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江大河向江柳认错 房子竣工


    江大河被巨大喜悦冲昏的脑子, 好一会儿之后才稍稍降温。


    这一降温,他察觉到了不对。


    不年不节的,又没发生什么大事, 小纪为何突然说这个?


    他不由问:“小纪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了?”


    江纪就等着他问呢。


    江纪解释:“二叔, 自是有喜事要与你说。”


    “叶厘打算拉上咱们家的人, 建一个豆腐泡作坊,到时候你、二婶、小柳、榆哥儿都可以来干活, 一日最低也有三十文的工钱。”


    “三十文?这么高?!”


    江大河惊呼。


    而且, 这个豆腐泡作坊也令他震惊。


    他这侄夫郎竟然要招更多的人来做豆腐泡?


    果然是能不知会小纪就要盖房子的人, 有魄力!


    唉,侄夫郎能干成这样, 幸好小纪成了秀才,不然在家里指不定要被压成什么样呢。


    他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就在心中盘算起了工钱。


    一人三十文,那四人一日就是一百二十文!


    好多钱!


    的确是喜事, 能让他一家四口都有这么高的工钱, 这么好的活儿, 在县城都不好找!


    但是,这工钱太高了。


    他也知道豆腐泡的制作流程, 因此他道:“都是自家人,不用给那么高的工钱,这活儿又不重。”


    “嗯……小柳、榆哥儿将来得嫁人,两人得给自己攒嫁妆, 高工钱拿就拿了,但我和你二婶没有用钱的地方,不用给这么多。”


    说到嫁妆, 他不由双手叉腰,脸上露出笑来:“小柳过了年就十七,你也是秀才了,咱们是不是该给她说亲了?”


    “看看大通他们三兄弟,各路媒人登门可勤快了,要不让媒人也给小柳留意留意?”


    “以咱们家现在的条件,肯定能给她挑个好的,说不定还能嫁去县城!”


    江纪听了此话,很是欣慰,他二叔终于能为小柳、榆哥儿想想了。


    他笑着道:“正是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才给得高。而且,小柳她打算招婿,给的工钱越高,那愿意上门的小伙儿就越出众。”


    “……招、招婿?”


    正沉浸在喜悦里的江大河愣住。


    “是的,她想招婿,招一个勤快本分的,到时候夫妻俩给你和二婶养老。”


    想到江柳这些年受过的苦,江纪抿了下唇,这么好的闺女,既然从前他二叔看不到,那现在他得解释清楚。


    “她其实早就存了招婿的念头,但以咱们从前的条件,她能招到什么样的男人?因此,尽管推磨的活儿很累,但她还是咬牙扛了过来。”


    “因为她想挣钱,她想有招婿的本钱。”


    “她虽不是男儿身,可她为你和二婶、为这个家做的,一点儿都不比儿子少。她情愿赔上自己的一生,也要留在这个家给你和二婶养老送终。”


    “二叔,她此举不是想证明什么,她就是孝顺,愿意赔上自己的一生来孝顺你和二婶。”


    江大河:“……”


    他脑中不由闪过这大半年来,每天清晨来送江柳上工的情形。


    他每日将人送到后,与叶厘或江纪拉几句家常就走了。


    而在他们说话间,江柳总是默默的去灶房拎出泡好的豆子,然后开始推磨。


    他很少见到江柳推磨推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


    但是,每到农忙期,江柳用板车拉着麦子、玉米等粮食回家。


    独自扛着一麻袋粮食装车、入库。


    还有灌溉时,她用扁担挑着水桶跑了一趟又一趟……


    这些活计,每一个都能让她累得汗流浃背、直不起来腰。


    江柳累成这样,他也心疼的。


    虽然他盼儿子想儿子,可江柳也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好女儿,还自幼听话懂事!


    但他没有办法。


    家里穷!


    要养着江麦江芽,还得给江纪攒银子,他怕江纪钱不凑手,书没办法读下去。


    他也没有长子,这些活儿,只能落到江柳这个长女身上。


    可江柳不但没喊过苦累,还心疼他与梁二香,手里刚攒了银钱,不存着置办嫁妆,却是要买骡车!


    原来他的小柳早就生出了招婿的念头……


    以他家从前的条件,愿意上门的,哪有好的?!


    小柳的确是打算委屈自己一辈子来给他养老……


    他这么好的闺女,这么好的女儿!


    一时间,感动、懊恼、愧疚、后悔等情绪在他心口交织冲撞,令他不由自主就红了眼。


    “她、她也是个好的,她从小就懂事,可我、我没办法啊……我说那些话……”


    他抬手抹抹眼,没再说下去。


    他一个男人,膝下无子,将来小柳、榆哥儿都嫁了出去,等他和梁二香干不动活了,生病了躺床上不能动了,那时谁能给他们一碗热饭?


    他们夫妇很可能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然后病死在床,直到尸体都臭了才有人发现!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恐惧!


    他特别恐惧!


    因此,他才会口无遮拦,当着江柳、江榆的面,肆无忌惮的说着那些伤人的话。


    他只顾着他的恐惧了……


    想到这些年的表现,后悔的泪花从他眼里涌出。


    他抹了下眼,垂着眼不说话。


    江纪见此,立马道:“二叔,小柳不怨你,更不恨你,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从前,咱们穷,很多事都没有办法。但今后不这样了。”


    “今后你和二婶等着享福就好了。”


    “我是支持小柳的,嫁的再好,那也不如留在咱自家过的顺心。届时你和二婶住哪里都成,甭管是我、叶厘,还是小柳夫妇,都会好好给你和二婶养老,让你们安度晚年。”


    “这多好啊。”


    这多好啊。


    听着这四个字,江大河想要笑。


    可不是,这多好啊。


    之前他一直恐惧无人养老,恐惧了十多年,可谁知不但大侄子要给他养老,小柳也要招婿给他养老!


    他一下子有了两个选择,这叫他如何不高兴?


    他咧开嘴,准备笑,可嘴角还没扬起,眼泪就又冒出来了。


    他、他对不起小柳啊!


    眼泪啪嗒嗒的掉,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江纪,心里难受的厉害。


    江纪轻叹一声,道:“二叔,我去堂屋拿钱,很快就来。”


    让他二叔一人冷静冷静吧。


    他抬步出了灶房,先洗了手,而后才去西屋,推开门,只见叶厘正在桌前翻看他的日记。


    他一边朝叶厘走去一边道:“不是看了很多遍了?”


    “打发时间嘛。”叶厘扭身看向他:“二叔生气了吗?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没有生气,这对他来说是喜事,从恐惧到一下子有两个选择,他很高兴。你多虑了。”


    江纪在叶厘跟前站定。


    上午时,他趁着喝水的间隙,与叶厘讨论了下该如何同江大河张口。


    叶厘觉得江大河会生气,因为这算是多年掏心掏肺成了空——他不用给江大河养老了,江大河在他们兄弟三人身上白付出了。


    但他觉得不会,不至于。


    虽说江大河这些年的掏心掏肺的确是有目的的。


    可他们本就是亲叔侄,哪怕没有养老这个目的,江大河肯定也愿意给江麦江芽一口饭吃。


    就是可能不如现在尽心。


    但江大河本质是善良的、质朴的,从前他爹还在时,两家关系很不错的。


    再者,也不是多年付出成空,若江大河愿意跟着他和叶厘过日子,届时他与叶厘江麦江芽住在新房子里,江大河、梁二香可以住到堂屋这边。


    不过,堂屋这三间屋子年份久了,住不了多少年。


    可等豆腐泡作坊搞起来,只需运行两个月,就可以再攒出一笔盖新房子的钱。


    只要江大河、梁二香愿意住过来,那他就再盖新房。


    他二叔的付出,并没有成空。


    叶厘好奇问:“一点气都没有?”


    “没有。”江纪摇头。


    “那你是如何与他说的?”叶厘继续问。


    “就是先从豆腐泡作坊说起……”江纪简单讲了讲。


    叶厘听得恍然:“走煽情路线啊,你这感情牌打的好,怪不得。”


    “煽情?感情牌?”江纪挑眉。


    “咳,不,你是鞭辟入里,一语中的。高手。”


    叶厘朝他竖起大拇指。


    江纪:“……”


    他抬手捧住了叶厘的脸,先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下叶厘的鼻子,而后才道:“我的好夫郎,我又不打算推卸责任,二叔不会生气。”


    “他这些年虽爱嚷嚷,可待小柳榆哥儿不坏。”


    叶厘听了这话,也挑眉。


    这是隐晦的劝他不要戴有色眼睛看江大河。


    其实他也没有。


    主要是吧,这事儿看上去会显得江纪在推卸责任一般,因此他担心江大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可刚才江纪的重点是江柳的孝心和不易,现在江大河感动、愧疚得哇哇哭,肯定顾不得这一点儿了。


    至于冷静之后。


    他们夫夫又不打算推卸责任,只要让江大河感受到他们的诚意,江大河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想到此,他就抱住江纪的脖子,也放软了语气道:“我的好相公,那我错了,我不该恶意揣测二叔的反应。”


    江纪闻言笑:“不用认错,没到这地步。”


    但话音落,他忍不住去吻叶厘的唇。


    在这件事上,他与叶厘虽有分歧,但无争执。


    这种状态,实在是令他愉悦。


    叶厘不知江纪心思,但他这个人一向是有错就认。


    既然他揣测错了,那道歉就是了。


    此刻,见江纪吻过来,他就笑眯眯的与江纪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待结束后,两人位置调换,江纪坐在高凳上,他坐在江纪腿上。


    瞧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眉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江大河需要时间去平复情绪,他们就说起了闲话,亲亲我我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传来江大河的喊声,两人这才从高凳上起身。


    江纪去五斗柜底层拿钱,而后两人一同出了堂屋。


    江大河已收了泪,但眼还是红的。


    他接过两贯钱,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出了院门。


    他刚走,江麦、江芽就拖着干柴回来了。


    两人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晚,自是江麦要抓着弹弓打鸟,可惜运气不好,今日又是一无所获。


    江纪招呼他们俩给叶厘打下手做午饭,他自个儿则是又拎起了瓦刀。


    这一次,他上了江通所在的那个脚手架。


    叶厘晚上要召开三家会议,他得和江通提前说说作坊的事儿。


    另一边,江大河到了家中,梁二香正在做午饭。


    江柳、江榆两人坐在堂屋门口做袄子。


    瞧见他进门,江榆神色如常的喊了声爹,并问他今天怎回来的这么早。


    江柳没有开口,只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心中更愧疚了。


    看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他拎着铜钱,朝江柳走去:“小柳啊,是爹对不住你。”


    一句话,听得江柳立马站起身:“爹?”


    一旁的江榆有些纳闷,将手中的针放了下来。


    江大河来到两人跟前,离得近了,江柳、江榆都瞧出来他刚才哭过。


    江榆正想要开口问,他先一脸内疚的开了口:“小柳、榆哥儿,我之前说的话,你们俩别放在心上。”


    “是爹错了,之前再担忧,也不该常常唠叨,这事儿怎么着也怪不得你们俩身上。”


    “你们放心,我今后再不会说那些话了,这些年,是爹对不住你们俩,你们别恨我。”


    “养你们,跟养……不,是比养儿子强,毕竟照你们厘哥说的,很多儿子都是娶亲之后忘了爹娘!你们比这种儿子强!”


    江榆:“……”


    他一脸震惊的看向江柳。


    这啥情况?


    他爹中邪了啊?!


    但江柳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柳鼻子一酸,也想哭了:“爹,我和榆哥儿没恨过你的。”


    她爹也就是嘴巴上爱叨叨,实际行动上,对她和榆哥儿不打不骂,甚至连训斥都没有。


    虽然看重她纪哥、小麦,但也不会把好东西都给他们而她和榆哥儿没有。


    像是家里买了肉,她爹娘宁愿一口不尝,也要确保他们小的能吃上。


    所以,这么些年来,她虽然委屈过哭过怨过,但真没恨过。


    她要是恨,那也不会想要招婿非得留在这个家。


    旁边的江榆,虽然听不太懂自己姐姐与亲爹的对话,可他也的确没恨过,因此他忙也道:“爹,我也没恨过你的!”


    “就是……你和姐咋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江大河听了江柳、江榆的回答,心中既高兴,又内疚,他就解释道:“你姐想要招婿给我和你娘养老,我这才发现这些年我错的厉害。”


    “招婿?!”


    江榆听得一愣。


    听到动静,正站在灶房门口观察的梁二香也惊住:“小柳要招婿?!”


    ……


    江大河直到申时才赶着骡车回来。


    他将骡车停在院门口,拎着刚才买的糕点糖果干果进了院子。


    满满一背篓,共花了七百多文。


    其中花生最便宜,他买了不少花生。


    叶厘已经炸完了豆腐泡,正在炸面果,见他拎着背篓进了灶房,就道:“辛苦二叔了,快歇歇,吃个面果吧,刚出锅的。”


    江大河把背篓放到饭桌上,摆摆手道:“不吃了,在家里吃过饭才去的县城。”


    “榆哥儿见小柳要招婿,嚷嚷着也想招婿,这一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因此现在才回来。”


    “榆哥儿也想招婿?”叶厘惊讶。


    “可不是,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话是如此,可江大河脸上已带了笑。


    若江榆也招婿,那就又多了一个人给他养老!


    这叫他如何能将嘴角压下去?


    刚才赶着骡车进城,他偷偷笑了一路!


    叶厘看出他的好心情,就也笑着道:“二叔,榆哥儿才十四,他想招就招呗,咱给他慢慢挑。”


    “等豆腐泡作坊运转起来,他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再加上变蛋的收入,肯定有俊小伙儿愿意上门。”


    这话听得江大河忍不住呲着大牙乐。


    可不是,就小柳、榆哥儿的条件,一般小子他还真看不上!


    于是他道:“俊的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挑壮一些的,能干活!”


    叶厘闻言乐,顺着他道:“对,俊的没啥用,还是壮的好,咱们就挑壮一点的。”


    既然说起作坊,他就问:“二叔,那你和二婶、小柳榆哥儿都愿来做工是吧?”


    “愿意,怎么不愿意?这活儿肯定得咱自家的人来干。”


    江大河点头道。


    “好,那傍晚下工后,你和大通哥、大伯他们先别走,咱们商议一下,若是没其他问题,那等新房盖好,就接着盖棚子。”


    叶厘道。


    “没问题!”


    江大河应下。


    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尽早开工。


    多干一天活儿,就多拿一日的工钱!


    他现在不觉得三十文工钱多了,想给小柳、榆哥儿招到出众的小伙儿,以他们家目前的财力,远远不够!


    他得多攒些钱!


    江大河如此想,江通一家子也如此想。


    江通家新盖了房子,将那王姓木匠赔的银子几乎全投了进去,家底一下子空了,这心里可太慌了。


    要不是有变蛋顶着,他们三兄弟还真不好说亲。


    可变蛋真的不费力气不费时间,还得花上半个月才能变现,这期间,他们只能全家一起做风铃。


    这小东西简单,卖的也快,攒上几十个交给叶两,两三日就能卖完。


    而且,虽说那个王姓木匠就在镇上,但上次闹的太大,那个王姓木匠即便看到了商机,也不敢轻易仿制。


    因此,这门生意还是很有钱途的。


    不过,等入冬后,没了外地商旅,那这门生意就不好做了。


    现在有个作坊能让他们一家子都稳定挣钱,他们特别愿意!


    两家都愿意,于是傍晚的三家会议很是顺利,一刻钟就完事。


    江通家盖新房时,将从前的院子扒了,腾出来不少还能再利用的土砖。


    只靠着江通家的那些土砖,差不多就能将棚子盖起来。


    这种土砖家家户户都会做,没有成本,只费人工。


    叶厘原本打算的就是在村中找乡亲们买,花不了几个钱。


    如今江通非要免费给,叶厘就笑眯眯的收下。


    第二日,上梁仪式结束后,叶厘在人群中叫住江福正,他和江福正说起了作坊的事。


    江福正一听,也很是高兴,冬天找活儿本就不易,如今不用出村就能日挣三十文,还是围着油锅炸东西,不费力也不冷!


    这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看叶厘三家的男丁都忙着盖房子,腾不出人手,于是他就招呼自家人上山去砍树,好助力叶厘盖棚子。


    叶厘这边,大梁一上,接下来的进程就快了。


    众人只花了两日,就将屋顶给盖好了。


    至此,房子主体部分算是完工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水泥、乳胶漆,因此,墙壁方面就算完事了。


    接下来只需要将地面平整一下,那就能垒炕了。


    给地面铺砖,这算小活儿,用不上泥瓦匠和小工,自家人慢慢搞就成。


    他们家人多,房子又不大,因此,两日后,五间屋子的地面都铺上了青砖。


    接下来,垒炕师傅可以进场了。


    这个也快,都是多年的老师傅了,经验丰富,而且叶厘的要求也不离谱,就是比寻常的炕大了点,没什么难度。


    垒炕师傅干活时,江家众人则是在新房西边盖起了棚子。


    不过,这炕还没垒好,棚子也未完工,一场秋雨就先落了下来。


    雨不大,但断断续续下了两日,还伴着小风。


    小风将门前的枣树叶子吹落了不少。


    等天气再放晴,太阳威力大减。


    冬天要来了。


    叶厘很庆幸,幸好房子已盖好了。


    接下来就是多买木柴,好准备过冬了。


    第72章 搬新房 鲍北元、江柳不合适……


    说起木柴, 以叶厘家如今的用柴量,若是不让木柴沿着院墙堆满墙根,那叶厘肯定不安心。


    而且, 两个作坊棚子里也能塞些木柴,省得下雪之后染上潮气不好烧。


    煤炭也要买些。


    比起木柴, 煤炭自有便利之处, 煤炭配上炉子,那随时都有热水用。


    这样再有客人过来, 也能很快就喝上热茶。


    以叶厘如今的财力, 还是烧得起煤炭的。


    于是, 他就想沿着两个作坊棚子,再搭一个棚子, 专门放煤炭。


    他也不多买,先买个两千斤吧。


    江纪听完他的计划,支持归支持,但建议他先将豆腐泡推销出去再说。


    这花销也忒大了!


