修两人已经解了那远古吞天蟒的淫毒,之事最近他腰膝酸软,腰侧发凉,总是疲乏倦怠,可是余毒未清导致的气虚弱证?”


    丹修大佬看了一眼四师兄的信,说道:“你们的四师兄也肾虚了。”


    站在蓝玉身旁仙风道骨的二师兄欲言又止,站在扶溪身旁冷峻挺拔的五师兄止言又欲,拿着白色孔雀羽毛扇轻轻把玩的六师兄若有所思,初尝情爱滋味的小师弟于洲则神色凝重。


    七师兄和八师兄这对活宝尚不知人间疾苦,正乐哈哈的看着三师兄与四师兄的来信。


    丹修大佬看他们几个这没出息的样子,很是大度的挥挥手:“你们倒也不必愁眉苦脸的,不过是一炉丹药就能解决的事。”


    丹修大佬屈尊降贵,给几个小辈炼制补肾的丹丸,蓝玉长老疑惑地看着他:“相识多年,我怎不知你竟是一个如此热心肠的人。”


    丹修大佬说道:“我虽最善用毒,医术却也是得了我师尊真传的,虽然你不说,我也瞧得出你身旁那位仙风道骨的郎君肾气亏空,你早晚要求到我头上来。”


    “虽说合欢宗的修士都是放浪形骸之辈,但你一向不热衷此事,怎么一开荤便这样放纵起来,你的情郎不过是炼虚期修士,你要懂得节制才是,细水长流方能长长久久。”


    蓝玉长老笑了笑:“丹循,你若是知道了此间的乐趣,便不会说什么细水长流了,这种事情呀,就是要轰轰烈烈才好呢。”


    丹循不以为意,他寻了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唤出了他的丹炉开始炼药。


    七师兄闲着没事,经常到处闲逛,时不时薅点花花草草编个花帽戴在头上。


    这次他在扶溪的洞穴里闲逛,路过他经常洗脸的千年寒潭时,发现寒潭旁边的一块冰面上竟然长出了许多漂亮花朵。


    这些花朵恍若冰晶雕刻而成,就连根茎和叶子也如晶莹剔透如薄冰一般。


    这花朵长得罕见,又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幽寒香,七师兄闲来无事,便连根带叶薅了好几朵小花编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


    他戴着草帽晃来晃去,翟昙路过他身边时,被他头上的草帽吸引了目光。


    “七师兄,你头上戴的草帽是用什么花朵编织而成的,这香气实在好闻,用来泡澡一定很不错。”


    七师兄指了指那花朵生长的方向:“就在我经常洗脸的寒潭旁边,长了好多这样的小花呢!”


    翟昙找到了那个寒潭,果然看到许多漂亮小花,他摘了一兜子的小花,洒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里,准备和于洲洗花瓣澡。


    八师兄也无聊的要命,练完剑之后就去找七师兄,看见七师兄头上的花帽很好看,便也想要一顶花帽。


    于是七师兄带着八师兄走到寒潭旁,又连根带叶儿薅了好几朵小花,给八师兄编了一顶花帽。


    丹修大佬的肾宝丸已经快要练好了,他嗅了嗅丹药的香气,心想这肾宝丸虽然有奇效,却是虎狼之药,药力实在太猛,还需用一些性寒的药材中和药性。


    前些日子他往玄冰里种了一些冰宵花,算算天数,如今应该也长得差不多了。


    丹修大佬寻着记忆走到那处种了冰宵花的寒潭旁,站在寒潭便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正在此时,戴着花帽的七师兄又哼着欢快的小调来到了寒潭边。


    见到站在寒潭边的丹修时,七师兄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丹修前辈,您看我头上的花帽好看不,是我亲手编的!”


    丹修大佬的丹凤眼微微一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冤有头,债有主。


    大乘期的丹修大佬特别能摇人,没人敢惹。


    凡是摘了丹修大佬灵药的家伙一个也没逃过,都老老实实的拿着锄头在万年玄冰上耕地,给丹修开垦药田。


    翟昙变成了一只狐狸在冰面上刨坑种药,他还给自己编了个花帽,嘴里叼着花,蹭了于洲一身狐狸毛。


    八师兄也勤勤恳恳地种地,唯独七师兄被丹修大佬叫去打扫房间。


    七师兄拿着扫帚,心情忐忑地来到了丹修大佬的房间。


    水汽氤氲,丹修大佬正在泡澡,脱下平日穿着的华贵衣衫,丹修大佬犹如剥了壳的鸡蛋,看上去水润光滑,白嫩可口。


    七师兄闻到了冰宵花的幽幽寒香,他臊眉耷眼地低下头,就看到丹修大佬的锁骨上沾着一片晶莹剔透的冰宵花花瓣,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丹修大佬的雪白肩膀上,。


    七师兄拿着扫帚站在浴桶旁,这香艳的场景让他舌头都打结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前前前前辈!”


    丹修大佬微微一笑,眼神戏谑地看着他,悠悠说道:“蓝玉说我不懂此间乐趣,你若是能让我得到乐趣,我便饶过你。”


    七师兄傻眼,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七师兄一脸沉痛地闭上双目,在心中想道——十方界最最纯白的九朵茉莉花,现在只剩下八师弟这最后一朵了!


    八师弟,你要继续保持纯白啊!


    七师兄脱下身上打着补丁的弟子服,毅然决然地跳进了丹修大佬的浴桶里。


    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劈头盖脸地浇了丹修大佬一脸。


    这一打扫,就是整整一夜。


    第230章 茉莉花1


    七师兄容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天蓝色的布料如碧蓝如洗的天空,看得人心旷神怡。


    容与本就长相风雅,他性格活泼,穿着打满补丁的白色弟子服时就已经很惹眼了,如今换了一身新衣,更加俊秀清新,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八师兄看得很是眼馋。


    如今师兄们都换上了自己的新衣,就连最不爱打扮的小师弟都换了一身行头,只有他还穿着十方界打着补丁的弟子服。


    这弟子服已经跟了他很多个年头了,上面的补丁补了又破破了又补,昔日洁白如雪的衣料,也微微泛出陈旧的颜色。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师兄师弟们个个光鲜亮丽,再一看自己这一身弟子服,八师兄心中便有些萧索寂寞。


    说起样貌,八师兄照了照镜子,铜镜中映出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剑眉星目,眸如寒星,也是很端正英俊的长相啊!


    明明长得也很不错啊!


    八师兄叹了一声,放下铜镜出去练剑。


    两天后,于洲用纸鹤给三师兄和四师兄邮寄了两瓶丹修特制的肾宝丸。


    看着两只纸鹤化为流光飞向远处,翟昙低声问道:“那丹修炼制的肾宝丸,你没有悄悄留下一瓶吗?”


    于洲说道:“我记下了丹方。”


    翟昙惊喜地说道:“你会炼丹?”


    于洲点头:“懂一点,虽不像丹修前辈那样炉火纯青,这种补身的丹药还是可以炼制的。”


    两人站在药田中,看着辛辛苦苦种下的灵药种子颇感欣慰,先前被七师兄薅走的冰宵花成功抢救回一部分,被灵气温养着,虽然看起来蔫蔫的,但是有翟昙的灵力催动,不出几日就会恢复昔日的茂盛。


    一转眼,便到了六师兄与白孔雀结为道侣的日子。


    大师兄和青琰闭关结束,三师兄也同音修大佬一起,两人穿着白衣飘飘的情侣服,乘着飞舟从天川玄音阁赶到了妖界。


    远古吞天蟒的洞府还是第一次来了这么多客人,扶溪很是紧张,拉着五师兄将洞府的里里外外重新修整了一遍。


    师兄弟几个碰了面,三师兄邝珏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八师弟唐暄。


    无他,实在是八师弟穿的太过寒碜,其他几人各个光鲜亮丽,就连小师弟于洲的衣饰都焕然一新,只有八师弟唐暄仍旧穿着十方界那身打满补丁的白色弟子服。


    看着成双成对的各位师弟,只有八师弟孑然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三师兄一时感慨万千。


    八师弟往三师兄身后看了看,挠了挠头:“师尊怎么没来?”


    三师兄说道:“大师兄说师尊还在闭关,正在冲击大乘期大圆满。”


    一旁的音修大佬看了一眼八师弟,笑着抬起手捏了捏三师兄垂在脑后的两只雪白兔耳。


    “先前你说你们剑修无心风月一心问剑,怎么转眼间你的师兄师弟们都成双入队,只有你的八师弟无心风月呢。”


    八师弟看了一眼自己打了好几块补丁的下摆,一脸愧色地对音修大佬说道:“晚辈不才,不如其他师兄那般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只好一心问剑了。”


    三师兄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音修大佬笑着说道:“你三师兄说的对。”


    谈笑间,六师兄和白孔雀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走了过来。


    六师兄牵着白孔雀的手,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喜滋滋的问道:“这婚服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那白孔雀姿容清绝,素来冰冷傲慢,此刻却眉眼柔和,任由六师兄牵着他的手。


    善于纺织的七师兄拽住六师兄的婚服袖子看了看,也是热情地建议道:“我觉得袖口应该再缝一圈金边,这样更好看。”


    丹修大佬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看着七师兄,眉眼间全是巫山云雨后的慵懒风情。


    过了一会,四师兄和魔修大佬用位面卷轴来到了妖界。


    四师兄也一眼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八师弟。


    小白菜,地里黄。


    八师弟,很忧伤。


    八师弟很是惆怅的看着四师兄这一身绣着金边云纹的黑色箭袖劲装,再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的衣摆又磨出了一圈毛边。


    没关系,朴素是剑修的美德。


    师尊南柯道人门下最后一朵纯白的茉莉花,绝不认输!


    只是总不能穿着这身打满了补丁的衣服,去参加六师兄与白孔雀的道侣仪式吧!


    得想个办法给自己弄身行头。


    八师兄在庭院中走来走去,此时众人相聚后都已经纷纷散去,同身边的道侣一起在妖界里看风景。


    只有三师兄趴在庭院里晒太阳。


    三师兄是太阴玉兔,妖界正是他的家乡,妖界的修士不喜欢化作人形,只有出去行走时才会变换成人类模样。


    现如今回到了妖界,三师兄立刻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趴在七师兄编织的花篮里睡觉。


    八师兄蹲在花篮旁,开始悄悄薅三师兄的兔子毛。


    第231章 茉莉花2


    洒在花篮里的灿烂阳光全被八师弟挡住了,躺在花篮里晒太阳的三师兄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红红的兔眼看向偷偷薅他兔毛的八师弟。


    除了年纪幼小的于洲之外,其他师兄们已经在南柯道人门下修炼了近百年,百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八师弟以前就偷偷薅他的兔毛,让善于纺织的七师兄给他编手套,三师兄的本体非常巨大,也不在乎这一点小小的兔毛,便从花篮中一跃而出,变回了太阴玉兔的本体。


    巨大的垂耳兔出现在庭院之中,如一座巍峨的白色雪山。


    八师兄摸了摸鼻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九齿钉耙。


    他拿着九齿钉耙给变回本体的三师兄梳毛,忙活了一上午也才梳完三师兄的一条兔前腿。


    不过薅下来的兔毛足够他做10件衣裳,八师兄收起了他的九齿钉耙,拿着一堆洁白如雪的兔毛,高高兴兴的去找七师兄。


    七师兄又找来了小师弟于洲,于洲又找来了翟昙,翟昙又找来了蓝玉,蓝玉又找来了他的好友丹修大佬。


    一堆人坐在高高的兔毛上,将太阴玉兔的兔毛做成极细的毛线,随后七师兄便掐了个法决开始织布,终于赶在六师兄的道侣仪式前,给八师兄织成了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


    七师兄虽然善于纺织,但朴素的剑修并不懂得时下的潮流。


    鸟族最注重服饰之美,穿的太单调朴素实在不太好,八师兄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向五师兄要了一些金灿灿的蛇鳞片。


    将五师兄的蛇鳞磨成了金粉,懂一些绘画的八师兄在衣襟上画了一些样式华美的金色图腾。


    大师兄听说自家的小八师弟因为没有钱买新的衣服,被逼无奈之下开始薅三师兄的兔毛,他立刻将一块颜色极好的玉佩送给八师兄做配饰。


    二师兄听闻此事后,送了八师兄一双白色的靴子做搭配。


    四师兄送了八师兄一条发带。


    六师兄送了八师兄一条腰带。


    六师兄和白孔雀举办道侣仪式那一天,八师兄终于凑够了一身还算像样的行头。


    那一天的妖界上空花瓣纷飞,披着轻纱的合欢宗弟子在天空上跳着曼妙的舞蹈,天川玄音阁的弟子穿着飘飘白衣在空中吹奏,满是云霞的天空中传来渺渺仙音,十方界的剑修们手持长剑排成两列长长的队伍,跟随在龙凤拉着的车辇之后。


    六师兄与白孔雀下了车辇,拜过天地后,便以自己的道心向天地立誓,生生世世不负彼此。


    对天地立下誓言后,穿着婚服的两人便手牵着手,欢欢喜喜地拿起酒盏和前来祝贺的宾客们敬酒。


    站在一旁观礼的白色老虎低吼一声,对一只头戴花帽的金丝猴说道:“白孔雀都单了一千年了,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只有化神期的小剑修?”


    金丝猴说道:“一见如故,便心生欢喜,是你不懂罢了。”


    三师兄就站在金丝猴旁边,他这人本就有些多愁善感,听见金丝猴说一见如故便心生欢喜时,心中便不由得微微一动。


    昔日师兄弟九人在剑宗十方界同修,师尊南柯道人门下的九个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三师兄是九阴玉兔一族的金疙瘩,拥有最强的血脉天赋,自小便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就连洗澡水都是妖界里难得的灵泉。


    他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到了十方界修行时,虽然修行之路颇为艰苦,可大师兄和二师兄对他也颇多关爱,师弟们也个个活泼可爱,就算被心如蛇蝎的祝珞掳走,在天川玄音阁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被祝珞好言好语的哄着。


    如他这样的人生,应该没有任何阴影才对,可三师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一道铮然琴音响起,三师兄回过神来,看着漂浮在他身前的雪白古琴,一旁的祝珞伸手拨了一下琴弦,便又有一道幽幽琴音掠过三师兄耳畔,又传向妖界远处。


    祝珞问道:“如此出神,是在想什么?”


    三师兄摇摇头,他对祝珞伸出手掌,手上的储物戒指灵光一闪,一只用兔毛戳成的垂耳兔毛毡出现在三师兄的掌心里,用七彩宝石串成的珠帘系着,看起来格外别致。


    祝珞微微一愣,“这是给我的?”


