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村作坊成功运行 余采


    江福正没有卖关子, 皱着眉道:“姓余,腿有残疾,还能在县城中心开铺子。”


    “如果我没猜错, 他应是县尉大人的小儿子,余采。”


    “……县尉大人的小儿子?”


    叶厘吃了一惊。


    这来头的确不小啊。


    虽说北阳县情况特殊, 除了县衙日常驻守的还有漕运上的官员, 但县尉仅在县令之下,对于一个县而言, 这的确是大官了。


    “对, 不过他还没有嫁人, 一直住在他外祖家。与余县尉来往不多。”


    江福正说着,脸上显出不忍。


    叶厘八卦心骤起, 他压低声音道:“江伯,咱们往后站站,您仔细给我说说他的事呗。”


    “毕竟是咱们作坊最大的主顾,今后我与他说不定会有来往, 他身份高, 省得我无意之中犯了忌讳得罪他。”


    这话有理。


    江福正便往后退了一些, 叶厘忙跟上。


    等两人离村人有好几丈远,江福正这才又开口:“他的事儿, 说来有些复杂。”


    “余县尉呢,自幼就拜咱们县兴平镖局吴镖头为师。”


    “他虽家境贫寒,但生的英武不凡,而且还跟着吴镖头学了一身好武艺。”


    “吴镖头就将他的小儿子, 也就是余小哥儿的阿爹许配给了余县尉。”


    “后来,朝廷开了武举,吴镖头就让余县尉去试试。”


    “这一试, 余县尉就一路闯进殿试成了三甲武进士,后分到了府城千户所做百户长。”


    叶厘听到此处,不由道:“那余县尉很厉害呀。”


    镖师出身,结果考了个武进士。


    这不就是高手在民间?


    江福正闻言,点头:“余县尉的确出众。”


    武举可不只考个人武艺,还考兵法。


    余县尉一个野路子出身的镖师能成为进士,这说明他不仅聪颖,还下了苦功夫。


    但是吧……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人群,神色复杂:“余县尉成为百户的第一年,他纳了位男妾。”


    “这妾室与余县尉是旧识。两人的老家,都在八仙镇南边,两个村子相邻。”


    叶厘:“……”


    旧识?


    那或许、应该,这两位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他忙问:“江伯,这位妾室家境如何?”


    江福正闻言看向他,有些诧异:“你脑子转的倒是快。之前,这妾室一家在镇上摆了个摊子卖面。”


    “这样啊……”


    叶厘了然。


    那余县尉不就是凤凰男?


    只因吴家条件好,所以娶了吴夫郎。


    “你别这幅表情,人家可是县尉,哪怕是在人后,也要时刻恭敬。”


    江福正叮嘱道。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这不是在您跟前嘛。”


    “您说您继续说。”


    叶厘忙换上了严肃之色。


    江福正这下满意了,不过,想到接下来的事儿,他又叹了口气。


    “吴夫郎与这个妾室不合,但这妾室与余县尉的双亲颇为和睦。”


    “当时,余县尉在府城那边只是个百户长,俸禄不高,再加上他双亲与吴夫郎不合,他就在老家这边购置了一些田地,让他双亲在老家养老。”


    “他也为那妾室的爹娘购置了一些田产,虽不多,但勉勉强强也算小地主吧。”


    “再后来,也就是二十年前,流寇自南而来,不但占据了八仙镇,还杀光了附近的地主。”


    “于是余县尉的双亲、还有那妾室的母家,都被流寇屠尽。”


    叶厘:“……”


    这转折,这转折!


    他一时间除了震惊,再无其他神色。


    江福正的话还在继续:“消息传到千户所那边,这妾室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于是拿凳子将余小哥儿的腿给砸折了。”


    叶厘:“?”


    他眉头瞬间紧锁,顾不得刚才的灭门:“一个妾,这么大胆?而且当时没人护着余小哥儿吗?”


    江福正摇头:“具体情形不知,反正自此余小哥儿右腿就不能正常行走。”


    “吴夫郎也与余县尉决裂,带着余小哥儿兄弟俩搬回北阳县居住。”


    叶厘:“……这就完啦?余县尉就没什么表示?还有那个妾室,真疯了?”


    “没疯,余县尉将那妾室关了禁闭,而后他奉命带兵来剿灭流寇,当时夜袭八仙镇就是他领的头。”


    “他立了大功,凭功调到了北阳县,成了咱们县的县尉。”


    百户是正六品。


    县尉是正八品。


    但百户只管着自己手下那百户人,与县尉相比,油水少的略等于没有。


    尤其北阳县还是大县富县,这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


    要不是余县尉剿匪有功,这县尉一职可不好拿。


    “余县尉来了北阳县后,倒是没有再纳妾,但吴夫郎与余小哥儿兄弟俩一直住在吴家,与余县尉来往不多。”


    “那妾室来了北阳县后,依旧被关在余府,但他之前给余县尉育有一子一女。”


    “前些年,他儿子余世新娶亲,于是余县尉允许他出府走动。”


    “不过,也只是出府走动,如今余府里管家的是余县尉丧夫投奔娘家的妹妹。 ”


    叶厘:“……”


    所以,这算是犯罪之后坐了十几年的牢?


    可在家中坐牢,不仅不用干活,每日肯定也少不了好吃好喝。


    江福正看叶厘不语,就继续道:“县城的醉仙居,咱们县最大的酒楼,其背后的东家,就是余世新。”


    叶厘:“……那余掌柜的哥哥呢?”


    江福正道:“他哥哥余世亭在县学读书,不是廪生,只是普通秀才。”


    “那余县尉好福气呀,儿子们都成才了。”


    至于余掌柜,虽说火锅店还未开业,可只要汤底不难吃,有豆腐泡这个招牌在,那生意就不会差。


    “算是吧。”江福正点头。


    不过,余采突然要开馆子,这是要与醉仙居打擂台吗?


    想了想,他交代道:“你今后若真的与他有交集,那可注意些,别提醉仙居那边。”


    “您放心吧,如今他是咱们的大主顾,我肯定不会揭他伤疤。”


    叶厘忙点头。


    “这就好。”


    想到叶厘平日的处事,江福正放下心来。


    正事谈完,他就又对叶厘道:“你回去吧,我来盯着,磨完了我让人去喊你们。”


    叶厘点头:“好。”


    如今磨棚里八个石磨同时开工,但若要做五百四十斤豆腐泡,那就需要做一千零八十斤豆腐。


    因此,昨晚泡下去了三百六十斤豆子。


    分配到每个石磨,一个石磨得磨四十五斤豆子。


    比之前叶厘家的每日任务重了一倍。


    所以,光是磨豆子就得磨许久。


    叶厘就先回家。


    刚才刘饴、叶阿爹已经领着两个小家伙先回来了。


    他到家时,江麦、江芽正在房间里背书,声音很大。


    江纪后日就要回来,届时要检查他们俩的功课,因此他们俩这两日颇为刻苦。


    叶厘就回了自己的小客厅。


    从今日起,他屋子后边的棚子正式关门,今早上江大河、江通没有来磨豆腐。


    他清闲了下来。


    这一清闲,就有些无聊了。


    在桌前坐了会儿,他起身进了卧房,准备洗洗擦擦一番。


    一通忙活,等他再坐下来,时间还早。


    正寻摸着再干点啥儿,院子里传来了刘饴的声音:“厘哥儿,要不咱早些吃午饭吧?”


    “吃完了,咱们去作坊那边帮忙,早些过滤豆渣。”


    “……成。”叶厘应了一声。


    估摸着这会还不到巳时,也就是九点钟。


    哎,真清闲呐。


    刘饴干活很是麻利,很快就将这不早不午的饭食做好了。


    红薯面汤,白面馒头——收入高了,那自然不能再顿顿啃玉米饼子了,叶厘要吃馒头!


    还有一碗炒鸡蛋,一碗萝卜炒肉。


    吃完饭,叶厘将头发挽好,然后戴上兔皮帽,拎上背篓,与刘饴、叶阿爹一道去了作坊那边。


    作坊这边人少了许多,只剩下十多个人在看热闹。


    豆子还没磨完,但磨了两遍的浆水已经装满七八个木桶了。


    而且,江柳江大河江通等负责做豆腐的几人也已经来了。


    他们每个人脑袋上都带着帽子,头发全藏在帽子下——这是叶厘要求的,免得有头发掉到豆浆、豆腐里。


    江福正见此,就招呼闲杂人等都离去。


    虽说过滤豆渣这一步无需保密,但他还是提前清场了。


    因为叶厘背篓里装的是点豆腐用的盐卤。


    这盐卤叶厘已经调制好了,待会直接用就成。


    很快,作坊里只剩下负责磨豆子的八人以及叶厘几人。


    叶厘就从背篓里取出澡豆,让负责过滤豆渣的几人洗手。


    这澡豆是他新买的,没有香味的那种,但也不便宜,一个也要两三文。


    江大河觉得太奢侈,不想用,他只能搬出余掌柜来吓唬江大河——


    余掌柜随时会派人过来突击检查。


    江大河听了此话,这才嘟嘟囔囔的拿起澡豆洗手。


    棚子这边没打水井,所用的水都是从村中的公共水井那里挑来的。


    装豆浆所用的木桶、洗手用的木盆都是新买的。


    洗完手,叶厘几人拿起麻布袋子,开始过滤豆渣。


    这活儿简单枯燥还冻手,将豆渣一点点过滤完,已是中午。


    接下来就是做豆腐了。


    此时,磨豆腐的几人牵着牲口离去,但江福正还在。


    这作坊的格局与叶厘家的格局一样,棚子依墙而建,而且与磨棚挨着的棚子便是灶棚。


    灶棚旁边,是放置杂物的棚子。


    再往旁边,是三个小房间。


    一个里边放的是豆子。


    一个里边放的是豆油。


    还有一个用来装炸好的豆腐泡。


    灶棚上装的有门帘。


    作坊人多眼杂,为了保密,江福正本想将灶棚给封死,只留下一个小门,可叶厘觉得麻烦,且黑乎乎的影响视线,于是他就用自家的麻布给灶棚装了门帘。


    麻布透光,大晴天的,站在灶棚里干活不受影响,无需点灯。


    灶棚里有十二口灶。


    叶厘、叶阿爹、刘饴、江大河梁二香江柳江榆、江大川江通九个人负责做豆腐——叶厘只是临时来帮忙的,等作坊走上正轨,真正负责做豆腐的是叶阿爹八人。


    九个人照看十二口灶,轻轻松松。


    等将豆腐给压进磨具里,叶厘就可以回家了。


    此时,叶两到了。


    江大河江大川守在作坊里,等着负责炸豆腐的那些人过来。


    十二口灶,十二个人。


    加上做豆腐的八人,磨豆腐的八人,总人数是二十八人——江福正家有两人,一个赵凤、一个李露,都负责炸豆腐。


    炸豆腐泡也枯燥,时间还长。


    光是将豆腐切块、切串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因此,叶阿爹等人又过来帮忙了。


    不然的话,今夜就要通宵了。


    有了叶阿爹等人帮忙,再加上灶多,每口灶只需要炸上四五十斤就成了,跟之前叶厘家的任务差不多。


    花上三个时辰,这些豆腐泡全部炸完。


    时间来到了亥时。


    也就是晚上九点。


    江福正与叶厘、叶两又泡下去了三百六十斤豆子。


    张拾将自家的大狗给牵了来。


    今晚负责守夜的是江大河还有鲁婶她男人江荣。


    江荣早上负责磨豆子,他与江大河是邻居。


    将作坊这边安置妥当,等叶厘、叶两回家,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有了第一日的经验,第二天,鸡叫第二遍时,作坊这边就开始磨豆腐了。


    叶厘吃了早饭,同江福正、江通一道,进城去送豆腐泡。


    至于叶两的那三十斤,下午由叶两同今日的三十斤一并带回去。


    这次依旧是兵分两路,江通去城东。


    叶厘、江福正去城西以及城中心的半闲居。


    城西铺子少,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在凉粉铺拿货,所以叶厘、江福正很快就赶着骡车去了半闲居。


    半闲居其实没有在主街上,它位于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的街头,是这条街上的第一家铺子,从主街上走过,一眼便能瞧见门上挂的匾额。


    地理位置也算是很不错了。


    而且面积不小,共三层。


    每一层的面积有一百多平,后边还带院子。


    余采不在店内。


    叶厘与江福正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余采给等来。


    余采并不认识江福正。


    江福正也是第一次见他。


    但江福正因着二十年前夜袭八仙镇一事,小有名声,且与余县尉关系不错。


    所以,当叶厘介绍了之后,余采就笑了起来:“原来是江里长,久闻大名了,虽二十年过去,但瞧着威勇依旧呀。”


    他神色、语气并无异样。


    江福正见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已经老了,而且当年是运气多些。”


    “江里长谦虚了,不信问问叶夫郎。”


    余采指了指叶厘。


    叶厘立马点头:“江伯,余掌柜说的不错。平日里乡亲们可怕您了。”


    江福正:“……”


    叶厘见此,笑着补充道:“但他们也敬您服您,您这样的好里长,当真不多见。”


    “可不是,如今野枣坡有个好里长,也有个仁善慷慨的叶夫郎,这日子呀,定然越来越好。”


    余采也笑着道。


    这话听得叶厘、江福正心里头都舒坦。


    并且在心中暗暗诧异。


    这余采虽幼年遭遇不幸,可性子很温和嘛。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便是谈正事。


    一百斤豆腐泡,装了三个背篓。


    背篓都是新的,里边还套着干净的麻布袋子。


    余采随意拿筷子扒拉了几下,又过称,重量没问题,他就让掌柜的给叶厘结算银钱。


    沉甸甸的铜板到手,叶厘不由问:“余掌柜,您这铺子何时开业呀?”


    余采闻言,道:“今个儿下午我邀一些人过来小聚,让他们尝尝豆腐泡热锅子。”


    “若无意外,明个儿开业。”


    “你们明日依旧送一百斤豆腐泡过来吧。”


    “没问题!”


    叶厘顿时乐了起来。


    的确是大主顾!


    于是他和江福正告辞,出城回家。


    进了村子,他们径直去了作坊。


    作坊小,建的也仓促,因此作坊的账房,暂由江福正、叶厘担任。


    等江通回来,三人对了对账,这时豆子也磨完了。


    负责做豆腐的叶阿爹、江大河等人已过滤起了豆渣。


    而其他乡亲关心头一日送货是否顺利,也都来了作坊这边。


    待江福正指着背篓里的铜板宣布一切正常,利润符合预期,村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实打实的高兴起来。


    今日豆子磨的早,收工就也早。


    下午叶两提前回家,由刘饴接手他炸了一半的豆腐泡。


    于是第三日,叶厘、江福正、江通三人又去县城送货。


    这一次,叶厘、江福正到达半闲居时,半闲居门前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鞭炮碎屑。


    而且,大上午的,里边竟是已经有好几桌食客了。


    余采就在店内,叶厘、江福正同他交了货。


    之后,江福正赶着骡车回家,叶厘则是溜达着去了县城东北角。


    今日江纪只上半日的课。


    这几日忙着作坊的事,他都快一周没见着江纪了。


    因此,他打算去接江纪放学,然后去半闲居吃火锅。


    没有江麦、江芽这两个小电灯泡,正是约会的好时机呀~


    第82章 吃火锅 余采求指点


    叶厘溜溜达达的来到县学门口, 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但门口如他一样等人的有好几个。


    还有十余辆牛、骡、驴甚至是马车。


    与私塾相比,县学里家境不错的学生有不少。


    他站在门口右侧的石狮子旁,一边休息一边等人。


    从前他来县城逛街, 都是坐车。


    头一次走了这么远的路,别说, 还真有些累。


    等了一刻钟左右, 下课的钟声响起。


    不一会儿,一群年纪不一的书生或拎着书箱、或夹着书本, 三三两两的从大门走出。


    他站直了身子, 等江纪出来。


    片刻之后, 江纪拎着背篓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人还没从门槛里迈出去,视线就开始在门口的人群中搜寻。


    等想念的人出现在视野中, 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瞬间绽出灿烂的笑来。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来到了叶厘跟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这不是怕你失望嘛。”


    叶厘笑眯眯的道。


    这人刚才转着脑袋找他,不就是盼着他来?


    江纪听着这话,再瞧着他的笑, 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 心中也甜滋滋:“那快些回去吧, 家里事多。”


    “没什么事了,已经走上正轨了。”


    “走, 咱们吃热锅子去。我刚买了一斤绿豆糕,你先垫垫肚子。”


    叶厘说着,将手中拎着的油纸包递给他。


    另一手伸出,要接过他手中的背篓。


    “……去吃热锅子?”


    江纪一愣。


    “对, 就是半闲居。余掌柜大气,今天过去吃热锅子,每桌送半斤豆腐泡和半斤羊肉。”


    叶厘解释。


    上次他来找江纪时, 说过余采一口气订了一百斤货的事。


    “那咱们得去。”


    江纪笑了起来,他将背篓背上,伸手接过了叶厘手中的油纸包。


    他的确饿了。


    “这点心你吃了吗?”他问叶厘。


    叶厘点头:“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快吃吧。”


    江纪闻言,还是将油纸包送到他嘴边:“再吃一块。”


    叶厘便捏了一块。


    江纪这才满意了,也捏了一块吃了起来。


    两人很快出了县学所在的小巷,来到城东三横街北边这条街的街尾。


    叶厘的视线在街上扫来扫去。


    一想到还要走回半闲居,他就腿疼。


    他想雇个车将他和江纪送过去。


    但此时没有公交车,载人的脚夫一般也都候在南北两个城门口。


    因此,寻了一圈,最后他还是和江纪靠着双腿回了半闲居。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饭点已过。


    但半闲居一楼依旧坐满了人。


    伙计领着他们两人去了二楼。


    二楼跟一楼的格局一样,都是普通桌。


    三楼的才是包厢。


    二楼的客人少些,两人寻了个空桌坐下,然后那伙计拿出菜单、炭笔和纸,让他们点菜。


    江纪将菜单接了过来,与叶厘细看。


    虽说冬天新鲜菜蔬少,可菜单上满满当当的写了一页。


    最前面的是素菜,像是蘑菇木耳、土豆、 藕片、海带、白菜萝卜、豆腐豆干豆芽腐竹、豆腐泡以及各种菜干。


    下半部分是荤菜。


    有羊的各个部位、猪的各个部位、鸡的各个部位、小酥肉肉丸子、腊肠腊肉、鸭血猪血等。


    叶厘从上看到下,不由在心中暗暗惊讶。


    这时代可没什么批发市场,能准备这么多肉,余掌柜不仅财力雄厚,对自家生意也信心十足啊。


    “吃什么?”