    是要将家底掏空啊。


    推销豆腐泡也简单, 一开始叶厘的打算是他亲自进城推销。


    不过, 上次岳老板来买变蛋时, 村人尝了变蛋瘦肉粥,他们再给县城的饭馆送变蛋时, 就叮嘱这些小老板有空了来野枣坡学做粥。


    但当时凉拌变蛋卖的挺好,因此就无人过来学做粥。


    前几日叶厘和江福正说起作坊一事,江福正立马就想到了这一点儿。


    反正这些小老板得过来学做粥,可以趁着他们学做粥时推销豆腐泡, 这样就省得叶厘再往县城跑了。


    此法甚好,叶厘也不想进城干推销。


    正好,如今气温下降, 这些小老板也该来学变蛋瘦肉粥的做法了。


    最先来的是龚力生。


    雨停的第二日下午他就来了。


    自打入秋,炒凉粉的生意逐渐恢复,可凉拌变蛋的销量没有下降太多,因此,龚力生挺忙的,即便早知道变蛋瘦肉粥的大名,但一直没学。


    顾不上做!


    直到前两天下雨,凉拌变蛋的销量陡降,于是雨一停他就来了。


    如今,他在凉粉铺附近租了个独院,将他双亲、娃,以及两个弟弟都安置了进去。


    一开始卖凉拌变蛋,他给两个弟弟发工钱。


    后来,他两个弟弟开始单干。


    但他是做大哥的,还继承了凉粉铺,况且,照如今这个势头,干上几年就能买院子,所以这租金就由他一人付了。


    牵涉到买院子大业,生意不好他心焦!所以他跑的最快。


    他还买了一整个猪后腿,有二十来斤。


    这么大一条后腿,叶厘看他拎进院子,忙道:“生哥,你随便割两斤肉就成了,干嘛买这么多肉。”


    龚力生笑呵呵的道:“也不多,随便一炖就没了。”


    只靠变蛋,他已攒出了几十两的身价,如今要学做粥,他可不好意思拎着两斤肉上门。


    “那成吧,你先坐,我去喊大哥来炸豆腐泡,我去做粥。”


    知道龚力生忙,叶厘也没和他客气。


    龚力生点头,跟着他往院子西边走。


    五间新房已经盖好。


    大棚子也快收工了,江纪正和叶家父子仨搭棚子顶。


    江大河、江通进城买买石磨、铁锅了。


    瞧见他来,几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之后叶两从棚子上下来,准备去炸豆腐泡。


    而叶厘则是挽起袖子搬出小炉子做粥。


    他就忙回了灶房前准备搭把手,这可是正事。


    他还带来了鲍北元的消息。


    上次鲍北元走了后,转眼就过去半个月,这期间叶厘、江纪忙着盖房子,顾不得去找他,只能托龚力生关注一下他。


    鲍北元上次回了县城,先去凉粉铺和龚力生打了招呼。


    龚力生恰好前一晚去找他,结果没寻着人,正急呢,得知他是病了一场,不禁又惊又怕。


    自那之后,龚力生就叮嘱他,只要出摊,那日日都得来凉粉铺这边转悠一圈,好确认他平安无事。


    他应的爽快,没有敷衍。


    之后他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大婶给他打下手,天气转凉,他的饮子生意依旧红火,每日给固定的食客上门送货,这就能卖掉一大半。


    余下的去凉粉铺附近转悠一下,也很快就能卖完。


    得知鲍北元的日子回归正轨,叶厘还有一旁的叶两就放了心。


    就这说话间,小铁锅里的米汤已经开始沸腾了。


    叶厘站在炉子旁,拿着勺子来回搅动,水放得少,他怕糊锅。


    想起鲍北元打算成亲一事,他就问龚力生:“生哥,小元有没有与你说他想成亲?”


    “他要成亲?”


    坐在炉子前负责烧火的龚力生吃了一惊。


    叶厘便笑着解释:“当日他病得……所以,他就托我给他留意留意。我认识的人不算多,生哥,你也帮着留意一下吧。”


    “好啊!”龚力生喜的不住拍大腿。


    这小子想通了就成!


    “他读过书,性子也好,虽说没宅没地,可他有积蓄,靠着饮子一个月也能挣好几两!”


    “我一定给他寻个门当户对的!”


    “我和江纪也这样想的,其实他条件不差。”


    叶厘点头。


    其实,鲍北元托他留意合适人选后,他生出过撮合鲍北元与江柳的念头。


    江柳虽没读过书,可完全符合鲍北元的要求,勤快能干贤惠。


    但是,鲍北元之所以生出成亲的念头,是想让鲍父在地下安心,他要给鲍父守孝,守足三年,如今才过了大半年。


    两年后的事,这真不好说。


    于是他就没和江纪提这茬。


    现在更是得知江柳要招婿,若鲍北元做了上门女婿,那不得把鲍父气活过来?


    因此还是罢了,就让鲍北元慢慢寻吧。


    说完鲍北元的事,叶厘又提起了豆腐泡。


    既然龚力生都上门了,那他肯定要推销一下。


    龚力生虽说不做小炒、炖菜,但可以学叶两卖饼夹菜呀。


    炒凉粉那铁板,太适合做饼了。


    当然,若实在是忙不过来,那就做成红油豆腐泡串,好让食客配着炒凉粉、粥一起吃。


    龚力生听完叶厘的话,略一犹豫就点了头:“成,到时候我先买上几斤试试。”


    他也知道叶两的生意不错。


    “好嘞,等作坊运转起来,那我就将货送过去。”


    叶厘很开心。


    以作坊目前的人手来说,每日做上二三百斤豆腐泡就是极限了。


    北阳县这么大的市场,那些卖变蛋的小饭馆,每家每日买上三五斤,轻轻松松就能每日的产量分完。


    事情果然也如叶厘所想的那般,凉拌变蛋的销量一陡降,这些小老板就急了,很快就来了野枣坡要学做粥。


    叶厘就趁机给他们推销豆腐泡。


    这些小饭馆,所售吃食五花八门,叶厘根据他们所卖的吃食,推荐豆腐泡的做法。


    卖小炒的,那就卖炒豆腐泡,万物皆可配着豆腐泡炒。


    卖面食的,甭管是面条还是馒头,他都推荐饼夹菜。


    这些小老板看在变蛋的面上,都愿意买上三五斤试试水,这么点量,就算卖不掉,自家也能消耗。


    于是,等叶厘将石磨、灶安置妥当时,已经许出去一百多斤的份额。


    这叫江家众人都松了口气。


    还没开工呢就找到买家了,压力一下子就没了大半。


    作坊开工前,叶厘江纪带着江麦江芽搬进了新房。


    火炕垒好之后,因为房子刚建好,湿气大,所以先烧了几日炕。


    现在叶阿爹要来,为了给叶阿爹腾地方,于是就搬了家。


    新房比江父当年盖的房间要大几平。


    地面铺了两层砖,墙根没有被风雨侵蚀的痕迹,墙角也干干净净没有蜘蛛等小虫子,进去之后也没有东屋的阴凉。


    这屋子又宽敞又明亮又暖和又整洁,江麦、江芽喜欢极了,哪怕里边目前还没有放置叶厘给他们许诺的书桌、衣柜,两人依旧在新房待着不愿出去。


    江麦连弹弓都冷落了。


    非得坐在炕上背江纪教他的《三字经》。


    不过,江芽年纪小,目前不愿意和江麦分开睡,叶厘就让他们俩暂时住在江麦的屋子。


    至于叶厘、江纪的新房,两人也颇为喜欢。


    一进门就是个不大的小客厅,小客厅窗下摆着高桌、高凳,两人将西屋的桌凳挪了过来。


    侧面摆着西屋的五斗柜,里边放着日常用品和银钱。


    衣柜留在西屋。


    再往里走,越过一道门,就是他们俩的卧房。


    这卧房小,而且炕占据了一大半面积。


    后墙无窗,叶厘只在客厅与卧房之间掏了个窗户,因此卧房光线有些暗,只适合睡觉,不适合干费眼睛的活儿。


    时间仓促,炕桌、炕柜、床头柜等家具叶厘还没来得及置办。


    但这是他和江纪的新房。


    真正的新房。


    因此,住进去头一晚,他拎出米酒,要和江纪喝交杯酒。


    他用的理由颇为正当:当时洞房太匆忙,现在补上。


    江纪听了这理由,心里甜的厉害,可不是!


    他与叶厘的第一晚,虽然美妙,但并不完美。


    必须得补上!


    于是,哪怕刷了牙,两人还是喝了交杯酒。


    喝完之后,两人上炕。


    以目前的天气来说,还不到烧炕的时候,可新房有潮气,因此,晚饭时他们还是烧了炕。


    两人一上炕,就将对方的衣服扒了,然后进了被窝。


    被窝里的温度正合适,两人都舒服的发出喟叹,再瞧瞧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他们笑了起来,而后双唇吻在了一起。


    叶厘兴奋的厉害,仗着室内不太冷,就试了好几个姿势,什么脐橙、溜酒的,激得江纪也发了狠,将他抱在怀里猛猛做。


    巨大的愉悦令他更兴奋,这么良性一循环,第二日他又赖床了。


    好在明日作坊才开工,叶阿爹今日下午才过来。


    下午叶阿爹来了后,直接将包裹拎进东屋,今后叶阿爹就住在东屋了。


    傍晚,做晚饭前,叶厘将豆子泡了下去。


    天冷之后,豆子得泡得久些。


    第一日开工,不能冒进。


    他就根据各家的订货量,打算做一百六十斤的货。


    这一晚,因着明天作坊开工,两人没有再胡闹,洗漱之后直接睡下。


    第二日凌晨,江大河准时来拍门。


    豆腐泡作坊,正式开业。


    第73章 作坊开工第一天 利润满意


    江大河是独自前来。


    江柳负责做豆腐, 不必半夜赶来。


    江大河刚到,江通、江福正江满堂也牵着牛、骡到了。


    叶厘租借的第三个牲口,便是江福正家的骡子。


    一日五文钱。


    他同江福正说作坊一事时, 江福正立马推销自家的骡子,他就应了下来。


    今天是第一次开工, 江福正就亲自牵着骡子来了。


    他将炸豆腐泡的活儿给了他小儿媳, 也就是江满堂媳妇,江满堂出于好奇, 也过来看热闹。


    此时, 新房后边左边那个大棚子里, 共放了三个石磨,每一个石磨的磨盘上都放了一盏油灯。


    三盏油灯撑起一片昏黄的光幕, 借着这光,足以干活。


    江大河一来,就去灶房将泡好的豆子拎了出来,因此, 江通、江福正可以直接开工。


    他们将各自的牲口套在磨杆上, 先牵着牲口绕着磨盘转上几圈, 然后牲口就会自动绕圈。


    他们站在磨盘旁,不时往磨眼里填豆子、扫浆水即可。


    这活儿实在是简单, 一日三十文,真是叫人不好意思。


    江大河双手叉腰,眼珠子来回转,想寻些活儿做, 好对得起工钱。


    但看来看去,当真寻不到活计!


    实在没事做,江福正就和江满堂回了家。


    待会由江大河把他们家的骡子送回去。


    少了他们父子, 江大河、江通需要照看三个石磨,这才显得忙碌些。


    叶厘江纪将他们父子送到门口,待回了院子,江纪叫叶厘回去补觉:“我去磨房拎一些玉米棒剥粒。”


    之前那两亩地的玉米拉回了家,想吃玉米面,得先给玉米脱粒。


    他再有几日就要去县学报道了。


    离家之前,这些费手的活计他多做些。


    叶厘闻言打了个哈欠:“好。”


    昨晚虽没干体力活,可算下来只睡了三个时辰,他还有些困。


    不过,他交代道:“要是我起晚了,你顺便把早饭做了。”


    他昨个儿特意交代叶阿爹,不用早起。


    江纪应下,于是夫夫俩各忙各的。


    等叶厘再醒来,天还黑着,没有表,他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被窝里暖烘烘,他挣扎了片刻才起。


    新房位于院子西边,与灶房正对着,他一从屋子出来,就瞧见灶房亮着灯。


    灶房门敞开,叶阿爹正坐在灶前烧火。


    见状,叶厘倒也不心虚,赖床多正常啊,他起了也没事干。


    他抬步走了过去:“阿爹,怎么是你在烧火?江纪呢?”


    叶阿爹闻声扭头看向他,解释道:“他在作坊那边挤豆渣,小柳也在。女婿都是秀才公了,哪能围着灶台转?”


    他起床之后,见竟是江纪在灶房淘米,他忙将这活儿接了过来。


    “……那你做的什么早饭?”


    叶厘又问。


    “放心吧,昨天剩的五斤肉,我切了一块配着萝卜炒了炒,大铁锅里是米汤、玉米饼,每人还有一个鸡蛋。”


    叶阿爹道。


    昨日叶两将他送来时,和叶文凑钱买了十斤猪肉。


    这么多肉,搁他家能吃上半个月,但叶厘只昨晚一顿就吃了一半。


    亲眼见了小儿子的奢侈,他肯定不能拿叶家的伙食来敷衍,不然叶厘要生气的。


    这伙食的确不错。


    叶厘就笑着道:“那我去挤豆渣了。”


    “去吧去吧。”叶阿爹挥挥手。


    叶厘先洗了手,然后才去大棚子那边挤豆渣。


    自家的作坊虽小,但也不黑心,卫生问题必须重视。


    棚子这边,豆子还没磨完。


    但磨了两遍的浆水已经存满三个桶,江纪与江柳正忙活着。


    江柳已来了好一会儿,她甚少赖床,鸡叫第一遍时,她习惯性醒了,叶厘不让她来,她就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后,不敢耽搁,赶紧过来了。


    豆子多,过滤豆渣要花不少时间。


    不一会儿,把饭做好的叶阿爹也过来挤豆渣。


    江麦、江芽起床后,洗了小手赶紧过来帮忙。


    两个小家伙可舍不得每天两文的工钱。


    于是,等豆子全部磨完,豆渣已经过滤了大半。


    江大河、江通不急着回家,他们俩也上手帮忙,众人一通忙活,赶在天亮前将豆渣过滤完毕。


    江大河、江通没有多留,两人牵着牲口回家。


    顺带把江福正家的骡子送回去。


    叶厘这边摆饭。


    早饭后,江纪先喂了猪、鸡,而后去江麦房间教江麦、江芽读书。


    叶厘则是开始教叶阿爹、江柳做豆腐。


    这活儿也简单,三人照看五个灶,轻轻松松。


    从开煮豆浆到把豆腐压在模具中,只花了一个时辰。


    之后就没了事,江柳可以回家了。


    下午炸豆腐泡,换梁二香、江榆过来。


    江柳:“……”


    这工钱拿的可真心虚啊。


    上午无事,依照叶厘的习惯,做完家务就随便躺。


    如今叶阿爹来了,他连家务都不用做了,叶阿爹闲不住,一会儿扫院子,一会儿拎着斧头劈柴火——叶厘已买回来不少柴火,细树枝、粗树干、老树根全堆在院墙下,杂乱无章。


    叶阿爹就想收拾收拾。


    叶厘觉得多此一举,甭管是细树枝还是粗树干,都能塞进灶膛,不耽误烧火,


    至于老树根,可以在冬日烤火用。


    可叶阿爹非要收拾,他劝不住,就想过去帮忙,结果叶阿爹不让,叫他回屋歇息。


    他想了想,当真回屋找江纪去了。


    好相公很快就要去县城读书了,他可得与人多处处。


    中午,叶两来了。


    叶阿爹将剩下的猪肉全炒了,午饭依旧是叶阿爹主导,叶厘只负责打下手。


    其实叶厘想动手的,可叶阿爹本就比较疼宠小儿子,而且,叶厘给他开的工钱是一日四十文,活儿也不累,这叫他怎么闲得住?