    三师兄红了耳朵,一双红红的兔眼睛看着远处天际的灿烂花树,略微点了点头。


    祝珞接过垂耳兔毛毡,笑了笑后,便凑在三师兄耳边轻声说道:“还是你更好看些。”


    三师兄的脸也慢慢红了。


    大师兄和青琰穿着一袭青衣站在一块,正在与二师兄小声说话,蓝玉站在二师兄旁边,拽着二师兄的一根头发,在小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四师兄和魔修站在一只仙鹤旁边,四师兄手里拿着一根草叶,灵活地将草叶折成了一只蚂蚱,魔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倒不如见了往日的戾气。


    五师兄和扶溪被妖界的动物围成了一个圈,一条青色的蟒蛇正在和扶溪说着育儿经验。


    七师兄编了一顶花帽戴在丹修大佬的头上,丹修大佬穿着华贵风华无双,戴着花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双丹凤眼却含着笑意,把花帽往下按了按。


    单身的八师兄找来了一只圆滚滚的银喉长尾山雀,和于洲翟昙正好凑成一桌麻将,输的人要喝一坛酒。


    翟昙的牌技实在太烂,尽管有于洲力挽狂澜,于洲和翟昙还是喝了好几坛酒。


    八师兄也有些醉了,拉着于洲的手满腔豪情的说道:“师兄我啊,要一直纯白下去啊!”


    他又打了个酒嗝,慢慢走远,含糊不清的唱着:“好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热热闹闹的宴席散场后,于洲抱着一只醉醺醺的狐狸来到了妖界的一处桃林里。


    于洲也有些醉了,抱着翟昙走到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下,倚着树干坐在了满地的落花上。


    有着九条尾巴的雪白狐狸咬着一条尾巴尖趴在于洲怀里,蜜色的狭长狐眼半眯着,一双狐耳时不时抖上一下。一人一狐相互依偎,静静的坐在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圆圆的,像二师兄做的冰皮月饼,于洲摸了摸狐狸的耳朵,声音低沉柔和:“你是真的醉了吗?”


    狐狸口吐人言:“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日看你六师兄与白孔雀喜结良缘,心里生出了许多感慨。”


    于洲低头看他:“什么感慨?”


    翟昙说道:“我曾经也喝过一坛酒,一坛让我醉了数千年的酒。”


    狐狸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又变作人形模样,穿着大红袍子躺在于洲的怀里。


    那大红袍子的颜色实在是太鲜艳太热烈了,就像一把正在燃烧的火。


    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穿红衣。


    月色下的翟昙肤光胜雪,于洲看他懒洋洋好似没骨头的样子,又想起了古籍中关于九阴之体的记载。


    九阴之体搅动八方风雨,他性喜杀戮,一身雪白衣常常被鲜血染红,在他杀了一位渡劫期的大能后,那衣衫上的鲜血便再也无法洗去,九阴之体便将那身被鲜血染成的血衣炼制成法宝。


    那身大红袍子已经成了九阴之体的标志,所到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三千年前,那时十方界的弟子服是天蓝色配碧色发带,蓝色寓意为海阔天空,碧色发带寓意为菩提树。


    海阔天空是告诫弟子们要心胸开阔,修行的时候不要走进死胡同。


    菩提树是来自一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告诫宗门弟子练剑之前要先修心。


    虽然寓意都挺好,但是于洲那个活了三千多岁的师祖说这配色很不好看,尤其是那个碧色的发带,颜色特别奇怪,像是往头上绑了两根长长的菜叶子,还隐隐冒着一丝诡异的绿光。


    后来剑宗十方界死了太多的剑修,人人都穿着一身白色丧服,久而久之,十方界的弟子服就从天蓝色变成了纯白色,那冒着诡异绿光的发带也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


    师祖说那时修真界流血漂橹,到处都是血海尸山,就连天上飘着的云都覆着一层猩红的血气。


    九阴之体凶名赫赫,剑宗十方界人人一身白衫,除了那一人之外,再无人敢穿红衣。


    即使已经过了三千年,除了合欢宗的修士有时会穿着高开叉的红色轻纱外,很少能见到穿着一身艳艳红衣的人了。


    现如今那古书中记载的九阴之体正趴在他的怀里一下一下的咬着尾巴尖。


    于洲问道:“我见过小狗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九尾狐也是这样吗?”


    翟昙说道:“也不是所有狐狸都爱咬着自己的尾巴玩儿,是我以前总变成狐狸的样子,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逗你开心。”


    “逗我开心?”


    翟昙趴在于洲怀里翻了个身,伸手拽着于洲的白色发带:“一开始也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我刚出生时就被丢弃,饿的时候就会嘬自己的尾巴尖找奶喝,长大后就改过来啦,后来被你欺负得惨兮兮,我又开始咬自己的尾巴尖了。”


    于洲愣了愣,“我欺负你?”


    翟昙小声嘟囔:“不然呢,我当时可惹不起你。”


    天上的星子闪烁着,整整三千年,翟昙已经见过两次沧海桑田。


    如今这习惯是改不了了,每次趴在于洲怀里,翟昙就会下意识地咬尾巴。


    他们之间的故事并不美丽,哪怕是回忆的边角都沾着血,透着血淋淋的气息。


    三千年前的九阴之体化作白玉醉卧桃林,在尘封的秘境中陷入永无止境的梦魇。


    三千年前的绝世剑修放弃飞升坠入红尘,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等待故人归来。


    红尘劫,渡轮回。


    渡他人,也渡自己。


    第232章 茉莉花3


    八师兄家里有矿,是真的有矿。


    修真界最粗壮的一条灵石地脉就在八师兄的房子下面,八师兄一出生就拿灵石当成石子天天打水花玩,泡脚的洗脚盆都是整块灵石挖空制成的。


    除了挖矿以外,八师兄家里还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占星术。


    除了八师兄之外,他家上上下下世世代代都会看星盘,是远近文明的占星高手。


    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人算卦,八师兄太祖的太祖的太祖就是一位又会算卦又会看风水的大师,中午在桥头给人摆摊算卦,下午就寻龙点穴,日子过得很潇洒。


    他们家地下那条最粗壮的灵石地脉便是那位太祖的太祖的太祖寻到的,那位很有本事又很潇洒的太祖在这条地脉上安了家,家族里的人纷纷继承了他的天赋,世世代代都以算卦为生。


    后来修真界经济萧条,人们的消费日渐趋于保守,八师兄的祖上这才改行,当了一名挖矿工。


    挖着挖着,挖着挖着,八师兄的家族就慢慢成了修真界首富,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月上一族。


    八师兄的名字叫做月上小雅,这名字虽然风雅,八师兄却生的浓眉大眼,身上没有风雅的气息,倒是有苍松般的孤傲和倔强。


    八师兄一出生就觉醒了极为强大的言灵天赋,凡是经由他嘴里说出的话,无论多么离谱和荒诞,日后都会成真,堪称九天十地第一乌鸦嘴。


    在八师兄六岁的时候,他爹用法诀封住了他的声音,八师兄便不能开口说话了,从六岁的到十六岁,八师兄当了整整十年的哑巴。


    八师兄并不是一个话唠,但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


    那有口不能言的十年让八师兄极为憋闷厌烦,尽管他觉醒了祖上的血脉之力,拥有无人可比的占星天赋,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给任何人算卦,被他扔掉的占卜星盘可以绕修真界整整一圈。


    十七岁那年八师兄离家出走。


    那年正是阳春三月,小草刚刚从地里冒出头来,大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青色,他刚离开家时,正有一群孩童趁着东风放着纸鸢,八师兄穿着单薄的衣衫,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一个纸鸢。


    他牵着纸鸢,一路上走走停停,纵然衣衫褴褛,尘埃满面,但他乐在其中。


    从阳春三月走到炎炎八月。


    行至一处茶馆时,八师兄的鞋子已经被磨破了,脚趾头全都露在外面,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看上去好不凄惨。


    他牵着纸鸢坐在茶棚下喝茶,那时他还是个少年模样,虽然极为狼狈,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


    一个穿着白色弟子服的青年拿着一把佩剑坐在他对面要了一壶凉茶。


    青年头上戴着一顶用小野花编成的花帽,看起来很是活泼的样子,把凉茶分给了八师兄半壶,八师兄笑了笑,把伴了他一路的纸鸢送给青年作为回礼。


    喝完了那半壶凉茶,他两手空空的走出茶馆,爬到一棵大树里乘凉,时不时看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微风拂面,八师兄躺在树上睡了一觉。


    当他醒来时,透过枝桠的间隙,居然看到了他送给青年的那只纸鸢,纸鸢乘着风,扶摇直上。


    他从枝叶间探出脑袋,便看到树下坐着那个白衣青年,风筝的线缠在他的左臂上,他手里正编着一双草鞋。


    八师兄歪着脑袋看着那双草鞋,青年将编好的草鞋递给他,拽了一下天上的纸鸢,语气很是活泼地对他说道:“你若无处可去,便随我一起上山吧。”


    八师兄跳下了树,穿着青年编给他的草鞋,懵懵懂懂的跟着青年来到了剑宗十方界。


    那时他身上禁止未解,仍然不能开口说话,也是赶得巧,南柯道人的师尊正好出关。


    那是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穿着一身颜色怪异的蓝色弟子服,头上还系着一根绿油油的发带。


    这青年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又封住了他的言灵天赋,自此之后,八师兄就成了师尊门下的第八位弟子。


    那时师尊还没有将年纪最小的于洲抱到山上,门下只有八个弟子,八师兄是最小的一个,那既会编花帽又会编草鞋的青年正是七师兄,总是喊他小八,大家也都跟着七师兄管他叫小八,和隔壁师叔门下一位弟子养的一条小狗崽正好重名。


    八师兄在一声一声的小八中逐渐迷失自己,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从月上小雅变成了月上小八。


    月上一族最好的一颗苗子长歪了,他不看星盘,不学占卜,毫不在意自己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天赋,而是当起了一名八竿子打不着的剑修,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月上一族一怒之下便断了八师兄的经济来源。


    不过这并不重要,八师兄很不愿意回想起那段被人当做预言机器,被奉若神明时的日子。


    唯一让他忧心的,是师祖给他设下的禁制偶尔会稍稍松动些许。


    每当封印松动时,他说的话便会成为预言,而且会一一应验。


    上次封印松动,正是那年中秋佳节,大师兄喝了一口酒后便对月长叹,说持家辛苦,将几个师弟拉扯大很是不容易,若是有一位贤内助就好了。


    八师兄喝着酒,大着舌头说道:“那就让我们师兄弟九人一个接一个的脱单,大师兄脱单之后二师兄脱单,二师兄脱单之后三师兄脱单,三师兄脱单之后四师兄脱单,四师兄脱单之后五师兄脱单,五师兄脱单之后六师兄脱单,六师兄脱单之后七师兄脱单,七师兄脱单之后,八师兄脱单,八师兄脱单之后”


    在一旁安静吃着月饼的小师弟于洲淡淡说道:“智者不入爱河。”


    喝得醉醺醺的八师兄揉了揉脑袋,把盘子当成月饼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那不行,师兄们都有老婆,小师弟怎么能没老婆,怎么着也得扛个老婆回来。”


    话音刚落,八师兄眉间的封印瞬间亮起,一道惊雷落下将湖水劈开,掀起滔天巨浪。


    言灵术成。


    惊雷,这通天修为!


    掀起的滔天巨浪兜头盖脸地浇了他们一身,二师兄亲手做的一盘盘月饼也被巨浪卷走。


    师兄弟几个自然知道八师兄的过往,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


    八师兄更是抬手捂住了嘴,身上的醉意被吓跑了一半,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大师兄沉吟半晌说道:“智者不入爱河,若等八师弟预言成真,想必也是几百年后了,我等不必忧心。”


    众位师弟点头称是,打算回到各自的洞府开始潜心修炼,避开八师兄的预言,三师兄甩着一双兔耳朵摇头叹息:“可惜了二师兄做的月饼,我就只吃了胡萝卜馅儿的。”


    四师兄朗声笑道:“我倒是全尝了一遍。”


    师兄弟几个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各自的洞府,二师兄换好衣裳后又做了一些月饼,大师兄拎着食盒给一心修炼的小师弟送新月饼,路过一处小亭子时,看到了穿着一身轻纱在小亭子里翩翩起舞的青琰。


    言灵术开始一一应验。


    每当八师兄想起此事,便会心虚不已。


    这次六师兄和白孔雀结为道侣,他觉得自己的言灵天赋也并不算一无是处,童年的阴影突然消散了许多,就回到了月上一族看望父母。


    许久没回家,月上一族还是那个老样子。


    因为修炼观星术,月上一族昼伏夜出,别人晚上睡觉,他们晚上出来看星星,还要穿的特别隆重华丽。


    人人都穿着绣着星辰图案的白衣,披着银色斗篷,手中拿着材质各异的星盘夜观星象,推演未来。


    八师兄在十方界的作息非常规律,向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所以别人都在夜里观测星象修炼占星术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八师兄的父母对他这个样子极为不满,每次看到他练剑,便会眉头紧蹙,继而痛心疾首。


    八师兄才不管那么多呢,别人在夜里看星星的时候,他仍旧躺在床上睡觉,睡不着的时候就静坐冥想潜心修炼。


    如此在家中摆烂了小半个月,他的父母再也无法忍受儿子白白浪费占星天赋,于是掀翻了八师兄的屋顶,安了一顶巨大的天窗。


    八师兄躺在床上,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繁星闪烁的夜空。


    天上的星星是会说话的,只有很少人可以听到。


    星星的每一次闪烁都会传递一些信息,它们的光芒来自很久很久以前,如果有人能够读懂,就可以听见星星讲的那些关于过去的故事。


    八师兄的眼眸里倒映着整片夜空。


    他的思绪长出了翅膀,变成了一只银色小鸟,飞向了那片不断闪烁的夜空。


    繁星在耳边低语。


    过往的一切在眼前浮现。


    在那个故事里,八师兄牵着他的纸鸢一路向西走去,他仍是少年模样,穿着灰扑扑的衣衫,系着灰扑扑的发带,头上沾着灰尘和草叶,衣衫褴褛风霜满面,只有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炎炎夏日,他牵着纸鸢来到一处茶馆喝茶。


    只是这次他并不是逃出家族的月上小雅,而是一个能听见星星说话的穷苦少年,名字也很潦草,就叫小八。


    此次向西走去,只是想随便拜个门派混口饭吃。


    他牵着纸鸢坐在茶棚下喝茶,一个人坐在他对面,要了一壶凉茶,是一个头上戴着花帽的青年,月牙眼里带着笑,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很是活泼的模样。


    戴着花帽的青年将凉茶分给他半壶,知道他想拜个门派混口饭吃,眼睛顿时一亮,很是热情的说道:“我家师尊手下正缺人,最适合你这样喜欢安逸的少年。”