    江纪看了一圈,抬眼看向叶厘。


    “吃肉。”叶厘伸手点了点菜单的下半边:“走这么久,饿了,多吃肉。”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


    打开,里边装着十几个铜板和一张五贯的银票。


    他道:“每样都尝尝,反正一样只有半斤,吃不完带回去,晚上在家里吃热锅子。”


    “今个儿咱们没带小麦、芽哥儿,若是被他们俩知道了,两人肯定要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


    江纪闻言不由笑:“行,那咱们多点些。”


    正好,他苦读一上午,刚才又走了那么久,一点子绿豆糕吃得他愈发饿了。


    点!


    于是,羊腿肉、五花肉、里脊肉、羊排猪排鸡腿小酥肉……菜单上的肉类,他和叶厘几乎点了个遍。


    至于素菜,两人只点了藕片白菜。


    素菜都是家常菜,两人吃惯了,此时点它们,纯粹是拿它们解腻。


    店里的蘸料也颇为丰富,食客可以自己配制蘸料。


    叶厘当然要麻酱的。


    江纪跟他选了一个口味。


    那伙计将两人点的东西一一记下,末了问:“两位客官,本店还有变蛋瘦肉粥、羊乳饮子、茉莉蜜茶,您二位要来上一些吗?”


    “羊乳饮子?”叶厘挑眉。


    那伙计忙解释:“是的,这道羊乳饮子叫豆乳米麻薯,是用……”


    “好,待会来两碗吧。”


    叶厘心中高兴,就打断了他:“再来两碗粥。”


    他和江纪都饿了,得先用粥垫垫肚子。


    那伙计应下,抱着菜单蹬蹬蹬下了楼。


    叶厘就看向江纪:“余掌柜竟然真的上了豆乳米麻薯,那鲍北元以后有得忙了。”


    “他一人忙不过来,让他招个人。”


    江纪道。


    叶厘点头:“我想想。”


    这次招人,可不是跟周婶似的不参与制作过程。


    所以,这人选一定要慎重。


    很快,锅底还有各样食材以及粥都送了过来。


    包括店内送的半斤羊肉、半斤豆腐泡。


    两人点的东西太多,一张桌子放不下,伙计又搬来了一个小桌子,专门让他们放食材。


    这半闲居的锅子,用的是浅口铁锅,桌子下面是炉子,炉子里烧着的是煤炭。


    整体造型跟叶厘上辈子时吃的火锅差不多。


    这种锅子沸腾的快,也大,能一次性下入不少食材。


    等叶厘、江纪两人把粥喝完,锅中的汤底也沸腾了。


    香香辣辣的味道随着热气不住的往两人鼻子里钻,叶厘深吸一口气,他拿起捞勺,用筷子往里扒拉了满满一勺羊肉。


    他将这勺羊肉放到了江纪面前的小碗里:“快吃。”


    江纪见此,便也拿起另一个捞勺也给他捞了满满一勺羊肉。


    叶厘有些乐:“好了好了,自己吃自己吃。”


    江纪也笑了起来。


    两人正准备大快朵颐,这时,不远处的楼梯口,却有声音传来:“叶夫郎,你们夫夫这恩爱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呀。”


    嗯?


    叶厘、江纪同时放下筷子朝楼梯口看去。


    只见余采在婆子的搀扶下,正朝着他们走来。


    叶厘诧异,站起身来朝着余采走去:“哎呀,余掌柜,您怎么来啦?这里热热闹闹的,我刚才竟是没注意您上来了。”


    江纪也一并起身。


    刚才在路上,叶厘说余掌柜是余县尉的小儿子,有一位哥哥,也在县学读书。


    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位大主顾的来头如此大。


    这时,叶厘来到了余采跟前,接替那婆子扶住了余采。


    余采笑着道:“没注意到我才好呢,这说明我家的热锅子香。”


    叶厘也笑了起来:“您这话可说对了,这香味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快坐下吃吧,我来就是想听听叶夫郎的意见,看哪里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余采指着桌子道。


    这话听得叶厘惊讶:“我的意见?”


    “可不是,你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


    余采一脸佩服。


    “……您谬赞了,坐下说,坐下说。这是我相公,江纪。”


    叶厘将余采扶到了桌旁,并介绍江纪与他认识。


    余采认真看向江纪,见江纪同他拱了拱手,就笑着道:“果真是一表人才,与叶夫郎很是相配呢。”


    在这个问题上,叶厘可是一点都不谦虚:“谢余掌柜夸赞,咱们落座吧。”


    余采点头,挨着他坐下。


    江纪坐到了另一边。


    余采瞧着这桌上的食材,解释道:“我刚在后院歇息,听掌柜的说你们夫夫来了,就不请自来,你们先吃,一会儿凉了。”


    “无妨,您这里的一切都叫我们夫夫大开眼界。”


    “处处都是好的不能更好,我可是一丝毛病都挑不出。”


    叶厘道。


    他这话是真的。


    这半闲居跟他上辈子时去过的火锅店差不多。


    每个流程都很完善。


    食材也丰富,伙计还能写能记。


    从进店到现在,他真的有从前去吃火锅的感觉。


    余采闻言,轻轻一笑,道:“是我来的急了,你们夫夫先吃,咱们边吃边说。”


    “那要不给您添双筷子?”叶厘问。


    余采轻轻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叶厘见状,便不再客气。


    他和江纪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麻酱碗里涮了涮,而后将肉送入口中。


    羊肉切得很薄,膻味很轻,入口之后只感觉鲜嫩软烂,再配上滋味丰富的麻酱,吃得叶厘不由朝余采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怪不得此刻一楼还是满的。”


    余采就笑了起来:“其实,是我外祖父给镖局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拖家带口来捧场。”


    “再加上我阿爹、我哥的亲朋好友,于是人就有些多。”


    当然,还有一些人想巴结余县尉,于是大一早就跑了来。


    但这个他不想提。


    所以,别看今日宾客如云,其实他心中没底。


    他在家中闷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走出来想认认真真干件事,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分辨不出今日这些赞美,到底有几分真。


    他不想跟醉仙居似的,依仗余县尉才成为县城最大的酒楼。


    他想凭自己将半闲居经营下去。


    他知道其实他和余县尉撇不开关系,但他仍矫情的不想多沾余县尉的光。


    因此,刚才在后院休息时,知道叶厘来了,他便想过来问问叶厘的意见。


    叶厘白手起家,只用了大半年就攒下这么大一份产业,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叶厘与他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叶厘肯定不想他这馆子倒闭。


    若他诚心询问,叶厘肯定会说实话。


    叶厘倒是没想到余采会这样透底,他听得一愣,随后道:“味道如此出众,这些人肯定会成为回头客的。”


    “当真?”余采心中一喜,忙确认。


    “自然是真的,以后我和江纪也会时常过来的。”


    叶厘点头。


    这下子余采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他笑着问:“那当真没有建议吗?半闲居的生意好了,对你也有利呀。”


    嗯?


    这话叫叶厘坐直了身子,脑子转了起来:“嗯……就我个人而言,今个儿的体验称得上是完美。”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等汤底沸腾等的太久了。”


    “我和江纪从县学那边过来,本就饿了,还又空着肚子等了好一会儿。”


    “虽说有粥垫肚子,这粥也极美味,可对着眼前这一锅肉喝寡淡的粥,心中只会更饿呀。”


    “这……可热锅子一向如此。要不,我多备些点心或其他小食?”


    余采犯难道。


    “可以。不过,我建议您可以准备一些鱼火锅、兔肉火锅等特色热锅子。”


    “提前将这些食材做好,客人一来就能直接开吃,吃完了,再下入其他蔬菜肉食。”


    这是叶厘唯一能想到的建议了。


    他这建议很是实用,余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叶夫郎,你这主意好!”


    “就照你说的办!”


    “如此一来,半闲居在县城可就是独一份的了。”


    这北阳县大大小小的热锅子店以及像醉仙居那般提供热锅子的店铺,加一起有十多家。


    每一家的模式都跟半闲居一样,客人们来了先点菜,再等菜,从进门到开吃,要花上一刻钟!


    若是碰到一些急性子或饥肠辘辘的,那这份等待可就太难熬了。


    若半闲居提供现成的特色热锅子,只凭着这个细节和创新,那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


    叶夫郎这主意出的好!


    不枉他特意上二楼来虚心求指点。


    越想越高兴,他道:“叶夫郎,今个儿这一桌我请了,你们夫夫今后来店里吃饭,削价五成。”


    叶厘一听乐了。


    这就是打五折呀。


    这可太实惠了。


    以餐饮的利润而言,余采也就是收个本钱。


    他本想客气两句,但还没张口就被余采给堵了回去:“叶夫郎,就这么定了,你们夫夫以后可要常来。”


    余采说着站起身来:“你们夫夫继续吧,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他就要走。


    一旁立着的婆子赶紧去搀他。


    叶厘只得也起身,同江纪一起将他送到楼梯口。


    他腿脚不便,甭管上楼下楼,都得用手扶着栏杆,每下一个台阶就要停顿一下。


    待他慢腾腾的到了一楼,叶厘江纪这才又坐回去继续吃饭。


    江纪先朝叶厘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能耐。”


    叶厘得意一笑:“一般一般。”


    说罢,见江纪笑了起来,他也乐了起来。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


    等吃了大半饱,速度这才慢起来,待他们走出半闲居,已是半个时辰后。


    江纪的背篓满满当当装满了打包的食材。


    叶厘手中也拎了好几个油纸包。


    出发,回村!


    第83章 江纪回村 他肯为我花心思就好


    吃饱喝足, 再加上在半闲居歇的够久,因此叶厘没再想着找车子。


    他与江纪慢腾腾的出了县城。


    城门口,有十几辆车子在等着。


    有的车上已有了人和货。


    有的车子还是空的。


    这种车子的车主, 几乎都是周边村子里的农人,每日靠载人运货挣些银钱。


    江纪视线一扫, 指着一辆空空的骡车对叶厘道:“咱们坐车回去吧?”


    “坐车?”


    叶厘惊讶。


    城门口距离野枣坡, 也就三里地……


    “你今个儿走了不少路,能歇一会儿还是歇一会儿。”


    江纪解释。


    其实他更想背着叶厘走回去的。


    只是他背上的背篓太重, 没法让叶厘拎着。


    想让叶厘休息会儿, 只能乘车。


    叶厘不知江纪的想法, 但他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好相公这般体贴~


    他咳了一声, 一脸严肃的凑近江纪,低声道:“你说的有理。”


    “这会儿的确该节省体力,晚上好伺候你。”


    “……”


    江纪深吸一口气。


    大庭广众之下!


    他在怜香惜玉,叶厘倒好, 满脑子的床笫之欢!


    不过, 他也压低声音道:“还是你考虑的比较实在、深刻。”


    是他迟钝了。


    叶厘一听乐了,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骡车:“那快走吧,回去后去作坊转转, 就该吃晚饭睡觉了。”


    这行程安排的很满,而且还有甜头等在最后,江纪也笑了起来:“好。”


    于是两人来到一辆空的骡车前。


    这辆骡车的车主也是在等本村的人回村,不过, 野枣坡离得近,才三里地,两刻钟就能跑个来回, 于是那车主接下了这单生意。


    叶厘付了四文钱,他与江纪上了骡车。


    骡车一直将他们俩送到了家门口。


    刘饴、叶阿爹还在作坊那边,只有江麦江芽在家。


    江麦坐在屋里背书。


    江芽在院子里踢沙包。


    瞧见江纪、叶厘回来,江芽欢呼一声,立马扔了沙包,口中喊着大哥朝江纪跑去。


    江麦一听,坐不住了,忙也从屋子里出来。


    最近一周叶厘都没怎么见江纪,更别说他们俩了,因此两人各抓着江纪的一只手,高兴的喊个不停。


    等他们安静下来,叶厘宣布今晚吃火锅,还给两人展示了一下背篓里的食材。


    背篓里的都是肉,各种肉,每一份都用油纸包着。


    一下子见着这么些肉,两人高兴坏了。


    江芽小手拍拍这个,摸摸那个,喜得心花怒放:“厘哥,热锅子这么丰盛的吗?竟然买这么多肉。”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热锅子诶。


    “对呀,热锅子就是什么都有,比一般的饭菜丰盛多啦。”


    “这些是我和你们大哥在半闲居打包回来的,半闲居就是上次……”


    叶厘解释这些食材的来源。


    但伴随着他的话,江芽小脸蛋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小家伙大眼睛瞅着他,小眉毛皱着,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厘哥和大哥去吃大餐,却不带他和二哥!


    叶厘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捧着他的小脸蛋揉了几下,而后才道:“好了好了,咱们明个儿去吃,好不好?”


    “明天?”江芽大眼睛眨了眨。


    “对,明个儿要去找你们鲍大哥,咱们顺道去半闲居吃大餐,如何?”


    这个承诺好,而且明天就能兑现,江芽立马恢复了刚才的心花怒放:“好呀!厘哥真好!”


    他主动伸出小胳膊抱住叶厘的脖子,一连喊了好几声厘哥真好。


    一旁的江麦也很高兴,跟着喊了好几声。


    待他们俩乐完了,就一蹦一跳的跟着叶厘、江纪去了作坊那边。


    这会儿作坊的活计是炸豆腐泡。


    江大河和江福正都不在。


    一千斤豆腐,才炸了一半,但冬日天黑的早,叶两已准备回去了,由刘饴接手他的活儿。


    叶阿爹在家无事,就拎着背篓过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同众人聊天。


    梁二香、江柳也在。


    家里哇凉哇凉的,这边有火有人,她们更愿意待在这边唠嗑。


    其实,村中的其他人也想过来唠嗑。


    这里有火,还有豆腐泡的香味,顺手往灶膛里塞个红薯几把花生,那多舒服啊!


    但江福正不允许。


    虽说这作坊建的仓促,员工也来自各家各户,但规矩不能少不能废。


    这可是正规作坊,哪能让闲杂人等来去自如?


    人家余掌柜讲究着呢,万一派人过来突击检查,结果却瞅见一堆人围在灶旁说说笑笑,那像什么样子?


    人家叶厘为了让余掌柜满意,可是斥巨资自掏腰包让众人开工前都用澡豆洗手——一开始叶厘只让做豆腐的几人用澡豆洗手,但第二天就让全部员工都用澡豆洗手了。


    而且,还要剪指甲,免得指甲缝里有污垢!


    叶厘的要求如此高,他肯定不能拖后腿。


    因此,他不允许非员工的村人来这边串门磕牙。


    此刻,作坊里的这些人,都是作坊的员工。


    那些负责炸豆腐泡的员工,见着江纪这位秀才公,纷纷喜气洋洋的与他打招呼——作坊和秀才,对野枣坡而言,那就是双喜临门!


    江纪一一笑着回应。


    叶两许久没见着江纪,就没急着走,他问了些县学的日常,而后才在叶厘的催促中拎着豆腐泡上了牛车回家。


    之后,叶厘领着江纪参观作坊。


    作坊占地面积有一亩出头,也就是七百平方。


    灶棚、磨棚以及四个小屋子只占了一半的面积,余下的一半是空地。


    因此瞧着还算宽敞。


    就是一切都很简陋。


    土砖垒就的院墙、棚子、屋子。


    头顶是冬日阴沉的天气。


    脚下是褐色的土地,光秃秃没有一丝绿。


    只看外表,这作坊真是没有一丝亮眼的地方。


    谁都想不到,这其实是一个银矿。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叶厘。


    叶厘穿着兔皮袄,带着帽子围脖,双手揣在袖子里,整个人捂得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他目光柔和了起来。


    “走吧,咱们回去。这里有些冷。”


    “不看了?”叶厘问。


    “该看的都看了。回吧。”江纪道。


    “成,我喊上阿爹。”


    叶厘道。


    他和江纪只打包了肉食,晚上的热锅子,得准备些白菜、萝卜这些素菜。


    还要准备锅底和蘸料。


    只靠着他一人,弄不完。


    待回了家,叶厘让叶阿爹准备白菜、萝卜,让江麦、江芽剥蒜。


    江纪负责和面擀面条。


    中午在醉仙居只顾着吃肉了,没吃面条。


    今晚得补上。


    火锅麻酱蘸料配上手擀面,那也是一绝!


    叶厘每次去火锅店必点的。


    交代完了,叶厘撸起袖子,开始炒锅底。


    想要锅底好吃,那就要舍得放油和大料,先来两大勺子猪油,再往里放盐、葱段姜片蒜瓣干辣椒香叶花椒等调料,翻炒之后,加水。


    再往里边丢几个红枣、枸杞,那就完事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蘸料,在叶厘看来,蘸料可比底料重要多了。


    往盆里加芝麻酱、蒜末、醋、花生碎、葱花、辣椒油,之后再加一点点白糖提鲜,那就差不多了。


    这个蘸料,蘸鞋底都好吃!


    这时,天也彻底黑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刘饴回来了。


    作坊那边忙完了。


    豆腐泡全部炸完,还搬到专门放豆腐泡的房间里了。


    江大河、江荣两个守夜的也就位了。


    江福正刚才过去了,同两人一起将明天的豆子泡了下去。


    作坊是真走上正轨了。


    甭管叶厘这个作坊主在不在,都能正常运转。


    对此,叶厘自是满意的。


    他搞作坊的初衷就是只拿钱,不管事。


    于是一家子围坐在炉子前,用小铁锅高高兴兴的吃火锅。


    江芽比较兴奋。


    因为明天他就能去半闲居吃热锅子啦。


    他缠着叶厘、江纪打探半闲居的情况。


    半闲居的种种细节,刘饴、叶阿爹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们俩也是头一次吃热锅子呢!