    他恨不能将这个家的活儿都揽过去。


    叶厘争不过,只能依他。


    午饭后,梁二香、江榆还有江大川高君、江满堂赵凤来了。


    高君身子不好,他只是跟着江大川过来看热闹。


    江满堂是送自己媳妇上工。


    人到齐了,先将豆腐切块、切串,然后五口灶同时开炸。


    今日只做一百六十斤豆腐泡,算下来每口灶炸三十二斤就成了,跟往日的量差不多,耗时也差不多。


    快炸完时,江通赶着牛车过来了。


    冬日天黑得早,将豆腐泡炸完后,叶两没有耽搁,将他的那份豆腐泡拎上牛车,立马回家。


    目前八仙镇的客流量没有锐减,但今日叶厘没有做面果,他就多拿了几斤货,共三十斤。


    叶厘给他降了价。


    毕竟叶厘现在已是小老板了,他身为叶厘亲大哥,自是有内购价。


    之前叶厘给他的价格是一斤十一文,从今往后变成一斤八文。


    这么算下来,一斤叶厘只挣他两文多,算是便宜了一半,打五折。


    叶厘也不能一文不挣,他还得给大家伙儿发工钱呢。


    再者,若他真以成本价让叶两拿货,叶两肯定也不同意——如今叶两也拿三十文工钱呢。


    叶两一走,叶厘、江纪将剩下的豆腐泡装上江通的牛车,三人也没有耽搁,立马去县城给各位小老板送货。


    之前推销豆腐泡时,江纪将这些小老板的名字、地址全记了下来。


    进城之后,他们先去西边给凉粉铺送货。


    余下的小老板们都在城东。


    半晌时分,吃食铺子都冷清,但凉粉铺里却是有三个食客在。


    陈翠花站在铁板前,拿铁板当案板,正拎着刀切瘦肉片,龚力生不见人影。


    她瞧见叶厘三人,颇为高兴。


    忙招呼他们仨进铺子,还端来了点心,更想给他们盛粥——


    那三个食客,全在喝变蛋瘦肉粥!


    至于龚力生,正在走街串巷吆喝着卖粥。


    陈翠花笑呵呵的道:“一开始,我和当家的只在饭点时卖粥,可这粥好喝,过了饭点不住有人来问,于是我就特意多做些,温在炉子上,一下午也能卖出去二十来份。”


    一开始之所以只在饭点时卖,是因为粥一直温在锅里要费干柴。


    可这东西本就是走量的,而且,卖二十份就能挣三十文,这足以裹得住好几天的煤炭耗费了。


    于是,午饭后她就再做一小锅,好下午也供应变蛋瘦肉粥。


    至于晚上,这可是大头。


    铺子这边空间小,她得去龚力生租住的那个院子做粥,她公爹婆婆给她打下手,三人合力,能做三大锅。


    为此,他们还将那个院子改造一番,多垒了几个灶,好让三兄弟能同时做粥。


    三大锅粥,一锅让龚力生用独轮车推着,走街串巷的卖。


    余下两锅用板车拉过来,搁铺子里卖。


    三锅加一起有个一百二十碗,一碗的利润按照一文五厘算,那就是一百八十文。


    再加上中午的三锅,那一日就是三百六十文!


    这虽比不得凉拌变蛋的收益,但也不差了。


    之前的凉拌变蛋,不算龚力生走街串巷卖的数量,铺子这边一日也只能卖出去二百多份。


    如今卖粥,铺子+龚力生走街串巷也是二百多份,这远超预期。


    说实话,一开始知道变蛋瘦肉粥时,他们夫妇并不看好。


    这粥虽好喝,但比炒凉粉还贵一文呢。


    而且里边只有一个变蛋,少少的几片肉。


    一碗喝下去,还不管饱。


    再加上走街串巷时还要备上炉子,增了不少成本,所以他们夫妇已做好了利润要降一半的准备。


    可谁知并没有降一半,这么算下来,一个月仍有十两进账!


    一点都不影响买院子的大计!


    当然,这其中种种,当着食客的面,陈翠花不能详谈。


    她只能乐呵呵的催三人吃点心、喝粥。


    叶厘摆摆手:“嫂子,别盛别盛,我们还得去城东送货。这第一日不熟悉,若是晚了,就出不了城了。”


    “这是你家的豆腐泡,你称一下,共五斤。”


    他说着示意江纪去牛车上拎豆腐泡。


    刚才他已经数好了,盛在小背篓里,一斤六十个,五斤就是三百个。


    陈翠花一听这话,就没有多留,的确,出不了城就麻烦了。


    她接过江纪递过来的背篓,正要去拿钱,叶厘却是让她称重:“嫂子,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你称一下,咱们都安心,这样生意才长久。”


    陈翠花闻言,面上说着你太较真,但心中却是又高兴了几分。


    叶厘办事敞亮、坦诚,她就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拿秤称了一下,重量自是没问题,陈翠花就给叶厘结了银钱。


    一斤是十一文。


    五斤就是五十五文。


    于是叶厘江纪、江通告别陈翠花,坐上牛车朝城东出发。


    城东这边订货的小老板有二十多个,好在陈记私塾也在城东,江纪对这边还算熟悉,一家一家的找过去,没有费太多时间。


    这些小老板的情况与陈翠花、龚力生差不多。


    他们一推出变蛋瘦肉粥,就收到了食客的一致好评,生意不比凉拌变蛋差太多。


    一些小老板都想主打卖粥了。


    因为和他们原先的招牌菜比起来,还是变蛋瘦肉粥更红火。


    现在,叶厘上门送豆腐泡,他们付账很痛快。


    只要野枣坡一直供应变蛋,甭管豆腐泡能不能卖出去,他们都愿意每日买上几斤。


    当然,豆腐泡应不至于滞销,味道又不差。


    所以,当叶厘问起明日要不要豆腐泡时,每个人都说要。


    这一下子,明天的货也有了。


    这叫江纪、江通止不住的在心中笑,这也忒顺利了!


    天色擦黑,三人出了城。


    进村时,天已经黑透了。


    各回各家,叶厘江纪到家时,叶阿爹已将晚饭做好。


    于是开饭。


    试运营很成功,让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晚饭后,叶厘没有洗漱,他和江纪回屋拿出纸笔砚台记账。


    既然是记账,那就要细细的算,精确到厘。


    不能再估摸。


    一百六十斤豆腐泡,一斤的成本是五文三厘,其中三十斤按照八文一斤卖给叶两,一斤可以挣两文七厘,三十斤共挣了八十一文。


    余下的一百三十斤,每斤挣五文七厘,共挣七百四十一文。


    相加,那就是八百二十二文。


    但这利润得减去工钱的支出。


    江通江大川、江大河江柳梁二香江榆、赵凤、叶两,这八个人的工钱是一日三十文,共二百四十文。


    叶阿爹的是四十文。


    江福正家骡子的租金是五文。


    这加一起共二百八十五文。


    八百二十二文减去二百八十五文,这才是叶厘到手的利润,共五百三十七文。


    五百三十七文。


    其实,准确来说,还要算上木柴的消耗,如今烧的柴火,是叶厘花钱买的。


    之前叶厘算的五文三厘的成本,不包含柴火。


    但如今利润足够高,这点柴火钱不影响大局,可以忽略不计。


    叶厘瞧着面前的账本,他手指在五百三十七文这几个字上点了点,随后扭头看向身旁的江纪:“如何?”


    “很不错。”江纪点头,眸子亮晶晶的。


    一日是这个数,一个月就是十六两!


    算上变蛋的进项,如今变蛋销量虽有下降,但也能有六七两。


    再加上饮子的二两。


    这一个月最低也有二十四两!


    更别说,作坊只是试运营,货少,叶厘的目标可是一日能出二三百斤的货。


    真达成这个目标,那一个月不得挣三十两?


    不敢想。


    根本不敢细想。


    一想就脑子发昏,身子也要飘起来。


    过去几年,江纪受够了没钱的苦,可这会儿却是瞧见了财富自由的曙光,这真是……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圈住叶厘的腰。


    两人现在坐在江通打的第二个高凳上,凳子有些窄,只勉强坐得下他们俩,因此两人挨的很近。


    他稍稍用力,就将叶厘拥到他怀里。


    门关着。


    窗户也糊了纸。


    于是他大胆的朝叶厘吻去。


    叶厘心中对今日的利润也满意,见他亲过来,就笑眯眯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之后,两人对视,片刻之后,同时笑出声来。


    有钱真好。


    不过,瞧着桌上的铜板,叶厘除了高兴,心中也多了一丝担忧。


    之前他盖房子用了不少钱,再加上急着把炸豆腐泡的活儿甩出去,所以就先将作坊搞了起来。


    当时没考虑太多,只想搞钱和偷懒,如今真的能偷懒了,也把钱搞来了,但他又怕这钱太惹眼会被人盯上。


    没拉上全村搞村作坊,只靠着他们这一支,有些势单力薄啊。


    他抱住江纪的腰,道:“目前就够了,再多,咱把握不住。”


    江纪闻言,心中一凛,随后收起脸上的笑,认真道:“我会尽力。”


    秀才这一功名只是起点,是底层。


    他得往上继续考。


    他得中举!


    到了举人这个阶层,按照朝廷规定可免不少田税,因此,一旦中举,就会有农人携田来投靠。


    哪怕中举前一穷二白,但只要中举,那必然会成为地主。


    举人各个都富,自家财富即便多些,那也不会引人注目。


    除了财富,地位也不同。


    中举之后,不但有了做官的资格,也会有乡贤豪绅来联络感情。


    到那时,再不会轻易被人拿捏。


    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能在北阳县与叶厘安稳富足一生,这就足矣。


    第74章 江纪又开学了 下雪了


    北阳县的县学位于县城东北角, 占地面积不算大。


    按照朝廷规定,县学共有三十位廪生名额。


    县学只为廪生提供食宿,别的秀才进县学读书, 不仅一切自费,还要缴纳一定的束脩费。


    北阳县是富县, 经过多年累积, 如今全县的秀才加起来有数百。


    这么多秀才,若全进县学读书, 那不得累死学正?


    教育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就设了束脩费这一门槛, 同时也为县学创收。


    但廪生福利不是终身制。


    为了鼓励众秀才进学, 为了不让廪生贪图安逸,县学特设岁考, 每两年考一次,全县秀才皆可参加,取前三十名享受廪生待遇。


    江纪作为新晋廪生,运气较好, 无需参加今年冬的岁试, 这就保证他最起码能享受两年的廪生福利。


    但如今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可以从官府手里领取钱粮, 若是两年后这福利没了,那多丢人。


    因此, 甭管是为了守住家业还是为了男人的脸面,他都不能懈怠。


    不过,接下来几日,他打算将精力放到江麦江芽、叶厘身上。


    他要教江麦江芽背《三字经》, 所谓诗读百遍其义自见,背的多了,定是有好处的。


    至于叶厘, 今后他不在家,每日记账得由叶厘亲自来。


    他必须寻个理由,将叶厘识字一事过了明路。


    叶厘没有反对他的安排。


    此事的确得过一下明路。


    而且,现在叶厘颇为清闲,有的是时间“学习”。


    叶阿爹一来,就包了一日三餐,猪、鸡也无需他操心,叶阿爹顺手就喂了。


    至于去县城送货,他无需日日去,等江通认了门,他就将这活儿交给了江通。


    原本,他想给江通加十文的跑腿费的。


    毕竟旁的人只干一样活计,江通却是要干两样。


    可江通不同意。


    早上那三十文拿的已经很心虚了,如今能多干点活儿,他心里踏实。


    江大河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和江通商议了一下,今后他们轮着去县城送货。


    他们商量好了,叶厘自是应下,反正甭管谁送,清闲的都是他。


    于是,叶厘就过上了甩手掌柜的日子。


    每日的任务是“学习”。


    至于关起门后他与江纪到底干了啥,自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其实两人也没有干啥。


    大白天的,江麦、江芽随时会进他们的屋子,两人也就是搂搂抱抱,闲话家常。


    当然,江纪也会真的手把手的教叶厘写字,叶厘那一手毛笔字犹如狗爬,他实在看不过去。


    他要教,叶厘也就认真学。


    为了方便教学,他让叶厘坐在他怀中,两人有体型差,这样教起来正好。


    可他年轻,火力旺,夫郎在怀,脸蛋又长在他心坎上,于是最后受折磨的是他。


    但他舍不得放手。


    分离在即,他只想将人抱的更紧。


    转眼就到了去县学报道的前一日。


    一早醒来天空就阴沉沉的,瞧不见半个星子。


    半晌,有小雪粒落下。


    小雪粒哗哗啦啦落了半个时辰,也只给大地铺了一层不怎明显的白。


    温度不到零下,大多雪粒一挨着地面就化了。


    无风,倒也不怎么冷。


    但叶厘怕冷。


    他穿上了江柳给他新做的小袄子。


    这袄子是贴身穿的,不算厚实,只适合在烧了炕的室内穿。


    若是出门,外边还得套一个加了棉的长褙子,脖子里再戴个毛茸茸的兔毛围脖。


    必须全副武装。


    明个儿江纪就要去县学读书了,虽说县学管饭,但伙食也一般,跟私塾的比起来,菜窝窝换成了玉米馒头玉米饼子,汤也没那么清晰照人。


    虽提供炒菜,但全是素菜,也没什么油花。


    若是想加餐,得额外掏钱。


    于是,叶厘就打算再给他做些核桃芝麻粉。


    大冬天的往汤里加几勺,又暖和又香。


    肉松就不必准备了。


    他准备借着送豆腐泡,隔三差五的去给江纪送饭。


    他昨日已托叶两买了核桃芝麻,因此,在小客厅听到叶两的喊声后,他立马就放下手中的毛笔,和江纪起身出了屋子。


    叶两赶着牛车进院子,见叶厘、江纪从屋子里出来,就笑着道:“厘哥儿,快来,你饴哥给你做了个兔皮袄,你鱼哥给你做了两双棉鞋,你来试试合适不。”


    “……啊?”


    叶厘听得一愣:“饴哥给我做了兔皮袄?”


    刘饴不是一直对他敬而远之吗?


    “对,你不爱拿针,他前些日子出摊,见有人在卖硝好的兔皮,他就买了几张。是白兔,皮子没有杂毛,这袄子特别好看。”


    叶两说着从牛车上跳下,他将牛车上的两个背篓拎下来。


    一个里边放着袄子鞋子。


    一个放着核桃芝麻。


    另外,牛车上还有两只小公鸡。


    江纪抬手拍了拍叶厘的肩,示意叶厘去接过来,他自己则道:“我去生个火让两哥去去身上的寒气。”


    叶两闻言,忙摆手:“不用不用,不冷。”


    但江纪还是去了屋后的棚子,在石磨旁边生了火。


    火生起来之后,他去屋前喊叶两。


    此刻,叶两和叶阿爹还有叶厘都在小客厅里,叶厘正在试刘饴做的兔皮袄。


    原本在炕上背书的江麦、江芽也跑来看热闹了。


    兔皮袄子是短款的,里子里铺了一层棉花,但腰部往里收了些,再加上叶厘很瘦,所以穿上后不显臃肿,只会觉得他很暖和。


    当然,以江纪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叶厘的脸蛋埋在白毛毛里,比往日更显俊俏。


    这袄子很合身,之前刘饴帮原身缝制过嫁衣,知道这身子的各项尺寸。


    叶厘转了个圈,对新袄子很是满意。


    他穿上才片刻,但已感觉到热,虽说他是在屋子里,但以这袄子的厚度,绝对能抵御最冷的风。


    等以后给江纪送饭,他就穿这个袄子!


    他笑着对叶两道:“谢谢饴哥,辛苦他了,这袄子我很喜欢。”


    刘饴主动示好,他得接着。


    虽说一点儿核桃芝麻粉比不得袄子贵重,但以后补上就是了。


    “这小袄做起来简单,不费什么事,一点都不辛苦。你再试试你鱼哥做的鞋子。”


    叶两指了指一旁的新棉鞋。


    于是叶厘坐下试新鞋子。


    他如今穿的是原身的旧鞋子,当初成亲时,两家都穷,只给原身置办了两身春衫、单鞋,现在衣柜里的冬衣都是旧衣旧鞋。


    其实叶厘并不在意这些。


    有得穿就行,他又不爱打扮。


    但如今叶两将新衣新鞋拎来了,他自不会扫兴。


    他高高兴兴的试了两双鞋,然后道:“这鞋子也合适,谢谢鱼哥,他也辛苦了。”


    “你穿着合适就成,现在人少了,他出摊时不忙,顺手就做了。”


    叶两道。


    唐鱼也早将凉拌变蛋改为变蛋瘦肉粥了。


    只是,外地商旅越来越少,只靠着镇子本地的人,消费力有限,比不得县城这边。


    再者,粥在家里就做好了。


    因此唐鱼比刘饴更清闲,趁着摆摊的空都能做出两双千层底棉鞋。


    “反正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他们,要不,下午时你把核桃芝麻粉给他们带回去些,大冬天的喝一碗,舒坦。”


    叶厘道。


    “不用不用,如今他们不缺这口吃的。你不用特意给回礼。”


    叶两摇头。


    怎么能和小纪抢补品呢。


    再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那行,明个儿我和江纪去县城买些料子,你给他们捎回去。我这也不是回礼,我是想谢谢他们,太费心了。”


    叶厘笑眯眯的道。


    “……我还是给他们俩捎回去一些核桃粉吧。”


    叶两无奈改口。


    “这才对嘛,我单独给他们磨些,里边加些红枣,补气血。”


    叶厘道。


    昨个儿叶阿爹还给他念叨呢,刘饴进门一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


    等过了年,叶两可就二十四了。


    “好,你看着做吧。”


    叶两没有意见。


    于是,叶厘脱下身上的新袄子,换上之前的长褙子,他和江纪拎上核桃,去棚子里一边烤火一边剥核桃仁。


    剥完之后,将黑芝麻和大米淘洗一下,就可以搬出小炉子开炒了。


    叶两则是给叶阿爹打下手,父子俩做午饭——炖鸡。


    明日江纪开学,今个儿得吃顿好的,家里人多,天又冷,于是叶阿爹打算炖鸡。


    他做的炖鸡,里边一半都是白菜、豆腐。


    但味道不错。


    在叶厘的影响下,他如今特别舍得放调料和油水。


    食材已经很贵了,要是做的不好吃,那多可惜啊。


    这一锅炖菜,一家子吃得只剩下一个底儿。


    饭后,梁二香几人到了,叶两也去了棚子那边开始炸豆腐泡。


    叶阿爹负责收拾灶房。


    这一下午,小雪粒一直没停。


    叶两走时,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半指厚。


    也起了风,风似刀子,卷着小雪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温度明显降了许多。


    晚饭后,叶厘去洗澡间烧热水。


    洗澡间有灶有柴有水缸,他烧了满满一锅热水,足够一家子用。


    水沸腾后产生的热气,将洗澡间熏得烟雾缭绕,让里边的温度比外边高了好几度。


    但这个温度只适合脱了笨重衣服洗漱,不能洗澡。


    若是要洗澡。还得在一旁烧起炉子。


    洗漱后,他回了卧房。


    大炕热烘烘的,狭小的卧房不说暖如春,但也绝称不上很冷。


    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江纪进来了。


    叶厘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都睡了?”