    那是一个很小很不起眼的门派,名叫南山剑派,师尊加上弟子一共九个人,他加入门派的第一天就帮那个戴着花帽的青年一起拔草,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喝到一碗热粥。


    后来他才知道,那带着花帽的青年在门派里排行老七,因为门派缺钱,不得不编草席补贴家用,偶尔也会采些野花,编织成一顶顶小花帽拿到集市上叫卖。


    忽悠小八拜入宗门,只是想找个帮手。


    后来有一天,师尊捡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却受了极重的伤,身上的皮肉被人剥开,骨头血淋淋的露在外面。


    这小男孩在南山剑派里躺了有小半年,师兄们轮流照顾,这小男孩也很懂事,小小年纪不哭不闹,虽然沉默寡言了些,人却很勤快,总帮师兄们做点零活,大家都很喜欢他,亲昵地喊他小九。


    南山剑派虽然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剑派,可是弟子们的天赋却非常高,就连那个好似神棍的师尊,偶尔也会给小八一种非常靠谱的感觉。


    尤其是小师弟,修行速度堪称一日千里,比起超一流宗门里的少年天骄也不逊色分毫。


    后来小八才知道小师弟的修行速度为何那样快,因为小九师弟天生剑骨。


    在修真界,人人都想要小九师弟的骨头。


    第233章 看灯笼血红染1


    小九师弟受了很重的伤,师尊刚把他抱回南山剑派的时候,小九师弟穿着的那身玉色绸布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


    小孩子后背的整块皮肉都被人从脊柱中间剖开,一节一节的脊柱露在外面,淋漓的鲜血中,那玉髓一样的脊柱闪烁着难以言喻的七彩神光,隐隐透出一股磅礴震撼的锋锐剑气。


    他趴在师尊怀中,闭着眼睛,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若不是那小小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小八差点以为他死了。


    师尊刚刚把他抱回南山剑派时,大家都以为这小孩子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们围在小九师弟身旁,看着师尊拿出一枚用兽骨磨成的骨针,又从三师兄身上薅了一些兔毛搓成了细细的毛线,将小九师弟被剖开的皮肉一针一针缝合起来。


    那场面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小八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缝合好他身上的伤口后,这个小小的孩童一直昏睡着,很久都没有醒来,他的呼吸很微弱,小八担心他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悄悄死去,便经常趁着夜色悄悄去看他,摸摸他的胸口,探探他的鼻息,看看这可怜的小孩子是否还在顽强地活着。


    南山剑派的师兄们轮流照顾这个可怜的幼童,小八年纪最小,师兄就把最简单的活安排给他,让他做些简单的事情,负责给小九师弟喂水。


    有一天他给这小孩喂水的时候,见这他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子洒在小九师弟的脸上,小九师弟的灵脸庞笼罩在那束光里,慢慢睁开了那双茶色的眼睛。


    小九师弟长得很好看,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很好看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更好看了,就像年画上的神仙童子。


    怪不得是天生剑骨呢,搞不好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小九师弟醒了之后仍是不能下床,他师尊看了看,说还要卧床一段时间才能下地活动。


    于是这小孩子便总是蜷缩在床上看一些剑谱,大约是太寂寞无聊了,他还时不时倚着枕头,将窗子掀开一条缝,探出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四师兄会用草叶折蚂蚱,他每次外出回来总会摘一根翠绿的草叶,送给他一只草编的蚂蚱,这幼童将草编的蚂蚱一只只摆在窗台上,很是珍惜。


    说实话,养一个小孩子并不容易,修真之人辟谷后可以好长时间不吃东西,但小孩子不吃饭是真的会饿死的。


    师门里陡然增添一份不小的开支,小八的师兄们压力陡增,养家的重担让师尊也愁眉不展,天天唉声叹气。


    只靠着大师兄一个人养家是不成的,二师兄买了一身白衣穿在身上,又不知从哪儿扯了一块布,上面写着“每日三卦”。


    是的,二师兄准备去山下的一座大桥底下摆摊算卦。


    别人不知道,但小八是知道的,二师兄根本不会算卦。


    二师兄只是看起来很会算卦的样子,其实连最基本的六爻都不懂。


    但他长得仙风道骨,气质超尘脱俗,魂似一个坠入凡尘的谪仙人,随便往桥头下一站,就很有说服力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以为他真的会算卦。


    得到高人身边一般都跟着一个小跟班,至少二师兄看过的话本里是这样写的。


    小八充当二师兄的小跟班,拎着两个小马扎跟着二师兄来到大桥底下摆摊给人算命。


    坐在大桥旁边,他看着二师兄那块牌子,好奇的问道:“二师兄,为什么上面写着每日三卦,多算一些卦,多挣点钱才能更好的养小九师弟啊。”


    二师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挥了一下雪白的袖,,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小八啊,小八,你这就不懂了吧,一向是物以稀为贵,算多了可就不值钱了,待我打出些名声,前来问卦的人便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坐地起价,还愁钱不来吗。”


    小八觉得二师兄实在是非常不靠谱。


    过了一会儿,一群正值妙龄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将二师兄围住了。


    二师兄穿着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挥了一下衣袖,开始给这些姑娘们算情缘。


    小八帮二师兄收钱,站在一旁听着二师兄在那胡扯。


    左右不过是一些套话,说什么姑娘明年红鸾星动,又说什么姑娘人美心善,桃运很不错,就是容易招烂桃花。


    小八站在一旁看见二师兄从白衣飘飘的广袖中掏出一沓灵符,跟人家姑娘说这是桃花符,戴上之后便可遇见有缘人,一见钟情,二见欢喜,三见定终身。


    那桃花符是小八同二师兄连夜画的,有没有用小八不知道,反正他画的手都要抽筋了。


    他还打翻了墨水,用朱砂调制的红色墨水悉数撒在了他的衣摆上,他蹲在河边洗了好长一段时间。


    三个卦象算完,又有姑娘叽叽喳喳的来问姻缘,二师兄白衣飘飘长身玉立,垂眸叹息道:“相遇即是有缘,便是明日遭了天谴,也要帮姑娘算上一卦。”


    那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的人肺腑熨帖,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


    不过二师兄也有失手的时候,平时忽悠忽悠青春妙龄的小姑娘也就罢了,要是遇到诚心求卦的人,二师兄便忽悠不下去,总是眉头紧锁长吁短叹,说他只度有缘人,此人与他无缘,请另寻高明去吧。


    小八实在看不下去,便接手了二师兄的生意,开始给人卜卦。


    正经给人卜卦的先生,都要先算一遍此人的过往生平,若是中了七成左右,才会开始给人卜卦,随后便预测未来,趋吉避凶。


    天上的星星会说话,小八只要一看星盘,就能推测出此人的生平,何年何月出生,何年何月娶妻生子,父母的性情外貌,家中人丁几个,就连此人的家在哪个方向,门口有几条河,家门前种了几棵树,都能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时候会稍微有些偏差,但最终还是会回到这条轨道上,沿着命定的轨迹走向自己命定的结局。


    二师兄问他:“就没有人能够跳出自己的命运吗?”


    小八拿着星盘在手里转着玩,身上的打扮像个酒楼里跑腿的店小二。


    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后才告诉二师兄:“天上的星星告诉我,命运就像一堵高高的围墙,想要跳出这堵围墙,付出的代价是极其可怕的,没有人可以承担起这样沉重的代价。”


    二师兄叹了一声,他把身上的白衣脱下来仔细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小心收好,又换上了自己平时常穿的灰色粗布衣裳。


    现在二师兄也穿得像个酒楼里跑腿的店小二了。


    他又从一个仙风道骨的谪仙人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贫穷剑修,路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吃食,又给小八买了一串糖葫芦,去布行买了一捆布料后,两人回到了南山剑派。


    小孩子的身体长得很快,每隔几个月个头就会往上窜一截,就得换一身新的衣裳。


    外面的裁缝要价太贵,七师兄很是肉痛,便偷偷在一家裁缝店里当了半个月的学徒,把师傅的一身手艺尽数学去,成了师门的御用裁缝。


    自从七师兄学会了裁缝手艺后,他们身上的补丁都变得精致起来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年。


    那可怜的幼童已经能够下地活动,被师尊收为弟子,成了他们的小九师弟。


    大师兄很是开心,亲自给小九师弟做了一把木剑,让他没事儿耍着玩儿,二师兄也经常拿着木剑给小九师弟喂招。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每到夏日,伤口便会泛起阵阵难忍的痒意,小九师弟性子要强又能忍痛,身体难受也不说,经常痒的睡不着觉。


    还是大师兄心细如发,看见了他后背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才知道他旧伤未愈,受了不少折磨。


    五师兄听罢很是心疼,他原型是一条金色的大蟒蛇,蟒蛇体温很低,夏天的时候小八经常躺在五师兄的尾巴上睡觉,就像躺在凉席上面一样舒适。


    现在躺在五师兄尾巴上睡觉的人又多了一个,五师兄把小九师弟带在身边,每到夜里就将双腿变成一条金灿灿的巨大蛇尾,它将蛇尾盘成一个高高的圈圈,小八就带着小九师弟躺在圈圈最上面睡觉。


    后来二师兄要闭关,跟着小八出去摆摊的人就变成了六师兄。


    六师兄虽然不像二师兄那样仙风道骨气质出尘,但他长得风流俊俏,说话也很好听,尤其是那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嗯,能把好好的一个人给忽悠瘸了,因此他们算卦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算卦摊子的中流砥柱仍是小八神算。


    随着小师弟渐渐长身体,他的饭量也变得很大,练剑本就是一个辛苦活,不仅要吃得多,还要吃得好才行,否则会导致血气亏空落下病根,再加上小师弟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底子仍然有些发虚,精于厨艺的二师兄经常给他炖汤补身体。


    补汤里需要的药材都很名贵,尤其是那野山参,小小一根就要花去许多银钱。


    为了养家,也为了小师弟的茁壮成长,小八将他的业务拓展了一下,除了给人算卦看命之外,还兼职给人看风水。


    他不是寻龙点穴的高手,也不懂地势和地貌,但他能听懂星星的语言,修真界的风水与天象相互呼应,哪处是大凶之地,哪处是洞天福地,小八都能通过星象判断出来。


    久而久之,小八和师兄的算卦摊子终于打出了自己的名号,二师兄被人称为白衣相师,六师兄被称为探花神手,小八则被人称为小八神算。


    师们对小八这一身本事叹为观止,有次小八和六师兄收了摊回家后,师门里那很是活泼的七师兄便让小八预测师们的未来。


    只是这次,天上的星星不说话了。


    小八挠了挠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六师兄说道:“算得了别人算不了自己,话本上就是这样写的。”


    二师兄说道:“那便不算了么,人各有命,我们偏安一隅,远离尘世纷争,安安静静裹着自己的日子就好啦。”


    三师兄甩着两只兔耳朵说道:“我觉得二师兄说得对。”


    小九师弟渐渐长大,长成了一个容貌极为俊美出众的少年,除了练剑之外,他经常给师兄们打下手,经常帮二师兄烧火做饭。


    小八和六师兄给人看完风水收摊回来,就看见庭院中摞起了一座高高的胡萝卜山,稚气未褪的小九师弟端端正正的坐在小马扎上,拿着小木剑削着胡萝卜的皮。


    一只巴掌大的雪白垂耳兔趴在高高的胡萝卜堆上。


    六师兄悻悻说道:“完了,今晚又要吃胡萝卜馅儿的包子了!”


    三师兄虽然喜欢吃萝卜,却不爱给胡萝卜削皮儿。


    小师弟拿着木剑,他最近剑法小成,手中的小木剑舞成了道道残影,快速的削着胡萝卜的皮儿,每次削完一个胡萝卜便会递给趴在胡萝卜堆上的三师兄。


    那只只有巴掌大的垂耳兔便会张开深渊巨口,将胡萝卜整根吞入,吃完后还会舔一下爪子。


    晚上的包子果然是胡萝卜鸡肉馅儿的,六师兄吃得很是痛苦,一张脸都皱成了抹布。


    其实修仙之人本可以辟谷的,但是因为他们没钱买辟谷丹,小师弟没修成辟谷,再加上几人都戒不掉口腹之欲,所以师门便天天开火做饭。


    吃完了饭,四师兄和五师兄负责刷碗,师尊站在院中,教小九师弟练剑。


    从外貌上看,师尊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青年,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就是审美不太好,除了他总穿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上之外,他偶尔也会换上一身蓝汪汪的衣服,头上再系着一根绿油油的发带。


    据说这是一个剑宗门派的弟子服,那剑宗在修真界很是有名,其他师兄聚在一起时也偷偷议论过,纷纷猜测师尊是不是触犯了门规,被赶出了那个鼎鼎有名的剑宗,才跑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开始咸鱼的一生。


    不过那身衣服的配色实在是太过糟糕,常常让懂的裁剪的七师兄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师尊也不太避讳这件事,和他们解释了这衣服为何如此难看的原因。


    据说这弟子服一开始是交给合欢宗那帮人设计的,合欢宗那帮人还是很有审美的,无论是男修还是女修都很会打扮。


    当初给剑宗弟子设计弟子服的人更是一位很有名的美男子,他身上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配饰,都能在修真界引起不小的轰动,被称为修真界的时尚风向标。


    说起服饰设计,七师兄眼睛一亮,“我在裁缝店当学徒的时候听说过,现在合欢宗流行高开叉,就是这位服饰设计达人开创的先河。”


    师尊好像被呛住了,猛地咳嗽了一声。


    这位合欢宗大能给剑宗设计的弟子服还是很好看的。


    小八的师尊看过样衣,据说那衣衫的是极为清浅的蓝色,材质也很轻盈,衣衫上用颜色极淡的碧色丝线绣着菩提树的叶片花纹。那碧青色的发带也是很有垂坠感的材质,发带上用与衣服同色的蓝色丝线绣着海浪图纹,正与弟子服相互映衬。


    “那真是一身相当气派、相当超尘脱俗的衣裳!”


    一向沉默的小九师弟也好奇地探出脑袋,问道:“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剑宗那些直男剑修哪里懂什么设计啊!