    待叶厘说到中午那一顿没花钱,而且以后去吃都是半价,两人心头不由活泛了起来。


    半价?


    这很实惠呀。


    等过两年家底再厚些,倒是可以去长长见识。


    这一顿晚饭,吃得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叶厘江纪带回来的那些食材,不仅吃了个干净,连江纪擀的三斤面条也吃光了。


    每个人都撑得肚子圆圆,饭后,刘饴、叶阿爹让江纪叶厘去洗漱,他们俩负责收拾灶房的锅碗瓢盆。


    刚才江纪吃到一半时,起身去洗澡间烧了热水。


    新屋子后边的棚子,如今虽不使用了,可石磨、铁锅都是叶厘的私产,叶厘没捐给作坊,因此,他还用棚子里的铁锅烧了两大锅热水。


    灶房的大铁锅也没闲着,他也烧了一锅水。


    四大锅热水,足够全家人洗漱以及他和叶厘洗澡了。


    他先让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刷牙洗脚,等他们上了炕,他和叶厘这才搬出浴桶开始泡澡。


    外边刘饴、叶阿爹还没睡,因此两人洗了头发后,就面对面坐着,正正经经的泡澡。


    但浴桶小,水面之下,他们四肢缠在一起,而且,久未亲近的两人,在身子相触的那一刻,身子就有了反应。


    油灯昏暗,洗澡间还布满了热气,叶厘瞧向对面的江纪。


    好相公俊脸上挂着被热气熏出来的红晕,一双黑眸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神色柔和的似夏夜晚风,吹得叶厘很快就晕陶陶。


    叶厘不由往他怀中靠。


    他也伸出双臂,将叶厘搂进怀中。


    这种肌肤相贴,亦是久违。


    两人同时闭上眼加深了这个拥抱。


    叶厘将脸颊埋在江纪湿漉漉的颈窝里,此刻,他是坐在江纪腿上的,清晰的感受到大腿硌得慌,遵循本能的,他手伸入了手中。


    过于强烈的愉悦,叫江纪险些哼出声来。


    可外边有人!


    江纪只得也将手伸入水中,抓住他作乱的手,咬牙道:“先别动。”


    听出了江纪的隐忍,他乐了起来,在江纪怀中扭了几下,然后才道:“自制力真差。”


    “……”


    江纪咬牙:“我要是没反应,那才是出事了。”


    叶厘闻言挑眉,想到今个儿憋了一路的八卦,他开口道:“余掌柜的事,其实我只讲了个皮毛,你要不要听?”


    江纪巴不得他转移话题,忙道:“你说。”


    “这个说来话可长了,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叶厘将从江福正那里听来的信息,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之前当着江福正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他对面是江纪,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开骂了。


    而这里边一个又一个转折,听得江纪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想到今日余采一步步挪下楼的场景,他叹道:“稚子何辜。”


    当时余采才五岁!


    也就是江芽如今的年纪!


    “可不是,但余县尉只关了那妾室十多年,这期间也定然不会短了他的吃喝。”


    “这惩罚太轻了,该以牙还牙才对。”


    渣男。


    渣爹。


    江纪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道:“陈世美。”


    “……不,是凤凰男。”


    叶厘纠正他的说辞:“凤凰男就是指家境不好的男的,凭着成亲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余县尉这种更严重些,不但不感恩,还忘本。”


    “所以遭了现世报,可惜,没报在余县尉自己身上。”


    “……他应是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当了官儿后,换成是他在提携吴家,所以就忘本了。”


    江纪道。


    “本事大?”


    叶厘呵了一声:“本事大怎么连后院都管不好?成年人嘛,有‘全都要’的想法是正常的,可人不是金银古董这些死物,人是不可控的。”


    “若是压不住后院,那还是趁早绝了心思,省得玩火自焚。”


    其实也不算自焚。


    因为没焚到余县尉自己身上。


    是余采的人生毁了。


    想到此,他又道:“我估摸着余掌柜至今没成亲,就是怕再碰到这样的凤凰男,想想就是恐怖故事。”


    与余采门当户对的,定然不愿意娶一个瘸子。


    可低嫁的教训,已夺走了余采的一条腿。


    这种情况下,吴家人肯定不允许余采重蹈吴夫郎的覆辙。


    于是余采都二十五岁了,还是单身一人。


    江纪听了这一番话,一脸沉思,之后他轻轻点头:“你说的对。”


    “不过,你是不是在点我呢?”


    说着,他扶着叶厘的肩,让叶厘稍稍退后。


    他瞧向叶厘的脸:“你是借着余县尉想让我长记性吧?”


    叶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不是你说的对我没反应吗?我就联想到这事了。”


    “就是例子不够深刻,因为没报应在渣男自己身上。”


    “……”


    刚才感情还是他的错了?


    可瞧着叶厘装出来的无辜脸,他只觉得好看。


    真好看。


    而且,叶厘之所以有这个心思,是因为喜欢他、重视他,不然叶厘怎么不对着旁人说教?


    叶厘这是紧张他,怕他跑了!


    想到此,他心中甜滋滋。


    他喜欢叶厘为他花心思!


    最好将心思全放到他身上!


    于是他老实认错:“是我的错,我也记住了。”


    “真记住了?”叶厘挑眉。


    “真记住了,就你的性子,我要是敢有花花肠子,你不得半夜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美得你!”


    叶厘闻言,立马伸出手戳他心口:“我有的是手段报复,才不会把我自己赔进去。”


    “我明白我明白。”


    江纪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才笑着道:“你最厉害了,出门吃个饭都能拿个终身半价回来。”


    “今个儿一口气省下三两多银子,放眼全县,哪个夫郎有你这个本事?”


    叶厘想起这事,也有些得意。


    可不是。


    半闲居完美的背后是高消费,尤其是今个儿他们还将荤类几乎点了个遍!


    省钱就是挣钱啊。


    他脸上露出笑来,而这时,见江纪吻了过来,他便闭上了眼。


    接触到江纪的唇,他立马张开嘴巴,这下子江纪的舌长驱直入,在他口中四处撩拨,大手也不老实,在他身上揉来捏去。


    他本就被热水泡的脑子有些热,江纪这会儿又是手口并用,于是他身子很快滚烫了起来。


    恰好这时,外边传来刘饴的声音:“厘哥儿,我和阿爹睡了。”


    江纪听了这话,心中一喜,替他应了一声。


    待刘饴的脚步声走远,江纪不再忍耐。


    他已经忍了一个月了!


    浴桶狭小,不好施展,他抱着叶厘起身。


    站在浴桶之中,因为身子热,倒是不觉得冷。


    开始动作后,那就更不冷了。


    不过,防止染上风寒,他很快又抱着叶厘坐回浴桶中。


    可浴桶空间狭小,难以过瘾。


    最终,他快速给二人擦洗一番,用擦身子的长布巾裹住两人,而后他扛着叶厘匆匆回房。


    炕是热的。


    炕桌是崭新的。


    到了检验炕桌质量的时候了!


    第84章 又去半闲居 琐事


    叶厘定制的炕桌是长条形的。


    长五尺, 宽两尺。


    用的南方的榉木制成。


    榉木比杨木、榆木要重,因此这个长炕桌不仅结实,还稳固。


    江纪把叶厘放上去, 甭管叶厘是趴着的,还是坐着。


    甭管那羞人的声音响的如何急, 如何密, 这炕桌都纹丝不动。


    真真叫两人爱极。


    可惜,虽说卧房的温度比外边高不少, 可天寒地冻的, 为避免染上风寒, 确认完炕桌的质量后,两人老老实实回了被窝。


    他们面对面侧躺着, 叶厘的腿搭在江纪肩头,两人的体型差让江纪可以完全将叶厘搂在怀中。


    不只是肌肤紧贴,他们连唇舌、呼吸都缠在一起。


    这种亲密,比起叶厘躺在炕桌上敞开身子的模样, 更令江纪着迷心动。


    高凳、炕桌, 是工具。


    是情趣。


    是餍足之后才有的从容。


    而现在, 他只想抱着叶厘,抱着他的叶厘, 亲密无间,尽情尽兴。


    他的叶厘会不错眼的盯着他。


    眸子亮晶晶的全是他。


    还会主动吻上来。


    柔软的舌舔他的唇瓣,舔他的嘴角。


    等他想吻过去,就乖乖张口咬住他的舌, 同时身子还往他怀中挤,鼻中也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这样的叶厘,犹如夏日饱满的桃子, 又甜又软,还黏糊糊。


    叫他一颗心又鼓又胀。


    于是相对来说,这头一次结束的有些快。


    但尽兴。


    很尽兴。


    尽兴到两人亲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对方的唇。


    两人都稍稍退开,瞧着对方挂着红晕的脸颊,他们相视一笑,不由又亲在了一处。


    待这个吻结束,积攒了一个月的思念终于缓解了些。


    刚才出了汗,被窝里有些湿漉漉,叶厘腿抬起,想将被子蹬掉。


    江纪见状,就干脆坐起身,将两人身上的被褥掀开了大半。


    冷空气一下子包围了两人。


    很舒服。


    江纪瞧向叶厘。


    叶厘懒洋洋的侧躺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随意曲着,朦胧的光包裹着他,让他皮肤无暇似暖玉,诱人极了。


    江纪看得喉头发干,他将被褥扯过来盖住两人。


    随后他躺下去,将叶厘揽进怀中。


    叶厘不满的扭了几下:“还热着呢,掀开掀开。”


    “别真着凉了,药多苦啊。”


    江纪抓着他的手往下:“咱继续。”


    可这时,叶厘突然打了个哈欠。


    “困了?”


    江纪问。


    伴随着这两字,他一手揽着叶厘的腰,轻轻动了起来。


    舒缓的愉悦,叫叶厘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哈欠。


    他闭上眸子,手也搭在江纪腰间,道:“今天走的路有些多。”


    就今日的活动量,赶得上平日的好几倍。


    刚才还泡了热水澡。


    又是事后。


    这三项一加,可不就困了。


    但此刻江纪走的是和煦路子,慢,但每一个动作的愉悦都被拉长,犹如泡在水中一般,叫他不由哼哼了几声。


    江纪见状轻笑一声,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而后道:“那咱们买辆牛车吧?”


    “这样以后就不用蹭别人家的车子了。”


    “咱们自己出门也方便。”


    他们明个儿去县城,得借江福正家的骡车。


    叶厘闻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他也有此打算呢。


    今个儿步行去县学时,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他应让江福正送他过去的。


    这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不然最后受罪的是他。


    他道:“这两日就买。”


    “好。”江纪点头。


    不过,见他仍闭着眼睛,就道:“瞧着我。”


    这三个字一出,叶厘眼皮半掀:“干啥?”


    “我长的好,你瞧着我就不困了。”


    “……不要脸。”


    叶厘乐了,真就睁开了眸子。


    江纪也笑。


    两人如同刚才那般,叶厘枕着江纪的手臂,身子相连相拥。


    但离得近也不好,瞧不全江纪的脸。


    叶厘脑袋往后挪了挪,距江纪有一尺多远。


    两人对视。


    黑漆漆的眼珠子,都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


    其实这样很容易尴尬。


    但对两人而言,在过去的房事中,他们这样对视了很多很多次。


    只要瞧着对方的脸,那心中就是甜的。


    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于是两人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最终笑出声来。


    他们自然而然的又紧贴在一起,唇也吻在了一处。


    虽然上、下都轻轻柔柔,可论心中的甜度,那丝毫不比第一次低。


    舒服宽大的炕。


    黏糊糊的人。


    冬日的夜,终于不再寒冷孤寂。


    而且,如今作坊也挪到了他们家后方,他们无需早起。


    于是这次结束后,江纪舍不得睡觉,他拉着昏昏沉沉的叶厘,又开始了第三次。


    叶厘是真累了,但谁让这事舒服呢,还是和喜欢的人做,他也贪欢。


    他就半醒半睡的,与江纪折腾到了夜深。


    第二日,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今个儿天气不错,卧房也亮堂堂的。


    炕依旧是温的。


    但江纪却是已经起了。


    他就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继续睡。


    再醒来时,江纪坐在炕边,正拿着他的账本翻看。


    他哼哼了两声。


    动静不大,但江纪立马放下账本瞧向他:“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又闭上眼睛,懒洋洋的问。


    “巳时正了吧。”江纪道。


    巳时正?


    叶厘眼睛睁开了。


    他这一觉睡到了十点?


    “……饴哥、阿爹都去作坊那边了吧?”他问。


    江纪闻言笑,抬手将被褥往下扯了扯,将他的脸露了出来:“放心吧,小麦、芽哥儿也去过滤豆渣了。”


    “他们不在家,不知道你睡到现在。”


    此言一出,叶厘还真就不急了。


    都不在家啊。


    不过,他问道:“小麦、芽哥儿怎么也去了?”


    冬天水太凉,自打村作坊搞起来,两个小家伙就不干这个活了。


    江纪解释:“我让他们去挣工钱,省得在家叽叽喳喳影响你睡觉。”


    叶厘闻言乐了:“你真是他们的好大哥。”


    “可不是,我还是你的好相公呢。”


    江纪俯身在他有些干的唇上亲了亲:“起吗?饭在大铁锅里温着,炉子上烧的有热水。”


    叶厘挣扎,他还真不想起。


    大冬天的,既然都睡到十点了,那不得再磨蹭一会儿直接吃午饭。


    可今日不行。


    昨个儿才答应了江芽,可不能食言。


    曾子杀猪!


    靠着这四个字给的勇气,他噌的一下坐起身:“你去将小麦、芽哥儿叫回来吧,咱们直接去县城吃热锅子。”


    “还有,让阿爹把晚饭做的清淡些。”


    这两日的伙食,过于重油重盐了。


    江纪应声,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这才出了卧房。


    于是叶厘起床、洗漱。


    江福正家的骡车已被江纪牵了回来,就拴在水井旁。


    等他收拾好,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江纪跟在两人身后。


    江芽一进院门,见他正将背篓拎上骡车,立马就笑着跑向他:“厘哥厘哥,我以后能不能去作坊干活啊?”


    “你想去呀?水可凉啦。”


    叶厘提醒他。


    “但工钱高呀。”


    江芽说着,在他身前停下,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圆脸蛋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但大眼睛仍瞧着他,显然很重视这件事:“我干的活儿少,我只要五文,成不成?”


    叶厘被他这扭捏的小姿势逗笑:“成啊,当然成,以后你想去就去,跟从前一样,过滤完就给你发工钱。”


    得了想要的回答,这下子江芽不扭捏了,欢呼一声就往叶厘怀中扑:“厘哥,我会好好干活的!不偷懒!”


    “乖,你最勤快了。”


    叶厘忍不住揉他的小脑袋:“去把你的大荷包背上,咱们要出发啦。”


    “好呀好呀。”


    江芽忙转身朝他和江麦的屋子跑去。


    江麦也想过去,叶厘叫住他:“小麦,你去作坊干活不?”


    “不了,我要读书。”


    江麦摇了摇小脑袋。


    每天五文钱的确很多,可读书更重要。


    在作坊里干活,一日才拿三十文工钱。


    可若是有了功名,那就跟他大哥一样,什么都有了!


    “好,专心读书是好事,而且读书可比干活难多了,小麦选了最难的路,真勇敢!”


    叶厘笑眯眯的送上鼓励。


    江麦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下,然后跑了。


    于是叶厘看向江纪:“芽哥儿怎么想去作坊干活了?”


    “他刚给乡亲们炫耀咱们要去半闲居吃饭,而且你可以半价,乡亲们就忍不住盘算以他们的工钱攒多久可以去吃一顿。”


    “他听得也心动,就又想挣工钱了,说等攒够了银钱,请咱们俩和小麦去吃大餐。”


    江纪解释。


    “……那五文钱的工钱给少了啊。”


    叶厘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他原是觉得小孩子嘛,若是一日给十文,那有些高了,因为江芽手里已经有一千多文了。


    虽说小哥儿得富养,但也不能让江芽觉得挣钱很容易,等小家伙儿再大一些,慢慢的给他涨工钱。


    可没想到这小家伙是想请自己和江纪吃大餐!


    若一日五文,那忙活到过年也请不起。


    正好,这时江芽背着大荷包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笑着对江芽招手:“芽哥儿,冬天水太凉了,你又这么小,我每日再给你五文的寒冬补贴,如何?”


    叶厘从前发过高温补贴,因此江芽明白这话的意思。


    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喜滋滋的往叶厘怀里扑:“厘哥真好!”


    哎呀,一日十文。


    一个月就是三百文。


    好多钱哇!


    他这么高兴,看得叶厘也乐。


    其实,若一日十文,那攒到过年同样去不起半闲居。


    可腊月节日多,到时候将米面肉折成现钱发给小家伙,那肯定就够了。


    于是一家子都心情好好的坐上骡车去县城。


    这个点儿鲍北元已经出门卖饮子了,他们直接去了半闲居。


    今日半闲居的生意依旧很好。


    虽没到中午,但一楼已经快坐满了。


    二楼不方便,叶厘就在一楼的空位坐下。


    跟昨日那般,有伙计拿着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


    不过,那伙计比昨日多了一段词:“客官,小店新出了香辣鱼肉热锅子,这香辣鱼已提前做好了,端上来就能吃。”


    “吃完了再下菜蔬肉食,同样美味呢。”


    “……”


    叶厘与江纪对视了一眼。


    余采的动作这么快?


    这就安排上啦?


    不过,看了眼江芽,他摇头道:“就普通热锅子吧。”


    他话音落,那伙计还没说话,江芽先开口了:“为什么呀厘哥?”


    “因为得给你挑鱼刺呀,待会咱们还要去买东西看你们鲍大哥呢。”


    叶厘解释。


    他不放心江芽独自吃鱼,每次做鱼都是由他给江芽挑刺,太耽误时间了。


    江芽噢了一声,没说话了。


    的确。


    今个儿事情太多了。


    于是叶厘点菜。


    有两个小家伙在,他点了不少素菜,小孩子得荤素搭配。


    点完之后,他将菜单给了两个小家伙。


    头一次来吃火锅,各个环节都得让他们俩体验一番。


    江麦、江芽捧着菜单,上面的字,江麦认识一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也能猜出来。


    江芽认的字没他多,他就耐心一一读给江芽听。


    而且,还要看价格!