    “嗯,都睡了。”


    江纪点头。


    叶阿爹还有江麦江芽房间里的油灯都熄了。


    院门锁严实了。


    猪、鸡也都好好在圈、窝里待着。


    “那快上来。”叶厘伸出右手招了招。


    瞧着他白生生的手臂,江纪挑了下眉,几步来到炕前,脱鞋上炕。


    他将身上厚重的棉服一一脱去,直到不着寸缕,这才掀开被窝躺了进去。


    同样光溜溜的叶厘,立马滚到他怀中来。


    还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肌肤紧贴,又热又细腻,这种触觉,真真叫他痴迷。


    更让他痴迷的是叶厘笑盈盈的脸,回想起白日试衣服的那一幕,他再也忍不住,将人压在身下细细密密的亲。


    虽然分别在即,但他吻的松弛、从容。


    两人实打实的共同生活了一个月,夜夜同床共枕,而且能说开的都说开了,如今的接吻、房事对两人而言,只有享受。


    享受极致的身体愉悦。


    也享受心泡在糖里的甜蜜。


    因此,这一吻结束,虽然被窝里的温度上升不少,但两人还有闲心说些家常。


    江纪瞧着叶厘红扑扑的脸,伸手捏了捏,而后道:“咱们买只狗崽吧,若我不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不放心。”


    “有我在啊。”


    叶厘立马道。


    他没爱心。


    不爱小动物。


    不想养。


    于是,他又举起拳头在江纪眼前晃了晃:“我一个打十个!”


    江纪抓住他的拳头,给他塞回到被窝里:“……这不是怕你手疼。”


    这话听得顺耳,叶厘笑了起来:“那行吧,我四处问问,看谁家有。”


    “尽早办吧。”


    江纪叮嘱。


    回想这一个月来的形影不离,他不由将叶厘搂的更紧,道:“要不明日咱们去买几本闲书?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活儿,会不会无聊?”


    叶厘闻言,想到江纪赶考未归时自己的暴躁,不由点头:“这个可以有。”


    豆腐泡的订货量一日高过一日,现在已经达到了二百四十斤!


    可以奢侈一把,买本闲书翻翻。


    他应的这么快,江纪呼了口气:“要不,我还是住家里吧?”


    其实县学离野枣坡不算远,跟私塾比起来,无需穿越县城。


    若是乘着牛车,那小半时辰就能回到家。


    可如今是冬季。


    从早到晚冷哇哇,若是再碰到雪天,那就更遭罪了。


    而且县学也是有早读的。


    虽然这早读不是强制性的,全凭自愿,可考虑到竞争大,他又是刚入学想给学正、教谕留个好印象,于是他就选择在县学住宿。


    可如今想到叶厘要一人应对漫漫白日和长夜,他心中顿觉愧疚。


    “这样你太辛苦了,还是住在县学吧。”


    叶厘摇头。


    看出他眸中的不舍,叶厘笑眯眯的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下:“我多去看你就行了。”


    “再者,我也有活儿的,这么冷,洗衣服好烦。”


    江纪:“……要不,咱雇人?”


    “算了,低调,等你中举再雇人。”


    叶厘摇头。


    才刚富——不,还没富,欠的外债还没还完呢。


    江纪:“……”


    好好好,他奋发向上的动力又多了一条。


    他大手摸索着向下。


    不说废话了,干正事。


    这事早熟练了,再者两人刚才也有了反应,于是叶厘很快就将脸埋在他颈窝,舒服得整个人在他怀中扭来扭去。


    被窝里的温度愈发高了,两人身上都见了汗。


    叶厘不由将被子掀开,掀的很彻底。


    他稍稍抬头看过去。


    两人拥在一起,叶厘又长又直的腿随意搭在他的腿上,这动作稀松平常,但他却看得喉咙干涩。


    不过,担心受寒,他就起身将被褥又扯了回来。


    这期间,叶厘手脚并用的趴在他身上,还催他快些。


    他也就不再磨蹭,一个翻身,他将叶厘压在了身下。


    夜才开始呢。


    翌日,起床时雪已经停了,积雪只有一指厚,完全不影响出行。


    早饭后,江纪将被褥等行李搬上江福正家的骡车,然后他带着叶厘、江麦江芽出发去县城。


    几人先去县学报道,有之前赶考时的公据为证,流程走的很快,有一助教领着他们四人去寝所安置行李,之后又领着他们去膳房。


    江纪可免费食宿,得去膳房刷刷脸,好教厨子认识他。


    这一套流程走完,只花了小半时辰。


    谢过那个助教,他们出了县学,直奔鲍北元的小院而去。


    他们打算看望一下鲍北元,再逛逛街。


    第75章 想他 日入一两


    鲍北元的院子在县城西南。


    而县学在县城东北角。


    叶厘江纪从县学出来, 骡车一路摇摇晃晃,等来到鲍北元这里时,鲍北元正在吃午饭。


    他听到江纪的拍门声, 忙从灶房出来去开门。


    打开院门,见除了江纪, 叶厘江麦江芽都在, 他惊讶之后,忙招呼他们进门:“正好, 饮子还烫嘴, 我去给你们盛。”


    江纪牵着骡车进院子, 道:“你在吃饭?”


    嘴巴油乎乎的。


    “对,从前边邻居家买了油饼。”


    鲍北元解释。


    他吃的一向简单, 一张大油饼裹着咸菜丝,再喝碗饮子,那就齐活了。


    但正因为此,现在江纪叶厘带着两个小家伙来了, 他只能用饮子招待。


    “那巧了, 刚才在路上, 我们买了两只卤鸡,还有些小笼包子, 咱们一起吃。”


    叶厘笑着道。


    听了这话,鲍北元顿觉不好意思,怎么让厘哥自己带饭呢。


    他停住脚步,看向叶厘:“附近有家汤面店, 味道不错,要不咱们出去吃汤面?”


    “我买了好几笼小笼包子呢,不用出去吃。”


    叶厘摇头。


    “就是, 你甭客气,又不是外人。”


    江纪把骡车停好。


    他从上面拎下一个背篓,里边放着卤鸡和小笼包子。


    还有一罐核桃芝麻粉。


    其实,他和叶厘原打算今个儿下午去县学报道的。


    但昨晚决定要买闲书,于是他们就改为早上去报道。


    他们俩快一个月没见着鲍北元了,叶厘就把昨日的核桃芝麻粉匀出来一半,今日特意拐到鲍北元这里看看他。


    江麦从骡车上跳下来,仰着小脸笑着道:“鲍大哥,我和芽哥儿还没来过你这里呢,咱们就在你家吃饭吧。”


    江芽嗯嗯点头:“鲍大哥,那卤鸡可香了,肯定很好吃!”


    鲍北元闻言忍不住笑,他抬手指了指灶房:“成,那就来灶房吧。”


    灶房里,羊乳还在大铁锅里。


    他盛了四碗出来。


    又挨个往碗里边放小料。


    小料还是从前那些,蜜红豆、米麻薯、小汤圆。


    天冷了,人们更爱喝些浓稠的汤汤水水,因此他已经不做茉莉绿茶了,只卖豆乳米麻薯。


    叶厘将卤鸡、小笼包子搁到饭桌上。


    卤鸡已经剁好了。


    小笼包子用油纸和棉花袄子包着,一路走过来,还热着。


    不过,瞧见饭桌上鲍北元的午饭,他不由道:“你好歹加个鸡蛋。”


    没蔬菜也就罢了。


    连蛋白质也没有——豆乳米麻薯虽是纯天然无添加,但加了茶叶,就是奶茶,里边的蛋白质叶厘自动忽略了。


    鲍北元笑着道:“这不是急着出摊嘛,晚上会吃的好些。”


    叶厘闻言,仍一脸的不赞同。


    十六岁的小年轻,独居,也没个人帮忙做饭,自然是能应付就应付。


    目前他在守孝,不能成亲。


    但独自疗伤大半年,最难受的那个劲应是已缓过去了。


    于是叶厘就道:“要不,你找个人合租?”


    “不用,我一个人清净。”


    鲍北元说着将饮子端到饭桌上:“快喝,暖暖身子。”


    江芽可不会客气,他笑着喊了一声谢谢鲍大哥,然后就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他厘哥嫌麻烦,已经好久都没做豆乳米麻薯了。


    他很想这个饮子。


    有些烫但又甜滋滋的饮子流过喉咙,这滋味太美妙了。


    他满足的看向鲍北元:“好喝!”


    鲍北元不由笑:“那待会儿再来一碗。”


    “不用啦,我要吃小包子和卤鸡!”


    江芽摇头。


    他还没吃过小笼包子,这些小笼包子不仅圆鼓鼓,外皮也被油脂浸透了,肯定特别好吃!


    卤鸡做起来麻烦,他厘哥也许久没做了。


    他想吃。


    唉。


    他只有一个肚子。


    苦恼。


    鲍北元被江芽的小表情逗笑,给江芽递筷子时,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叶厘瞧着这一幕,更觉得他需要与人多接触。


    可江芽江麦住在乡下,不能日日过来。


    所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叶厘没再说什么,拎起筷子吃饭。


    江纪也抓起筷子吃饭,他说起了县学的事,鲍北元不时问上几句,饭桌上还算热闹。


    一顿饭没吃完,鲍北元雇的那个大婶到了。


    听见这位婶子在门口喊他,鲍北元不由拍了下额头:“忘了件事!”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周婶子家是卖油饼的,她见生哥家的豆腐泡卖的不错,就想买豆腐泡!”


    他说着出了灶房。


    站在灶房门口,他冲着院门应道:“婶子你先进来吧,我还没吃完午饭。”


    周婶子闻声,推门进了院子。


    饮子的做法是机密,她每次都是得了鲍北元的允许后才进门。


    鲍北元瞧见她,笑着道:“婶子,你来的巧,坐下吃个小笼包吧。”


    “而且,昨个儿才说起厘哥,他这会儿就到了。”


    周婶子已经瞧见院子里的骡车,听到鲍北元的话,顿觉惊喜:“这的确是巧了!”


    她忙朝灶房走去。


    她家就在这小院前边的那条街,以卖油饼为生。


    她和她男人早上将油饼炸完后,少部分留在家里,出售给街坊邻居。


    大部分则是由她男人背着,走街串巷的叫卖。


    鲍北元每天都会去凉粉铺那边,这几日,她发现凉粉铺多了个吃食:


    红油豆腐泡。


    里边还拌有萝卜块和白菜叶。


    她观察了几日,发现每次去时,那一盆红油豆腐泡都只剩下了个底儿,于是昨天卖完引子回来时,她便向鲍北元打探起了豆腐泡的事。


    龚力生是买了些馒头,以搭配豆腐泡卖。


    而她家本就是卖油饼的!


    她家的油饼,每个刚炸出来时都鼓包,嚼起来又香又韧,很是美味。


    但这东西利薄,一般人家都能做。


    因此,她还是得出来打零工。


    如今,这么一个机会放到跟前,她当然想要抓住。


    她家更适合卖红油豆腐泡呀。


    只是,没想到昨个儿才说起这事,今日就见着正主了!


    她一脸热切的进了灶房,瞧见叶厘,忙笑着道:“哎呀,小元,你也没说你厘哥长的这般俊俏啊,瞧瞧这脸白的,还有这身段,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夫郎呢。”


    “……婶子好,坐下吃些吧。”


    叶厘也摆出笑脸,招呼她坐下。


    “不用不用,我在家里吃了才来的。你们慢慢吃,不急。”


    周婶子忙摆手。


    叶厘又让了几次,见她依旧不肯,就重新坐下,与她说起了豆腐泡的事。


    他问周婶子准备买几斤。


    “我家先来五斤吧,试试水。”


    周婶子道。


    这东西贵。


    而且还能搭配着萝卜白菜一起卖。


    她没必要一口气买太多。


    “可以。”叶厘点头。


    “那要不每日下午,婶子你去凉粉铺拿货?顺道让翠花嫂子教你红油豆腐泡的做法。”


    叶厘道。


    这边离凉粉铺有一定的距离,而且才五斤的量,不值得江通绕这么远的路。


    “成,就这么定吧。”


    周婶子笑着点头。


    这事顺利!


    明个儿拿到豆腐泡,后日就能卖了。


    家中的进项又能多些了。


    周婶子开心,叶厘也高兴。


    这下子每日又多了二十文的进账。


    很快,午饭吃完。


    鲍北元该出摊了。


    叶厘江纪也该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逛街了。


    夫夫俩告别鲍北元,直奔书铺而去。


    书铺里的闲书,指的是与科举考试无关的,什么话本小说、地理游记等。


    叶厘挨个翻了翻,说实话,他都不感兴趣。


    那些话本小说,哪比得上他前世看的网文。


    更别说一本最低也要几百文!


    但想到夜晚的无聊,他最终还是买了本游记,以打发时间。


    另外,他还买了最便宜的笔墨纸砚,好叫他、江麦、江芽练字。


    反正东西便宜,随便练,不心疼。


    从书铺出来,他们又去了点心铺。


    这一次没叫江芽掏钱,他买了两斤南瓜饼、两斤绿豆糕,而后一家四口又奔向粮铺。


    核桃粉分出去太多,他得再给江纪做些。


    另外,刘饴、唐鱼给他准备了袄子、鞋子,他可不能拿核桃粉当回礼,他打算做些点心。


    这一通买完,已是申时末。


    冬日天黑的早,今日又是阴天,把江纪送回县学时,天已经快黑了。


    江大河正在县学门口等着。


    早上时江纪给他打了招呼,让他同叶厘以及两个小家伙一起回家。


    这次分别,叶厘、江纪都颇为淡定。


    反正日日都要送货,只要叶厘愿意,那两人天天都能见到。


    因此,站在县学门口,江纪只揉揉江麦江芽的小脑袋,然后就催他们回家。


    叶厘同他摆摆手,牵着骡车,跟在江大河身后,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江纪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县学。


    身为新晋廪生,他明日才正式上课。


    因此,他先去膳房吃饭,吃完了再回寝所。


    寝所的住宿条件比私塾好多了,每间只住两个人,炕也是分开的。


    谁若是想烧炕,交些柴火钱即可。


    更巧的是,与江纪同寝所的那个廪生,正是此次院试与他同行的候姓廪生。


    两人在赶考途中拼过房间。


    候廪生年长,有儿有女,常年住在家中,所以他这双人间其实是单人间,颇为清静。


    吃过简单的晚饭,他回到寝所,点上前些天叶厘去县城送货时买的蜡烛——蜡烛比油灯亮,挑灯夜读时不费眼。


    当然,其实叶厘不赞同他夜读,说什么会近视。


    但说归说,叶厘还是给他买了蜡烛。


    想到此事,他嘴角上扬了几分,盯着蜡烛看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端起木盆,准备洗洗擦擦。


    干着活儿,他思绪飘向了野枣坡。


    此刻,叶厘也已吃过饭了吧?


    叶厘的确已经吃过晚饭了。


    将碗筷一放,他抬腿去了洗澡间,打算烧热水洗漱。


    江纪不在家,操心的人就成了他。


    热水烧好后,他让江麦江芽还有叶阿爹洗漱,他检查了一圈,确认院门锁着、猪鸡也好好的,他这才去洗漱。


    待上了炕,过于寂静的卧房,让大炕显得愈发空旷。


    虽然被窝依旧暖呼呼,但却少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他呈大字躺在被窝里,盯着墙壁发了会儿呆,之后他打了个哈欠,今个儿跑了一天,他有些困了。


    这困意来的好,省得他满脑子都是江纪睡不着。


    吹熄油灯,他裹紧身上的被褥,放任困意袭边全身。


    睡觉!