    小八的师尊是剑宗里为数不多有一点点审美的直男剑修。


    师尊的修为虽然还不错,但是没有什么背景,又不会巴结人,所以在宗门里的地位并不高,,经常给位高权重的弟子打杂,所以订做弟子服这件事转了一圈后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剑宗并不是铁板一块,贪污受贿这种事时常发生,负责弟子服的那位长老为了省钱,只给了跑腿的师尊很少一点钱。


    那点钱够干什么呀,连根发带都买不来。


    师尊拿着图纸跟那位长老好说歹说,那长老才耷拉着脸增加了一点少得可怜的预算。


    一分钱一分货,卖衣服的老板也不是做慈善的,师尊拿着图纸,把衣服的料子材质和染料都降低了好多个档次压缩成本。


    和人扯皮了半年之久,最后的成品就是现在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模样,差点毁了那位合欢宗大能的一世英名。


    据说那位设计弟子服的合欢宗大能还和冤大头师尊打了一架,大能身上的白色裙袍被师尊扯掉了一块裙摆,变成了高开叉。


    随着那块裙摆一同被扯掉的,还有那位合欢宗大能的裤子,于是又变成了真空高开叉。


    剑宗的弟子服成为了全修真界的笑柄,作为背锅侠,这口锅就扣在了师尊头上。


    师尊那时还是一个倔强的人,年轻小伙丝毫不懂人情世故,把个中缘由一说,便得罪了不少人。


    中间的糟心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之,师尊离开了剑宗这个是非之地,跑到了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


    至于为什么叫南山剑派,是因为这座小小的山就叫南山,连个像样的名都没有,心灰意冷的师尊也懒得给这座山取名,就这么对付下去了。


    师尊说完往事,弟子们很是唏嘘。


    *


    小九师弟十八岁那年,修真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人发现了九阴之体的踪迹。


    九阴之体是人人梦寐以求的顶级炉鼎,同小九师弟的天生剑骨一样,都是拥有绝世天赋的特殊体质。


    当师尊将小九师弟带回门派后,并不允许小九师弟离开门派,小九师弟从来没有下过山,经常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小八觉得小九师弟很可怜。


    他们南山剑派只占据了一个小山头,地方小的可怜,就连山上的野猫都会去外面逛一逛,小九师弟却要日复一日待在这个小小的山头里。


    外面的世界对于小九师弟而言太危险了,人人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好把那身天生剑骨缝合到自己身上去。


    大家把小九师弟藏得很好,这些年来没有人去打扰小九师弟的平静生活。


    南山剑派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人少安静,夜晚的星空也很美,是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当小八突破到化神期的时候,他跟着大师兄下山历练去了。


    说是历练,其实就是跟着大师兄下山捉点厉害妖兽拿去卖钱。


    修士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没有钱。


    买功法要钱,买剑谱要钱,买疗伤的丹药要钱,修补本命灵剑也需要钱,别的门派忙着修炼,只有他们门派忙着赚钱。


    这就是修真界大多数小门派的生存现状,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师兄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宗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这些年他一边修炼,一边和师尊一起将自己的几位小师弟艰难拉扯大,过得很是辛苦。


    现在师弟们一个接一个的长大,大师兄很是欣慰。


    这一路上小八和大师兄走走停停,有时会捉上几只妖兽拿去卖钱,偶尔也会去某个现世的秘境里薅点羊毛。


    南山剑派的弟子没有多大背景,都是很普通的修士,就算抢了宝物自己也守不住,别人吃肉,他们喝点汤就行。


    两人捉了好几头妖兽换了钱,又在秘境里找到一瓶很稀有的丹药,为了抢夺这瓶珍稀的丹药,小八受了一点伤,大师兄也受了伤,不能飞天遁地了,只好租了一架马车,拉着八师弟回宗门。


    小八喜欢躺在马车上看星星,回宗门的路途中,他看到一颗闪烁着红色光芒的星星朝着南山剑派的方向飞去,


    他心中微微一颤,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34章 看灯笼血红染2


    小八的预感一向准的吓人。


    他把那糟糕的预感和大师兄一说,大师兄立刻把马车拉的飞起,车轱辘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两人披星戴月朝着师门一路狂奔而去,赶到师门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隔着很远就看到南山的山头上面拢着一层泛着血光的云。


    离开师门时还是冬天,两人踩着白茫茫的大雪离开师门下山历练,如今已是夏至,山上的紫藤树全都开花了。


    两人十万火急地回到山上,来到师尊经常乘凉的那棵紫藤树前,师尊果然如往常一般坐在这里。


    他身上的灰色粗布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垂着头坐在树下,手里的剑已经断为两截。


    师尊曾在谈笑间告诉他们,剑是剑修的老婆,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不成想一语成谶,如今果真是剑亡人亡。


    师尊死了。


    地上全都是沾着血迹的一道道金色蛇鳞,是五师兄身上的鳞片。


    小八和大师兄出门前,其他师兄们也都纷纷离开山门下山历练去了,因那时是冬天,蛇是要冬眠的动物,五师兄这条蟒蛇虽然不用冬眠,但也有点犯懒,便和师尊与小九师弟留在山上。


    如今师尊死了,五师兄和小师弟不知所踪。


    大师兄跪在师尊面前,眼中热泪滚滚落下,一向沉稳端正的大师兄,如今竟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当初离开山门的时候,他们说好要在花开烂漫时回到师门,一起在紫藤树下练剑。


    小八跪在一旁,只觉得五脏肺腑传来一阵极致的剧痛,让他痛的连哭都忘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南山剑派只是一个很小的剑派,一向避世不出,也不入江湖,他们也听师尊的话,从不染指江湖中的纷争,为什么会招来仇敌夺了师尊的性命。


    小八真的不懂。


    两人将师尊安葬好,大师兄悲伤过后便恢复了以往的理智,扮作平民模样,拉着小八的手离开山门,躲藏在山下的村庄里面。


    过了几天果然有一波人又来到了南山上,一番搜寻无果后,便将山里砍了个乱七八糟,离开了这个地方。


    其他村民知道山上有仙人居住,如今听说仙人死了,便一起结伴去山上寻宝。


    小八和大师兄混在人群里,看见山上熟悉的草木被摧毁严重,师尊经常乘凉的那颗紫藤树原本开的极好,树干六人合抱都抱不住,如今被人从中间劈开两瓣,茂盛的枝条倒了一地,上面的花瓣都枯萎了。


    小八远远望着,似乎能听到树魂发出的哀鸣,一如此刻他备受煎熬的心。


    又过了几天,两人原本想等其他师兄回来再商量办法,却不想突然遭到了一行人的追杀。


    大师兄带着小八一路逃命,渐渐远离山门,和其他师兄们失去了联系。


    也正是这次追杀,他和大师兄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小九师弟而来的,小师弟天生剑骨的消息也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这才引得一帮人来到南山剑派,想要挖走小九师弟的剑骨。


    师尊战死,五师兄应该是带着小九师弟逃命去了,也不知他们会去往何方。


    小八拿着星盘一日一日的卜算着,星星会告诉他许多故事,可是每当问到小九师弟,天上的星星便会沉默不语。


    逃命的途中很是狼狈,生死一线之时,师尊的旧友及时出现,将两人救走。


    那人的衣衫很漂亮,衣服的料子似云似雾,无风自动,让小八想起了七师兄说过的鲛绡纱。


    一想到的昔日种种,小八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忧伤,放生大哭起来。


    这些日子的疲惫和痛苦终于击垮了他的心房,一夕之间遭逢巨变,跟着大师兄躲过一次次险象环生的追杀,师尊已死,师兄们各自分散,五师兄和小九师弟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每一件事都让小八痛彻心扉,心中产生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恨意。


    他对大师兄说道:“我要给师尊报仇。”


    大师兄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了很久很久。


    过了这么些年,小八还是少年模样,似乎他身上的时间一直定格在刚刚拜入南山剑派的那一刻。


    昔日和大师兄离开山门时,他还和小九师弟站在那颗紫藤树下比了比身高,昔日小小一团也就比他膝盖高一点的小九师弟,如今竟然比他稍微高出一个脑瓜尖了。


    救走他们的人是合欢宗的大能,正是被师尊扯到一块衣摆的修士。


    他将大师兄和小八两人藏在自己的洞府里,给了他们一处容身之所,平日生活上也对两人极为关照。


    大师兄和小八两人身负血海深仇,在修炼一途上更加用心,再加上天赋卓绝,短短两年之内,竟双双突破化身,进阶到炼虚期。


    仇恨令小八心如火煎,大师兄知道他的性子,告诫他不要报仇,安稳度过余生即可


    小八和大师兄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冷冷的骂了大师兄一声缩头乌龟。


    大师兄也不吭声,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剑。


    这次和大师兄吵完架后,大师兄便离开合欢宗独自下山去了,小八一人留在合欢宗,过了一段日子,突然被那位合欢宗大能引荐给补天阁。


    补天阁修是占星之术,他们窥探天机,顺时而谋,伺机而动,对与小八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去处了。


    想起大仇未报,小九师弟不知所踪,小八深吸一口气,入了补天阁,成为补天阁阁主的关门弟子。


    进入补天阁的那一天,观星台上游动的星辉洒在沙盘上,沙盘上的银砂慢慢汇聚成四个字,正是他的新名字。


    他不再叫小八了,他有了一个很尊贵的名字,叫做月上小雅。


    补天阁阁主对他说:“只有占星天赋极高的弟子,才会被赐姓月上。”


    小八在心里说道:“我不是月上小雅,我是小八,是师尊和师兄的小八,是小九师弟的小八师兄啊。”


    进了补天阁之后,他便有些后悔和大师兄吵架了。


    大概进入补天阁两个月之后,补天阁的同修说有一位散修找他,他出门一看,竟然是二师兄。


    小八差点没认出来二师兄。


    二师兄穿着一身黑衣,带着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一道深深的伤疤贯穿左脸,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耀威扬威地盘踞在他的面庞上。


    小八心中一痛,一双眼睛将二师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兄弟二人相见,双双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二师兄拿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钱袋,“小八,钱够花么?”


    小八看着他,哭了个稀里哗啦。


    二师兄摸摸他的脑袋,对他说道,“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可以去五师弟和小九师弟,日后不是很久不能来补天阁看你。”


    小八便含着泪说道:“师弟一定会勤加修炼,待日后成为一方大能,报了这血海深仇。”


    二师兄神色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小八,你入了补天阁,有大好前途,不要去报仇,好好修炼吧。”


    小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二师兄,你”


    他正想说二师兄你怎么也和大师兄一样是个缩头乌龟,话到嘴边,看见二师兄脸上那条骇人的伤疤,又把话咽了下去。


    送二师兄离开补天阁,小八又哭了,他原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现在却和三师兄那只兔子一样,眼睛也变成红色的了。


    入了补天阁半年,小八也知道了外界的风起云涌。


    外界那些人依旧在寻找天生剑骨的踪迹。


    相比将修真界弄得鸡犬不宁的九阴之体,天生剑骨的诱惑力还要更大一些。


    拥有天生剑骨的修士受天道眷宠,不惧雷劫,修为到了境界,便可立即飞升。


    如今小师弟也十六岁了,整整过了十年,宗门却分崩离析,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又过了一年,大师兄回来了,这次回来他身边还带了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修士,据说也是合欢宗的人,与大师兄一见如故,正准备结成道侣。


    师兄弟两人见了面,却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因为小八和大师兄都知道,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外面在寻找小九师弟的下落,就连身处补天阁的小八,也曾被渡劫期的大能逼问过小九师弟的下落。


    小九师弟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隐姓埋名终生不得想见又如何,各自安好便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小八心里这样想着。


    见到大师兄后他神色讪讪地低头,给大师兄赔了个罪。


    他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开了眼界,这才明白大师兄为何叫他不要总想着报仇雪恨。


    多少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不敢飞升,能在重重天雷中飞升的修士百中存一,不是寿数将近,谁敢冲击飞升雷劫。


    小九师弟那一身剑骨,可是渡劫期大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报仇这种想法已经渐渐在小八心中淡去了。


    没什么东西是时间不能抹平的。


    就连仇恨也一样。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全忘了在南山剑派的日子,忘记昔年那个小八,而是现在补天阁里身份尊贵,已经被内定为补天阁少阁主的月上小雅。


    他的心日复一日变得冷漠。


    再次见到大师兄时是在剑宗十方界,他已经换了身装束,穿上了那身蓝汪汪的弟子服,头上系着一根绿油油的发带。


    想当年师尊穿上这身衣服时,他们师兄弟九人笑得前仰后合,如今看着大师兄穿上这身滑稽的装束,小八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眼中悲色渐浓,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滚滚而出。


    “原来我还是没忘啊。”


    大师兄成了剑宗十方界的弟子了,同他的师尊一样是个外门弟子,时不时受人挤兑,再去做些杂活。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八见到了三师兄,三师兄入了天川玄音阁,做了一名音修,穿着一身飘然白衣,眼神冰冷,神色漠然。


    小八见到他时,三师兄正在竹林中吹箫,小八听了一会儿那悲凉的箫声,眼泪又落了下来。


    见他落泪,三师兄倒是很平静的对他说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已经成为补天阁的弟子,便不要再想着那些前尘往事,安然度过此生便是。”


    小八真的不懂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淡然的放下仇恨,难不成只有他还记得死去的师尊和师尊断成两截的剑,难不成只有他还记得下落不明的五师兄和他们的小九师弟吗?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这些事情吗?


    他心中很复杂,很失望,对师兄们对此事的冷漠感到心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泡在一盆冷水里,日复一日的冰冷下去,见到师兄们也再不负往日的热情了。


    纵使师兄们忘却一切重新开始,他也不会忘掉那些仇恨的。


    师兄弟的关系渐渐变得疏远而陌生,这些小八都能感受到。


    四师兄拜入了丹塔,从剑修变成了一名丹修,知道他在补天阁,也从未来补天阁找过他。


    后来门派弟子大比,小八见到了四师兄,四师兄穿着丹塔的金色弟子服,看上去像个金元宝。小八穿着补天阁的银色弟子服,看上去也像个银元宝。


    再次见到昔日阳光开朗的四师兄时,四师兄也显得极为冷漠。


    一旁的人问小八:“少阁主,那不是你在南山剑派时的四师兄吗?”