    这上面的菜,一份是半斤。


    一份白菜竟是要三文!


    在他们村,一颗白菜都卖不了三文!


    两个小脑袋凑一起,花了好一会儿才将菜给点好。


    伙计一走,他们没去瞧店里的装潢,而是同时看向了叶厘。


    江麦皱着小脸:“厘哥,刚才那些竟要一千多文。”


    他感觉都没点什么东西。


    江芽也点了点小脑袋,的确好贵哦。


    不过,他拍拍心口,一脸认真的对江麦道:“二哥,我会努力挣钱的,挣够两贯咱们就过来吃饭。”


    这一幕,看得叶厘忍俊不禁。


    他瞧向江纪。


    江纪也正看向他。


    两人都乐了起来。


    不过,他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半闲居那位姓张的副掌柜一脸笑容快步走向门口,口中还直喊:“大公子,大公子,您可算来啦。”


    大公子?


    叶厘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与一个貌美妇人和两个小男孩进了铺子。


    他凑近江纪,压低声音道:“看门口,那人你认识吗?”


    江纪闻言,往门口瞥了一眼,看清楚中年男子的相貌,他收回视线,低声道:“在县学里见过。”


    但叫不出名字。


    过去的一个月,他只忙着读书,没去社交。


    叶厘嗯了一声。


    是县学里的秀才,又被张副掌柜称为“大公子”,年纪也对得上,那此人九成便是余采的大哥余世亭。


    但余世亭不认识他与江纪。


    因此,他收回思绪,看向了江麦、江芽。


    两个小家伙心疼完价格,正转着小脑袋打量店里的情形呢。


    很快,伙计将锅底还有他们点的食材端了过来。


    于是四人开吃。


    在家中吃火锅,与店里的味道的确不太一样,半闲居的锅底是拿鸡汤熬的,味道更厚重。


    两个小家伙吃得兴高采烈,积极的涮肉捞肉,还要打量店内越来越热闹的氛围,真真忙坏了。


    这一餐吃了大半个时辰。


    饭后,叶厘去结账,打五折,张副掌柜只收了他六百多文。


    交了钱,托张副掌柜给余采带声好,之后他与江纪带着两个小家伙出了铺子。


    这会儿鲍北元肯定还在外边卖饮子。


    于是江纪赶着骡车去了菜市场。


    明日是江大河的生辰,今日得买生辰贺礼。


    顺带给鲍北元买些点心卤味。


    买完这些,他们去找鲍北元。


    若无意外,这个时辰鲍北元该回家了。


    果不其然,他们到时,鲍北元正在灶房啃早上没吃完的油饼。


    叶厘一见他这伙食,便是满脸的不赞同。


    问起他这几日忙不忙,他却是摇头:“不忙,我将糯米带去磨坊磨,省下不少力气和时间。”


    “我还让羊乳店的伙计送货上门。”


    “如此一来,我一日能做一百五十提饮子,给半闲居送去一半,余下的那一半不散着卖了,只给老顾客送货,所以我一人忙得过来。”


    叶厘:“……”


    江纪:“……”


    好家伙,这是真把自己陀螺了。


    而鲍北元看他们俩无语,便笑着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这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人帮我。”


    “我们有合适的人啊。”


    叶厘道。


    “谁?”鲍北元好奇问。


    “大通哥的弟弟,江顺,十四岁,若你愿意,我让他来帮你。”


    叶厘道。


    目前作坊的人手够了,江顺进不了作坊。


    再者,江通家条件好起来后,他整个人就有了这个年纪的跳脱,与其让他闷在家里做风铃,不如来县城跑一跑。


    就鲍北元这个上午吃油饼、下午吃剩油饼还忙成陀螺的状况,叶厘真怕上次生病的事再来一遭。


    鲍北元听了这话,心中犹豫。


    他知道叶厘是为他考虑。


    如今还已找好了人。


    可他有时候很想一个人静静……


    而这时,叶厘又道:“我会交代他没事不要打扰你,届时你们俩各住一屋,他不会影响你太多的。”


    鲍北元:“……”


    他苦笑一声。


    他这贤哥夫思虑的这么周全,他若是再推脱,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而且,他都托叶厘帮他留意亲事了。


    他该试着从伤痛里走出来了。


    走上两年,待出孝期时,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吸了口气,笑着道:“行,就让他来吧。”


    “……你就这么答应了?”


    叶厘惊讶,随后皱着眉道:“你别勉强,若你真不愿,那就算了,你别强行压着痛苦。”


    “没有,是我真的想开了。”


    鲍北元笑着道。


    “真想开了?”江纪问。


    “真想开了,我得让我爹瞑目,还不能对不起未来的媳妇夫郎,我将人娶了回来,那得负责,可不能跟现在似的。”


    整日泡在痛苦里。


    这理由真实。


    叶厘想了想,道:“好,后日我和江纪带他过来。”


    先试试。


    不行就让江顺回家。


    至于江顺肯不肯来干这个活儿,无需怀疑,江顺肯定是肯的,来县城不比待在家里做风铃强?


    而且他还打算开跟作坊一样的工钱。


    一日三十文呢!


    正事谈妥,叶厘、江纪没有多留,冬日天短,就这说话间的功夫,日头都要落山了。


    一家子四口告别鲍北元,乘着骡车回家。


    待他们到村口,天色都擦黑了。


    先将骡车还了,之后四人步行回家。


    叶阿爹已将晚饭做好,叶厘上午时让江纪特意交代过,今晚吃些清淡的。


    因此叶阿爹做了酸辣白菜、炒鸡蛋,主食是白面馒头。


    晚饭吃的舒服,饭后,叶厘、江纪没急着洗漱,他们去小客厅算账。


    明个儿不仅是江大河的生辰,他们还打算给众人结算之前的工钱。


    前些天忙着建村作坊,建完村作坊又送货,紧接着江纪回来了,于是工钱一事就拖到了现在。


    可不能再拖下去了,毕竟村作坊都走上正轨了。


    明日发钱!


    第85章 发工钱 庆生辰


    江纪去县学的前几日, 叶厘的家庭小作坊成立。


    江纪回来的前两日,村作坊终于开工。


    这中间,江大河江通等人是一日没停。


    而且, 活计也涨了一倍。


    叶厘就打算搞的简单些,把奖金与工钱合并, 按照一日五十文, 按天数给众人发钱。


    江纪没有意见。


    奖金本就该给的。


    于是,两人坐在桌前开始数铜板。


    按照三十六天算, 一天五十文, 每人便是一千八百文。


    一共是八人:江大河、江通、叶阿爹、江柳、梁二香、江榆、江大川、叶两。


    江纪想到村作坊那边的情况, 就道:“每个人的活计还是多了些。”


    “明个儿就给二叔说说,明年这地佃出去吧, 以后安心当地主老爷。”


    江大河一家四口都在作坊,田里的活计肯定是顾不上了。


    以江大河的性子,肯定是想亲自种地,可工钱这么高, 他们一家四口, 按照一日三十文算, 那一个月就是三两六钱。


    在这个数字跟前,到底是作坊重要还是田地里的活儿重要, 一目了然嘛。


    叶厘嗯了一声:“那你租给二叔的那几亩地怎么办?”


    江纪:“二叔肯定也不愿占咱们的便宜,让他一并佃出去,咱们只等着收粮食。”


    就自家这伙食水平,肯定是吃自家种的粮食更划算。


    叶厘应好。


    他也懒得操心, 能全部交给江大河,那他肯定选择交给江大河。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将明日的工钱数完了。


    这钱很好数, 拆开一贯钱,数出来二百文,将剩下的八百文再系起来,那就完事了。


    这时,江麦江芽洗漱完了,两个小家伙来小客厅转悠一圈,之后乖乖回屋子睡觉。


    今个儿跑了一整日,他们也累了。


    叶厘、江纪便去洗漱。


    今夜的热水,依旧有四大锅。


    昨晚太过劳累,按理说今夜应该养精蓄锐。


    但他们这个年纪,身子倍棒吃嘛嘛香的,尤其是江纪,如果谈养生两字,那是在侮辱他。


    所以两人依旧洗了澡。


    但今晚他们从容了许多,没了昨夜的急躁。


    回到炕上后,两人先互相服侍了对方一番,之后将炕桌搬到炕中间,两人坐上去玩启程。


    不得不说,这炕桌是真结实,即便两人这般折腾,依旧牢固稳当。


    只可惜,室内温度到底低了些,两人不能跟夏日那般尽兴。


    最终,两人还是躺回被窝里,用上了昨晚的姿势。


    瞧着对方的脸,吻着对方的唇,除了有些费叶厘的腿,真真是完美。


    虽说明日不能再一觉睡到十点,可这样的夜实在是令人沉醉,外边天寒地冻,被窝里的温度却是一升再升。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无人打挠。


    对方近在咫尺。


    对比过去一个月里的冷寂,两人怎么舍得轻易睡去。


    他们恨不能这夜能有十二个时辰,好叫他们相拥的更久些。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雪花扬扬洒洒,待作坊那边江荣、江大河起床,积雪已经有脚脖子那么深了。


    江大河裹紧身上的兔皮袄,其实,一般情况下,他是舍不得穿这件衣裳的,江纪在府城花了几百文给他买的,他爱惜着呢。


    可作坊这边没炕,小屋子建的也仓促,里边湿气大。


    因此,江柳就让他穿上这件袄子,夜间也压在被褥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极其暖和。


    所谓瑞雪兆丰年。


    下雪当然是好事。


    可作坊要开工,磨棚、灶棚少了一面墙,跟露天差不多。


    今个儿干活,要遭罪了啊。


    很快,负责磨豆腐的几人牵着牲口来了。


    江福正也过来了。


    雪还在飘,但小了许多,等飘到天大亮,积雪也只增了半指深。


    早饭后,江纪将江麦江芽叫到小客厅,准备检查他们的功课。


    叶厘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赏雪,一边瞧着这一幕。


    两个小家伙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尤其是江麦,他熟背了《三字经》,不仅全篇的字认全了,写得也似模似样。


    江纪颇为满意,读书这件事,刻苦和天赋缺一不可。


    江麦的记忆力没问题,人也踏实,走这条路的基本条件有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被自家大哥表扬,江麦不由挺了挺小胸脯,一脸骄傲。


    叶厘见状,笑着道:“小麦,你每天也颇为辛苦,不如这样吧,每次你大哥检查完你的功课,若他满意,那我就给你发奖励,怎么样?”


    “我也不给你多发,每日五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五十文,还没芽哥儿的工钱多呢。”


    “给我发?”


    江麦吃惊,他读书还没成果呢。


    他摇头道:“我还没考上秀才,也没干活,这样对芽哥儿不公平。”


    “……”


    小屁孩,还挺讲究。


    一旁的江芽立马道:“二哥,你拿呀,我不生气的。”


    他二哥每天读书可努力啦。


    “就是,你又没偷懒。”


    “你大哥检查你功课,就等于是一月一考试,若是你每次都能让你大哥满意,那你不应该拿奖励吗?”


    叶厘问。


    江麦:“……一个月一考试?”


    “可不是,等你考秀才,那最起码得十年后了。这中间你学的到底怎样,总得摸摸底啊。”


    “所以,应该让你大哥一月一考,这么一来,你每月学的到底如何,那不就清晰明了?”


    “若是学的好,那就奖。”


    “若是学不好,你大哥也能及时发现问题。”


    月考的重要性,叶厘可是最清楚了。


    江麦:“……”


    好有道理。


    这时,江纪抬起大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一个月一检查,你学的好,那就拿奖励。”


    “如果哪里有问题,咱们也早解决。”


    江纪一发话,江麦顿时没了顾虑。


    他大哥都同意了,那他肯定没问题。


    毕竟白拿钱嘛。


    没想到这种好事还能轮到他。


    厘哥真好!


    总是不忘了他!


    见他应下了,叶厘就笑着道:“这才对嘛,你又不是去玩了,你在学习。就你的刻苦,将来最起码能在作坊当个账房先生。”


    江麦:“……”


    他要考秀才的!


    厘哥别咒他。


    叶厘没瞧见江麦幽怨的小眼神,他对江纪道:“好了好了,检查芽哥儿的功课吧。”


    这话一出,江芽立马清了清嗓子,小手背在身后,小脑袋摇晃着,自顾自的背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为人子,方、方……”


    他大眼睛滴溜滴溜转,小手挠头,卡壳了。


    他不如江麦刻苦,江纪、叶厘对他的要求也不高,能识文断字、会算账即可。


    因此,这会儿他背得磕磕绊绊,在江纪的多次提示下,这才背完。


    字也只认了一半。


    但江纪同样表扬了他。


    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跟他二哥差远啦!


    叶厘见此,就笑着道:“芽哥儿,你也很棒呀,这么冷的天,你待会可是要去过滤豆渣的。”


    江芽一听这话,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忙道:“那咱们快走吧,早点干完早点拿工钱。”


    他才不会偷懒呢。


    他这么积极,叶厘就让江纪将昨日数好的铜钱放到背篓里。


    这么多钱,只靠着江纪是背不动的。


    而且还有米面肉以及给江大河准备的生辰礼。


    所以,待叶两来了,叶厘将铜钱、贺礼放到牛车上,由牛车拉着过去。


    今日下了雪,叶两来的早。


    江麦本想留在家里读书,但叶厘让他也跟了去。


    劳逸结合嘛。


    他们到作坊时,豆子还没磨完,但叶阿爹、刘饴、江大河等人已过滤起了豆渣。


    因此,作坊里这会有不少人。


    雪花还在飘,但极小,叶两将牛车停在灶棚前。


    叶厘从牛车上下来,见人这么多,就笑眯眯的宣布发工钱这件事。


    发工钱!


    多美妙的三个字。


    一下子就将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包括那八个磨豆子的。


    虽说今日这工钱没他们的份,可等下个月江纪回来时,那就他们的份了!


    先看看,蹭蹭喜气儿!


    其实,对比变蛋的收入,这工钱不算多。


    可大家都穷怕了,别说是一千八百文,就是八百文,那他们也高兴。


    因此,叶厘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人乐呵呵的上前接过那些钱。


    包括叶阿爹。


    不过,他接过去之后,又放回牛车上了,准备让叶两下午捎回去。


    叶两领了工钱,同叶阿爹的一起放进背篓中。


    一下子进账这么多,这个冬日,真是暖和!


    照着这个趋势,明年冬就能在镇上租个铺子了。


    这种天气出门摆摊,小文夫夫太受罪了。


    很快,八个人的工钱全部发完。


    叶厘又拿起一个背篓,笑着道:“二叔,今个儿是你生辰,喏,作坊承诺的生辰贺礼,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五花肉!”


    “还真发啊?”


    江大河乐呵呵的问。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看到背篓里的东西了,但他一向笨嘴拙舌的,于是高兴之下就问了句废话。


    叶厘不以为意,笑着道:“当然了,这可是经过江伯的口的,满村的人都看着。”


    “二叔,快接过去,中午叫二婶炖肉。”


    “哎!”江大哥喜滋滋的应声,上前两步,将背篓接了过去。


    他还没转身,叶厘又从另一个背篓里拿出一个布包裹:“二叔,还有呢。”


    “还有?”


    江大河惊讶。


    “刚才的米面肉是作坊发的,这个是我和江纪买的。”


    叶厘说着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羊羔毛的坎肩,也就是马甲。


    羊羔毛更柔软、暖和,很适合在作坊里守夜的江大河。


    江大河没想到今日还会有这一出,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咧着嘴巴大笑。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他这个二叔,竟还收上小纪的孝敬了!


    他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忙将盛着米面肉的背篓放下。


    他接过布包裹,抬手往坎肩上一摸,那细腻的手感令他顿时心疼了起来。


    “这得花不少钱吧?现在我身上穿的这个袄子就够我穿到入土了,浪费钱啊。”


    叶厘闻言,笑着道:“二叔,你可别说这些不吉利话,你最起码还能再活上五十年,咱们现在富裕了,以后年年都穿新袄子呢。”


    “是的,二叔,你现在在作坊守夜,得穿的暖和些。”


    江纪也道。


    这话说的不远处正在磨豆子的江荣很是羡慕。


    同样都是守夜,他穿的是他婆娘也就是鲁婶给他做的新棉袄。


    原本他不觉得这棉袄差,搁从前还穿不上呢!


    可对比一下江大河,在有一件兔皮袄的情况下,此次江纪叶厘竟又买了个同样贵的坎肩!


    真是好享受!


    大河这真是苦尽甘来了。


    ……


    不行,等家底厚实了,来年他也整一件!


    当江荣在脑中畅想时,另一边,江大河已乐呵呵的收下坎肩,买都买了,还能退了不成?


    他穿就是了。


    他呲着大牙,乐呵呵的对江纪道:“做完豆腐叫你二婶把肉炖了,你和厘哥儿过来吃肉。”


    一旁的梁二香也招呼道:“再喝点米酒,大冷天的,喝点热米酒暖和暖和。”


    叶厘笑眯眯的应下:“好,那我们就等着二婶的酒和肉了。”


    今日的确该与江大河吃点喝点儿。


    不过,想早些把这顿饭吃上,他和江纪都得帮忙过滤豆渣。


    于是,他与江纪、江芽打水洗手。


    这水是江大河刚才挑过来的,虽然还没结冰,但已经凉到刺骨。


    叶厘双手一入水,就凉得他打冷颤。


    他不由对江芽道:“芽哥儿,要不你今个儿别干活了,水太凉了。”


    江芽却是摇头:“十五文钱呢,还有五文的补贴。我要干活。”


    说着,他小手也放到了水盆里。


    过低的水温激得他小手发疼,他被凉的哇哇叫,小脸蛋皱成了包子:“好冰好冰!”


    但喊归喊,他小手却是没抽出来。


    挣钱要紧!


    他要去半闲居吃大餐。


    江麦见状,也蹲下来洗手。


    来都来了,顺便挣上五文钱吧。


    用澡豆洗了手,一家四口拎起布袋子开始过滤豆渣。


    叶厘瞧向一旁的江大川,他开口问道:“大伯,你知道江纪的同窗鲍北元吗?”