    醒来时,屋子黑漆漆,还伴着睡前的寂静。


    他不知鸡叫了没叫。


    这一个月来,有江纪在家,给江大河开门的活儿不属于他,他就放任自己随意睡。


    再加上没有表,他还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炕已经不热了,但被窝热,他躺着没动。


    好一会儿之后,他听到屋后有隐约的说话声。


    他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开工了,肯定是他阿爹去开了门。


    那他躺着吧。


    他伸出手臂,往之前江纪躺的位置摸。


    一夜无人,炕也没了热气,那个位置自是哇凉哇凉。


    但他手臂却没缩回去。


    他手搁在粗硬的棉制床单上,来回抚了几下,直到困意又袭来,他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一次又醒来,天依旧黑着,但屋后的说话声大了不少。


    听到江柳的声音,他没再磨蹭。


    虽然心中空空落落,可日子还得继续。


    出了屋子,他没有洗漱,径直去了棚子那边。


    江柳、叶阿爹、江榆正在过滤豆渣。


    江大河、江通在磨豆子。


    叶阿爹瞧见他,就道:“你去洗手吧,炉子上有热水,洗完了来帮忙,我去做饭。”


    叶厘揉揉眼,指着江榆道:“榆哥儿怎么也在?”


    江柳笑着解释:“纪哥去读书了,早上少了个过滤豆渣的,我怕忙不过来,就把榆哥儿喊来了。”


    江榆嘿嘿一笑,道:“厘哥,可别给我加工钱,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干。”


    “就是,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江大河也道。


    叶厘:“……”


    目前豆腐泡的产量达到了二百四十五斤。


    一斤豆腐出半斤豆腐泡,因此他们每日需要做四百九十斤的豆腐。


    这么多豆腐,光是过滤豆渣都要不少时间。


    下午炸豆腐泡的时间也拉长,午饭前就得开炸。


    冬日天黑的早,这送货的时间,自是越早越好。


    如今,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增加了,准确来说,是活计快翻倍了。


    活计翻倍,这工钱自然要提一提。


    但众人应不会同意。


    于是他笑着道:“等下个月月底,我给大家发奖金。”


    二百四十五斤豆腐泡,减去叶两的三十斤,还余下二百一十五斤。


    一斤挣五文七厘,二百一十五斤可挣一千二百二十五文五厘。


    再加上挣叶两的八十一文,他一共可挣一千三百零六文五厘。


    减去二百八十五文的工钱支出,这一日下来,他能挣一千零二十一文五厘。


    也就是说,他一天便可挣一两银子!


    不算上变蛋和饮子的收入,他只靠着这个小作坊,就可日入千文!


    自家人出力这么多,怎么能不发奖金呢。


    必须发!


    可江大河听了他的话,立马摇头:“不用不用,你给的工钱不少了。”


    “厘哥,你还是去洗手洗脸吧。”


    江柳笑着岔开话题。


    叶厘闻言,没有坚持,笑着道:“行,我洗了就来帮忙。”


    到时候他直接发就是。


    温热的水带走困意,洗完脸,他精神了不少。


    今个儿还是阴天。


    过滤豆渣时,浆水冻得他的手通红。


    忙活完,吃了早饭,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回屋背书,他也回了房间。


    拿出牛油膏把双手护理了一番,之后他翻出昨日买的游记,打算看上几眼就去做点心。


    昨个儿买的点心是自家人日常吃的。


    他打算给刘饴、唐鱼做些小饼干。


    饼干好,多加些鸡蛋,少放糖,又有蛋白质又有碳水,很适合当零嘴。


    江纪也能吃。


    不过,只翻了几页,他就改了想法。


    没江纪在身旁,古时这种繁体竖行的书籍也太催生瞌睡虫了。


    哪怕是通篇白话,他也看不进去。


    于是他将书合上,准备去灶房做饼干。


    不过,他刚出了屋子,便瞧见门口有马车停下。


    他咦了一声,抬步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身披狐裘大衣的岳老板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瞧见叶厘,岳老板顿时笑靥如花:“叶夫郎!许久没见,近来可好?”


    叶厘见状也笑了:“我好着呢。快进门,冷不,我去生火。”


    他估摸着岳老板得月底才能过来,县城的变蛋瘦肉粥卖的不错,府城的定然也好。


    更何况,府城还只有岳老板一家,算是垄断。


    可谁知岳老板比他预想中来的更快!


    上次岳老板走时,他家房子只盖了一半,满打满算,这中间只隔了大半个月。


    若是加上路上的耗费,那这粥,岳老板只卖了不足半个月。


    第76章 粥在府城大卖 给江纪送饭


    岳老板此次雇了一辆马车, 七辆牛车。


    随行的依旧是他的大舅子。


    这一次虽然无需跟着叶厘学做粥,但他还是拎了一条猪后腿肉,另外还有好几包点心。


    这让叶厘不由客气了几句。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还买这些做什么。


    岳老板闻言,只笑呵呵的说应该的应该的。


    双方寒暄完, 叶厘让正在背书的江麦江芽去喊江福正。


    他从柴火堆里扒拉出一个老树根, 用麦秸点燃,而后岳老板一帮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今日虽无大风, 可大冬天的, 随便一点小风就能吹得人脸颊通红。


    他们的确得挨着火堆去去寒气。


    叶阿爹原本在西屋做针线, 家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帮客人,他放下针线, 搬出小炉子烧热水好给岳老板等人泡茶。


    叶厘也在火堆旁坐下,他指着门口的马车道:“岳老板生意兴隆呐,此次不仅车子多,还换了马车。”


    岳老板忙摇头:“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 而且还是托了叶夫郎你的福。”


    “天冷, 没马车受不住。路上还遇见了雪,幸好是小雪, 不然可就要困在路上了,就是挣个辛苦钱。”


    叶厘闻言,顺着他的话问:“这种天气出门,的确受罪。岳老板, 粥在府城卖的如何?”


    岳老板闻言,先抬手揉了下鼻子,免得自己笑得太夸张:“嗐, 主要是叶夫郎你做的粥好,大家伙儿喝了还想喝,特别捧场。”


    “如今我家的面馆,快改成粥铺了,一日能卖出去一千碗粥。”


    “……一千碗?”


    叶厘吃惊。


    龚力生与陈翠花夫妇俩,每顿做三大锅粥,共一百二十碗。


    再加上陈翠花为供应下午食客特意做的小锅粥,这加一起一日也只做二百七十碗左右。


    结果岳老板的面馆一日竟是能卖一千碗?


    这真是改行只卖粥了吧?!


    看叶厘震惊,岳老板笑着解释:“一开始没这么多,头一次做,我只准备了一百碗。”


    他虽然有魄力,可他家面馆,在变蛋卖完之后,那些冲着凉拌变蛋去的食客,很快就流失了大半。


    他家面馆的生意回归正常——每日卖不出百碗面。


    正常情况下,面馆中午能卖出去五六十碗面。


    晚上则是三十碗左右。


    也就是说,中午进店的客人,一共才五六十个。


    而他做了一百碗粥。


    这些食客,哪怕每人都点了粥,那还能余下几十碗。


    更何况这还是理想情况。


    实际上,能有一半的食客愿意点粥,那他就该偷笑了。


    于是,粥做好之后,他让店里的两个伙计各端上一碗,跑去人流量大的主街吆喝叫卖。


    他必须去拉新客!


    变蛋瘦肉粥的卖相还是很好的,浓稠的白粥里点缀着琥珀色的变蛋和肉片,闻起来也香。


    为了揽客,头一天出售,他每碗卖七文,比原价便宜了一文。


    而且,他家的面也不错。


    为了鼓励食客进店消费,他还别出心裁的推出了套餐:


    面+粥,在原价的基础上,各便宜一文。


    吃碗面再配碗粥,绝对既能吃饱也能吃好!


    府城也是以面食为主,一些午饭并无明确目标的食客,在两个伙计的卖力叫喊下,抬步进了他家的面馆。


    这些新客,有的只点粥,自带了饼子包子馒头。


    有的则是点上一碗面和一碗粥。


    而那些本是奔着吃面来的老顾客,见变蛋有了新做法,出于好奇,这部分人中不少人也点了碗粥。


    套餐比原价便宜两文,还是很划算的。


    于是,一下子就卖出去很多碗粥。


    而凡是点了粥的食客,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夸好。


    比凉拌变蛋的好评率更高!


    于是,这变蛋瘦肉粥,靠出众的味道,给食客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一中午,一百碗粥,成功卖完。


    并且当晚就有了许多回头客。


    这些回头客还呼朋唤友,和亲戚朋友一起来品尝美味的粥。


    来的人太多,于是第二日他就恢复了原价。


    但这并不影响食客们的热情。


    八文一碗的原价,踩在不少人的心理底线上,以府城的消费水平而言,乐意花这个钱的人有不少。


    之前的凉拌变蛋卖的就很好。


    若真囊中羞涩,想喝粥却又怕吃不饱,那可以自带饼子馒头。


    总之,这粥一开卖,就红红火火,越来越火。


    每天的碗数,是一百一百的往上增。


    粥卖的这么好,但面也不能舍下,一开始他是为了推销粥,才卖粥+面的套餐。


    结果,还真有不少人爱上了这个搭配。


    点的人多,那各种面还是得做下去。


    如此一来,人手就不够了。


    他就又招了俩伙计,专门打杂。


    而他的夫郎、爹娘子女,在家也做起了粥,包括他已嫁出去的弟弟,也就是他大舅子的夫郎,也回来帮忙。


    全家十余人齐上阵,再加上粥的做法简单,不跟做面似的还得和面揉面,甚至连炒都不用,把米淘洗一下把肉腌一下就能下锅。


    因此他们一家子每日能做出一千碗粥。


    回想起这段时日的忙忙碌碌,他不仅叹道:“真的,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叶厘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解释以及最后这句言不由衷的感慨,不禁有些乐。


    “挣钱哪有不辛苦的,照岳老板你这个挣法,不知有多少人想辛苦也没地方辛苦呢。”


    这话说得岳老板维持不住脸上的感慨了。


    他呲着牙,笑得合不拢嘴。


    说辛苦,的确辛苦。


    但这份辛苦绝对值得!


    他家面馆虽是老字号,可正常情况下,一日卖不出百碗面,一个月的盈利只有七八两。


    上次来时,叶厘给他举例,说一日卖掉五百碗,那一个月就能挣十三两。


    这个数字,让当时的他颇为心动。


    比起原来的收入,翻了快一番了呀。


    可谁知道,回到府城,真的开卖了,势头从一日五百碗直接冲上一千碗!


    三万个变蛋,做三万碗粥,一个月就消耗完了。


    一碗粥他挣不到两文,按照一文五厘算,他一共能挣四十五两银子。


    当然,这个数字是理想情况,实际上达不到。


    雇了新伙计,他得多开工钱。


    自家人也爱喝这个粥。


    另外,还得给亲友送些。


    这一项项都是支出都是本钱。


    但就算这些用掉五两,那他也能挣四十两。


    一个月挣四十两,从前做梦也没梦过此等好事啊!


    所以,此刻叶厘指出这一点,他根本绷不住脸上的笑。


    这换谁都绷不住啊!


    当然,财不露白。


    这个问题可不能多讨论。


    于是,他笑呵呵的换了话题。


    他道:“说到底,这钱挣的也不容易。看看这大冬天的,还得从府城跑来。”


    “叶夫郎,我离得远,而且这中间可能会下大雪,我来一趟不容易,这次你多给我一些货吧?”


    “嗯……这个我问问乡亲们,尽量多给你匀出来一些。”


    叶厘点头。


    上次岳老板走时,特意交代要再给他备三万的货。


    村人呢,这二十来天也的确在尽力做变蛋。


    县城里,小老板们耗费变蛋的速度下降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不急着给小老板们供货,那乡亲们的确是可以将手里的货先供给岳老板。


    说话间,江麦江芽回来了。


    两人一进院门,江麦就解释道:“厘哥,有官差在江伯家说徭役的事。江伯顾不上,他让满堂哥去通知其他人了。”


    “这样啊,也行。”


    叶厘笑着道:“过来烤火吧,跑一趟怪冷的。”


    岳老板则是忙指着刚才买的点心道:“吃点心,来吃点心,我买了好几样。”


    叶厘闻言,也没客气,让两个小家伙谢过他,然后打开其中一包让他们俩吃。


    江麦、江芽就高高兴兴的再次谢过岳老板,不过,他们俩不愿意烤火。


    他们俩更想回屋子待着。


    炕上也暖和,还没有生人。


    于是,他们俩回了屋子。


    这时,张拾以及他男人推着板车进了院子。


    刚才张拾恰好就在江福正家,听完江麦江芽的话,他立马就回家数变蛋去了。


    因此,他来的最早。


    他做变蛋一向积极,哪怕是这种天气,也几乎每日都进城买鸡蛋。


    上次岳老板走后,知道冬日变蛋也不愁卖,于是他就疯狂了一把,不仅将原来的家底都投了进去,还把这几个月挣来的钱也投了进去。


    所以,他手里有不少货。


    如今岳老板只隔了二十来天就又来了野枣坡,他心里着实高兴。


    这投进去的银子,马上就回来了!


    他和他男人将变蛋搬起来,招呼岳老板开数。


    他这一次,打算出给岳老板六千的货!


    这得数好长时间呢。


    于是,岳老板从火堆前起身,与他大舅子一起数了起来。


    这天气随时都能变,他们想今日就踏上回府城的路。


    张拾家的变蛋还未数完,其他人家也用板车拉着变蛋过来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站满了人。


    农闲时期,大家都有空。


    得知岳老板打算多买些,手里有货的,便尽量给岳老板匀出来一些。


    府城离得那么远,岳老板来一趟的确不容易。


    变蛋的个数,岳老板这边只有他和他大舅子数,速度有些慢。


    暂时轮不着的村人,就站在火堆前烤火、闲话家常。


    他们已经知道有差役过来通知徭役,因此每个人的话题都是这个。


    往年,每家每户都是出一个人去服徭役。


    北阳县挨着南通渠,外地商旅多,这边的徭役内容不是修渠就是修路。


    修路还好,修渠的话,大冬天去清理淤泥,不仅受罪,还危险。


    但免役钱足足有五百文,除了江纪,没人舍得掏这个钱。


    他们只能乖乖去干活。


    可今年不一样!


    今年他们有钱!


    五百文的免役钱,他们卖掉五百个变蛋就能挣回来!


    因此,此刻村人的脸上不见沉重,神色和语气都很放松。


    只是……


    张拾将自家的六千个变蛋数完,与岳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他揣着沉甸甸的铜板,找上叶厘给叶厘分账。


    这次的价格同上一次一样,每一千个,给岳老板让利一百文。


    这样算下来,一千个能挣一千文。


    六千个就是六千文。


    叶厘拿一成,那就是六百文。


    当然,这只是利润。


    岳老板要拿走这六千个变蛋,得给他十五两三钱。


    他要了两张五贯的银票,余下的五两三钱,他要的是铜板。


    让他男人把两张银票以及大部分铜板拿回家,他拎着一贯铜板进了叶厘的小客厅。


    将这一贯钱拆开,他数出来六百文给了叶厘。


    之后他将串铜钱的麻绳重新系上。


    系完了,他却是没走。


    他站在桌旁看着叶厘,脸上满是犹豫。


    叶厘将这六百文扫到簸箕里,然后端着簸箕将这些铜板倒进五斗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


    一转身,瞧见张拾的神色,他笑着道:“拾伯,可是有事?”


    “嗯……就是、就是你家的作坊,还招人不?”


    张拾有些不好意思。


    靠着叶厘,全村都挣了不少钱。


    他家也不例外。


    可今日他又盯上了豆腐泡作坊!


    显得他贪得无厌似的。


    但农闲时期,在家是真没事干!


    而且城里不好找活儿,豆腐泡作坊给的工钱又高。


    于是,他只能豁出去他这张老脸同叶厘开这个口。


    万一真的要再招人呢。


    叶厘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虽说豆腐泡的订货量在稳步上升,可就目前为止,自家人是顾得过来的。


    再者,也不能盲目扩大生产。


    此事得细细思量。


    于是他就道:“拾伯,目前作坊这边人手足够,等以后看看吧,若是真的要招人,那肯定从咱村里招。”


    得了这话,张拾心中有些失望。


    但他面上不显,只笑着道:“厘哥儿,那到时候要考虑我啊,我干活可麻利了,绝不偷懒。”


    “放心吧,绝对会先考虑拾伯你的。”


    叶厘笑眯眯的点头。


    反正其他人家对他而言都一样,除了秋梅婶家,没关系特别近的,也没特别远的。


    如果真的要再招人,既然张拾头一个找上他,那他就先考虑张拾吧。


    张拾不知叶厘的真正想法,他听了叶厘此话,放了心。


    他没有多耽误叶厘的时间,拎上余下的四百文,高高兴兴的回家。


    这一上午,就在卖变蛋中度过。


    很快到了中午。


    变蛋还没有交接完毕。


    但张拾同赵凤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子,招呼岳老板一行人先垫垫肚子。


    而叶阿爹将岳老板拎来的那条猪后腿切下来三分之一,配着豆腐白菜炖了一大锅。


    炖菜配着饼子,吃得岳老板从身暖到心。


    野枣坡的人都实在!