    小八刚要同他说话,四师兄便冷漠地将脸转到一旁,对那位修士说道:“都是前尘往事罢了。”


    对于四师兄的“背叛”,小八没有前几次的刻骨铭心,只是微微有些怅然罢了。


    弟子大比后,小八便要开始闭关修炼占星术了。


    他日复一日的在观星台修炼占星术预测天机,空闲的时间很少,偶尔看着天上的群星,便会想起躺在干草堆上,嘴里叼着草叶,非要拉着师兄们陪他看星星的日子。


    他再也不用拎着招牌和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跟着六师兄和二师兄出去摆摊算卦赚那几枚可怜的银钱了,他现在穿的衣服很是华贵,上面的日月星辰图案都是用金线绣成的。


    他那个破旧的星盘已经放在储物戒指中,好久没有拿出来了,补天阁的阁主将一个很古老的星盘给了他,由一块陨石织成,具有强大的星辰之力。是修习占星术的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因为要夜夜修炼观星术,他的作息也发生了改变,白天睡觉,夜里起来观测星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清晨的阳光了。


    他很少开心过,每次占星结束后,都经常回想起在南山剑派和师兄师弟们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没有人逼着他修炼,没有人告诉他要出人头地,也没有人告诉他修真界是如何残酷,没有人告诉他要在修真界好好活着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师尊把一切风雨都隔绝在外。


    他又常常想起和二师兄出去砍柴的时候,那时他们都很穷,没有钱买储物戒指,砍完的柴只好租个马车运回来。


    他二师兄在前面拉着马车,他躺在高高的柴火上,嘴里叼着根摘来的新鲜草叶,看着逐渐下沉的夕阳。


    南山的紫藤树开得如火如荼,隔着很远就能看见。


    中秋节的时候,补天阁的少阁主月上小雅受到了许多名贵的礼物,他在这堆礼物中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盒月饼。


    味道太熟悉了,他还没有吃呢,就知道这是二师兄亲手做的。


    这一天晚上他一边吃月饼一边流泪,像个傻子。


    修真界太大了,人一旦分散就很容易找不到彼此。


    *


    六师兄成了一名魔修,以前总是他总是笑盈盈,有点轻浮的样子,说话也总是音调上扬,还总是爱骗他爱捉弄他。


    这次小八与他相见,六师兄还是那个笑嘻嘻的样子,看了一眼他身上银色的弟子服,笑得很开心:“小八师弟,你穿的像个银元宝啊。”


    小八笑了,“六师兄,你现在穿的像个黑煤球啊。”


    修真界这么大,如今分散在各地的人居然漫漫重聚了,七师兄穿着一身白衣,牵着一只纸鸢来到了补天阁。


    七师兄见了他,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一声,“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一点没有长大呢,还是少年模样啊。”


    小八红着眼睛,又忍不住眼泪了,哭着说道:“你忘了么,当年师尊说我体质特殊,身上有很强的星辰之力,时间在我身上的流速要比别人慢上许多,因此我长得也慢些,你不要一见面就嘲笑我。”


    七师兄拍了拍他的脑袋。


    占星术修炼到最高层便是言灵术,言灵术修炼到最高层次便是因果律。


    修炼到言灵术最高层次,凡是说过的话,日日都会一一应验,只是自身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若他日寻得害死师尊的凶手,他必将用出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诅咒那人尸首分离,不得好死,道门尽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血海尸山。


    七师兄叹了一声,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总活在仇恨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这修真界很大,有趣的事情也很多,若心中总怀着仇恨,便再也看不见外面的美好景色,钻进牛角尖里就不好了。


    师傅师尊以前也说过,人一旦极端就容易生出心魔,一旦生出心魔,轻则废了一身修为,重则万劫不复身死道消。


    七师兄又轻轻笑了一声,把手中的纸鸢递给了小八,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小九师弟之外,属你年纪最小,你瞎操什么心,能不能修炼到渡劫期都不一定,还是乖乖待在补天阁做你的少阁主,每天看看星星就好了。”


    他很想跟七师兄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星星。


    七师兄言语委婉,却说的很对,以他们的力量想要报仇简直是以卵击石,修行之路极为坎坷,即使是惊艳绝伦的天之骄子也要修炼千年,才能侥幸突破到渡劫期。


    千年的时光啊,恐怕再深的仇恨,再深的执念,也在这流逝的时光中慢慢被磨平了吧。


    就像随着溪流被冲刷岸边的鹅卵石,再坚硬的棱角也会被水流磨平,况且时间的威力远远比水流要大,想来他日自己也会被这岁月打磨成一颗圆润的石子,再也不复昔日的尖锐棱角。


    “我现在是小八,还是月上小雅?”


    师尊的面容也在他脑海中渐渐模糊起来,故人的面貌已将不像最初那般清晰了。


    人一旦分散,彼此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会产生一道看不见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人情也就慢慢变得疏冷,隔阂便在这无意间产生,那些感情也渐渐变得淡漠。


    修炼占星术确实会使人变得冷漠,补天阁的少阁主月上小雅天赋奇绝,能看破即使是渡劫期大能也不能窥探的天机。


    他的占星天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有可能修成因果律的绝代天骄。


    他在补天阁接受万人朝拜,被人奉若神明,即使是渡劫期大能在他面前也要和颜悦色,求他指点迷津。


    可是为什么,那璀璨的星空看起来那么忧伤。


    这充满忧伤的星空啊。


    *


    大师兄自刎了。


    大师兄在十方界被人捉住,那些人向他逼问小九师弟的下落。


    他早就知道了小九师弟的行踪,拜入剑宗也是为了寻找天才地宝,给身受重伤的小九师弟疗伤。


    小八赶到的时候,就见大师兄仰天长啸一声,手中寒光一闪,顿时红血殷殷,挥剑自刎了。


    他那一剑斩碎了自己的神魂,那些渡劫期大能的搜魂之术无法施展。


    站在人群外的补天阁少阁主,再次感到了昔日的那种让他深入刻骨的茫然。


    他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往前一步了。


    大师兄倒在地上,头上系着的那根发带绿油油的,发带沾了血,他想起了和二师兄摆摊画桃花符,不小心撒在衣摆上的红色朱砂墨。


    他那顶天立地的大师兄,总是挡在他身前的大师兄,这一刻倒下了,他的眼睛还睁着,想来是极不甘心的。


    见到补天阁的少阁主,围在大师兄身边的人群顿时给他让出一条路,穿的像个银元宝的补天阁少阁主穿过人群走上前,轻轻地合上了大师兄的眼睛。


    *


    那天晚上,他躺在观星台上睡了一觉。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南山剑派,紫藤树的花全都开了,小师弟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安静的剥着核桃。


    三师兄又从山下扛回了一袋胡萝卜,他把胡萝卜倒在庭院中,堆起了一座高高的胡萝卜小山,那只雪白的垂耳兔趴在高高的胡萝卜山安睡,时不时甩一下耳朵。


    远处的小木屋升起袅袅炊烟,是二师兄正在做饭,晚饭经常吃包子,这次他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每次三师兄扛着一堆胡萝卜回来,二师兄包出的包子肯定都是胡萝卜馅儿的。


    帮二师兄烧柴的六师兄又是一脸不满地蹲在一旁小声嘟囔:“怎么又是胡萝卜馅的包子,看我不把三师兄的兔毛薅光。”


    吃完饭,他跟着七师兄一起掏出了九齿钉耙,师兄弟几人围在巨大的垂耳兔身边来给它梳毛,梳下来的兔毛在堆成了一个雪白的山丘。


    他和七师兄童心未泯,拉着小九师弟在一堆兔毛上打滚。


    五师兄在一旁哈哈大笑,双腿化作一条金灿灿的蛇尾,卷起他们高高抛起,又把他们扔在兔毛上。


    大师兄站在一旁朗声喊道:“师弟,该回家啦。”


    第235章 看灯笼血红染3


    跟在大师兄身边的青衣修士殉情了。


    他们又重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安葬大师兄和他的道侣。


    除了五师兄四师兄和下落不明的小九师弟之外,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南山。


    如今他们再也不是蜗居在小小南山里没有见过世面的修士了,他们是耀眼的天之骄子,衣着华丽神态冷漠,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想起昔日在南山,他们还曾嘲笑过那些修士天天顶着副死人脸,好像有人欠了他们八百万灵石似的。


    南山剑派已经被毁掉了,山上光秃秃的,这里曾经被人放了一把火,现如今已看不出当年的荒凉,烧焦的树木上已经抽出嫩芽,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一些紫藤树花开得稀疏,只是这一草一木再没有昔年的葳蕤之姿了。


    南山的的晚霞倒是没变,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修士身死之后,身体会化为齑粉随风散去,重归于天地之间。


    小八用星辰之力将大师兄和他道侣的尸身留存了一些日子,如今解开了封印,棺椁里的大师兄和那位青衣公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七日后,他们便如尘烟般散去了。


    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如今身死道消,曾经从天地间夺走的造化,最终又要重归与天地之间。


    若是世间有轮回,来世也许是一棵树,一朵花,一棵草。


    只是别再做人了,太苦。


    离开南山时,七师兄问他:“小八,师兄求你一件事。”


    小八踩着脚上的石子,“七师兄,你我师兄弟之间何必用求这个字,这些年不见,竟然生疏至此了么?”


    他言语间多多少少有些刻薄,七师兄却并不生气,而是笑着说道:“别和师兄闹脾气啦,如今你占星术大成,可曾给五师兄和小九师弟卜上一卦?”


    小八看着七师兄,“七师兄,占星术有个最大的诅咒,每个占卜者都会在活在迷雾中,永远看不清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听他说完,七师兄叹了一声。


    小八又回到了补天阁,这次有人送上重礼,要测算九阴之体的下落。


    九阴之体只是合体期修为,可他每每遇到强敌便会开始渡劫,他争斗的人被拖入雷劫,死相往往极为凄惨。


    寻常修士哪有这样渡劫的,都是越小心越好,只有九阴之体这样的亡命之徒才能干出这种疯狂事情。


    小八已经通过星盘预测好几次九阴之体的踪迹。


    他看了一眼星盘,又看了看眼前求卦的人,忽然发觉这人有些眼熟,脑中一闪,忽地想起这人也是导致大师兄挥剑自刎的罪魁祸首之一。


    于是小八心中一声冷笑,明明是极坏的卦象,他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吉凶各半,自行斟酌。”


    他说吉凶各半自行斟酌,却是对修真界这帮人的贪婪再了解不过。


    那人果然带着帮手去了。


    小八偷偷出去看热闹。


    那个九阴之体穿着一身红衣在,血红色的衣袍在风中烈烈摇摆,像一朵用鲜血浇灌出的花,正在肆意盛放。


    他这次又引来了重重天雷,他又一边杀人一边渡劫一位前来捉捕他的渡劫期大能也在其中,在这一战中被九阴之体拖入天雷区域内,天雷察觉到渡劫期大能的气息,以为此人妄想搅混天机,于是黑云翻滚雷龙咆哮,居然引来了九色天雷。


    这天雷积势蓄急,黑云将天地连成一线,刹那间天地颠倒,日月倒悬。


    观战的修士生怕被拖入雷劫之中,便纷纷逃命似得窜开了,一时间做鸟兽散去。


    小八也掐了法决速速离开此地,眨眼间便远走百里之外,尽管走的及时,还是被天雷的余韵波及到,五脏六腑传来剧痛,猛地喷出一口血。


    一旁的修士说道:“这次九阴之体玩脱了,若是能侥幸活下来也会境界大跌,连化神期的修士都不如,若能捡漏捉到他,便可以将它捉去做顶级炉鼎,到时修为便可一日千里,只是不知道会被谁捡了这个便宜呢。”


    小八心里冷笑,这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有些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因为受了内伤,小八也不再想着看热闹,便回到了补天阁,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疗伤,补天阁又让他占卜关于九阴之体的事情。


    原来补天阁阁主也想得到九阴之体。


    占星术本就是泄露天机的法术,每泄露一次天机便会付出相应代价,修为越是深厚,抵御这种代价的能力就越强。


    就像天生剑骨一样,在修真界没有人可以抵御九阴之体的诱惑。


    这些人的嘴脸令小八感到厌烦。


    他拿着星盘坐在观星台上,还未起卦,心中便忽地一痛。


    *


    三师兄死了,他杀了一位渡劫期大能的儿子,于是那位渡劫期大能也杀了他,还将他的皮剥了下来,做成了一件兔皮披风。


    那位渡劫期大能的儿子使用的武器是一把用金色蛇皮制成的鞭子。


    原来五师兄早就死了,在他帮小九师弟引开敌人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他金灿灿的蛇皮被人活剥下去,做成了一条金闪闪的蛇皮鞭子,仙门弟子大比的时候,这鞭子又抽在了三师兄身上。


    小八想,三师兄看到那金灿灿的蛇鳞时,应该也如此刻的他一般,表情在刹那间凝固。


    *


    他的占星术已经修炼到大成境界,不知帮多少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可他却连自己师兄的生死都算不出来,这多么的讽刺啊。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想着就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补天阁的弟子经过他身边时,还以为他频频窥探天机,导致神智癫狂了。


    他不再占星了,变得消沉起来,将补天阁阁主送他的占卜星盘扔的远远的,日日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他便改变了作息,又改回到了在南山剑派时的作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起来练剑,晚上睡觉。


    说来也奇怪,过了那么多年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在南山剑派跟着师尊学过的那些剑法,可是如今只要一握起剑,脑中就会自动浮现那些招式,每次一挥剑,那些记忆便会浮现在眼前,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他以为他忘记了。


    原来他一直都没忘啊。


    第236章 看灯笼血红染4


    后来二师兄也死了,听人说他是因为心魔丛生,在突破合体期的时候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了。


    补天阁的阁主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修仙之道本是险中求存,自古以来死于雷劫之下的修士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可二师兄为什么会死于心魔呢。


    明明以前在南山剑派修炼时,师尊说二师兄是无垢道心,是师兄弟几人中道心最为澄澈的,这辈子也生不出心魔来,在修行一途可谓是得天独厚。


    二师兄啊,到底是什么让你沾染了凡尘,毁了你的澄无垢道心,又是什么让你生了心魔,让你在天劫灰飞烟灭。


    原来二师兄你也忘不掉啊。


    二师兄死后,丹塔突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四师兄这些年杀了不少修士炼丹,这是一枚天劫丹药,是引来了声势浩大的丹雷才导致他罪行败露。


    他拼死杀出重围,带着炼成的丹药消失在众人眼中。


    日子就像沙漏里的沙慢慢流逝着。


    补天阁的少阁主月上小雅修成言灵术,立下的第一个言灵咒便是让广寒门灭门。


    广寒门的门主是一位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他剥了三师兄的皮毛做成了兔皮披风,也是他杀死了小八的师尊,也是他杀了小八的五师兄,毁掉了他们南山剑派。


    立下言灵咒那一日,天上炸开数道惊雷,地脉震颤不止,一时间地裂天崩。


    言灵术成。


    补天阁少阁主月上小雅遭受言灵术反噬,陷入昏睡之中。


    这一睡,便是三年之久。


    三年之后他在观星台上醒来,睁眼便是寂静长夜,月色如霜。


    他提了一盏灯,去了广寒门,看言灵术是否应验。


    广寒门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就像一位绝世美人,披着月光织成的纱衣在琼楼玉宇中对月起舞。


    现在美人的银色纱衣被血染红了,血如泼墨一般,泼在了冷如白霜的月色上。


    两侧的群山如同两条盘卧酣睡的龙,中间一条窄道,有三千陡峭石阶,石阶上长满青苔,小八提着一盏灯笼拾阶而上,华丽的银色衣摆拂过石阶,不知不觉染了一丝青色。


    前方立着九根巨大石柱,正是广寒门正面的楼门,石柱上挂着九个灯笼,如今已经被血染红,灯穗正往下滴着血。


    一个人逆着月光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剑。


    他带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衣,隔着广寒门的巍峨山门与月下提灯的小八遥遥对望。


    那人唤他:“小八师兄。”


    月色凄凄,一只白鸟盘旋山涧长啸凄厉,一时间山野震荡,林木悚然。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过去了,小八师兄终于见到了小九师弟。


    第237章 看灯笼血红染5


    两人之间只隔着广寒门的山门,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世间的一切都远去了,在两侧重叠的山峦的阴影中,那个带着斗笠的青年抬起头,斗笠之下,是一张只有世间最冷的寒霜与月光才能勾勒出的面容。


    小九师弟长大了。


    而他自己这些年却还是少年模样,星辰之力让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他还是刚刚拜入南山剑派时的样子。


    戴着斗笠的青年又轻唤了一声:“小八师兄。”


    小八提着灯笼,缓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走向那飞檐翘角的山门。


    离得近了,也看得更清楚了。


    小八仔细端详了他一会,神色有些恍惚了,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是一双茶色眼珠沉静淡漠,再也不是南山剑派的紫藤树下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


    “才过了十年,你已经是渡劫期了么?”