    “鲍北元?不就是上次住在大河家里的那个小伙子?”


    江大川一听,立马询问。


    “对对对,就是他。”


    叶厘将鲍北元那边缺人手他想推荐江顺去帮忙的事讲了。


    江大川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进城打工!


    工钱还是一日三十文,跟在作坊一样。


    如此一来,他们家等于有三个人进了作坊!


    他喜道:“行!我回去就告诉他,他肯定愿意的。”


    一旁的江大河忍不住开口:“小鲍是个好孩子,也勤快,上次的事的确吓人,是该找个人帮他。”


    江大川道:“大河你放心,小顺也勤快,去了不会偷懒的。”


    “我知道,大哥你也甭担心,小鲍性子很好,不会欺负小顺的。”


    江大河道。


    毕竟之前江通被欺负过,所以他想让江大川放心。


    江大川当然放心了。


    他知道鲍北元这倒霉孩子的经历。


    但凡鲍北元性子硬些,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


    再者,这活儿是叶厘介绍的。


    他肯定相信叶厘!


    于是这事就定下了。


    待做完豆腐,叶厘、江纪干脆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江大河家,好帮着做午饭。


    江大河原打算的是拿到生辰贺礼时,要在村中多转几圈,好叫乡亲们知道叶厘江纪的仁善。


    可梁二香急着炖肉。


    而且,刚才那一幕,磨豆子的那几个乡亲都看到了,这件事今晚就能全村皆知。


    于是他就打消了念头,直接拎着肉回家开炖。


    这饭还没做好,江顺就跑来了。


    十四岁的少年,这大半年来因为营养跟得上,个子窜的极快,都跟叶厘一般高了。


    他喜滋滋的向叶厘道谢,又询问叶厘他该注意些什么,省得惹鲍大哥不快。


    叶厘细心指点他,毕竟叶厘的本意是想帮鲍北元分担活计,而不是给鲍北元添麻烦。


    鲍北元这人好相处,平日别去打扰他就成了。


    至于吃饭,由鲍北元管饭,两人甭管是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做,都是鲍北元掏钱。


    不过,若是在家中做饭,那就勤快些,不出钱,得出力。


    江顺嗯嗯点头,他懂的。


    多干活,少说话!


    他没留在江大河家吃饭,他得回家收拾行李。


    嘿嘿,他要进城务工了。


    县城诶,多热闹呀。


    他今后要住在县城啦!


    江顺走后,江大河家的午饭也好了。


    猪肉炖粉条,白面饼子。


    叶厘不但做了米酒蛋花汤,还指点江柳做了长寿面。


    按照叶厘的标准,这生辰宴有些简陋。


    可对江大河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五斤猪肉,梁二香全炖了下去,肉比菜都多。


    汤汁上那油花多的,若是撇出来,能炒一大锅菜!


    还有长寿面,这种稀罕物,他头一次吃呢。


    香!


    在饭桌上,江纪同他说起明年将田地佃出去的事儿。


    果不其然,他先是纠结、不舍,可没办法呀,他总不能舍了作坊的活儿去种地吧?


    既然小纪让他当地主老爷,那他就佃出去吧。


    不过,就他家的这点地,可称不上是地主,等将家里房子翻修了,那他就买地,当真正的地主老爷!


    他还不忘叮嘱叶厘、江纪:“小纪,你和厘哥儿也要买地啊,先打听着,若是有人卖,那就赶紧买下来。”


    叶厘闻言一笑,解释道:“二叔,我打算先在县城买院子,明年小麦也去私塾读书,他这么小,可能会不适应。”


    “他不适应?是你们俩想多见面吧?”


    江大河眼珠子在他和江纪身上扫了几圈。


    怎么还扯起小麦来了呢。


    江柳闻言忍不住笑,可不是,小麦冤枉!


    可叶厘不觉得害臊,正想要解释,江大河又道:“等天气暖和了,每天让小纪乘车回来就是,你买个牛车,天天去接他,两刻钟就能到家。”


    “哪里就需要买院子了?”


    “院子哪有田地香。”


    年轻人,不懂田地的好哇。


    第86章 江纪回县学 还是先买地吧


    其实江大河是不太敢对叶厘指手画脚的。


    之前叶厘要盖房子, 谁都没商量,说盖就盖了。


    但如今江纪在,还事关田地, 于是他就忍不住想啰嗦几句。


    再者,今个儿他生辰诶, 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叶厘应不会当面撅他。


    于是他就又道:“厘哥儿啊,将院子买回来, 你带着芽哥儿住过去, 吃把青菜都得花钱。”


    “而且, 就你们一大一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还得天天给小纪小麦做饭, 哪有住在家里省事?你说是不是?”


    叶厘笑着道:“可以买着吃。”


    “那得花多少钱?一个拳头大的小肉包子就要三文钱,就小纪那饭量,一顿不得吃十个?”


    “还有小麦,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江大河说着指了指江纪、江麦兄弟俩。


    这兄弟俩面前都放着一个大陶碗。


    碗中是满满的猪肉炖粉条。


    这是他们俩的第二碗。


    以江纪的饭量, 肯定还得再来一碗。


    梁二香瞧见兄弟俩面前的大碗, 这下子也忍不住出言劝:“厘哥儿, 你二叔说的有理,这要是买着吃, 天天得花不少钱。”


    “若是买地,什么都是自家种的,能省不少呢。”


    她这话音落,江大河立马接上:“就是这个理儿, 咱老农民只要手里有地,那就有吃有喝。”


    “哪个地主会亏着?”


    “当地主最不亏了!”


    除了二十年前那场祸事!


    可这种祸事又不是天天有。


    “而且,主要是咱们这边山多地少, 官府又不卖地,这田地也不是说想买就能买。”


    北阳县这边能耕种的田地不算多,这些年来,大夏立朝时分到农人手中的田地,陆陆续续的被集中到了大小地主手中。


    没办法,农人抗风险能力差,若是碰到天灾人祸,想度过去,不是卖地就是卖人。


    就二十多年前,北阳县、还有八仙镇这附近的村落,大半人家都是地主家的佃户!


    自家要么根本没田地,要么田地不够耕种必须得赁地主家的。


    二十年前,流寇杀光了周遭的大小地主。


    这田地又回到了官府手中。


    官府就摸查人口,重新分地。


    但太平盛世,人口增的快,官府手里的田地只分给新生儿,不买卖。


    想要买田地,只能等着别人家卖。


    可就眼下这个年景,天公作美,近几年都是风调雨顺。


    县太爷也清明,没有官逼民反的惨剧。


    因此,想买地,得遇、得等、得碰运气。


    可不是今日想买明日就能拿到。


    江大河之所以啰嗦这么多,就是想让叶厘先把银钱备好,这样若是有人卖地,那随时都能拿出银钱来买。


    叶厘之前对这些不太懂。


    原身不操心。


    他也不关心,反正他靠生意致富。


    此刻听完江大河这一番话,他不由看向了江纪。


    江纪一直都懂这里边的门门道道。


    但是吧,他手里又不是没田地。


    而且,天知道他多想天天与叶厘见面!


    不用行房,只是瞧见叶厘,那他就是高兴的。


    若是能再亲亲抱抱,那他心里铁定乐开花。


    因此,叶厘一提议说要买院子,他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


    多好啊。


    他下学之后直接回家,一推门就能瞧见叶厘。


    再不会跟现在这般,两地分离,叫他们孤枕难眠。


    可现在江大河把这个问题掰开揉碎,让他避无可避,那他……


    他笑着道:“二叔,我觉得还是先买院子好。”


    “为啥?”


    江大河瞪大眼睛。


    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呀!


    梁二香也不解。


    怎么看都是先买地重要呀。


    叶厘同样不知他要说什么,便也瞧向他。


    除了埋头干饭的江芽,饭桌上的人都望向了江纪。


    江纪正了正神色,解释道:“狡兔三窟嘛,咱们在县城安个窝,万一将来有祸事了,也能及时避到县城去,是不是?”


    “……二十年前的那种祸事,怎么可能再来一遭?”


    江大河想要拍桌子了。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可叶厘差点儿乐出声来。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难为江纪能扯出来。


    罢了罢了,江大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反正这会儿是买不起院子的,而且开春之后,只要他想,那日日都能赶着牛车去接江纪回家。


    反正他闲的长毛,就多跑腿吧。


    以作坊的收入,一个月五十两,半年就能攒出一个院子。


    明年入冬时将院子买下来就成了。


    于是他道:“江纪,二叔说的有理,咱们就听二叔的,先将买地的钱留出来。”


    他站到了江大河这边,江纪听得一愣,但很快见他笑盈盈的,便也按下疑惑,顺着他道:“好,就按照二叔说的办。”


    “这才对嘛。”


    江大河脸色好看了些。


    梁二香笑着道:“那明个儿就和族长说说,让他帮忙留意一下。”


    “最肥沃的上等田一亩就得三十五两,但作坊只需运转俩月,你们就能买上三亩。”


    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江家。


    老天爷是真开眼了。


    可叶厘只觉得好贵:“……三十五两?”


    江大河道:“谁让咱们这儿田地少呢,要是碰到有人竞价,那还能更高。”


    北阳县有钱人多。


    抬着抬着,这田地的价格就上去了。


    “慢慢攒吧。”


    叶厘在心中叹气。


    半闲居的生意不错,过几日余采就该把每日的订货量往上提一提吧?


    这两次去半闲居时,他暗中观察了,豆腐泡卖的不错,很多桌上都点了豆腐泡。


    这东西,就该配火锅吃!


    这一顿饭吃到了下午,待结束时,雪已经停了,叶厘江纪领着江麦江芽回家。


    回去的路上,叶厘说了他的打算:明天入冬时买院子。


    江纪听了,应下。


    也是,反正这个冬天是没戏了,明年冬能用上就行。


    梁二香闲不住,准备去作坊那边帮忙。


    不然光切豆腐都需要花不少时间。


    叶阿爹和叶两、刘饴也是这么想的,今个儿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叶阿爹、刘饴想让叶两早些回家,因此吃了午饭就去作坊那边帮忙了。


    叶厘没有过去帮忙。


    家中的核桃粉见底了,江纪手里也不多了,他还准备给鲍北元、江顺两人也送些,这样两人啃油饼时,好歹能喝些热乎的。


    到家后,他让江麦回房读书,他、江纪、江芽三人做核桃芝麻粉。


    三人忙到叶阿爹、刘饴回来,共做了十五斤出来。


    这十五斤分成三份,家里五斤。


    江纪、鲍北元江顺各五斤。


    只是,这时间过的太快了些。


    一眨眼,江纪竟又要回县学了。


    明日的分离让两人心里都有些惆怅,于是进了被窝后,两人侧躺着对视了片刻,随后同时叹了口气。


    这份心有灵犀,叫叶厘脸上有了笑意。


    他伸出手抱住了江纪。


    江纪顺势将他揽入怀中。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之后叶厘道:“待买了牛车,我多去找你,中午咱们俩出去吃饭。”


    这主意好。


    冬日天黑的早,若是叶厘傍晚过去,江纪定然不放心。


    正准备应下,可这时叶厘突然又道:“我若是频繁过去,会不会让你分心?影响你读书?”


    早恋可是会影响学习成绩的!


    就江纪对他的黏糊劲儿,叫他不得不担心。


    “……我只会更加奋发向上。”


    江纪有些哭笑不得。


    “是嘛?”叶厘将信将疑。


    江纪每个月都能给江麦摸底。


    可谁能给他的好相公摸摸底?


    总不能让两年一次的岁考来检验江纪的读书成果吧?


    眼珠微动,他从江纪怀里退出来:“等下次你回来,咱们去拜访韩夫子吧?”


    “去他家中拜访,让他给你摸摸底,如何?”


    “……行。”


    江纪没有反对。


    明年就要送江麦去私塾,多与韩夫子联络感情自是有好处的。


    “届时我再做只麻椒鸡给他送过去,或者,咱们请他去半闲居吃饭。”


    “好。”


    江纪笑着应下。


    虽说,叶厘此举有“不信任”他的嫌疑,可只要叶厘肯为他花心思,那他就是高兴的。


    于是,他不禁捧住叶厘的脸吻了过去。


    如此良夜。


    亲近要紧。


    这般热情,叫叶厘莫名想起中午吃饭时的情形。


    明明平日里瞧着挺聪明的,可为了与他厮守,竟扯出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理由。


    好相公这么“昏头”,他好笑的同时,心中也犹如喝了蜜。


    两人刚才衣衫未解,如今气氛上来了,他们很快将身上的衣物全褪去,享受滚烫肌肤紧贴的美妙。


    浓浓的不舍叫两人吻的难解难分,根本不舍得换其他花样。


    他们要瞧着对方的脸,要吻着对方的唇。


    他们只恨这夜太短,让他们无法用身子诉尽想念。


    反正江纪明日下午才回县学,于是两人又折腾到了夜深,第二天叶厘一觉又睡到快十点。


    这一次,江纪一直守在炕边。


    他一睁眼,瞧见的便是江纪优越的侧脸。


    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皮肤也好,没有什么痘印,真真就似画一般。


    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而后理直气壮的开口:“过来,让我亲亲。”


    江纪原本在看书,闻声看了过来,见他满脸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熠熠,煞是好看。


    两人黏糊一会儿,之后他起床,准备午饭。


    午饭后,江大川、江通、江顺爷仨赶着牛车过来了。


    牛车上还放着江顺的行李。


    江大川要去认认门,见见鲍北元这个雇主。


    在他眼中,江顺到底小了些。


    叶厘江纪还有江麦江芽也坐上了牛车,一行人慢悠悠的出了村。


    雪已经化了,路上有些泥泞,好在这段土路不长,牛车很快进了城。


    不过,尽管叶厘连声说不用,但江大川还是先去买了几包点心。


    这么一购物,等他们到鲍北元那里时,鲍北元已卖完饮子回来了。


    鲍北元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水井、磨房、灶房这些一应俱全。


    正屋三间,鲍北元住住了一间,堂屋待客,另一间用来放糯米、红豆以及其他粮食。


    不过,里边本就有炕,鲍北元已经收拾了出来。


    江顺把被褥铺上去就成。


    江大川瞅了一圈,对这个居住环境很是满意。


    至于鲍北元这个雇主,他也满意,说话温温和和的,一看就是好性子。


    他放了心,叮嘱江顺好好干活。


    他没有多留,他们还得送江纪去县学。


    牛车到县学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当着江大川、江通的面,江纪、叶厘没有依依不舍,两人互相叮嘱几句,而后就江纪就拎着背篓进了县学。


    叶厘盯着他的身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买牛车。


    必须买尽早买!


    北阳县有好几个车行,因此牲畜市场颇为兴旺,不过,叶厘可不懂怎么选牲口,他全权交给江大河,他只负责付钱。


    江纪回私塾的第三日,他便将牛车买了回来。


    家里没有房间安置这头珍贵的耕牛,他将牛车放到了江大河家。


    牛车买回来的第二日,石老爹来了。


    石老爹就是石义的老父亲,之前也就是江纪从府城回来不久,父子俩赶着车过来买了一千个变蛋。


    但石家距离县城远,所在的镇子消费水平不高。


    因此,那一批变蛋直到最近才卖完。


    虽然回款慢,但石老爹确确实实挣了一千文。


    于是石老爹就又过来买变蛋了。


    他家田地多,此次过来,他给叶厘带了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


    叶厘卖给他变蛋,给的是友情价,一让就让了百文利润,他从叶厘这里买一千个变蛋,那肯定能挣一千文。


    只要叶厘一直卖给他变蛋,这样每个月挣一千文,那只需一年,他就能将石义两年的束脩给挣出来。


    再用上一年,还能将下次去府城赶考的盘缠给挣出来大半。


    这叫他如何不感激叶厘?


    所以,此次过来,他特意带了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


    这年头,花生跟水果一般珍贵。


    一般农人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空闲的土地去种这个。


    这一袋子带壳花生虽然才六七十斤重,但也能值个三百多文。


    叶厘不好意思收,有些贵重了。可石老爹非得给,他便又让利五十文。


    这叫石老爹颇为高兴,连声道谢。


    一再说今后若是有用得上石义的地方,那尽管开口。


    其实叶厘还真用得上石义。


    明年江麦进了私塾,那就成了石义的小同窗。


    八岁的娃就要住校,叶厘如何能放心?于是叶厘想托石义照顾江麦一二。


    第87章 日日往县城跑 要发节礼了


    送走石老爹的第二日。


    叶厘便赶着牛车, 同高君一起带着江麦、江芽进城。


    一是去瞧瞧江顺。


    一是去让江纪见见自家的新牛车。


    他们四人吃了早饭就出发,到鲍北元的小院门口时,鲍北元与江顺正在吃饭。


    炸油饼, 豆腐脑,水煮蛋。


    鲍北元给自己冲了碗核桃粉。


    江顺喝的是刚做好的饮子。


    叶厘瞧见这饭食, 颇为满意, 这不比干巴巴的啃油饼有营养?


    就是少了蔬菜。


    但冬天新鲜蔬菜少,一顿不吃也无妨。


    虽说现在有江顺帮忙, 但鲍北元并没有辞了周婶。


    因为半闲居的订货量, 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提!


    这时没有五花八门的饮料, 甜甜的饮子比起传统茶水,更受小孩儿女子小哥儿的喜爱, 因此半闲居的订货量在短短一周内翻了一倍。


    要知道之前鲍北元一天也只做八十多提!