    午饭后,豆腐泡作坊开工了。


    那几户未交接完毕的村人,就和张拾一样,问作坊还招人不。


    岳老板也对豆腐泡起了兴致。


    他还尝了几个,味道的确不错。


    只可惜,他离得远,想买也没办法买。


    不过,想到全家人最近的忙碌,他这点遗憾很快消散。


    目前他家腾不出人手干别的,就先专心卖变蛋吧!


    又花了一个时辰,终于交接完毕。


    这一次,岳老板共买了四万多个变蛋。


    比上次多了不少,连马车里也塞的满满当当。


    但离去前,他仍叮嘱叶厘要多做变蛋。


    这么些变蛋,只够撑一个多月。


    腊月之前,他定然还要再来一趟。


    叶厘应下。


    村人没有其他活计做,肯定还会全力做变蛋。


    送走岳老板一行人,院子安静了下来。


    豆腐泡快炸完了。


    叶厘也无心做饼干了。


    都这个点了,明个儿再做。


    他待会儿同江通一起去县城送货,顺道看看江纪。


    昨天傍晚分别时他还挺淡定的。


    可真独守空房了,他心中的空落,只靠着本游记,那可填不满。


    他将岳老板拎的那些点心挨个打开。


    这些点心都是从县城的点心铺买的,他选了一道驴打滚,打算带给江纪。


    很快,豆腐泡装车。


    他换上刘饴给他做的兔皮袄子,戴上围脖和兔皮帽子,全副武装的上了牛车。


    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见此,嚷嚷着也想去。


    他们俩也好想大哥啊。


    但他给拒了。


    有江通在,他和江纪本就说不了什么私密话,若是两个小家伙也在,那更是说不了什么话了。


    江麦、江芽还是留在家里帮叶阿爹做饭吧。


    不过,他给两个小家伙画了饼,等他做了饼干,那再一起去看他们大哥。


    有了这个承诺,两个小家伙又重新露出笑来。


    牛车进了城,先去凉粉铺,再去城东。


    送到最后一家饭馆时,那家卖的正好是饼夹豆腐泡。


    他就买了两个饼夹菜,用油纸包着揣到怀里,而后去了县学。


    夜幕慢慢罩下。


    他和江通来到县学门口时,县学大门两边的灯笼已经点上。


    刚把牛车停好,就有钟声响起。


    很快有人夹着书本从县学出来。


    县学下课了。


    县学只给廪生提供住宿,旁的秀才下课就得回家。


    大部分廪生也回家。


    以江纪的年纪都成了亲,比他年纪大的廪生,不仅了娶亲,还有了娃。


    家里有吃有喝的,可比住在县学强。


    因此,大多廪生也是回家居住。


    即便不回家,也有不少人难以忍受膳房简陋的伙食,下课之后要出去加餐。


    只有穷秀才,没有穷廪生。


    他们加得起这个餐。


    如此一来,县学门口就热闹了。


    叶厘找上守门的门子,拜托他去县学找江纪。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县学门口。


    瞧见江纪,叶厘不由露出笑来:“江纪!”


    一旁的江通,牵着牛车默默往旁边挪。


    他一个单身汉,不太明白江纪昨日去上学今个儿叶厘就来送饭这一行径。


    不就只过了一晚?


    但他有眼色。


    他知道躲开,好让这对夫夫能说些悄悄话。


    第77章 天天见面 欣欣向上


    叶厘、江纪两人转移到县学左侧的围墙下。


    站定之后, 叶厘将袄子的扣子解开,把捂在怀里的油纸包拿了出来。


    他递给江纪:“凑合吃吧,来的匆忙, 没准备其他的。”


    江纪见状,心中感动:“这可不算凑合。再者, 你能来就好。”


    这话顺耳。


    叶厘空落了一夜一日的心瞬间被喜悦填满。


    他不仅露出了笑, 连腰杆都直了几分,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催道:“快吃吧, 一会儿就凉了。”


    江纪伸手将油纸包接了过去。


    饼不烫了, 入嘴正好。


    里面的豆腐泡塞得满满当当, 红油麻酱也足,一口咬下去, 咸香微辣,滋味好极了。


    他点了点头:“得了你的真传,好吃。”


    叶厘闻言笑,可不是, 每个小老板都是跟着他学的。


    他问道:“膳房伙食如何?”


    “还行。”江纪又点头。


    他将昨晚、今早、中午的饭食一一列出。


    玉米馒头掺了些白面, 跟从前梁二香做的差不多。


    炒菜虽是萝卜白菜豆腐豆芽混搭互炒, 但中午吃的那道炒白菜里辣椒放的足,还加了醋, 酸酸辣辣的滋味很足。


    虽没多少油花,但比私塾的伙食好太多。


    况且,他还有叶厘做的核桃粉。


    叶厘听完这一番话,知道他这是从前过的太苦, 现在稍稍改善一些就很满足。


    不只是他,江家的其他人还有叶家人都这样。


    可现在条件不一样了,这想法, 得改。


    叶厘道:“给你的钱,你别省着,该花就花。”


    “没省,今个儿事多。”


    江纪道。


    昨日来上学,叶厘往他书箱里放了一贯铜钱、一张五贯的银票,好叫他加餐和买书。


    算下来,他一日可支配的加餐费高达三十文。


    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富裕。


    他也没特意省钱,只是今日事多,没来得及花。


    昨日与他一同入学的,还有一位姓彭的秀才。


    这彭秀才几年前就过了院试,但彭家贫困,无力供他进县学。


    彭家攒了几年银钱,彭秀才这才在昨日与他一同入学。


    上午时,教谕将他们二人叫到办公间,对他们勉励了一番。


    之后,他与彭秀才分到了天字班,班上有二十多人,教授该班的学正姓林……


    他一边吃饼,一边将今日经历道出。


    末了他道:“的确要购置几本新书,明天我就去买,你给的银钱暂时是够的。”


    乡试所用书籍与院试不同,他得买一些林学正指明的教材。


    “好,那你明日去书铺转转,若无意外,我明日还来。”


    叶厘点头。


    江纪闻言,不由笑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这么想我吗?”


    叶厘:“……”


    江纪笑得灿烂而得意,灯笼的光落在他眸子里,犹如夏日夜幕中的繁星,叫叶厘的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


    但叶厘并没有在心中骂自己不争气。


    他和江纪是正经夫夫,江纪模样出众,那受益的可是他。


    可惜,此时人来人往,他不能像从前那样亲上去。


    不过,好相公竟这么得意,于是他微微一笑,问:“你昨晚睡得着?”


    此言一出,江纪立马收了笑,一脸认真的摇头:“我昨夜翻来覆去,只觉得怀中空落落的,辗转许久才睡着。”


    叶厘闻言哼了一声,对这答案还算满意。


    江纪见状,松了口气,问:“家里一切可好?”


    “好的很,岳老板来了,买了四万多个变蛋,我今个儿拿到了四两七钱的抽成。”


    “……他又来了?”


    江纪吃了两惊。


    一惊是岳老板的速度。


    一惊是岳老板此次的投入。


    比上次多了一半,这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啊。


    叶厘解释:“他在府城可是垄断,而且他家人……”


    江纪听完,有些感叹:“就岳老板这魄力和勤快,他不发财谁发财。”


    “可不是。所以,你该花花,咱家银子来的快。”


    叶厘叮嘱。


    江纪点头:“好。”


    之前又是盖房子又是建作坊,快将叶厘的家底给掏空了。


    前些日子叶厘想买煤炭都没狠下心去买。


    好在作坊的盈利一日高过一日,再加上变蛋的收入,这手头很快就能宽松了。


    他道:“煤炭、狗崽、咱们的炕桌、炕柜,都置办起来。”


    叶厘应声,目前他们和江麦、江芽的屋子都空荡荡的,这家具的确得置办起来。


    夫夫俩又说了些家长里短,一直到县学门口没人进出冷清了下来,江纪这才催叶厘回家。


    “路上冷,早些回去吧。”


    叶厘道:“我明日再来。”


    江纪闻言笑,忍着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伸手牵了下他的手,道:“我等你。”


    叶厘便也笑了起来:“别送我了,这会儿膳房还没关门吧?你去喝点儿热汤。只吃饼可不行。”


    说罢,他朝江纪挥挥手,然后转身朝门口右侧走去。


    江通在那边。


    上了牛车,他扭过身往后望,见江纪还站在县学门口,他心中一甜,冲着江纪又挥了挥手。


    江纪也摆了摆手。


    原本想与江纪打声招呼的江通,目睹这一幕,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解。


    他有些震撼。


    但算了,小纪看不见他,那他就不出声了,省得惊扰了两人。


    不过,他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媒人的话了……


    这大半年来,发财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家中还盖了新房,他的心一直是沸腾的。


    这种情况下,虽然媒人登门勤快,他也暗暗相看了几个,但无一个合心意的。


    每一个他都能挑出几分毛病。


    他是不是太飘了?


    ……


    再有媒人登门,他一定静下心来认真考虑,看能不能也跟小纪厘哥儿一般,过上这种一日不见就难舍难分的日子。


    江通下了决定,而叶厘直到牛车走出去老远,他才发现他竟忘了把那包驴打滚给江纪。


    刚才只顾着热聊,他把这包放在背篓里的点心给忘了。


    好在这不是大事。


    到了村口,他将这包驴打滚给了江通。


    大冬天的,这种糯米点心有些凉,他还是做些饼干吧。


    这样江纪不仅能往粥里加核桃芝麻粉,还能往粥里泡饼干。


    于是,第二日将豆腐压进模具后,他没有歇着,捋起袖子开始做饼干。


    家中没有低筋面粉,他就将普通面粉放到碗中,再往碗口压一个盘子,然后上锅干蒸。


    蒸上一刻钟,面粉结块,打散过筛,那低筋面粉就出来了。


    他打算做鸡蛋饼干,这样既能补充热量也能补充蛋白质。


    他将几个鸡蛋打进碗里,用勺子将蛋黄捞进盆里,再往盆里打两个全蛋,加蔗糖,然后他抓着两双筷子当打蛋器。


    搅啊拌啊,等鸡蛋液打发的发白,就可以往盆里放低筋面粉了。


    全程不需要放油。


    没有裱花袋,没有烤箱,他打算用小铁锅煎饼干。


    把小铁锅烧热,他用勺子舀着搅拌好的面糊糊往锅里倒。


    小铁锅是圆形的,面糊糊一碰到锅壁,止不住的往锅底流。


    于是,最后煎出来的饼干都是长条形,很不美观。


    但饼干的味道没的说,又香又脆又酥,甜度还适当,不比他从前买的小饼干差。


    叶厘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而后用碗盛了几个,给江麦、江芽端了去。


    两个小家伙对新房子的热爱不减,再加上外边冷,他们俩就舍不得离开炕。


    他推门进去时,江麦坐在被窝里,小手抓着《三字经》,正小声读着。


    江芽却是抓着小镜子在臭美。


    瞧见他进来,两人一个放下书,一个放下小镜子,同时喊了声厘哥。


    “来吃饼干。”叶厘将碗放到了炕头的衣箱上。


    东屋的老桌子没有搬过来,两个小家伙只得拿装衣服的大箱子充当桌子。


    江芽瞧见饼干,对暖呼呼的被窝毫不留恋,立马从被窝里起来,小脸蛋笑成了花:“厘哥,你什么时候做的?怎么不让我给你烧火?”


    “就是就是,芽哥儿不背书,刚才一直在照镜子。”


    江麦道。


    江芽闻言,小脸蛋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他解释道:“厘哥,我忘了怎么背了。”


    他又不考科举。


    因此,之前江纪教江麦背书时,他只是顺带。


    他背的没有江麦用心。


    虽说江纪在家里住了一个月,但之前他忙着盖房子,真正教江麦读书的时间才一周。


    这么点时间,江麦没有把《三字经》背下来。


    至于读,那也读不下来,因为里边大半的字江麦都不认识。


    因此,别看江麦刚才在抓着书看,其实他根本无法将背下来的句子与书上的句子对一块。


    江麦都这样了,学得不太认真的江芽就更云里雾里搞不清了。


    于是刚才江芽就拿起心爱的小镜子,对镜折腾自己的发型。


    叶厘听完这一番解释,看江麦也有些不好意思,就笑着道:“没关系,今个儿咱们去给你们大哥送饼干,到时候让他教你们。”


    “今天就去吗?”


    江麦睁大眼睛,这么快?


    “对,下午就去。”


    叶厘点头。


    这下子江麦、江芽都开心了。


    江芽抓着一个饼干,一边啃一边高兴得小身子直晃:“曾子杀猪曾子杀猪,厘哥真好!”


    江麦也认真道:“厘哥真好!”


    他厘哥当真是信守承诺,从不骗小孩。


    得了两个小家伙的赞美,叶厘正想捏捏他们的小脸蛋,这时,外面传来叶两的喊声。


    叶厘就出了屋子。


    江芽忙也穿上梁二香给他新做的袄子,蹬蹬蹬的跑了出来。


    “大哥,你今个儿来的早啊。冷不?正好我做了饼干,来尝尝。”


    叶厘指着灶房道。


    “在家也没事做,爹和小文都在家,什么活儿都轮不着我。”


    他家今年也是交免役钱,不去服徭役。


    所以,家中像是给玉米脱粒、磨面粉等活儿,都被他爹、叶文承包了。


    他成了个大闲人。


    叶两解释完了,没瞧见叶阿爹的身影,就问道:“阿爹呢?”


    “他去二叔家拿袼褙了,他闲不住,想给小麦、芽哥儿做鞋子。”


    袼褙算是鞋底子。


    是用面糊糊把破布、碎步黏在一块,黏上好几层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


    晒干之后,比照着鞋样子剪下来几个,叠到一起——千层底由此而来。


    用布料将叠在一起的袼褙包裹住,接下来就可以纳鞋底了。


    制作袼褙这种精细活儿,叶厘可不会干。


    因此,叶阿爹就去了梁二香家拿袼褙。


    “他想做就做吧,作坊活儿少,闲着也是闲着。”


    叶两笑呵呵的道。


    “没有闲,这活儿都翻了一番了。”


    “翻一番也轻松。”叶两不以为意。


    说话间,他洗了手,然后进灶房吃饼干。


    还热乎着的饼干吃得他是满足,他知道叶厘每日进账多,因此最近也不念叨了,只要叶厘将各种美食做出来,那他只埋头吃,不多说一个字。


    不过,得知叶厘还打算给刘饴、唐鱼做些,他忙摇头:“不用不用,他们也不缺这口吃的。你之前不是给了他们核桃粉?他们可喜欢了。”


    “收摊回了家,冲上一碗,浑身都热乎。”


    叶厘闻言,笑着道:“反正都是自家人,我也闲着没事做。我多做一些,好叫大家干活的时候吃。”


    “……行。”


    叶两不再说什么了。


    吃完几根饼干,叶两去了棚子那边,看豆腐压好了没。


    叶厘则是又做起了低筋面粉,这一次,江芽给他烧火,打下手。


    不一会儿,叶阿爹回来了。


    如今豆腐炸的早,这午饭也得提前,于是叶阿爹一刻不停,放下袼褙就要做午饭。


    昨日岳老板拿的猪后腿还剩一些,包括那根筒子骨,他如同昨天中午那般,做起了炖菜。


    天冷,就该吃些热乎的。


    肉少、菜多,但除了叶厘,无人嫌弃。


    午饭还没吃完,梁二香、江柳、江榆来了。


    江柳手里还拎着个背篓,里边是纳了一半的鞋底。


    “小柳,你怎么来了?”叶厘纳闷。


    “坐在家里纳鞋底冷,我来蹭蹭油锅的热气。”


    江柳笑着道。


    大白天的,她不舍得烧炕。


    棚子这边五口灶同时开炸,哪怕棚子无门,那坐在灶前也不冷。


    况且,人多还热闹。


    当然还有一点,若梁二香、江榆累了,她也能替换一下。


    如今豆腐泡多,一炸就是三个时辰,甭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挺累的。


    不只是江柳这么想,江大川来时,高君也拎着针线过来了。


    高君也觉得这边热闹、暖和,顺便还想替换一下江大川。


    于是,这个下午,棚子那边欢声笑语不断。


    等叶厘将红枣鸡蛋饼干做好送过去一小筐,那笑声就更大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口中谈论的,不是明年要盖新房,就是说亲招亲以及要置办什么聘礼、嫁妆。


    件件都是喜事,好事。


    叶两在一旁听着,哪怕这些事与他无关,他也觉得心里比灶膛里的火都暖。


    豆腐泡炸好之后,几人帮着装车,叶厘带上江麦、江芽一同坐上了骡车。


    江麦怀里还揣着那本《三字经》,准备让江纪指点他。


    小家伙这么努力,江纪很是满意。


    但这么一来,叶厘就没时间与江纪独处了。


    对此,叶厘只有一个想法:能见着人就好。


    只要每日见上一面,那就足以支撑他度过漫漫长夜和白天。


    唉,异地恋苦啊!


    接下来几日,江麦每隔两日,就随着牛车去县学找江纪,很是刻苦。


    作坊这边,豆腐泡的盈利稳定了下来,叶厘每日能挣上千文。


    攒了几日,叶厘没急着去置办煤炭、家具,他准备先还债。


    不把债还上,他都不好意思奢侈。


    江纪欠了江福正、江大河八两多银钱,虽然目前江纪不在家,可江福正、江大河的人品都过关,所以不等江纪回来,叶厘就把钱给还了。


    还完债,叶厘头一件事就是去买煤炭。


    第78章 还是办村作坊 花钱的地方多


    冬天最重要的是什么?