    小九师弟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十年,很短么?”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之意,听他这样一说,小八也沉默了。


    十年之前小九师弟二八年华,十年之后小九师弟二十六岁。二十六岁修成渡劫,放眼整个修真界,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修真之人岁月漫长,十年光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十年,真的很短么?


    “你杀了广寒门,仙门势力盘根错节,从此之后你便永无宁日了。”


    小九师弟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一颗红色流星划过天际,小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前所未有的浓烈,似乎是上天对他的某种警示和预告。


    他看着小九师弟,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师弟,忘记仇恨吧,和师兄一起退隐江湖,放下这一切吧。”


    在说这话一刹那,小八才忽然想起当年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不知他看向小九师弟的眼神是不是也和师兄们一样,充满了担忧与不安,他忽然理解了师兄们的心情。


    小九师弟又对他淡淡一笑,面貌一时间竟有些微微凄然,“师兄,我放不下。”


    小八一是黯然。


    小九师弟放不下仇恨,正如月上小雅忘不了自己是南山剑派的小八。


    忘也忘不掉,放也放不下,他们的执念都太深太重。


    三年前他种下的言灵术,竟然是由小九师弟来应验的,前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环,谁又知道今日的因,又会在何日种下苦果。


    又是一颗赤红的流星划过天际。


    小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隐隐能听到天上的星星对他发出冷笑。


    *


    重霄殿被灭门了。


    正是当年导致大师兄挥剑自刎的罪魁祸首之一。


    山门倾塌,玉柱崩毁,小八提着灯笼来到这里,血雨如泼墨,染红了半个山头,天上火云赤赤,状若泣血。


    一只白狐站在倒塌的玉柱上,九条尾巴垂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见到有人过来,便低下头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小八手里的灯笼上。


    “你这人好生奇怪,太阳还没落山,手里提着灯笼干什么。”狐狸说话了,是一个柔和男声,很是动听,就像潺潺流水


    “太阳总会落山的,不是吗?”小八说道,他看着那只狐狸,狐狸的雪白毛发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让他想起了总爱趴在胡萝卜堆上睡觉的三师兄,那只垂耳兔也有这样一身雪白的皮毛。


    三师兄是和五师兄那条黄金蟒蛇一样暴躁的兔子,对师弟们倒是很有耐心,小八天天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也不恼,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就用爪子挠挠脸,继续埋在两只长耳朵里睡觉。


    狐狸瞅了他一眼,甩了甩身后的九条尾巴,又仰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


    小八对他这一身雪白的皮毛感到很是亲切,这些年他一向寡言少语,此刻却忽然想和这只狐狸说说话。


    “狐狸,你站在柱子上看什么,是在看天上的火烧云吗,我从前有一个师兄,他也很喜欢趴在胡萝卜堆上看天上的晚霞,他也很喜欢看火烧云,可惜我们那座山上出现火烧云的次数很少”


    他还要再说下去,那只狐狸却有些不耐烦了,身后的九条尾巴又甩了一下,有两条尾巴还不小心缠到了一起,狐狸又把它们抖开,站在玉柱上对小八说道:“我不是在看火烧云,我是在找一个人。”


    小八掏出了星盘,对狐狸说道:“你找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你算上一卦。”


    狐狸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星盘,一双蜜色的狐眼里突然露出凶光,伸出一只前爪指着小八破口大骂:“补天阁的臭杂碎!”


    说罢猛地纵身一跃,朝着小八扑来,小八拿着灯笼和星盘转身就跑,谁想到这只狐狸速度快的很,追了他好几个山头。


    那只狐狸一边追一边骂:“补天阁的臭杂碎,天天拿个破盘子算来算去,老子朝哪个方向逃都能被你们算到,今天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


    啊?


    仔细一想,这种事小八还真没少干。


    果真前日因,今日果,天上的星星诚不欺我。


    小八掐着法决跑出了残影,真气耗尽也还是没能甩掉这只矫健的狐狸,夜晚来临,小八实在跑不动了,停在一棵老树前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那只狐狸也累的要命,嘶哈嘶哈地吐着舌头,小八伸出两只手举手投降,欲哭无泪地说道:“狐狸大爷,我真跑不动了,有什么仇什么怨过会再说,现在先歇歇吧。”


    狐狸的两只前爪刨了刨地,找了块石头趴了上去,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小八倚着树坐下,又拿出那个灯笼,趴在石头上的狐狸出言讽刺他:“逃命也不忘点灯笼,你们补天阁的杂碎都这么特立独行吗?”


    “倒也不是。”小八提着手里的灯笼转了一圈,手里掐了个法决,灯笼里亮起烛火,结着露水的林间草地上突然出现一个影子。


    一个高大的青年身后跟着八个小小的孩童在山林间行走,虽然只有一个影子,这青年看上去也很是严谨端方的样子。


    画面一转,青年身后的八个小小孩童都长大了,一起在树下舞剑。


    影子又是一变,变成了一只垂耳兔在地上打着滚,一条蛇爬过来,和垂耳兔打成一团,


    烛光一闪,影子又起了变化,一个青年在吃包子,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扒开了包子皮儿,正准备悄悄扔掉包子馅,被坐在他身边的一个青年发现,只好又连皮带馅的把包子咽了下去。


    那狐狸看着看着也来了兴致,“倒像是人间的皮影戏,看着怪有趣的,这个想扔掉包子馅的是谁?”


    “是我六师兄。”


    “那这个不想让他扔掉包子馅的人是谁?”


    “是我二师兄。”


    烛光再次一闪,影子再次变换,一个青年正在放纸鸢,狂风刮来,纸鸢被吹得歪歪斜斜不小心挂在树上,撞落了一地花瓣,一个小小孩童正在树下扒着核桃,被挂在树上的纸鸢吓了一跳。


    那个放着纸鸢的青年走过来,从衣衫里掏出一包点心递给坐在树下的孩童,那个孩童一边剥着核桃一边吃了一块点心,嚼了两下后整个人忽然僵了僵,把那包点心包起来远远放在一旁。


    狐狸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


    “被粘糕粘住了牙齿。”小八说道。


    “噢,我也讨厌粘糕,那个混蛋总会时不时的往我嘴里扔一块那见了鬼的东西。”狐狸舔了舔牙齿,愤愤说道。


    那个孩童拿起剥好的核桃离开,枝繁叶茂的花束矗立在烛光中,花瓣静静飘落着,过了一会儿,一个背着双剑的青年走了过来,见到了那包点心便吃了一块,嚼了两下后身影也僵了僵。


    一个个子稍矮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背着双剑的青年递给少年一块点心。


    过了一会,两人绕着树打闹起来。


    总是在树下打坐的一人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流光转动,剑舞生风,真是潇洒极了。


    “这个在树下打坐的人是我师尊,背着双剑的人是我四师兄,总爱捉弄别人寻开心了。”


    狐狸看得津津有味,从春日的万物复苏,夏日的姹紫嫣红,看到秋日的萧萧落叶,一转眼又到了冬日的皑皑白雪,皮影戏里的大师兄带着小八师弟下山历练。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白雪中远走,狐狸正想再看下去,那些影子突然消散了。


    “这就没了?”狐狸有些意犹未尽。


    小八一摊手,“没了。”


    “故事的结局呢?”


    小八说道:“所有的故事都要有个结局才行吗?”


    狐狸低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时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那个补天阁杂碎倚着树干,手里提着那盏烛火摇晃的灯笼,眼中忽地滚落两行热泪。


    *


    狐狸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那日险些被九色天雷劈得形神俱灭,好在用法宝避开了天雷外围那些人的围堵,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变成了一条毛色暗淡的狐狸,在山林间的草丛里钻来钻去,一连数日的疲于奔命后,终于远离了那些人的包围圈。


    他欣喜地钻出灌木丛,狐狸鼻子突然抵到了一个人的靴子尖,正想把钻出来的头缩回去,就被人拎着后脖梗那块皮给提溜走了。


    别人守株待兔,那个混蛋守株待狐,可恨的是他这只自诩精明的狐狸还真一头撞在了他的靴子上,倒像是自己送上门似的。


    后面的事情狐狸不愿回忆。


    那混蛋确实强迫了他,如今却又要放过他,说什么天高海阔一别两宽,可是狐狸却不想放过这个混蛋了。


    *


    狐狸的四只狐狸爪都要跑废了,才终于找到了那个混蛋。


    这次他屠了无极门,据说当年这帮人逼得他师兄挥剑自刎,如今这个混蛋一个个的屠戮过去,新仇旧账一起算,现在修真界血雨腥风,人人自危,有好几位闭关的大能已经出关,准备将他斩杀。


    狐狸站在一棵树上低头往下看,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的青年正站在树下,手中的魔剑往下滴着血,在地上积蓄起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


    无极门原本是很气派的地方,修行的是排兵布阵之术,可撒米为兵,化风为龙,有许多神奇秘法,这里有许多漂亮的白塔,翘起的檐角垂落着做工精巧的铜铃,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按照天上的星位依次排列,与门派下的地脉遥相呼应,形成一处风水极佳之地。


    如今那高耸入云的白塔被剑气拦腰斩去半截,处处都是残垣断壁,精致的花花草草被毁的不成样子,还有昔日的繁荣气派。


    九阴之体已是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今这混蛋的狠辣程度比起九阴之体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放眼望去,整个无极门只有这山门附近的一片紫藤树还好好的矗立在这。


    狐狸的前爪压倒了一片紫藤花,身后的九条尾巴随便甩了甩便有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堆在青年的斗笠上,也堆满了青年的肩头。


    青年在花雨下仰起头,看着从花树里探出脑袋的狐狸。


    “怎么又跟过来了,不是一直想走吗?”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从枝条间垂落下来,青年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狐狸的尾巴尖。


    狐狸从树上一跃而下,青年张开怀抱,将狐狸抱了个满怀。


    狐狸开始跟他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我找了你好久,路上还遇见一个补天阁的杂碎,补天阁那帮杂碎很讨人厌,尤其是那个月上小雅,更是杂碎中的杂碎。”


    提起这个名字,青年神色微微一动,古井无波的茶色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好像无所不知似的,搞得我每次逃命都很是辛苦。”


    说到这里,狐狸的尾巴气愤的甩了甩,抖落了漫天的白毛,沉默寡言的青年罕见地接了他的话头,“然后呢?”


    “那个补天格的杂碎掏出星盘说要给我算上一卦,我见了他手里的星盘就很来气,非常想揍他一顿,他不肯让我揍,一直拼命跑,我就一直拼命追,追着追着我们俩都精疲力尽,他说先歇上一会儿,随后靠在树干上给我看他的灯笼。”


    “他那个灯笼可有意思了,就和人间的皮影戏一样,讲的是他师门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日常修炼的那些事情,时不时去采采花摘摘草,吃包子不吃馅要被师兄管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我就是看的入迷。”


    “后来呢?”


    “后来皮影戏就结束了,那补天阁的砸碎掉了两滴猫尿,我心想他也不是月上小雅,我也犯不着去为难他,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你虽然一样嗜杀,却也是个有底线的,从不滥杀无辜。”


    “我记得你也有好几个师兄是不是,我记得你说过你四师兄用双剑,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你四师兄?”


    “他死了。”


    狐狸甩来甩去的尾巴蓦地一顿,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啊这怎么会这样呢”


    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当年喝醉了酒,酒馆里有人吹嘘自家师弟天赋上佳根骨极好,是天生练剑的好苗子,他不服气,说他的小九师弟是天生剑骨,天下再没人比他更适合练剑了。”


    “他无心一说,却有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果然发现我有天生剑骨,导致师门遭受灭顶之灾,师尊和五师兄为了保护我双双身亡,大师兄也为了我挥剑自刎。”


    “昔日的无心之举铸成大错,他心中愧疚难安,总想着要弥补,和我二师兄一样生了心魔,捉了不少修士投入丹炉炼丹,他做了最后一味药引,以自身为药,跳进丹炉里炼成了一枚丹丸。”


    “六师兄将这枚丹丸交给我之后独自回到了南山,他说比起飞升成仙,还是人世间的草木更让他觉得留恋。”


    狐狸听他说完,突然有些伤感起来,“你是天生剑骨,不用渡雷劫就可以得道飞升,将来你要是飞升成仙便可与天地同寿,不知那时你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这段露水情缘。”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淡淡的,“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


    一语成谶。


    六位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说要替天行道,将合力诛杀他。


    说是替天行道,不过是垂涎那一身天生剑骨,就算只得到一块骨头也可蒙蔽天机去渡飞升雷劫,狐狸听说后冷冷一笑:“他们这些人嘴里说出的话,永远都是这么冠冕堂皇。”


    小八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因为那六位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已经跑到补天阁去测算此行吉凶。


    小八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其他,第二次施展他的言灵术。


    这次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日月倒悬,璀璨的星河在浩浩长空上铺开,立下言灵咒术那一刻,小八耳边又隐约听到从星空传来的一声声冷笑。


    言灵术成。


    他心中惶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寻不见小九师弟,便又提着嗯灯笼趁着月色回到了南山。


    月光下的南山恍若被一片紫云罩住了,小八定睛一看,居然是开的茂盛的紫藤花树。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这样陌生,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在茂盛的草木之间,小巴又见到一条石子铺成的狭窄山路,沿着窄窄山路往前走,小八看到了在紫藤树下对弈的六师兄与七师兄。


    六师兄和七师兄旁边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青年,正坐在一个矮凳上剥着核桃,一只雪白的狐狸戴着一顶花帽坐在青年身旁,剥好的核桃全都进了狐狸嘴里。


    他呆呆的站在那,还以为时光倒流了,两位师兄看到他一脸痴相,拈着棋子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怅然,有感慨,有唏嘘,说不出的心酸复杂。


    “小八师弟,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


    小八这才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只是好久不见你们了。”


    七师兄又往棋盘上落下一子,过了这些年,他依旧没有变,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看起来还是很活泼。


    六师兄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当年小八和六师兄出去摆摊算卦,一身贵气的六师兄也是和仙风道骨的二师兄一样受人喜欢的。


    小八搬了个矮凳在一旁坐下,对于这次意外重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轻飘飘的。


    “六师兄,七师兄,小九师弟”


    小八的目光在那只狐狸身上定住了,狐狸那双狭长的蜜色眼睛瞥了他一眼,一边嚼着嘴里的核桃一边说道:“我叫翟昙。”


    小八:“”


    原来是凶名赫赫的九阴之体啊。


    忽然明白上次相遇,这只为什么狐狸一直追着他咬了。


    修真界的人没几个敢直呼九阴之体的大名,一般都叫尊称,小八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见过翟九阴前辈”


    狐狸干呕了一声,“这谁起的破名字,要是我知道了,连他祖坟都给刨出来!”