    如此多的量,就鲍北元那个小灶房,可搞不了一锅出。


    而且,人家半闲居晚上也营业, 余采要的是新鲜饮子。


    老顾客也不能丢, 这部分每日的量也有五六十提。


    因此, 鲍北元就上午做一批,下午再做一批。


    上午那一批有一百二十提, 下午的是六十提。


    当鲍北元与周婶出门送货,江顺要留在家里继续忙活。


    不过,虽说现在一日要做二百提饮子,可因为糯米粉交给了磨坊, 羊乳有人送货上门,再加上有江顺帮忙,所以鲍北元比之前要轻松不少, 不再跟个陀螺似的。


    说话间,这简单的饭吃完。


    周婶来了,鲍北元得和她一道去半闲居送货了。


    半闲居开门早,不能耽误半闲居做生意。


    今个儿叶厘赶了牛车过来,自是不能再让他推着独轮车去送货。


    将炉子、铁锅搬上牛车,叶厘让周婶先回家休息,他与鲍北元去了半闲居。


    半闲居经过刚开业的火爆,这几日生意也算稳定了下来,豆腐泡的订货量,也从每日百斤提到了一百三十斤。


    一百三十斤,这差不多是半闲居的极限了。


    半闲居三层共五十多张桌子,中午、晚上两个时段,若每桌食客都点两份豆腐泡,也就是一斤,那么一百三十斤豆腐泡刚好能够卖完。


    但实际上是做不到每桌食客都点上两份豆腐泡的。


    毕竟一份就有三十个。


    量很大。


    而且,来吃火锅嘛,有那么多荤类食材在,即便豆腐泡是招牌,那也只是点缀,一般食客可不会狂炫豆腐泡。


    能将这一百三十斤豆腐泡卖完,靠的是半闲居客流量大,一桌食客走人马上就有新食客落座。


    所以,叶厘也不指望半闲居能订更多的货。


    到目前为止,作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五百七十斤,距离六百斤的目标,只剩下三十斤的空缺。


    这么点空缺,叶厘准备明日亲自带着样品去菜市场推销。


    如今那些小老板们卖的都是成品菜,但肯定有食客想直接买豆腐泡的。


    八仙镇那边,唐鱼早就直接卖豆腐泡了。


    一日能卖出去二十斤左右。


    叶两带回去的那些豆腐泡,只有三分之一做成了红油豆腐泡,三分之二都是直接卖掉。


    他给叶两的是亲情价。


    直接卖豆腐泡唐鱼也有的赚。


    当然,这是明日的事情了。


    这会儿坐在牛车上,叶厘也是想避开江顺,打探打探鲍北元这几日的真实想法。


    毕竟他的初衷并不是给鲍北元添麻烦。


    他坐在车辕上,扭头看了眼正扶着铁锅的鲍北元,道:“要不你也买辆牛车吧,这样能省不少力气。”


    “再说吧,现在这院子没地方养。”


    鲍北元摇头。


    “那小顺他勤快不?有没有吵到你?”叶厘问。


    “挺勤快的,不吵,只要不干活,就回他自己的屋子。”


    “我让他出去玩,他也不肯。”


    有了这话,叶厘就放了心,他笑着道:“就你这个忙碌程度,他哪有空出去玩。”


    从半闲居回去,就得去给老顾客送货上门。


    忙完这两单,回家歇息会儿,就又该去给半闲居送晚上的货了。


    “……那要不我休息一日,带他在县城里玩玩?”


    鲍北元问。


    “可以,人家县学每个月还放三天假呢,你可不能整月无休。”


    叶厘应的痛快。


    这下子鲍北元想挠头了:“那半闲居咋办?”


    “没事,我与余掌柜说一下就行。”


    “况且,这款饮子已经卖了大半年了,老顾客天天喝,说不定有的已经腻了,只是碍于脸面,你主动送上门了,不好不买。”


    为了让鲍北元休息,叶厘又道。


    当然,这理由也不算牵强。


    就算奶茶好喝,那也不能天天喝。


    就算天天喝,那也不能只喝一个品,肯定要换花样的嘛。


    但鲍北元可没想过这个角度,此刻听完叶厘的话,他有些愣:“啊?”


    “难道不是吗?你刚开卖时,是遇见了陈升,他照顾你生意,还拉了好友一起来照顾。对吧?”


    叶厘还记着此事。


    “……对。”


    鲍北元一脸沉思的点头。


    “所以嘛,咱们也适当休息一下,你三天不卖,那原本有些腻的老食客说不定又想这口了。”


    “这就叫欲擒故纵、小别胜新婚。”


    鲍北元:“……”


    他笑了起来。


    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想到陈升等人可能已经喝腻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他不由收了笑,眉毛紧皱。


    “那我下次和升叔说说,我接到半闲居的生意了,以后就不送货上门了。若他们想喝,就来家里找我买。”


    叶厘点头:“可以,或者你三日送一次。但说到底,还是要有新品,不然半闲居的食客喝腻了咋办?”


    鲍北元:“……你说的对。”


    但这个他无能为力。


    只能交给叶厘。


    叶厘最近闲的长毛,能有正事让他打发时间,他挺乐意。


    而且,如此一来,就有正当理由经常往县城跑了!


    很快,两人到了半闲居的后门。


    半闲居已准备开门营业了。


    与鲍北元交接的,是半闲居负责采买的管事,那管事认识叶厘,还与叶厘寒暄了几句。


    管事与鲍北元结算清楚银钱,叶厘没有多留,赶着牛车与鲍北元回去。


    接下来还要给老顾客送货上门。


    但这一趟叶厘就不去了,他该去县学了,不然要错过江纪下课了。


    于是他与鲍北元、江顺告别,和高君江麦江芽赶着牛车去了县学。


    他们来的突然,江纪颇为高兴,领着四人在县学附近寻了个小面馆解决午饭。


    饭桌上,叶厘说起石老爹来买变蛋一事,江纪立马道:“正好,待明年小麦去了私塾,可以托石兄带带他。”


    “比如一起吃饭,顺便指点一下功课。”


    石义人还是不错的。


    朴实,踏实。


    叶厘听了他的话,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昨个儿在上次的基础上又优惠了五十文。”


    “你得空了,和石义一起吃个饭,说说这事儿。”


    江纪应下:“好。”


    江麦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感动。


    心中对私塾的盼望也更多了些。


    之前,他对私塾虽然向往,但也有对陌生地方的忐忑。


    一旦去了私塾,可是要住一个月才能回家的!


    但没想到,厘哥早就为他打算好了。


    厘哥真好!


    待回了家,小家伙背书更加认真了。


    他已经开始学《千字文》了,比起《三字经》,这本可太难了。


    第二日,当叶厘赶着牛车进城推销豆腐泡时,他和江芽都留在了家里。


    他要背书。


    江芽要过滤豆渣。


    没了两个小电灯泡,哪怕今日又是在小面馆吃的饭,但叶厘心中依旧是甜的。


    这算单独约会呀。


    第三日,叶厘又带着豆腐泡进城了。


    顺便与江纪又吃了饭。


    当然,这两日他也干正事了,余下的三十斤豆腐泡,他成功推销了出去。


    豆腐泡在北阳县已有不小的名气,他在城西的菜市场寻了六个小老板,这六个小老板都愿意在自家的摊子上/铺子里出售豆腐泡。


    每人五斤的量,一日卖完不要太轻松。


    第四日,他还得进城。


    六个小老板的位置只有他知道,他肯定要给负责送货的员工指指路。


    目前,作坊里负责送货的,是早上磨豆子的那八位。


    他们排班,轮流送货。


    指完路,他又去了县学。


    别说,自家买了车子就是好。


    就是这车子是敞篷的,每次出门他都得裹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为了见江纪,大冬天的,他可不受这份罪。


    第五日,他又又又进城了。


    这次的理由是核桃粉不多了,他得做一些。


    转眼江纪回县学都有十日了,上次带的五斤核桃粉,快见底啦。


    核桃粉做完,还得再送去县学,所以第六日他还是再跑一趟。


    但这一次,江麦、江芽跟了去。


    江麦在读书一途上遇到的困惑太多。


    江芽是想大哥了。


    而且江福正、江满堂也一并进城了。


    因为明日是冬至,叶厘与他需得买节礼。


    按照作坊一开始定的规矩,这样的节日,作坊给每人发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猪肉。


    江福正原本想买两头猪宰了,这样省钱。


    可是,部位不同,不好分。


    每个人肯定都想要五花肉,即便多给排骨,那心中也不一定会乐意。


    发节礼本是喜事,若是由此生了怨,那就是不值当了。


    于是叶厘就拍了板,还是去县城买肉吧。


    每人五斤五花肉或后腿肉,作坊里的员工数是二十八,不过,江大川的生辰就在后日,也就是冬至第二日,因此得多买五斤。


    再加上叶厘自家也要包饺子,所以今日要买一百五十斤的肉。


    还有大米,这个野枣坡是真没有,必须得买。


    每人五斤,再加上江大川的生辰贺礼,共一百四十五斤。


    但面粉已经准备好了——江福正带人在作坊里磨的。


    反正作坊里的石磨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一斤面粉是七文钱,一斤小麦却是五文钱。


    一斤差两文,五斤就是十文。


    作坊二十八人,若是自己磨的话,那就能省下二百八十文!


    既然能省,那就不能当冤大头。


    江福正让叶厘从乡亲们手里买了小麦,他领着人将这些小麦磨成了面粉。


    磨出来的麸子还能喂猪,这不比直接买面粉强?


    进了城,五人先奔去菜市场。


    跑了好几个肉摊,这才把肉买齐。


    而后又去买大米。


    从粮铺出来,江福正、江满堂没有急着回村。


    他们父子俩同叶厘一道去了县学。


    因为叶厘悄悄拜托了江福正,让江福正父子俩与他一起回去,省得江麦的心理阴影发作——原身是真打算卖了江芽的。


    江麦没成年之前,他是决不会单独与江麦、江芽出门的。


    他这一番心意,让江福正有些动容。


    其实江福正都快忘了此事,但谁知他一直记着。


    于是,江福正就以想感受县学的威严为由,赶着骡车一并去了县学给江纪送核桃粉。


    江纪下了课,直接奔向县学门口。


    出了大门,瞧着满车的肉和大米,他脑中不由想起上次叶厘在作坊发工钱的画面。


    当时只给八个人发了工钱,但在场的每人都喜气洋洋。


    若是给全作坊的人发节礼,那只会更热闹!


    可惜,大夏立朝之后,冬至虽仍是重要节日,但朝廷却是不给官员放假了。


    教谕、学正正常办公上课,身为学生的他,哪能回家。


    瞧着叶厘被寒风吹得有些红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请假的心思压回去。


    罢了,学习要紧。


    叶厘为了与他吃顿饭,日日顶着寒风出门,他唯有认真读书,才能不负这份情意。


    于是,他解了江麦的疑惑,收了叶厘的核桃粉,然后叶厘、江福正几人就走了。


    不过,明个儿叶厘来给他送饺子。


    想到明日的见面,他脚步轻快的回了县学。


    另一边,当叶厘、江福正将两车肉、大米送到作坊时,作坊的员工竟然全都在。


    大家伙儿知道他们俩去买节礼了,饭后就来了作坊,伸着脖子盼啊盼,盼的脖子都酸了,终于将肉和大米盼回来了!


    第88章 发节礼 过冬至


    其实, 此刻豆腐泡已经开炸了。


    十二口灶前都有人。


    余下的人三三两两坐在灶前,一边闲聊一边烤火。


    但一瞧见江福正、叶厘赶着车进了作坊,所有人, 包括负责炸豆腐泡的,比如张拾、吕大娘等, 都从灶棚涌了出来, 一脸热切的看向叶厘、江福正。


    还招呼他们去灶前烤火。


    张拾站在最前头,他热情道:“冷不冷?厘哥儿, 要是冷去灶棚, 火烧得旺呢。”


    “拾伯, 我不冷。”叶厘笑着摇头。


    “竟然都在啊?”


    江福正从骡车上下来,扫了一圈, 有些意外。


    张拾一边往骡车上瞄,一边笑着道:“这不是新鲜嘛?活了几十年,头一次碰到免费领肉的好事。”


    待看到背篓里那些红白相间的猪肉,他的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度, 还拍了下大腿:“哎哟!真买回来啦?!”


    他急走几步来到骡车跟前, 骡车上放着五个背篓, 一百五十斤肉,全在这五个背篓里。


    背篓旁还放着一袋子大米。


    但大米可比不上肉精贵。


    张拾盯着这五个背篓, 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怕江福正数落他,他定然要挨个摸摸。


    好多肉啊!


    别的员工见此,也忍不住上前将骡车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 眼里的热切,比起张拾只多不少。


    但叶两、叶阿爹、江大河几人则是站到了叶厘跟前。


    他们已经领过一次工钱了,此刻稍显淡定。


    叶厘刚才急着回村, 只买了几个饼子让江麦江芽还有江福正父子俩垫肚子,叶阿爹听了这话,便匆匆回家做饭。


    叶阿爹以为叶厘会在县城解决午饭,就没留饭。


    叶厘没急着走,待会还得分肉呢。


    江麦江芽想看热闹,两人留了下来,站在牛车上看着围着骡车的众人。


    至于江芽的那份节礼,叶厘已折算成铜板给了他。


    相比较大米,还是肉的吸引力更大。


    而且,这场面难得。


    于是叶两、江大河几人也挤进人堆里。


    众人脸上都挂着笑,还有些感慨。


    这人啊,只要活的久,那真是什么新鲜事都能见到。


    他们这些小百姓,从来只有他们给官府、给地主交粮交钱的份,可现在,竟然能从作坊免费领米面肉。


    这事儿新鲜的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吕大娘喜不自胜,指着离她最近的那个背篓道:“哎哟,都是好肉,瞧瞧这膘厚的,拿去包饺子都不用放油了。”


    江荣就站在她身边,闻言点头:“可不是,能包三顿饺子了。”


    “嗐!小荣啊,日子不一样了,哪用这么节俭啊?包两顿,吃个痛快!”


    吕大娘一脸不赞同。


    站在吕大娘另一侧的牛双全闻言,忍不住道:“还是一半包饺子、一半包包子比较好,许久没吃肉包子了。”


    野枣坡有两户异姓人家,牛双全便是其中之一。


    “咦?是啊,白面肉包子也很久没吃了。”


    吕大娘听的不由点头。


    虽说这半年来日子好了,可她家用钱的地方也多,明年要盖房子,那不得花一大笔银子?


    况且,想吃顿好的,那是真的贵。


    一斤面粉,能擀七八十个饺子皮,可一个壮汉真若敞开肚子吃,那一顿就能将这些饺子吃完。


    她家快十口人,一顿饺子所用的面粉,最起码得有三斤。


    即便麦子是自家的,可以自己磨面粉,但若是换算成铜板,那这一顿光面粉的花销就得十五文。


    饺子馅的花销也不少,蔬菜是自家的,但肉得花钱买。


    稍微带点肥的,一斤就得十八九文。


    如此一来,即便只买一斤肉,可加上面粉的支出,那这一顿饭就要花三十多文。


    若是买两斤肉,那就要五十多文了。


    她家可舍不得这样吃。


    不过,日子到底比从前好了,即便节俭,她家一个月也会吃三次肉的。


    每次买上一斤,要么配着菜炒一炒,就着玉米饼子吃。


    要么做成玉米面肉包子。


    主要是吧,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缺鸡蛋,都日日吃鸡蛋了,那吃肉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白面饺子、包子,她家是真的许久没吃了。


    要不,真就一半包饺子一半包包子?


    反正还能领五斤面粉。


    如吕大娘这般,在场众人都已经在商讨这五斤肉该如何吃了。


    江福正听着众人的议论,他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好了好了,都回家拿盆拿袋子,现在就发东西。”


    不等众人欢呼,他又指着灶棚道:“炸豆腐泡的先把火给停了。”


    豆腐泡事关作坊信誉,可不能给炸糊了。


    张拾、吕大娘等人闻言,急急应好,忙去了灶棚。


    余下众人则是高高兴兴的回家拿盛肉盛米面的器具。


    江福正让江满堂回家,将秤拿来。


    又指挥江大河、江通把放到小屋子里的面粉抬出来。


    最后,他还去灶棚,将用来切豆腐的案板搬到了骡车上,准备用来切肉。


    很快,作坊外响起了脚步声以及欢声笑语。


    免费领米面肉,这可是大事。


    众员工回到家将此事一说,每户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想亲眼瞧一瞧这大场面。


    其实,非员工的村人,刚才就想来作坊这边的。


    可江福正不准闲杂人等出现在作坊,于是刚才非员工的村人都留在家中等待。


    现在这些非员工的村人过来看热闹,但他们也只敢站在作坊门口。


    直到江福正对他们招了招手,这才欢欢喜喜的踏进作坊。


    村子小,不一会儿回家拿器具的员工就都回来了。


    江福正点了点人数,发现没有缺人,就让员工们在两辆车子前排队。


    非员工村人则是站在队伍两边。


    江福正负责称重。


    他的大儿子江丰登、二儿子江金玉、小儿子江满堂给他打下手。


    排在头一个的便是张拾,他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个小陶罐、一个麻布袋子。


    江福正负责切肉,他拎着菜刀问:“要五花肉还是腿肉?”


    “五花!”张拾指着边边上的那个背篓,答的响亮。


    这背篓里的那块五花肉,肥肉多,瘦肉少,包饺子不要太香。


    江福正闻言,就把那个背篓里的大块五花肉放到案板上,他估摸着重量切了一块,用秤一称,只有四斤六两。


    他就又切下一小块,凑足了五斤。


    秤压的不算高,江福正并不因张拾是他堂哥夫就多给一些。


    张拾早知江福正的性子,他一脸高兴的将肉接过去放到了篮子里。


    这时,江丰登用木瓢将大米舀到一个布袋子里。


    舀完递给江福正,江福正挂在秤上一称,正好五斤。


    江丰登便将袋子里的大米倒进张拾所带的布袋中。


    接下来是面粉……


    如此这般,由威望最高的江福正负责称重,确保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每个人领完三样便离开队伍。


    至于江大川,他一人领了两份,后个儿是他的生辰。


    这一幕,叫众人看的又羡慕,又期待。


    一共二十八人,叶阿爹的那份由叶两代领,队伍缩减的很快。


    不一会儿,这些东西就全发完了。


    拿到东西的众人,并没有急着回去,他们留在作坊,等着江福正说几句。


    但江福正向来不爱啰嗦。


    他将秤放回骡车上,扫了一圈,瞧着一张张笑脸,他咳了一声,严肃道:“大家伙儿都看到了,叶厘说发节礼,那就是真的发。”


    “所以,这作坊不仅仅是叶厘的,还是大家的,只要这作坊运转一天,那大家就能拿工钱,就能拿节礼。”


    “这作坊,就跟田地一样,只要不出意外,那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


    江大河立马大声回应。


    他一起头,余下众人纷纷开口,的确就是这个理儿啊。


    只要作坊在一日,那月月保底能拿一两八钱的工钱,这可比种地来钱多来钱快!