    若让叶厘答, 那只有两字:暖和!


    新盖的屋子窗户开在室内,外边刮再大的风,也影响不到卧房。


    炕的灶口也在卧房, 每次烧炕时,不仅炕热, 卧房也能染上热气。


    卧房小, 聚热。


    热气可以久久不散。


    整体效果虽比不上暖气,但较之外面的天寒地冻, 叶厘已是心满意足。


    不过, 除了室内暖和, 叶厘还有一个要求:热水自由。


    虽说他每天起床时,叶阿爹都已经给他烧了热水, 可整个白日那么长,他总有用热水的时候,像是冲个热饮、洗个手什么的,没热水怎么成?


    想要热水自由, 以目前的条件而言, 那就是买煤炭。


    把债还了之后, 他第二日就拜托江通同他一道去县城买煤炭。


    煤炭比干柴要贵,一担干柴百斤重, 只能卖十几文——冬季会贵些,能卖二十文朝上。


    但煤炭一斤就要三文!


    这个时代开采煤炭全靠人力,产量低,开采困难。


    北阳县周遭没有煤矿, 煤炭都是从外地运来。


    因此,煤炭的价格常年在两文、三文之间浮动。


    普通的小百姓,根本烧不起。


    但以叶厘如今的财力, 哪怕是三文的价格,只靠着作坊,他一日就能买三百多斤!


    一天烧十斤,那一日的收入就能烧上一个月。


    比起各样吃食,这项支出真的不算什么。


    这年头,日常用品里,最贵的还是肉、糖、大米面粉等精细的吃食。


    因此,他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三百斤煤炭。


    将煤炭买回来后,他总算过上了随时有热水的生活。


    平日将炉子的通风口堵上,但别完全封死,省得把煤给弄熄了。


    这种半烧不烧的状态很节省煤炭,把小铁锅盛满水放到炉子上,温上小半时辰,那就有热水用了。


    若是想喝热的,那将通风口的盖子拿掉。


    炉火旺旺,不一会儿就能捧着碗喝上热茶或热饮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叶厘立马又进县城找木匠打家具。


    新房空荡荡,做什么都不方便。


    晚间脱下来的衣服没地搁,只能堆在炕尾。


    大炕空荡荡,与江纪这样那样的时候也没个辅助道具——高凳又不能搬到炕上来。


    小客厅也需放上一个杂物置物架。


    如今他的笔墨纸砚同其他杂物全放在窗前的高腿木桌上,很是杂乱。


    而且,高凳只是凳,舒适度不如长靠背的椅子。如今他也会练几个字、读两页游记,所以他得打把舒服的椅子。


    另外,江麦若是要练字,得到他的小客厅来。


    这娃房间里没桌子。


    他明年就要去私塾读书,现在家中条件好了,得给他置办几身新衣裳。


    笔墨纸砚不也得来两套?


    像是衣柜、书架、书桌这些,肯定得安排上。


    至于江芽房间的,等过两年再安排,反正江芽现在也不去住。


    这些大物件,江通搞不来,而且叶厘要的也急,只能找县城的老木匠。


    材质不需要多好,如今民间打家具,大多是榆木杨木等。


    但他要打的物件多,大的小的加一起十多件,因此光是定金就要一两多。


    将定金交出去,一日的收入又没了。


    但早买早享受,这钱就该花!


    至于小狗崽,这事儿也有了结果。


    梁二香的娘家侄子梁量送来了两个三月大的狗崽,这是他在他们隔壁村买的,送来后,叶厘想给钱,梁二香却是不肯要。


    叶厘也没坚持,这人情让梁二香还就是了。


    再者,梁量这半年来一直在帮着收购鸡蛋,江柳、江榆给他让利,因着个数多,所以这半年来他其实也没少挣。


    两个小狗崽都是中华田园犬,土黄色的毛,小小瘦瘦的,体重才五斤多。


    叶厘给它们取名旺财、守财。


    寓意俗但好。


    这时候人们养狗,比养猪、鸡随意多了,大多是不舍得直接喂粮食的。


    土狗嘛,散养,跑着自己觅食或吃点粑粑就行了。


    叶厘虽说对小动物无爱,可他还指望着它们长大了好看家守院,因此,叶厘都是喂它们吃剩饭或玉米豆渣饼。


    叶阿爹对此欲言又止。


    但见江芽、江麦会抱着它们俩玩,于是叶阿爹彻底没了话。


    总不能让它们俩吃了粑粑后再去亲近江麦江芽吧。


    于是叶厘的日子走上了正轨。


    每天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去棚子那边过滤豆渣。


    做豆腐。


    吃过早饭,这一整天他就没事做了。


    他只需要打扫自己卧房、客厅的卫生,旁的家务事叶阿爹全包了。


    因为叶阿爹也没事干,跟他一样只负责做豆腐。


    叶阿爹忙完家务,还能拎上针线给江麦、江芽做鞋子。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能多和叶阿爹替换着做饭。


    叶阿爹操劳一辈子,如今来了他这里,他可不能将人当保姆使唤。


    还有江麦、江芽,小孩子嘛,只能宠,不能惯。


    所以,两个小家伙日常也得帮忙做些家务活儿。


    但总体来说,日子是无聊的。


    漫漫长日,又没网络,他只能想法子打发时间。


    或练几个字。


    或给江芽折腾发型。


    但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烧点热水给小家伙洗头、泡澡。


    这可把江芽给美得冒泡,他人小,飘在浴桶里那种失重感,他很是喜欢。


    待洗完了,叶厘又给他全身都抹羊油,把他小身子、小脸蛋都抹得光滑白嫩。


    他长了一些肉,脸蛋圆乎乎,小肚子圆乎乎,揉起来手感很是不错。


    不过,江麦以男、哥儿七岁不同席为由,不肯再和江芽一起泡澡。


    夏天时两人还天天在小棚子里冲澡呢。


    但过了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于是小家伙讲究了起来。


    对此,叶厘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在他眼里,小哥儿也算是男性,但在土著人眼中,这的确是两个性别。


    若是换成男女,那的确不合适再一起洗澡了。


    他就单独给江麦烧热水,让江麦自个儿泡澡。


    可澡无需日日泡。


    他还是无聊,闲的要长毛。


    于是到了下午,他便往棚子那边去,听众人说些家长里短。


    之前,他总想把炸豆腐泡的活儿给甩出去,觉得这活儿像是狗链子一样绑住了他。


    可如今真甩开了,他又忍不住主动往灶前凑了。


    众人的话题围绕在亲事上。


    现在野枣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像是江柳、江通这样的适龄男女,很是抢手。


    不过,江柳是要招婿,要求还高,可野枣坡虽富裕,但也没富到能选妃的程度。


    那些踏实、高壮的小伙,全都是家中的壮劳力,若真入赘,那不就等于嫁出去的水?人家爹娘白养一场了。


    就算那些小伙儿肯上门,人家爹娘也不愿意放人。


    再者,这种小伙儿根本不愁亲事,除非家境特别差。


    可惜的是,虽然江大河托了好几个媒人帮忙留意,但目前仍没有合适的人选。


    江柳倒是不急。


    她现在手握变蛋+豆腐泡两个进项,底气十足。


    况且,见识过叶厘、江纪的恩爱,她根本不愿将就。


    这些话题,因牵扯到自己熟悉的人,所以叶厘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干聊也无趣。


    他就将炉子放到棚子那边,他还又找铁匠打了个铁网,这样不温热水时,众人可以在铁网上烤个馍片、花生。


    也可以往灶膛里塞个红薯、土豆。


    江纪开学前,他给江纪准备的核桃粉,当时分给了刘饴、唐鱼一些。


    事后他又做了足足十斤,给江纪送去五斤,余下的五斤,他留下给自家人喝。


    也不能只顾着江纪,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缺了营养。


    当然也少不了他。


    他可不会亏了自己的嘴巴。


    他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作坊里除了赵凤,都是自家人。


    但赵凤人也不错,爽朗勤快,于是他用炉子烧热水冲核桃粉时,顺带给作坊里的众人也都冲一碗。


    核桃黑芝麻粉磨的细腻,里边还加了蔗糖,对于拿粗粮当主食的众人而言,那真真是难得的美味。


    每一个人都夸好喝。


    夸完之后,他们干活就更卖力、尽心了。


    活儿轻松,而且现在他们还“连吃带拿”,若是不尽心,那真对不住叶厘。


    搁叶厘上辈子,小公司最怕任人唯亲,一旦亲戚瞎捣乱,那公司就危矣。


    可他这个小作坊的员工,每人唯恐干的活儿少了,总觉得一日三十文的工钱拿得心虚。


    有这种良心员工,是叶厘之幸,于是他也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让叶两买了上百斤核桃、大米、芝麻,一口气做了三十斤核桃粉出来。


    这些核桃粉是给众人的福利。


    半夜江大河、江通磨豆子时,可以冲上一碗当早餐。


    下午众人炸豆腐泡时,也可以冲上一碗当下午茶。


    大冬天的,一碗热腾腾的谷物糊糊喝下去,一下子就从头暖到脚,从身暖到心。


    除了核桃粉,叶厘还会做些其他吃的。


    家中有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况且现在有热水了,他就对洗洗刷刷不抗拒了。


    他去铁匠铺定制铁网时,顺带打了个铁板。


    回来后,他把这个铁板放到棚子下那个灶上。


    这口灶是夏日为了在室外炸豆腐泡专门垒的,如今空了下来。


    铁板放上去,凑合着能使用。


    铁板用处多多,能煎豆腐,还能做小蛋卷或芝麻薄脆。


    鸡蛋饼干需要打发鸡蛋液,太累,他便做了简略版的小蛋卷、芝麻薄脆。


    这两样吃食做法极为简单,将鸡蛋液和面粉搅拌一下,把面糊糊往铁板上一倒,那就完事了。


    这三样吃食,又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赵凤更是在心中感慨,叶厘可真舍得!


    哪怕最便宜的豆腐,叶厘也用了大量的猪油和调料,更别说是那些白面做的点心了。


    她回了家,与家中众人说起此事,引得江福正一家直夸叶厘大方。


    等江福正半夜再送自家骡子过来干活时,他没跟从前一样转身就走。


    他有正事要同叶厘说。


    之前叶厘给他透过豆腐泡的成本,他能算出叶厘只靠着豆腐泡一日能入账多少银钱。


    但叶厘挣的归叶厘挣的,现在他小儿媳在叶厘这天天大吃大喝,他怎好再拿骡子的五文租金?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到他和叶阿爹开始过滤豆渣,等到江柳江榆也过来过滤豆渣,叶厘这才慢腾腾的起了。


    他也不见怪,毕竟他见过“叶厘”刚嫁到野枣坡时的德性。


    待叶厘洗了手来棚子这边过滤豆渣,他就同叶厘说起了租金的事。


    叶厘听得一愣,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大吃大喝?”


    “对,满堂家的在你这里每日好吃好喝,她吃的东西若换成铜板,早超过五文了。这骡子的租金,以后就免了。”


    江福正道。


    叶厘:“……”


    他心好虚。


    就铁板豆腐、小蛋卷,也能算大吃大喝?


    他这小作坊没假期没加班费没旁的福利,活儿却是比一开始翻了一番,说他一句黑心老板都不为过。


    江福正却是特意等他这么久,好免了骡子租金……


    真是好族长好里长啊!


    这不得将其他福利安排上?


    社保这种东西就不说了,但逢年过节总得发点东西吧?


    正当他琢磨此事时,张拾却是又找上了他。


    原来,他家的待遇,通过江福正一家,已传遍了全村。


    农闲时,村人在家闲不住,爱串门唠嗑。


    江福正家的人将这些小事当做谈资讲了出去,这听得张拾羡慕极了。


    拿着高工钱还能吃吃喝喝,活儿也轻松,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事儿!


    为了打动叶厘,这一次,张拾拎了两只小公鸡。


    叶厘不肯要,他扔下就走!


    他这也不是非要叶厘承诺什么,托人办事嘛,这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这让叶厘哭笑不得,吃人嘴软,可叶厘还没决定要不要招人呢。


    但不止张拾一人这么做。


    旁的村人,像是吕大娘、秋梅婶等,也忍不住上门,还或多或少都拎了东西:


    肉、白面、布料,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他们也不指望靠着这点东西就能真的进作坊,他们只是想借此刷刷存在感,若是叶厘要招工,可要先考虑她们呀。


    她们绝不偷懒,叶厘让干啥就干啥!


    这一日,叶两赶着牛车过来时,牛车上竟还坐着刘饴。


    镇子上的生意愈发差了,叶文留在家里没事干,于是刘饴就跟着叶两来这边,把镇上的生意全交给叶文和唐鱼。


    其实叶两跟刘饴的感情极好。


    刘饴比叶两小好几岁,当初他不顾刘母的阻拦,非得跳进叶家这个泥潭。


    因此,叶两对刘饴当真是爱到骨子里。


    可这大半年来,两人处的时间却是不多,挣钱要紧。


    但现在镇子那边的生意比之从前降了一半,个别时候甚至是一多半。


    如今刘饴已开始直接卖豆腐泡和变蛋了。


    所以刘饴就想着,与其他和唐鱼耗在镇上,那不如换叶文过去。


    如此一来,叶文唐鱼能多处处,他和叶两也能多待一会儿。


    刘饴纯粹是来陪叶两的,叶两也是往灶旁一站就是三个时辰,他心疼叶两,就想和叶两轮换着炸。


    他一连来了三日,他不提加入作坊的事,于是叶厘就主动提。


    他将刘饴喊到自己的小客厅,同刘饴说这事。


    无非是多开三十文的工钱。


    自家哥夫,这肯定是有优待的。


    可刘饴听完他的话,忙摇头:“作坊目前的人手是够的,我怎么能白拿工钱。”


    “虽说你挣的多,可想让作坊长长久久的办下去,那就不能让我白拿工钱不干活。”


    “一旦我开了先例,那其他人心里能没想法?”


    叶厘:“……”


    他心中暖暖。


    这是亲哥夫!


    他笑着道:“饴哥,其实作坊的人手是不够的,现在大家的活儿比一开始翻了一番,我打算新垒个灶,你加入进来,那其他人就能少干活了。”


    可刘饴听了,迟疑道:“我听你大哥说,村里的人家都想进作坊,我若是加塞进来,那不是让你得罪人吗?”


    “你是我哥夫,咱自己人算什么加塞?”


    虽说之前答应了会考虑乡亲们,但现在自己哥夫也有这个需求,那肯定是先安排刘饴进作坊。


    刘饴皱眉,没有应下:“我同你大哥商量商量吧。”


    叶厘:“……”


    要不,他真的扩大生产吧?


    其实,最近有好几个小老板想把每日的订货量提一提,每天七八斤的量,根本不够卖!


    这数字若是翻一番,那应差不多了。


    但如此一来,作坊的盈利也会上涨不少。


    他目前靠着豆腐泡、变蛋、饮子,月收已快有四十两了。


    若是扩大生产,那轻轻松松就能奔去六七十两!


    一年就是近千两!


    这有点惹眼啊。


    他当初想办作坊,一是为了偷懒,一是为了搞钱。


    当时江纪前途不明,读书要耗费不少银钱。


    家中房子也破旧漏风,他想建暖阁。


    另外,恩格尔系数也高得他不敢大吃大喝,更别说后来还得知江纪欠了八两多的外债。


    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当时就只想搞钱,满脑子搞钱,旁的没考虑太多。


    后来,江纪建议他先拉着自家人将作坊搞起来,他应了。


    如此一来,预想中的村作坊变成了家庭小作坊,风险全被他一家给担了。


    如今这钱来的迅猛,他不由怂了。


    只想低调苟住。


    可村人、包括刘饴都有进作坊的需求。


    而且,他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江纪在县城读书,明年江麦也要进私塾,他想在县城买个小院儿。


    这样江纪日日都能回来了。


    他也不至于天天闲的长毛——住在县城,最起码他能出门逛街!


    可北阳县的房价不低。


    县学在东北角。


    私塾却是在城南。


    他得选位于两地中间的院子。


    届时,江芽肯定不愿一个人留在家中。


    因此,光是卧房就得有三间。


    再加上灶房、杂物间、牛棚、水井等,这院子肯定不会小。


    还不能太偏僻,要考虑到以后能不能卖出去。


    所以,这种院子,没个三四百两根本下不来。


    他想早些买,但靠着如今的收入,他得攒上一年!


    明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了,束脩费、书本费、加餐费等,没个二三十两可打不住。


    明明有钱,却不敢放心大胆的赚,这感觉有些糟糕。


    ……


    要不,如同变蛋那般,他将全村都绑到作坊上?


    只听说过灭门知府破家县令,但在太平年代,尤其是北阳县还有漕运使驻守,县令应不敢搞什么屠村吧?