    小九师弟伸出手,往狐狸嘴里扔了一个剥好的核桃,骂骂咧咧的狐狸又变得安静了。


    一旁的六师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八的脑袋,仔细的端详了他一会:“小九师弟都长得比我还高了,你怎么还是没长大呢?”


    七师兄笑呵呵的,“小八师弟童颜永驻青春常在,我等凡夫俗子则是一入江湖岁月催,昨日梳洗时,我发现头发居然白了一根。”


    他大笑起来,“师兄的头发虽然白了,打架也还是很厉害的。”


    小八心中一动,说道:“他们要杀小九师弟这件事,两位师兄也知道了?”


    “打着正义的幌子闹得这样轰轰烈烈,叫人想不知道都难,我的修为虽不如小九师弟,但师弟和人打架师兄哪有不上的道理。”六师兄摇着手里的折扇微微一笑,很是风流。


    七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朗声笑道:“没错,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一旁的小九师弟微微一笑,手中流光一闪,拿出一坛醇香的好酒。


    他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沉默少言不爱说话,拿着那坛酒看向众人,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此战生死未知,今夜回到师门与众位师兄在南山重聚,实在是意外之喜。”


    七师兄拍了拍小九师弟的肩膀,把桌上的棋盘收了起来,一挥手桌上便出现了五个酒碗,“如今小九师弟也会喝酒了,正好正好,让我们在之前一醉方休。”


    小九师弟打开酒坛的泥封,顿时酒香万里,六师兄豪情万丈,“血战之前得此佳酿,在月下与众位师弟畅饮一番,实在是一桩美事啊,我此生圆满了!”


    四人一狐围着石桌做成一圈,开始痛快饮酒。


    小八喝着酒,心中生出一股激昂豪情来,能与师兄师弟联手御敌同生共死,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此生也圆满了。


    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不知不觉便醉倒了。


    *


    这一醉,再醒来便是一年后了。


    酒劲过去,小八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观星台上,他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就放在手边,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提着那盏被血染红的灯笼摇摇晃晃地走出观星台,碰到了一个眼生的弟子,那弟子坐在地上看星星,见他醒来便惊喜地说道:“少阁主,你终于醒了!”


    小八懵懵懂懂地看着头顶上熟悉的夜空,不禁揉了揉眼睛。


    “睡了一夜,醒来怎么在观星台,真是喝酒误事啊,我得回去与师兄师弟们联手抵御外敌。”


    那眼生的弟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少阁主,您睡了整整一年了。”


    小八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骗我?”


    那个面容青涩的弟子说道:“少阁主,您真的睡了一整整整一年。”


    愣了好一会,小八看向手里染血的灯笼,问他:“那个剑修呢?他战胜那六个渡劫了么?他在那一战中活下来了吗?”


    那个弟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八急得快要跳起来,“你点头是什么意思!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弟子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是今年年初,他和那六个渡劫期大能同归于尽了,他抽出了体内的天生剑骨,与他手中的剑融为一体,一剑斩杀六个渡劫,那一道旷古绝今的剑光像寒霜一样,将整个修真界都照亮了。”


    “后来,他也在那道光中消失了,想必是死了。”


    言灵术再一次应验,六位渡劫被斩于剑下,这一次让他言灵术应验的人又是小九师弟。


    说好的同生共死,却将他们全部灌醉,当真可恨啊。


    他一直活在这种憾恨之中,这年月便悄悄的过去了。


    月上小雅成了补天阁阁主,他一言定生死,无数人的命运都会因他一句话而发生改变。


    他余生闭口不言,唯独在补天阁编纂史书的时候让人删掉关于那绝世剑修的种种事迹,开口说了一句话。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第238章 番外1


    屋子是还算雅致的小木屋,床旁边是一扇圆形的窗子,用杆子半撑着,外面已经是黄昏了,昏黄的光线洒在床榻上,铺在床榻上的浅灰色粗布被褥似乎刚刚被太阳晒过,鼻尖贴在上面能嗅到一丝暖融融的气息。


    刚从雷劫中死里逃生,化为原形的狐狸在林间钻来钻去躲避敌人,结果刚钻出灌木丛,脑袋就撞到了人家的靴子上,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是即使被雷劫劈成劫灰想起来这件事都会死灰复燃,原地跳起骂自己一万遍的愚蠢的程度。


    剑修拎着他后脖颈那块皮,把他给提溜走了。


    他是九阴之体,是绝佳的炉鼎体质,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被人捉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翟昙被按在床上,一张脸埋在床上的粗布被褥中,脑中昏昏沉沉的。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他半点也挣脱不得,连挣扎都变得十分微弱,剑修那强悍的体魄实在令人心生绝望,翟昙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剑修身上那滚烫的温度从他的脊背向四肢百骸蔓延,令他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说什么求饶的话都没什么用,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落毛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已经到了这一步,翟昙也懒得说什么废话,如今他修为跌落了好几个境界,连化神期的修士都不如了,只能任人宰割,被人按在床榻上肆意玩弄。


    罢了罢了。


    翟昙头上用来扎着头发的发带不知何时被扯开,一头檀木似的乌发铺在床塌上,前襟的扣子被一只滚烫的大手一颗一颗慢慢解开,翟昙闭上眼,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整整一夜过去了,翟昙全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扯着被角,缩在床塌的角落里泪水涟涟泣涕不止,万万没想到床塌上这点事竟然如此磨人,叫他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剑修倚着床头整理衣衫,相比翟昙的一身惨状,他看上去倒有些神清气爽。


    他扯过被子盖在了翟昙身上,仔细掖了掖被角,将翟昙裹得严严实实,虽说是被强迫的,但此举还是令翟昙心中十分受用,心中的耻辱之意也微微消散了些许。


    翟昙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即使身死道消,也绝不愿做他人炉鼎被人肆意玩弄取乐。


    要说为什么从了这个剑修,大抵是这个剑修样貌实在太过出众,气质实在太淡然出尘,而且捉狐狸回去的路上听见他喊饿,还给他捉了一只鸡烤熟了喂给他吃。


    翟昙的脖子上系着捆仙锁,捆仙索的另一端被剑修握在手中,这剑修怕他不舒服,拎着他后脖颈那块皮走了一会儿后就把他抱在怀里。


    狐狸一边趴在他肩膀上吃烤鸡,一边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反复思量了几次,又看了看剑修的脸,剑修为了躲避旁人的追捕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如嗯一般在山林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茶色的眼睛微微垂下来看路,林间的光线撒在他的侧脸上,看的人很是心动。


    甚至会让人萌生一种“跟他耍上一耍好像也不怎么吃亏”的感觉。


    这一路上他礼数周全,把翟昙这只狐狸照顾的很好,就连在山林间蹭乱的一身皮毛,也被他拿着梳子梳得油光水滑。


    翟昙趴在床上睡了长长一觉,醒来时还是觉得全身筋骨酥软,他的腰身更是酸软不堪,只好又跌坐在床上。


    这种事情确实让人很快乐,快乐过后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一连好几天下不来床,吃饭喝水都要剑修喂他。


    若是他的修为没有跌落到这个地步,想来也不会如此难堪。


    与剑修双修有许多好处,一个是九阴之体,一个是天生剑骨,凑到一块便有意外之喜,无论哪方面都十分契合。


    哪像现在,要想和于洲春风一度还要弄两斤手擀药面,真是令人唏嘘啊。


    翟昙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端着两斤热气腾腾的手擀药面,踹开了于洲房间的大门。


    于洲正在和八师兄喝酒,八师兄从月上一族回来之后也不知怎么了,见到个师兄弟便要走上前捏捏对方的胳膊捏捏对方的腿,然后突然热泪盈眶,欲语还休。


    翟昙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他人可不知道,大师兄很担心小八师弟的精神状态,经常有意无意找他谈心,其他师兄们也对八师兄的精神状况有些担忧。


    见翟昙端着两斤手擀药面过来,于洲顿时神色一凛,八师兄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庭有紫藤树,小九师弟死之年小八师兄亲手所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好端端坐在桌前陪他喝酒的小九酒师弟于洲:“?”


    一旁是醉到神志模糊的八师兄,一旁是翟昙端过来的两斤手擀药面,于洲身处夹缝之中,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翟昙坐在他身旁阴侧侧的看着他。


    于洲喝了一口酒,刚想说他最近很有感觉,今日之举已非昨日之不举,话到嘴边,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双筷子。


    翟昙柔柔一笑,把面盆端到于洲嘴边。


    “于洲,该吃面了。”


    于洲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吃面,八师兄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看见于洲和翟昙坐在一起立刻很识相的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于洲慢慢吃完了两斤手擀药面,他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握住了翟昙的手。


    “八师兄同我说了一些前尘往事,万万没想到我的师祖居然是合欢宗的大能,和我师尊是一对,我师尊扯掉了他的一块裙摆,还送给我防身。”


    于洲一时间有些唏嘘:“以前还真看不出来。”


    “还有,前世我将你捉去与我双修,不知你”


    他正要满怀歉意的往下说,翟昙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于洲的嘴唇。


    “都过去了,此时此刻只有你和我。”


    于洲亲了亲翟昙的手指,此时药力上涌,他脸色猛地涨红,一把抱起了翟昙向床榻走去。


    纱幔垂下,掩住了里面的春光。


    *


    八师兄踉踉跄跄往外走,天际一颗流星划过,一块从天而降的小陨石正正好好砸在了八师兄的后背上。


    八师兄醉眼朦胧的捡起那块天降陨石,发觉这银蓝色的石头意外好看,便拿着这块陨石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抱着这块陨石睡着了。


    翌日醒来,怀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穿着银蓝色袍子的美少年。


    哦,天上的星星成了他的老婆,他的言灵术再次应验了。


    就是应验的方式有些千奇百怪,叫人防不胜防。


    八师兄抱住了怀里的美少年,看见未来老婆长得很是貌美,于是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第239章 斗兽1


    当两个维度的世界产生空间交叠的时候,人类的社会秩序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过去的那种日子逐渐远去,成了令人不断追忆的美梦。


    很难找到确切的词汇去描述两个维度的世界发生空间交叠时的景象。


    于洲当时正行走在阳光灿烂的街道上,路过一家钢琴店时有一阵悠扬的乐声从里面传出,一对父母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买琴,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女孩坐在钢琴上弹奏着乐曲,指尖如飞舞的蝴蝶。


    他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正要抬脚继续往前走,灿烂的天空瞬间黑暗了下去。


    春夏交替,气候十分多变,于洲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实习不到一个月,还没有适应这里变化莫测的天气。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思考着雨滴会在何时落下来,可当他的眼睛望向天空时,整个人却猛地愣住了。


    遮住天空的并不是乌云,而是一片奇异的影子,似乎是海市蜃楼飘到了天空上,隐隐约约能看到海市蜃楼中那奇特而壮丽的城市。


    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巨大剪刀,天空被这把无形的巨大剪刀缓缓剪开,那海市蜃楼的幻影逐渐铺满了整片天空,于洲看到有无数巨大的飞鸟在幻影中飞行。


    那不是人类世界中的生物。


    路边的行人也纷纷停下脚步仰望天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更有一些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视频,发布到短视频平台上。


    这百年难遇的奇壮景象震撼的人头皮发麻,于洲也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视频。


    这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灾难的开端。


    于洲拿着手机拍摄海市蜃楼中那些飞行的巨鸟,他的双眼盯着手机屏幕,目光定格在一只飞行的巨鸟身上。


    那只振翅飞行的巨鸟一开始好似一个朦胧的虚影,可是它的身影在手机屏幕中逐渐开始变大,那些羽毛纹理也逐渐变得清晰。


    在某一瞬间,二维平面变成了三维立体,那只巨鸟不再是海市蜃楼里的虚影,它突然活了过来,向人类的世界俯冲之下。


    惊叫声开始响起,于洲的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巨大鸟类,它雪白的翅膀轻轻一挥动便能掀起一阵飓风,于洲身上的卡其色风衣被狂风掀起,衣摆在风中狂舞,他已经忘记了录像,瞳孔不停地震颤,看着那只巨鸟停在一座高高的大厦上,低头俯视着渺小的人类。


    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这双眼睛会发光,犹如嵌进白雪中的红色宝石。


    天空更加昏暗了,在这一刻,无数只白色巨鸟从天空中的海市蜃楼里飞到人类的世界,无数片白色的羽毛从空中缓缓飘落,仿佛下了一场不会停下来的雪。


    当一片比手掌还要大的羽毛在于洲眼前飘落的时候,于洲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很潮的青年,身上还散发着食物的香气,于洲嗅觉非常敏锐,闻到这是野生菌火锅的香气,这个青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喃喃自语:“完了,我野生菌中毒了。”


    在这一刻,于洲也无比希望自己也是野生菌中毒,奈何他今天一片野生菌都没有吃过。


    钢琴店里试琴的女孩牵着父母的手走了出来,随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来的还有钢琴店的老板和员工看,一行人站在店门口仰头看着天空,已经被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很潮的青年已经拿出手机拨打120了,等待接听的功夫,于洲又听见一连串的小声嘟囔,“上次看完熊猫吃野山菌,出现的幻觉是抱着两只大熊猫一起划船,今天玩完游戏吃野山菌就看到巨鸟,这幻象还能与时俱进的嘛。”


    这次120很久都没有打通,那青年一边跺着脚,一边有点焦急,“怎么还是打不通啊,这怎么回事啊。”