    作坊是比家中田地更珍贵的传家宝啊!


    江福正瞧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点头。


    他又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既然大家明白这个道理,那今后就好好遵守作坊的规矩,像是偷懒啊、糊弄啊这些,决不能出现。”


    “一旦出现,我可是要撵人的。”


    “该撵该撵。”


    江大河忍不住又接话。


    反正他不能忍受这种行径。


    损的可是小纪的生意啊。


    其他人早就知道江福正的性子,之前学做变蛋时,江福正已经给过他们黑脸了。


    因此,这会儿他们连声道不敢。


    江福正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虽说这作坊的收益,叶厘拿了大头。


    可村人也受益了。


    大大受益。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一二十年后,家家户户都是地主老爷!


    这么好的事儿,旁边村子的人羡慕得找他好几次了——他这个里长,管着周边几个村子,那几个村子的人,对着变蛋、作坊羡慕得流口水!


    所以,野枣坡的人,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般想着,他看向一旁牛车上的叶厘:“厘哥儿,你有什么要说的没?”


    “没有没有。”


    叶厘忙摇头。


    有江福正在,他只等着数钱就行了。


    江福正见状,便对众人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杵在这儿了,散了。”


    “炸豆腐泡的几个,别回去了,接着干活。”


    耽误了这么久,今日又要拖到很晚了。


    于是众人散去。


    非员工离开作坊。


    负责炸豆腐泡的那十二人,又回到灶前。


    叶厘拎上自己的五斤肉,打算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


    刘饴叫住他,要他把叶两以及叶阿爹的那两份米面肉带回去。


    “不用,让大哥带回家吧。”


    叶厘摇头。


    他今个儿特意买了五斤肉。


    “让他带一份回去就行,包的饺子足够爹还有小文、鱼哥儿吃。”


    “现在我们俩都在你这里吃饭,这些东西,自是该交给你。”


    就叶两那饭量,就江家的伙食水平,刘饴真不好意思让叶两把三份节礼都带回叶家。


    可叶厘皱眉:“饴哥,你说这话就太生分了。我亲大哥亲哥夫过来给我帮忙,我能不管饭?”


    刘饴笑道:“你当然得管饭了,但我们俩也不能日日空着手过来吧?”


    看叶厘还要反驳,他忙又道:“好了好了,这么点东西,不值得推来让去,你就带回去吧。”


    “多包些包子,带去县城给小纪吃,让小纪也乐呵乐呵。”


    “今个儿这么热闹他却看不到,可惜了。”


    此话一出,叶厘不由想起刚才江纪那副“身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样子。


    他挑了下眉:“好。”


    借着这个理由,他又能日日往县城跑了。


    他笑眯眯的调转车头,坐上牛车出了作坊,先将两份米面肉送回家,而后他将牛车牵去了江大河家。


    梁二香、江柳、江榆、江大河都已回了家,她家四人都在作坊干活,刚才领了四份节礼。


    这么多肉,梁二香准备现在就切下来一块剁成馅,今晚包饺子吃——包饺子无需发面,方便。


    不只是梁二香这般想。


    村中其他人家也这么想,五斤肉的确多,再往里切点白菜、萝卜,那最后的馅料不得做出十斤来?


    这肯定要吃两顿呀!


    与其将肉挂起来留到明天吃,不如今晚先吃上一顿解解馋。


    于是,很多人家都响起了剁肉的声音。


    叶厘闲来无事,也拎起菜刀剁起了肉馅。


    不过,当他家吃晚饭时,这些做了饺子的人家,都特意端了一碗过来,叫他尝尝他们的手艺。


    叶厘感动。


    但他家没有冰柜。


    而且,接下来几日他家也要包饺子包子,所以,他意思性的夹了几个尝尝味,余下的全让乡亲们又带了回去。


    吃了晚饭,他撸起袖子和面,准备明天既包饺子,也包包子。


    冬天温度低,面团不好发酵。


    将面和好,他把面盆端回卧房放到了炕上。


    有明日见面这件事吊着他,他睡的香、起的早。


    翌日上午,他领着两个小家伙一通忙活,待叶两来了,他就揣上一陶罐饺子、几个包子准备出门。


    江芽也想去,小手抓着他的袖子道:“厘哥,我也好想大哥啊。”


    叶厘微微一笑,道:“乖芽芽,今个儿我与你大哥要约会,不能带你呀。”


    “约会?”江芽有些懵,小脑袋歪了歪,听不太明白。


    叶厘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道:“就是增进感情,等你长大有了喜欢的小男孩儿就懂了。”


    一旁的叶两:“……”


    江麦轻咳一声,走过去抓住江芽的小手:“芽哥儿,厘哥与大哥有正事要做,过几日咱们俩再跟着厘哥一起去找大哥。”


    江芽年纪虽小,可并不傻。


    快六岁的他,听得懂叶厘的话。


    不过,到底年纪小,他还不知道羞涩。


    听了江麦的话,他瘪瘪嘴巴,放开了叶厘的袖子。


    叶厘见状,便伸手捏捏他脸蛋:“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有了这句,他稍微开心了些。


    也是,昨个儿才见了大哥,现在还是选择好吃的吧。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着道:“厘哥,还有二哥的,要买两份哦。”


    叶厘乐:“放心吧,少不了小麦的。”


    嗯……既然小家伙这么懂事,那今个儿他再从半闲居打包一些食材回来。


    他已经想好啦,今个儿入城后,他先去半闲居订三楼的包厢,而后再去县学接江纪。


    三楼的包厢是全封闭的,隐私性还成。


    当然,他也不干啥。


    但之前去找江纪时,他们俩都是在小饭馆里解决的午饭,大庭广众之下,别说搂搂抱抱了,连手都没摸过。


    今个儿进了包厢,最起码能拉拉手吧?


    想到江纪,他不再耽搁,赶着牛车出了村子。


    进城后,他直奔半闲居。


    半闲居已经开门营业了。


    不过,今个儿是冬至,要吃饺子,虽说半闲居也提供饺子,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回家。


    因此,这会儿半闲居的生意颇为一般,一楼竟是空空荡荡,一桌食客都没有。


    他找张副掌柜预定了三楼的包厢,之后他直奔县学。


    但等他和江纪回到半闲居时,一楼竟快坐满了。


    第89章 吃火锅 与余采喝茶


    叶厘把牛车交给店里的伙计, 让伙计牵去后门。


    他与江纪进了半闲居。


    来到柜台前,张副掌柜瞧见他,立马笑盈盈的道:“叶夫郎, 您二位先上去,我这就让伙计先把鱼锅端上去。”


    “还有, 刚才您走得急, 我没来得及说,今个儿凡是在店内用餐的, 每桌都送一份豆腐泡饺子, 有猪肉、羊肉两种馅, 不知您二位要哪一种?”


    “咦?豆腐泡饺子?”


    叶厘诧异。


    江纪也有些意外,豆腐泡还能做饺子?


    张副掌柜笑着解释:“是东家的主意, 他前两日就在店内、门口宣传起来了。这不,到了饭点,不少食客都过来尝鲜了。”


    “哎呀,那余掌柜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呀, 别出心裁!”


    怪不得一楼竟快坐满了。


    余采做生意是真的有一套啊。


    说实话, 他真没想到豆腐泡还能切碎了做成饺子馅。


    既然碰上了, 那肯定是全都要。


    他道:“那我能不能要个两掺,猪肉、羊肉各来几个?”


    “当然可以, 您二位先上去,伙计稍后就将饺子送来。”


    张副掌柜指了指楼上。


    “那谢谢掌柜了。”


    叶厘说着,与江纪走向楼梯,直奔三楼。


    三楼的包厢是用木板隔出来的。


    包厢与包厢之间隔的有两米远, 里边空间也不小,有个七八平,中间是一张圆桌, 墙壁上挂着字画,布置的颇为用心。


    叶厘拉着江纪坐下,而后他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边是一个小陶罐和一个布袋。


    陶罐里装着饺子。


    布袋里装着包子。


    虽然包裹外边包了一层棉被褥,可冬日气温低,这饺子、包子都已经凉了。


    叶厘道:“你晚上让膳房的师傅给热热,现在别吃了。”


    江纪看了眼陶罐,发现最上面的那个饺子是个不太规整的小包子,他笑着问:“这个小包子是芽哥儿包的吧?”


    “对,今个儿他和小麦包了不少。”


    叶厘点头。


    “那待会在锅里涮几个,豆腐泡饺子也就是尝个鲜,肯定还是你们包的更可口。”


    “咦?嘴巴吃蜂蜜啦?”


    叶厘挑眉。


    “你尝尝?”江纪也眉梢微挑。


    可谁知叶厘立马摇头:“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我可是正经人。”


    “……你别说,你特意来三楼,只是想涨涨见识。”


    江纪指了指跟小房子一般的包厢。


    “对呀,乡下人嘛,就是想瞧瞧三楼的包厢长什么样子。”


    江纪被他气笑,正准备一把搂过他,可这时,外边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木地板,响动大。


    江纪只得先将手臂放下,不过口中却道:“你且等着。”


    叶厘闻言乐:“等什么?”


    “下次我回家你就知道了。”


    江纪看向眼前的桌面。


    不等叶厘有所联想,门口响起伙计的敲门声:“客官,鱼肉锅子来了。”


    江纪喊了声进,包厢门被推开。


    四个伙计进了来。


    一个拎着炭火。


    一个抓着纸笔菜单。


    一个端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鱼肉锅子。


    还有一个端着碗筷、热布巾。


    叶厘让伙计直接将炭火点上。


    他与江纪快速点了菜,又拿热布巾擦手。


    等伙计离开,两人不再打情骂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两人都饿了。


    冬季不好捕鱼,眼前这鱼肉锅,是由三条一斤多的鱼制成。


    雪白的鱼肉泡在红通通的汤汁里,引得叶厘忍不住咽口水。


    他好久没吃鱼了。


    鱼小,鱼肉块切的就大。


    江纪用捞勺给叶厘捞了两块鱼腹肉,他自己则是捞了两个鱼尾巴。


    “你也吃鱼肚子呀,在咱们家,好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吃。”


    叶厘道。


    “这里就咱俩,不用做给小麦、芽哥儿看。鱼尾巴又不能扔掉,我吃吧。”


    江纪摇头。


    这话说得叶厘心中甜滋滋,他道:“江纪。”


    江纪扭头看过去。


    下一瞬,他的脸被一双熟悉的手捧住,紧接着,熟悉的唇落了下来。


    这个吻蜻蜓点水,叶厘一触便离,他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吃饭吃饭,别耽误你下午上课。”


    江纪:“……”


    他嘴角压不住:“你不是正经人吗?”


    “谁让你长的好,对着你我也可以不正经的。”


    叶厘挑着鱼肚子上的大刺,头也不抬的道。


    江纪嘴角翘的更高:“给我灌迷魂汤是吧?”


    叶厘问:“那你喝不喝?”


    江纪点头:“多来点儿,只一句根本品不出味。”


    这下子叶厘也乐了:“美得你,快吃饭,再说下去,真要耽误你下午上课了。”


    “不会的,今个儿过节,学正也要回家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


    江纪摇头。


    今日县学里的人,凡是居住在县城的,基本上都回家了。


    “那给你热几个饺子。”


    叶厘说着,从陶罐里夹出几个饺子放到了火锅里。


    这香辣鱼有汤底,饺子泡进去正好。


    这时,外边又有脚步声传来。


    伙计们来送他们刚才所点的食材了。


    这些食材又摆了满桌,大部分都是肉,小部分是蔬菜。


    还有一碗豆乳米麻薯。


    吃不完的,叶厘可以打包带回去。


    那一盘子豆腐泡饺子也端了上来。


    一共十二个。


    饺子是生的,食客们得自己煮。


    为了节省时间,叶厘干脆把锅里的鱼肉都捞了出来,而后让伙计加汤,他下入食材。


    这样等他和江纪将鱼肉吃完,锅中的食材也沸腾了。


    三条鱼,除掉头和尾巴,没多少肉。


    只能垫垫肚子。


    叶厘夹了一大筷子羊肉片放到江纪碗中,好相公刚才只吃鱼头鱼尾巴了,这会儿可得多吃些肉。


    当然,还有豆腐泡饺子。


    豆腐泡切的很碎,与猪肉混在一起,勉强能吃出豆腐干的口感。


    不算惊艳,但也不难吃,毕竟是大厨调的馅料。


    江纪只尝了个味,他将叶厘捎来的饺子吃了大半,事实证明,还是叶厘包的饺子更合他口味。


    于是这剩下的豆腐泡饺子,叶厘准备带回家去。


    叶厘这种煮火锅的方式,大大缩短了这顿饭的时间。


    吃饱之后,叶厘、江纪两人拿着勺子,慢悠悠的用那碗豆乳米麻薯溜溜缝。


    碗不大,两人几勺子下去就见了底。


    叶厘将勺子放下,道:“喝久了,还真有些腻,是得出新品了。”


    江纪将最后一口喝完,也放下了勺子:“有思路了吗?”


    叶厘摇头:“没呢,最近几天光琢磨着往县城跑了。”


    江纪一听乐了,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叶厘早就想这么干了,闻言从凳子上起身,抬腿一跨,他便坐到了江纪的双腿上。


    江纪双臂环着他的背,一本正经的道:“沉迷美色,的确耽误正事。”


    “……不要脸。”


    话是如此,但叶厘还是忍不住伸手捧住了江纪的脸。


    见江纪笑盈盈的,眸子清亮,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朝江纪的唇吻去。


    江纪抱紧他,待双唇相触,就撬开他的牙关,舌伸入他口中,勾着他的舌加深这个吻。


    两人刚喝了饮子,口中都是甜的。


    但这份甜不及他们心中的甜。


    分居两地小半个月,终于又能抱着对方、吻着对方,这一刻的满足,心中的满盈,可不是一起吃顿饭就能达到的。


    虽然两人都穿着厚棉衣,但唇舌和呼吸是缠一起的,这份亲昵,足以缓解这十余天的想念。


    江纪吻的轻柔,没去撩拨叶厘的敏感点,因此,这个吻虽绵长,但结束后叶厘依旧生龙活虎,气息平稳。


    叶厘环着他的脖颈,有些疑惑:“你刚才让我等着,我还以为你会亲得我喘不过气。”


    “这里又不是咱们俩的卧房。”


    江纪说着挑眉,凑近抵着他额头轻声道:“再者,一个吻算什么等着?这账,咱们到炕上算。”


    叶厘:“……”


    他乐了起来,低声问:“好相公,你打算如何算?”


    “叫你一觉睡到中午?”江纪问。


    这话瞬间叫叶厘想起上次这人回来的头一晚。


    那晚做了三次,最后那次他半睡半醒,整个人是困倦的、疲惫的。


    可脑子里保留着一丝兴奋。


    再加上江纪的动作有些缓,搂着他一下一下,撞得他犹如躺在水面上,舒服坏了。


    想到当时的滋味,他身子不由扭了几下,好想!


    可好相公要上学。


    上学!


    十八岁的读书郎,脑子里装满这种事儿,总有种负罪感。


    他幽幽叹口气,轻声道:“江纪,咱们这样贪欢是不是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严肃。


    江纪自然也想起了那一晚的情形,但他摇头:“咱们算什么贪欢,一个月也就月末聚几日。”


    “以我这个年纪,不是正常?”


    叶厘:“……”


    对哦。


    他是拿上辈子的思维,觉得十八岁就该好好读书。


    可在这里!


    这个年纪的人已成了亲,过夫夫生活天经地义呀。


    他笑了起来,瞧着江纪近在咫尺的唇,他笑着道:“好相公,那我等着哦。”


    说罢,不等江纪回答,他就吻了上去。


    十八岁的相公,这会儿不好好享受,那什么时候享受?


    江纪不知他心中的那点小纠结,以为他是怕耽误自己读书,于是这一吻完毕,江纪又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学习。


    叶厘没说不信。


    但心中还是决定这个月末去拜访韩夫子。


    两人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内容是昨个儿的发节礼,这事儿讲完,他们也该走了。


    叶厘喊伙计上来打包没吃完的食材。


    江纪将叶厘带来的没吃完的饺子、包子拎上。


    夫夫俩下楼,一同去柜台前结账。


    虽然半价,但这一顿饭还是花了八百多文。


    要不是有作坊在,即便半价,叶厘也不敢经常过来。


    两人付了银钱,正准备出门等伙计把牛车牵过来。


    这时,一辆有些豪华的高大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一直跟在余采身边的那个婆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余采来了。


    既然碰上了,自是要打声招呼。


    叶厘与江纪出了半闲居的门,江纪拎着背篓站在门口,叶厘朝着余采的马车走去。


    不过,只走了两步,他就顿住了脚步。


    因为余采并没有下马车。


    虽然那婆子将马凳放到了车辕下,但余采只是坐在马车门口,怔怔的瞧着半闲居的匾额,脸上挂着明显的迷茫。


    显然,余采有心事。


    叶厘眨了眨眼,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那婆子却是轻声道:“采哥儿,叶夫郎来了。”


    这一句叫余采回了神。


    余采顺着婆子所指瞧见叶厘,他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好意思:“叶夫郎,刚才想事呢,走神了。”


    “没事,我扶您下来吧?”


    叶厘走过去道。


    “不用,让王嬷嬷扶着我吧。”


    余采轻轻摇头。


    他又看了眼半闲居大门上挂着的匾额,抿了下唇,他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站定,他瞧向叶厘,笑着道:“叶夫郎,这顿饭可吃的满意?”


    “满意,来了就能吃上鱼肉锅,还有独特的豆腐泡饺子。余掌柜,这半闲居既面面俱到,又别出心裁,生意想不好都难呐。”


    叶厘笑着道。


    这话听得余采脸上有了笑。


    可不是,他为了半闲居,真真费了不少心思。


    他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不过,他其实不缺钱……


    想到刚才在饭桌上的争论,他又抿了下唇。


    王嬷嬷瞧着他,不由道:“采哥儿,要不您与叶夫郎进店内坐会儿?”


    进店内坐会儿?