    刚刚试琴的那个小女孩看着外面的景象,已经被吓哭了,于洲伸出手拍了拍这位潮男的肩膀,“这不是幻觉。”


    潮男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


    于洲说道:“因为我今天没有吃野生菌。”


    潮男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无知使人勇敢,于洲当年还有一些冷幽默,在维度空间发生交叠后的第十年,这种冷幽默随着他成为一名角斗士之后渐渐消失,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入侵的维度空间充满了神秘与危险,那是一个血腥暴力的世界,发达的科技文明之下是极低的道德水准与极其森严的等级秩序,在这个维度空间的笼罩之下,人类世界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十年之前,入侵的维度空间使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产生交叠现象,这打破了于洲对人生的所有规划。


    来自那个世界的生物肆意摧毁人类世界,干净的水源和空气成为一种昂贵的资源。


    为了生存下去,人类世界建立了庇护所,进入庇护所的名额有限靠抽签决定,于洲没有获得进入庇护所的资格。


    还是为了生存下去,于洲进入了那个维度空间,成为了一名角斗士。


    这个维度空间的生物极其注重精神层面的享受,对他们而言,这种享受凌驾于一切法律和道德之上,这一点让于洲觉得难以理解。


    因为在他的认知概念里,越是具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就越是冷静理智,相比掌控人类本能的基础脑与掌管情绪的情绪脑,他们的理智脑应该更为成熟强大才是,但是他们的种种行为往往会颠覆于洲的认知,甚至有一些行为让于洲觉得十分荒诞怪异。


    人类是懂得如何享乐的,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得到庇护所名额的人类为这个维度空间的生物进行服务。


    准确来说,于洲也是这些从业者的一员,他的职业更加危险,负责与这个维度空间的生物进行最原始的厮杀与搏斗,也是这个维度空间血腥与暴力的一种直观体现。


    于洲从前是顶级名校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读的专业是人工智能,可惜他这个专业在这个维度空间之内并无用武之地,因为这个维度空间的生物摄取信息的方式更加高校,他们获取信息的神经可以离开身体向外延伸,构成的神经网络的运算速度让人类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也会感到绝望。


    这些生物的外形和人类十分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有些生物会长着翅膀和鱼尾,有些生物的皮肤上会长有一些美丽的花纹,他们比人类更加美丽,看上去也更加高贵神秘,就像传说故事里的天使和美人鱼。


    巨大的斗兽场中,有长着九个头的蛇,六只翅膀的鸟,三只脑袋的狗,总之什么样奇形怪状的野兽都可以在斗兽场里见到。


    除了这些长的乱七八糟的野兽,于洲也能经常看到一些贵族,贵族这两个字是人类世界的语言,不过也确实找不到更恰当的称呼,人类无法学习这些生物的语言,因为这种生物的交流在人类的眼中是无声的。


    在这些生物眼中,人类的语言通俗易懂,就像一串没有任何难度的密码,遇见了一位资深的密码专家,很轻松就能破解开。


    这也导致了斗兽场在人类耳中非常安静,没有欢呼与呐喊,只有野兽的咆哮和日复一日的寂静。


    面对这样的寂静,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角度是心理压力也会很大,因为得不到有效反馈,有时候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取悦这些生物。


    这次于洲的对手是一只三头地狱犬,他的身体已经经历过6次升级,解决这只三头地狱犬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但是为了场面的惊险与刺激,确保更好的观赏性,决斗的过程中多多少少要夹杂一些个人表演。


    起、承、转、合。


    要高高抛起又重重跌落,要即将看到胜利的曙光却又将这丝曙光掐灭,要将希望燃烧殆尽却又生出希望的种子,要力挽狂澜于倾倒扶大厦于将倾。


    即使如此,死去的角斗士依然不计其数,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些贵族什么时候会放出一只怪物出来和角斗士决斗,也没有人知道这些贵族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正如人类具有多面性一样,维度的这个维度的生物只会比人类更加复杂,没有人知道一个贵族是喜欢看单方面的杀戮,还是喜欢看那种标准的起承转合。


    这次于洲出场的时间是在中午十二点,正是一天之中太阳光最刺眼的时候,三头地狱犬约有两米高,毛发漆黑光亮,三只狰狞的狗头正在对着于洲嘤嘤狂吠。


    斗兽场虚无坐席,那些闪闪发光的生物坐在席位上,偶尔瞥过去一眼,还以为他们是不会动的精美雕像。


    比起斗兽场里的各种怪物,倒是这些贵族更让于洲觉得毛骨悚然。


    和地狱犬搏斗的过程中,于洲闪躲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步,于是地狱犬的锋利爪子划破了他的上衣,黑色的斗兽装被撕成碎片,于洲的上半身赤裸着,肩膀上有五道血淋淋的抓痕,鲜血顺着那完美的肌肉线条缓缓流淌下来,显得野性又性感。


    于洲又装作吃力的样子受了一些小伤,矫健的身姿渐渐变得迟缓,而地狱犬的攻势也变得愈加迅猛,狂吠声在斗兽场中回荡。


    于洲已经倒下了,黑色地狱犬纵身一跃扑向行动愈发迟缓的于洲,眼看于洲就要被地狱犬开膛破肚,正在这关键一刻,倒在地上的于洲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举起手中锋利的短剑,往前一个滑铲,解决了地狱犬。


    地狱犬轰然倒地。


    一场完美的表演。


    薪酬是200个精神点,虽然不算多么丰厚,但也能维持基础生活,至少可以让于洲养活他的老婆。


    顺便说一句,于洲的老婆是在斗兽场里捡到的,是一个温润脆弱没有任何谋生能力的人类青年。


    他当年晕倒在斗兽场里,醒来之后丧失了之前的所有记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于洲捡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只枯萎的昙花,于洲便叫他小昙。


    作者有话说:


    洲洲:我的老婆娇娇弱弱,离开我活不了。


    第240章 斗兽2


    于洲是在斗兽场最高的那层vip座位上捡到青年的,那时候斗兽表演已经结束很久很久,天空已经完全暗沉下来,于洲满怀心事睡不着,就独自一人在斗兽场里散步。


    他踩着台阶走到最高的位置上俯瞰整个斗兽场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旁边的贵宾座位上倒着一个青年。


    于洲愣了愣,抬起脚步朝着那个座位上走过去,贵宾座位非常宽大,躺下一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沙发上包一层触感极好的红色天鹅绒,那个青年不着寸缕地躺在红色丝绒上,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淤青,他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呼吸也若有若无。


    一旁是碎裂的衣衫,像撕碎的报纸一样散落一地,像这种极强的力量破坏掉。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缺乏黑暗的角落,在这混乱的斗兽场里,过于美丽的外貌其实是一种罪过。


    那个青年蜷缩在红色的丝绒沙发椅上,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枯萎的昙花,他沉睡的容颜也像一朵在夜里寂静绽放的美丽昙花,带着一种俘获人心的魔力,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居然是一个比上世界的贵族还要美丽的人类青年,如果不是身上那密密麻麻的淤青过于显眼,倒是很像一颗被装在红丝绒盒子里的珍珠。


    这样一个美丽的青年应该被人好好珍藏才是,怎么会被人狠心丢弃呢。


    也许那些贵族手里向来不缺美丽的玩物吧。


    于洲动了恻隐之心,他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将青年裹住,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醒来之后青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连自己的姓名也忘了,他手里紧紧握着那朵枯萎的昙花不放,于洲想了想,便叫他小昙。


    他们从认识到相爱是一个非常平淡的过程,没有一些爱情故事里的惊险与波折,就像一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于洲的朋友会调侃于洲,说这是一段润物细无声的爱情。


    当于洲攒够足够的贡献点后,便给青年注册了一个身份ID,注册的姓名是萧昙,是小昙的谐音。


    *


    人类有自己的聚集区,被称作0376聚集区,这里位于斗兽场附近,居住在这个聚集区里的人,都是经由特殊通道来到上世界谋生的人类。


    上世界就是出现在天空的海市蜃楼,下世界是人类的世界。


    当上世界出现在天空后,下世界的太阳光便被挡住一半。日照强度不够导致下世界农作物大幅度减产,发生了前所未有的□□。


    于洲就是在那次饥荒中来到上世界谋生的。


    于洲的住处是一座200层的高楼,人类世界的大多数从业者都住在这座建筑内,于洲就住在顶楼,每个月的房租是20个精神点。


    乘坐电梯来到最顶层,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灿烂的光线洒在于洲身上,房门正对着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瀚的云海。


    于洲鼻子一动,闻到一股淡淡的糊味儿,他脸上露出一抹略有些无奈的微笑,穿着拖鞋走到厨房,果然见到一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那是一个长相非常优越的青年,身形相比于洲来说有些单薄,皮肤洁白如瓷,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身上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正在灶台前炒菜。


    居家服的领子有些低,青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和精致纤细的锁骨,锁骨窝上还残留着一枚淡淡的吻痕。


    见到于洲回来,青年有些气馁的说道:“我不小心把蛋炒饭炒糊了。”


    他的声音温润清朗,是非常柔和的声线,可能是昨晚用嗓过度,此刻的声线里又带着一股甜腻的沙哑。


    于洲的目光在萧昙脖颈和锁骨上的吻痕停留了一会,笑了笑,“小昙,炒饭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刚从斗兽场回来就要炒饭,那我这只金丝雀未免也太不称职。”萧昙将手擦干净,悄悄揉了揉还在酸痛的腰。


    他身体孱弱,尽管于洲已经很小心很克制,萧昙却还是招架不住,总有一种灵魂都要被撞碎的感觉。


    于洲注意到了萧昙的小动作,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歉意。


    萧昙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一想到当初捡到萧昙时的场景,于洲心中便会陡然一痛,不敢想象萧昙曾经遭受过什么。


    也许就是那件事让萧昙身上留下了病根,他身体虚弱,精神也总是恹恹的,时不时就要大病一场,让于洲提心吊胆。


    萧昙就像花瓣上的露珠,美丽清澈却又脆弱易碎。


    四菜一汤端上桌,两个人坐下来吃饭,萧昙脱下围裙给于洲盛好饭,把一只鸡腿夹在于洲碗里。


    于洲正要夹起鸡腿,萧昙又给他碗里加了一块糖醋排骨,眨眼间的功夫,于洲碗里就已经堆成小山,连一粒白米饭都看不见了。


    萧昙垂着眼睛给于洲夹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眉眼实在是太精致太漂亮了,就连手指都像花枝般美丽,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一处瑕疵。


    尽管萧昙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于洲都抚摸过很多次,对他的身体每一处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每次看到萧昙,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只顾着给我夹菜,自己却不吃?”


    萧昙又垂下眼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于洲知道他不爱吃饭的坏毛病,非得要他哄着才肯勉强吃一口,于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吹凉后递到萧昙嘴边。


    萧昙张开嘴唇,一勺汤居然喝了三次,才面带难色地喝完。


    “有那么难喝吗?”于洲尝了一口野生菌鸡汤,这汤炖的非常鲜美,即使是舌头非常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看萧昙这面带难色艰难下咽的样子,于洲也不忍心勉强他,自己一个人把鸡汤喝完了。


    像萧昙这种在上世界也很稀有的美丽青年,想必以前也是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的,于洲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角斗士,能给萧昙提供的物质条件实在十分有限。


    或许这些东西不合萧昙的胃口。


    看着于洲忧心忡忡的样子,萧昙喝了一口营养液,说道:“于洲,你别担心我,每次看你吃下我亲手做的饭菜,我心里就会觉得非常满足,那种满足的感觉大概就是你口中说的饱腹感,所以我真的不饿。”


    于洲都快被他这一番说词气笑了,“又说胡话,人怎么能不吃饭,我们又不是上世界的贵族生物。”


    上世界的一些贵族生物是不用吃饭的,这些生物靠一种精神能量生存,听起来非常神奇。


    贵族之上是主宰者,上世界一共有两位主宰者,主宰者非常神秘,就连上世界的贵族也很少见到主宰者的真面目。


    萧昙脸上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低声说道:我“我要是贵族生物就好了,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于洲也叹了一口气:“那我还是辛苦着吧,你要是贵族生物,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听到他这么说,萧昙抿着嘴无声的笑了,眼眸里再一次盛满了甜蜜。


    不用去斗兽场与猛兽决斗的日子就变得很惬意了,于洲坐在沙发上看这个世界的生物图鉴,萧昙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躺在于洲的大腿上睡午觉。


    他一直都很黏人,只要于洲回到家,他是一定要黏在于洲身边的,就像一只离不开主人的猫。


    手里的生物图鉴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当看完最后一页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枕在他腿上睡觉的萧昙还是没醒。


    放下手里的图鉴,于洲伸出手摸了摸萧昙的额头,他睡得又香又沉,于洲不忍心叫醒他,只好放轻动作,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之后再次回到客厅,又拿起一本生物图鉴看了起来。


    这本图鉴也很快看完了,于洲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拿起水壶给种在花盆里的昙花浇水。


    白瓷花盆大约有半米高,里面种着一株昙花,于洲当年把萧昙带回来时,见萧昙紧握着那朵枯萎的昙花不放,心想这朵昙花对萧昙而言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就把那只枯萎的昙花放在了水培液里。


    萧昙醒来后,那只枯萎的昙花居然在水培液里生根发芽,渐渐活了过来,长成今天这样茂盛的样子。


    这株昙花已经已经开了半年,从来没有凋谢过,花期是诡异的漫长,而且叶片和花瓣永不枯萎凋零。


    一些植物的种子会在上世界发生变异,于洲经常会给这株昙花浇浇水松松土,让它长得更加茂盛。


    又是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从中午十二点到了晚上五点钟,躺在卧室里睡觉的萧昙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躺在浅蓝色的被褥里睡得香甜,美丽的面容就像静静绽放的昙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可于洲却心中一沉。


    萧昙又犯病了。


    每隔一段时间萧昙就会长睡不醒,呼吸会渐渐微弱,面容会渐渐苍白,就像一朵盛放过后慢慢走向凋零的花。


    除了用精神点兑换昂贵的营养药物给萧昙服用之外,于洲别无他法。


    那种营养药物的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但是有奇效,濒死的角斗士泡在那种营养药物里面,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身体都会慢慢复原。


    这半年以来,萧昙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于洲和他都松了一口气,完全放松警惕,没想到现实往往会在岁月静好时给人重重一击,打的于洲晕头转向。


    积蓄所剩无几,于洲现在非常需要精神点兑换营养药物。


    时间不等人,萧昙多沉睡一秒变多一分危险,光靠斗兽赚取足够精神点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走捷径,即使那意味着尊严的丧失。


    他拨通了斗兽场管理者的讯息频道。


    频道接通速度非常快,联络器里传来管理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于洲,你终于想通了么,那位贵族已经等你很久了,只要你好好陪他,精神点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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