    余采脸上闪过犹豫,他与叶夫郎不熟。


    再者,人家或许有事呢。


    可王嬷嬷又道:“您与其闷着,不如与人说说话。”


    余采心中一动。


    想了想,他问:“叶夫郎,你待会有空闲吗?要不要进店喝杯茶?”


    “可以,除了将江纪送回县学,我没旁的事的。”


    叶厘点头。


    余采闻言轻笑:“好,那你去送吧,我在店里等你。”


    他倒是想遣伙计去送。


    可明显叶厘、江纪黏糊得不得了,所以他就不揽这个活儿了。


    于是他与张副掌柜打了声招呼,让叶厘待会来了后,直接去后院找他。


    这时,伙计也把牛车牵过来了。


    叶厘就先去送江纪。


    牛车走出去老远,江纪终于开了口:“余掌柜找你会有什么事?若是麻烦,你就推了吧。”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干,我去当一当知心哥……知心弟弟。”


    叶厘紧急改了口。


    他这个身子才十七岁,比余采小了八岁。


    江纪:“……天黑的早,你还是早些回去。”


    “放心吧,我知道的。”


    叶厘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县学门口,距离上课还有一刻钟,江纪又叮嘱了叶厘几句,这才进了县学。


    叶厘赶着牛车,回了半闲居。


    张副掌柜瞧见他,亲自领着他去后院。


    半闲居的后院,被一道墙隔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院子。


    大的是半闲居的后厨、库房。


    小的是余采的办公区,有两间屋子,一般伙计不能踏足。


    叶厘到时,余采正坐在屋内饮茶。


    桌上还摆着好几碟点心。


    见他进来,余采一边招呼他坐,一边为他倒茶,又指着桌上的点心道:“随便尝尝,是店里厨子做的,还算可口。”


    叶厘摆手:“刚吃了饭,不饿,喝口茶就行。”


    “也好。这是雨前毛尖,你尝尝。”余采指着茶盏道。


    “我见识少,品不出这茶叶的三六九等,若是说不出好话,余掌柜您可别怪罪。”


    叶厘端起茶盏笑着道。


    余采闻言摇头:“怎么会?说起来,我长你几岁,你喊我采哥吧,总是您、您的,听着怪生分。”


    叶厘闻言,从善如流的点头:“好的,采哥。那你喊我厘哥儿吧,还是这三个字听着顺耳。”


    说着,他抿了口茶水。


    茶水微烫,香味清幽。


    明显比他买的普通茶叶要好上许多。


    他不由问:“采哥,这茶叶得多少钱一两?”


    余采道:“这茶叶不算顶级,但也要七百文一两。”


    “七百文,一两?”


    叶厘眸子瞬间睁的老大:“那岂不是七两一斤?”


    他摇头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喝树叶子吧。”


    余采被他的反应逗笑:“以作坊的收入,喝得起的。”


    “用钱的地方多嘛,我打算明年在县城买个小院子呢。”


    余采闻言,不由叹道:“你们夫夫的感情可真好,真难得。”


    他说着,脸上又闪过迷茫:“厘哥儿,与喜欢的人成亲,感觉很好吗?”


    “很好,特别好。”


    叶厘点头,语气坚定。


    余采闻言,叹了口气:“我阿爹也这么说,他说与我爹也是有过幸福日子的,虽然事后知道是假的,但最起码当时是高兴的。”


    叶厘:“……吴伯伯,是想让你成亲?”


    艾玛,那之前他分析错了呀。


    他以为吴家人不想让余采成亲的。


    余采轻轻点头:“对,我阿爹觉得,我总不能一辈子闷在家里,该走出去做些事,或经历些愉快的事。”


    “他已经托我爹帮我打探合适的人选了。”


    “今个儿中午,我哥从县学回家得知此事,他不同意,就与我阿爹起了些争执。”


    但他自己是迷茫的。


    恐惧,这当然有。


    可叶厘、江纪这般的感情,他也偷偷羡慕。


    唉。


    第90章 余采的择偶要求 叶厘有合适的人选


    “采哥, 我觉得吴伯伯的想法很好诶。”


    叶厘按下惊讶,认真道。


    这里又没有游戏、影视、网文、短视频等娱乐方式,他上辈子时, 只觉得一日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玩,放假几天不出宿舍那是常态。


    可现在, 只要江纪不在家, 那他觉得一日十二个时辰真他么的长。


    家中太无聊了,他宁可日日顶着寒风去找江纪。


    他都快闲得长毛了, 更别说余采这个自小吃喝不愁、不用为生计烦忧的人了。


    而且, 余采已在家中闷了二十年了!


    是得走出家门, 去经历些愉快的事。


    至于会不会重蹈吴夫郎的覆辙,那就看吴家人的选人眼光了。


    余采听了叶厘此话, 有些意外:“你觉得我阿爹的想法好?”


    “对。总是待在家里,没意思,我天天往县城跑,只是为了和江纪吃顿饭。”


    看余采眸子一下子睁大, 叶厘笑着解释:“村里冷清, 不好打发时间。江纪算是我最大的乐子。”


    余采:“……”


    这说辞, 既新鲜,又叫他心中有些躁动。


    他左腿撑着地面, 稍稍挪了挪身子。


    可不是,他待在家里,的确没事做。


    从前,他还有玩伴。


    能一起相约出门逛个街, 或互相登门做客。


    但从十年前开始,他的玩伴陆陆续续的成亲,于是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看了无数的书籍。


    也绣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还尝试养花、种菜、做美食。


    闺阁里的小哥儿嘛,除了这些,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今年初夏,他阿爹突然说,自年后,一整个春天,他出门的次数十指可数。


    这实在是可怕。


    他又不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他阿爹说,不能让他这样静悄悄的枯萎。


    于是鼓励他出来开个店。


    如今,他真将半闲居开起来了,每日盘账、处理各种杂事占据他不少时间。


    他一下子充实了许多。


    他大哥觉得,他这样就很好。


    独当一面,有自己的事业。


    可他阿爹觉得,这样不够。


    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只当一个东家一个掌柜。


    他该经历更多愉快的事。


    比如:成亲。


    这件事好吗?


    看叶厘、江纪,自是好的。


    而且他阿爹还鼓励他,不,准确来说,是诱惑他,说可以为他寻一个好人。


    人心易变,无需看得长远,当下愉快,将来好聚好散即可——若好人变心,那他可以和离回吴家。


    他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就他这个样子,哪里能奢求一辈子。


    能有一时的顺心、愉悦,那就不枉折腾这一遭了。


    可他也惧怕成亲所带来的改变。


    比如融入一个新的环境。


    比如不能成功和离。


    可此刻,听得叶厘此话,他好心动。


    他心中躁动!


    他太无聊了。


    他也想乐一乐。


    而叶厘将他这反应收入眼中,心中明白,便道:“但成亲呢,很容易遇人不淑,所以吴伯伯需得好好把关。”


    “采哥,吴伯伯是想托余县尉为你寻什么样的人呢?”


    提及此事,余采白皙的脸庞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


    他瞧向自己的右腿:“厘哥儿,你应清楚我家的那点事儿,就我这个情况,还能寻什么人家?”


    “条件好的,瞧不上我。”


    “瞧得上我的,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是想走捷径。”


    “我阿爹要求不高,读过书,家风正,人好就行了。”


    说罢,他又抿了下唇,也不去瞧叶厘,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和叶厘不熟。


    这个话题有些亲近了。


    可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寻何人诉说心中的憋闷。


    与他一起长大的几个玩伴,孩子都跟江麦、江芽差不多大了。


    这些人如今被家中琐事、孩子缠身,甚少能跟从前似的,他可以不打招呼就直接登门叨扰。


    而且,即便见着面了,聊着聊着,话题总会拐到男人、公婆、孩子身上。


    这些话题,他无所谓喜不喜欢,对方愿说,他也能听。


    再加上他的几个玩伴都不希望他孤独终老,因此这些话题也能延伸到他身上。


    但正因为此,刚才从家中出来,他虽然心中憋闷,却不知该去寻谁。


    无论找谁,他都能想象得出对方是何种语气以及要说什么。


    都是老生常谈。


    是以,马车最后又来了半闲居。


    不想,却碰到了叶厘。


    之前他去野枣坡订货时,已提前托人打探了叶厘的基本情况。


    说心里话,他是佩服叶厘的。


    一个毫无根基的乡下夫郎,不足一年便创下这么大的产业,比他厉害多了。


    而且,即便成亲大半年了,瞧着依旧有朝气、鲜活。


    很难得。


    也叫他很向往。


    因此,刚才王嬷嬷提议请叶厘进店喝杯茶,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他与叶厘不熟,骤然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叶厘不知余采所思所想,他听了余采这话,不由道:“采哥,你性子好、家世好、长的好,这是多大的优点啊。”


    “吴伯伯这要求简单了些。”


    读过书,家风正,人品好。


    就这要求,从私塾里扒拉扒拉,不难找啊。


    比如鲍北元。


    虽然两人年纪差的有些大,可鲍北元本人是很不错的。


    想到此,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双臂搁在桌上,好奇的瞧向对面的余采,问道:“采哥,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问的直接。


    余采更不自在了,他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道:“问这个做什么?”


    “打探打探嘛,我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叶厘解释。


    “……”


    犹豫一瞬,余采轻声道:“不嫌我,能照顾我些。我性子闷,他……话多些比较好。”


    他到底抱了些期望。


    如他阿爹说的,不能这样孤寂、安静的犹如后院一棵默默无闻的树一样,悄无声息的过一生。


    哪怕结果不好,至少明白那些愉快、热闹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给了回答,叶厘却是难住了。


    能照顾自己一些?


    很明显,余采这是期望对方能强壮些,毕竟余采腿脚不方便,两人独处时,最起码得抱得动、背得动余采吧?


    但鲍北元吧,马上十七岁的人了,可因为这大半年伤心过度,身子骨消瘦了不少。


    至于话多。


    这一项鲍北元就更不符合了。


    鲍北元只想静静。


    想了想,他道:“采哥,依我说,不妨去私塾看看。”


    私塾?


    余采轻轻摇头:“私塾的学子都是奔着大前程去的,娶我这样的,即便没那份心思,也会背上攀高枝的恶名。”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功名,就跟他爹一样,翻脸犹如翻书,那是轻轻松松。


    毕竟他爹总有从县尉一职退下来的时候。


    他哥也只是个秀才。


    真做了官,届时为了面子,肯放他和离吗?


    “可是,采哥,如果不找书生,与你年龄相当的,那都有娃了呀。”


    “也就私塾里的书生,因为全家托举他一人,所以耽误了婚事,直到二十岁以上还没有婚配。”


    余采听了,咬了咬唇,脸上闪过几分羞赧:“习武的也有这样的。”


    习武的?


    叶厘眨了眨眼,是走余县尉的路子,从千户所里选当兵的?


    还是镖局的镖师?


    不过,余采还真是喜欢强壮的,不喜欢书生啊。


    想了想,他道:“采哥,按我说,还是多看看,不要有偏见,北阳县这么大呢,总能寻一个合心意的。”


    其实他就知道一个书生,是江纪的同窗,也就是与江纪同一日进县学的彭秀才。


    此人前几年就中秀才了,可惜家贫,而普通秀才进县学读书,一切费用自理。


    束脩、房租、饭钱,还有笔墨纸砚的开销,林林总总加一起,这可不是小数字。


    于是此人在村中开了私塾,又给人抄书,忙活了几年,这才攒够银钱与江纪同一日入学。


    入了县学后,此人也没停下挣钱的脚步,一边读书一边打各种零工,与江纪从前的处境很像。


    于是江纪就稍稍关注了一下。


    彭秀才也是二十多岁,尚未婚配。


    但江纪对这人了解的不多,他知道的就更少,像是人品、长相这两个最最关键的点,他更是一无所知。


    因此这会儿他也不好开口,只能笼统的这般劝一劝余采。


    但显然余采对书生没有兴趣,他道:“好,我记下了。若是我爹那边没合适的人选,那再考虑书生。”


    叶厘见状,只得道:“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劝余大哥改了想法,这样以后能省去不少争执。”


    提及此事,余采有些烦恼:“我哥有些固执,而且,他觉得当年是他没护好我,心中对我有愧。”


    “他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只要嫁人,那就是吃苦受罪去了。”


    “……这是亲大哥,不是亲大哥说不出这么有理的话。”


    叶厘听得忍不住点头。


    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而且,现在余采明显是想成亲的。


    于是他笑着道:“采哥,我有一句,你或许可以拿去劝劝余大哥。”


    “什么话?”余采好奇,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去。


    “就是……你问他愿不愿做和尚。他若不愿,那就不能阻你去试试。”


    余采:“……”


    话糙,但理不糙。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他笑着道:“厘哥儿,的确是你脑子好使。”


    叶厘笑:“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我几乎天天在半闲居的,你若是得空,可一定要来坐坐。”


    余采认真道。


    他眼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反正我经常去找江纪吃饭,届时我拐来坐坐。”叶厘应下。


    “你们俩干脆日日过来得了,随便吃,不用掏钱,我待会儿就交代一下张掌柜。”


    余采不由道。


    叶厘闻言笑:“天天吃这么油腻的,对身子不好。不过,有采哥这话,我定然时常过来,到时候采哥可别嫌我饭量大吃的多。”


    余采听了这话,笑着道:“你一人怎么算饭量大,带上你相公还有家里那两个小的才勉强算得上。”


    叶厘:“芽哥儿要是听了这话,肯定高兴的蹦起来。”


    “哎,这小家伙儿的确可爱,这样吧,你给他带几包点心,都是店里厨子做的,味道还成。”


    余采说完就喊隔壁的王嬷嬷过来,要她去后厨打包几包点心。


    他一番心意,叶厘没有拒绝。


    “过两日我就带芽哥儿过来,让他亲自谢谢采哥哥。”


    “沾你的光,我这个年纪,还能当他哥。”


    余采笑道。


    他比江芽大二十岁呢。


    “采哥,你可不老,长的也好,搁人堆里一眼就瞧见了,芽哥儿喊哥哥是应该的。”


    真的,余采过了年也才二十六。


    搁他上辈子,这不是风华正茂?


    余采听了此话,心中的喜悦更多。


    他爱听叶厘讲话!


    于是,直到王嬷嬷将点心打包好送了过来,他也不舍得让叶厘走。


    他又拉着叶厘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送叶厘出门。


    叶厘心中也高兴。


    不错,以后再来县城,有地方打发时间了。


    他赶着牛车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天快黑了。


    江芽瞧见背篓里的火锅食材还有好几包点心,的确高兴极了。


    得知点心是余采送的,他便嚷嚷着要亲自去谢谢采哥哥。


    明日他也想去县城!


    不过,叶厘又拒绝了他。


    明个儿叶厘可是有正事的,他要同江纪打探一下彭秀才,可不能带着江芽这个小电灯泡。


    但他也答应江芽,过两日就带他去半闲居。


    他说话一向算话,得了他的承诺,江芽满意了,高高兴兴的捧着点心跑去找江麦了。


    于是,次日,又是叶厘一人去的县城。


    这一次因有正事,他没带包子饺子,在县学门口等了片刻,待江纪出来,两人就坐上牛车去了他们最近常去的那家面馆。


    中午,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小面馆人多耳杂,叶厘就只说想给人做媒,让江纪打探一下彭秀才的为人。


    叶厘没说要给何人做媒,可江纪多聪明呀,联想到他昨个儿下午的去向,于是江纪朝叶厘挑了下眉,应道:“放心,我会细细打探的。”


    叶厘见他懂了,就笑着道:“那你先说说他模样如何?”


    若是太丑,那就不用打探了。


    “很周正,浓眉大眼的。”


    江纪道。


    这话听得叶厘放下心来:“那你上心一些,该问的问清楚。”


    “这是自然。”江纪点头。


    余掌柜本就很倒霉了,还是县尉之子,这媒得谨慎一些。


    正事儿说完,面也端上来了。


    江纪要的是肉丝面,不但是大份的,还特意多加了二两面和肉丝。


    面条这种快碳饿的快,尤其江纪动的还是脑子。


    所以得多吃肉,这样碳水、脂肪和蛋白质都有了。


    就是少了绿叶菜。


    叶厘吃的是汤面,大冬天的,喝点热的暖和。


    一顿饭吃完,夫夫俩又坐了会儿,然后叶厘将江纪送去县学。


    明日还要见面,两人也没在这种场合上演离别大戏。


    但最近吃的全是面食,叶厘就道:“要不,我明个儿蒸些米饭吧?再焖个红烧肉。”


    江纪已经下了牛车,闻言虽然心动,但却摇头:“会凉掉的。”


    “我将小炉子带来,一路用炉子温着。”


    叶厘道。


    “不可,这样你太累了,况且大冷天的,你还得早起,明天咱们寻个小饭馆吃米饭就是。”


    江纪摇头。


    “那明个儿我看看情况吧。”


    叶厘没给准话。


    江纪点头,不过还是叮嘱他别忙活。


    两人互相交代几句,之后叶厘挥了下鞭子,赶着牛车离去。


    他走出去老远,江纪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县学。


    他大步流星,走的快,因此没注意到从道路另一侧走来的彭秀才。


    彭希明将最后一口玉米窝头塞入口中,他抬手使劲捋了下心口。


    这窝头是他下学之后匆匆回租住的地方蒸的。


    昨夜为了赶工,他挑灯抄书。


    今早又送去书铺结账。


    于是这窝头只能留到中午蒸。


    不过,今日的窝头有些干巴,吃的快了,噎得慌。


    见叶厘赶着牛车拐上横街,他收回视线,掩下脸上的羡慕,也快步进了县学。


    膳房里免费提供热水。


    他得去打碗热水。


    刚才水桶里的水不够了,而院子里又有其他人在打水,为了节省时间,他就没去排队打水。


    于是等窝头蒸好,锅底的水几乎熬干了。


    无水可喝,那他只能指望膳房的热水了。


    他直奔膳房而去。


    用膳房的碗打了碗热水,他坐在桌旁吹着慢慢喝完。


    这时,上课的钟声响起。


    他赶紧朝讲堂跑去。


    唉!


    他什么时候也能遇见江纪夫郎那样的好人。


    他不想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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