    到时候全村都富,他家也就不怎么显眼了。


    心中拿不定主意,当他又一次坐着江通的牛车去给江纪送饭时,他便将心中所想告知给江纪,让江纪帮忙参详参详。


    这次他带来的饭食是简化版的过桥米线。


    颇为应景。


    这种汤汤水水可不能站在县学门口吃,江纪就领着他回了寝所,让江通一人守着牛车。


    自打江纪入学,候廪生一次也没来住过。


    这寝所成了江纪的单间。


    天已经黑了,一进屋,江纪就将蜡烛点上。


    这房间不大,炕都是单人的,炕头放着一张简易书桌一个简易柜子。


    江纪把候廪生的凳子搬来,他与叶厘在桌前坐下。


    米线盛在坛子里,各种配菜叶厘已经烫熟了。


    米线表层覆着一层厚厚的油,再加上叶厘还用小棉被包着坛子,所以这一路走来,鸡汤依旧是滚烫的。


    就是里面的米线泡的有些久,口感下降了许多。


    但江纪不嫌弃。


    他还是第一次吃米线呢。


    他拿起筷子搅拌一番,浓郁的香味立马在小小的凉凉的室内散开。


    等将米线吃到口中,他不由朝叶厘竖起大拇指:“好吃。”


    口感很细腻,跟面条似的,但比面条多了一丝滑溜。


    “喝口汤。”叶厘将勺子递给他。


    他接了过去,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汤汁微辣中透着淡酸,可口又开胃。


    他不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叶厘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折腾着做这些。”


    叶厘闻言笑:“快喝吧,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江纪好奇。


    “就是大家伙儿干活很卖力,我想给大家发点福利。”


    “离得最近的节日是冬至,还有将近一个月,太远了,我想统计一下众人的生辰,谁要是过生辰,那就发点米面肉。”


    叶厘解释。


    江纪想了想,点头:“可以。”


    这是好事。


    可以有。


    “二叔的生辰快到了,往年二婶会给他煮两个鸡蛋,他都是给了小麦。”


    “好。”叶厘记下:“我提前一日准备些大米、面粉、猪肉。这是以作坊的名义发的,咱们身为小辈,从前没成亲就不说了,但这次得给二叔准备生辰礼物。”


    江纪闻言,道:“应该的。”


    不过,瞧着叶厘的脸,他的思绪却是飘远。


    他和叶厘的生辰都在春日。


    也就是两人成亲的那个月。


    过去的就不想了,但明年叶厘生辰……


    嗯,还有几个月,他得攒些私房钱。


    叶厘不知他的想法,说起了扩大生产一事。


    “……咱们村虽小,可也有二十多户人家,江伯还是里长,到时候我少拿些收益,届时大家都富,那咱们就不显眼了。”


    江纪听完,思忖片刻,道:“你回去问问江伯,他知道的比咱们多。”


    他和叶厘太年轻,与县衙里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如此大事,必须得找江福正商议。


    “好。”叶厘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两人说话间,坛子里的米线只剩了个汤底儿。


    叶厘催江纪收尾。


    待江纪把最后一勺汤汁喝完,他身上已冒了汗。


    大冬天的吃这么一份美食,舒坦!


    只是,这饭吃完,叶厘也该走了。


    他不由又抓住了叶厘的手。


    冷清孤寂的烛光,因为叶厘的到来,一下子就温馨暖和的犹如是在家中。


    叶厘心里头也不舍。


    好在江纪入学已有大半个月,再有一周就要放假了。


    于是他朝江纪眨眨眼:“我要的炕桌已经打好了,等你回来,咱俩试试。”


    江纪闻言一愣,试试炕桌?


    但下一瞬,想到高凳的作用,他立马深吸一口气,好将脑中的画面给压下去。


    不能想!


    不然他八成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叶厘回村!


    他的反应,令叶厘瞬间笑靥如花。


    叶厘也不管他刚吃了米线嘴巴油乎乎,扑到他怀里去亲他:“好相公,亲一个。”


    江纪:“……”


    算了,亲一个,只亲一个!


    等他将叶厘送到县学门口,已是一刻钟后。


    不远处的江通见此,不由扯了扯身上的大袄子,而后跳下牛车蹦了几下。


    这两人总算出来了。


    他待在外头快冻僵了!


    不过,这一次江纪看到了他。


    江纪一直将叶厘送到牛车前,一脸歉意的对他道:“大通哥,刚才同叶厘谈事情,忘了时辰,叫你等这么久。”


    江通闻言,立马摇头:“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谈你们的。”


    他从前在王家当学徒(孙子),不晓人事。


    这半年又一心挣钱。


    是以,他根本没察觉到叶厘、江纪那过于红润的嘴巴。


    至于那有些红的脸颊,天这么冷,肯定是冻的。


    叶厘轻咳一声,道:“江纪,你回去吧。”


    江纪闻言,点头:“好。”


    于是叶厘上了牛车,这一次他和江纪表现的很是淡定,一点儿都不黏糊。


    待回了村,叶厘早早睡下,担心自己睡的太死,他还让叶阿爹第二天起床时叫醒他。


    有叶阿爹在,他在第二日凌晨成功见到了来送骡子上工的江福正。


    此事没成之前,不可宣扬。


    于是他和江福正站在棚子几米之外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担忧告诉给了江福正。


    若是搞村作坊,每户都有一人进作坊干活。


    那作坊的日产量能达到六百斤!


    一斤的利润是五文七厘,六百斤便是三千四百二十文!


    一日是三千四百二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一百零二两六钱!


    一个月一百两!


    就算还要减去工钱的支出,那他一个月的盈利也有七十两!


    但他愿意只拿五十两。


    余下的二十两,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留作福利费用,什么过节费、年终奖,都从这里支出。


    一部分以工钱的形式,发给众人。


    他目前是没有财力去建一个村作坊的。


    好歹是村级作坊,可不能跟现在似的拿棚子糊弄,届时必然要盖一个宽敞的院落,家家户户都得出钱。


    既然这个作坊算是众筹出来的,那他就打算给众人开高工钱。


    最后一部分,攒起来以办族塾,给村中田地打井、购买灌溉农具,比如说龙骨水车。


    野枣坡的人都姓江,虽然大家关系远了淡了,可明面还是一个族。


    这年头想要让一族发展壮大,那唯有读书。


    等族里的人才多了,那就不会再瞻前顾后怕这个惧那个。


    江福正没想到他有这么宏大的计划,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的。


    等他讲完,立马就道:“如今的县太爷还算清廉。”


    “二十年前那场祸事,虽是天灾,但主因却是当地父母官贪墨了赈灾的粮款,今上平息流寇后,下狠手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官场上的风气好了许多。”


    “尤其咱们北阳县是聚财之地,关注的人多,一般官员可不会为了几百两就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况且,他们捞钱的地方多着呢。


    像是县城里的那些车行、镖局、倒腾南北货物的商行等,哪一个挣钱不比豆腐泡作坊多?


    即便不插手漕运,只靠着这些产业县衙里那些官老爷也早挣得盆满钵满了。


    可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叶厘说了。


    但他心中对叶厘、江纪是极满意的。


    虽年轻,还在短时间内挣了不少银钱以及考取功名,可夫夫两人不但没飘,反而更谨慎了。


    还打算出资办族塾!


    族塾,族塾啊!


    他身为族长,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有这对夫夫在,他们野枣坡何愁不兴!


    至于水井、龙骨水车这些,身为农人,他也是极欢喜的!


    按下心中的振奋,让脑子冷静下来,他又道:“况且,小纪是秀才,这也是个护身符。想动秀才,那需得先上报学台革去功名,颇为麻烦。”


    “届时我多找县衙里的官老爷喝酒就行了。”


    “这作坊你该办就办,不要有顾虑。”


    “不过,你分出去的利润太多了,无需二十两,一个月十两足矣。”


    “十两?”叶厘有些不确信。


    “没错,十两就够了,别忘了你还额外留了三十两的工钱支出,这加一起就是四十两了。”


    “你要是让出二十两,那加一起有五十两!这如何花得完?”


    “族塾、水井、农具这些慢慢攒就是。”


    江福正说着,开始给叶厘算这里面的账。


    如果每个人的工钱是一日三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九百文。


    每家出一人,算上叶家人,那作坊里的人也就是三十个。


    那一个月工钱支出是二十七两。


    村塾的话,若是要气派,那就整个青砖的。


    因为村中人少,所以院子不需要很大,算上讲堂、夫子的住处,那盖下来花上二三十两就差不多了。


    村人进学无需交束脩,夫子一个月的工钱,哪怕是秀才,一个月三两即可。


    当然,若是教学水平高,那三两打不住,得四五两。


    目前先按最低支出算:三两。


    生辰贺礼,就当每月有三个人过生辰,每个人的预算是二百文,那一个月是六百文。


    二十七两+三两+六百文,所以,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是三十两六钱。


    叶厘让利十两,那么还有九两四钱的余额。


    一个月是这个数字,那么一年就是一百一十二两八钱。


    又不是每个月都有节日,腊月节日多些。


    而且新年是个最大的节,福利要厚些。


    但厚能厚到哪里去?


    就按照一年七个节日来算,一个节日每个员工的节礼花费是二百文,那么过一次节日,总花费是六两。


    七个就是四十二两。


    一百一十二两八钱减去四十二两,还能剩下七十两。


    这七十两拿去盖村塾、买农具、打水井,等将这一套给置备齐全,那这七十两就多出来了,没地方花了。


    所以,叶厘每个月让利十两就可以了。


    就这都花不完啦!


    江福正这番话合情合理,叫叶厘无法反驳。


    叶厘瞬间乐了起来。


    一个月又能剩下十两!


    等作坊办起来,只靠着豆腐泡,他就能月入六十两!


    “江伯,我和江纪可信任您了,有您这话,我可真的要这样办村作坊了。”


    “办吧,对咱们村而言是大好事,我比你们俩更盼着将这作坊建起来。”


    江福正脸上露出了笑,并没有在意叶厘话里的那一点点质疑。


    谨慎无大错!


    “好,那您今日就召集乡亲们商议此事吧。”叶厘乐呵呵的道。


    争取早些将村作坊办起来!


    第79章 全村心潮澎湃 建村作坊


    直到江柳、江榆过来, 江福正这才离去。


    叶厘洗了手,撸起袖子也去过滤豆渣。


    这活儿简单,但冻手。


    想到很快就能将这活儿甩出去, 叶厘心中的高兴自不必说。


    看了眼身旁的江柳、江榆,他笑着问:“小柳, 榆哥儿, 你俩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还有大通哥的,具体是哪日?”


    “厘哥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大河好奇的问。


    他正在往磨眼里倒豆子, 一边倒一边瞅着叶厘。


    叶厘笑着道:“我准备给大家发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


    在场几人异口同声的重复这四个字。


    “对, 今后每个人生辰那一日,作坊都会发五斤大米、五斤面粉、五斤猪肉当贺礼。”


    叶厘解释贺礼的具体内容。


    这头一年呢, 节礼的规格低些。


    但对村人而言,他这依旧是大手笔。


    大米和面粉都是七文一斤,猪肉肥瘦相间的部位最低也得十九文一斤。


    这三样加起来,得花一百多文!


    “……你花这个钱干啥?咱们这些人, 如今谁都不缺这点东西。”


    江大河回过神来, 忙摇头。


    江通也道:“就是, 你又没少发工钱。”


    江柳更是道:“厘哥,现在天天吃你的喝你的, 哪能再拿这些?”


    叶厘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他笑着道:“二叔,你们可不能替其他乡亲拒绝这份福利,你们不要,别人想要呀。”


    “啊?”江大河听不懂。


    江柳、江通、江榆、叶阿爹都听不懂。


    于是叶厘便将要办村作坊的事说了。


    等村作坊办起来, 眼前这几人就加入到村作坊中,负责点豆腐这个最最最重要的环节。


    叶两只能下午过来,干不了这活儿, 不过,江大河、江通、江柳、梁二香、叶阿爹、江榆、江大川七个人足矣。


    如今,只靠着他、江柳、叶阿爹三人,每天便可做五百斤豆腐。


    再加上四个人,那产量肯定能翻一番。


    此事对在场几人而言,很是突然。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村作坊对他们都更有利。


    工钱高了。


    还有生辰贺礼、节礼、年终奖励。


    也有村塾,只要愿意,谁都能进去识字。


    至于水井、灌溉农具,那更是能让他们轻省不少!


    这好处太大了!


    只是……


    江大河皱着眉道:“厘哥儿,你办村作坊就办村作坊,怎么还将那么多钱分出去呢?”


    这村作坊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损了他好大侄的利益!


    他们能得到的好处,都是从他好大侄手里分出来的。


    “这不是我一人办不起来吗?我可没钱盖作坊。”


    叶厘随意寻了个借口。


    真实原因有把村人当工具人的嫌疑。


    江福正一人知道就行了,不能宣扬。


    但江大河只牵挂自己的好大侄,于是又道:“你可以朝大家伙儿借,谁都愿意借给你钱的。”


    叶厘:“……”


    真实原因肯定不能讲。


    可眼下几双眼睛都瞧着他,特别是江大河,唯恐江纪吃亏,所以要刨根问底。


    这不好糊弄啊。


    脑筋急转,很快,他笑着道:“二叔,上次江纪赶考时,乡亲们凑了钱送过来,当时江伯说,从前乡亲们是自顾不暇,再加上有你和二婶在,所以没对江纪伸出援手。”


    “但村中的小孩子,这几年没欺负过小麦、芽哥儿。”


    “大家本质都是善良的,都是好人。”


    “而且,上次大通哥那事,江伯一通知,全村立马一起去给大通哥讨公道,这多靠得住啊。”


    “既然乡亲们又善良,遇事也是真帮忙,那我和江纪愿意带大家伙儿一起将日子过的更好。”


    “我和江纪可干不出自己当地主老爷却让乡亲们吃糠咽菜的事,既然都姓江,那就一起发财。”


    这一番话,也算是模糊点出了主因。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能不能堵住江大河的嘴。


    可江大河还未说话,江柳先开了口:“爹,纪哥是读书人,读书人重名声,有个好名声对纪哥而言很重要。”


    “再者,等纪哥中举,那就是全村的头儿,下一任族长肯定是他。”


    “族长嘛,那肯定要为全族考虑的。”


    叶厘:“……”


    好江柳!


    这脑补来的及时!


    还很有说服力,他都快要信了。


    叶厘都要信了,更别说是江通、江榆了,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江通道:“可不是,小纪八成就是下一任族长。”


    “他是读书人,万一以后当官了,那名声最重要。”


    江榆笑着道:“对对对,纪哥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以后肯定能中举,还能进京赶考,名声可重要了!”


    江大河:“……”


    小纪的前途,肯定要比银子重要的。


    他听江福正说,那个殿试,每三年就选出上百个进士!


    全都有做官的资格!


    可朝廷的官职就那么多,所以,里边一多半的人其实是当不了官的,只能在家候补,等着上面的人挪位子。


    他们家底子差,无力给小纪提供助力,既然家底比不得那些有钱人,那只能博名声了。


    不过,理是这个理。


    但他还是觉得肉疼。


    每个月拿出十两,十两!


    但愿这些银钱,真能给小纪换来一个好前程。


    他道:“你和小纪都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这话一出,叶厘立马松了口气。


    他面上不显,只笑着道:“那都说说是何日的生辰,这项福利,咱们先享受上。”


    江通闻言,道:“我爹的生辰在下个月,冬至第二天。”


    “哎,这可真的巧了,这作坊不仅发生辰贺礼,平日过节也有节礼,两份加一起,那就是十斤米十斤面十斤肉,届时君伯包饺子,一文钱都不用花。”


    叶厘笑道。


    这话听得江通也笑了起来:“是的。”


    面粉、猪肉都有了,白菜萝卜菜园子里有,他家可以一文不花就将冬至给过了。


    虽说,以他们家目前的财力,这点钱花得起。


    可若是能从作坊里领东西……


    他活这么大,头一次遇见这种好事。


    白领东西,这感觉可真不赖!


    咳,当然,这其实都是厘哥儿小纪的钱,但他以后干活会更卖力的!


    江通如此想,江柳、江榆也是同样的想法。


    对他们而言,白领东西可是头一遭。


    只可惜,今年他们的生辰已经过了,想体验的话,只能等明年。


    生辰离得最近的人是江大河。


    江大河没说不要这些东西,他打定主意,到那一天,他一定要拎着米面肉在村中好好逛几圈,让全村人都知道小纪、厘哥儿的仁善!


    另一边,江福正从叶厘家出来,他没有回家。


    他背着手在村中转了几趟,好选定作坊的位置。


    选定之后,待吃过早饭,他让江满堂敲锣召集村人。


    此事与叶厘相关,叶厘便也过去了。


    众人依旧是聚在那棵枣树下。


    农闲时期,大家都有空,因此几乎是全村主动,众人想听听江福正要说什么事。


    人多,那就热闹。


    待江福正宣布完要建村作坊一事后,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就爆发出巨大的喧闹声。


    有不可置信的,连声询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也有人对江福正盲目信服,跳过质疑这一步,直接欢呼。


    乱糟糟的闹了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当江福正宣布叶厘要捐出一部分利润给众人给村子谋福利时,刚才的场景又现。


    难以置信的。


    盲目信任的。


    各种声音聚在一起,震得叶厘的耳朵都有些疼了。


    但他理解众人的激动。


    众人期望的是能进作坊干活。


    如今他们不但能进作坊,还能享受三项福利,甭管是哪一项,对村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像是是高工钱、节礼年终奖这两项。


    从前他们去县城干活,扛大包时,把头要拿抽成。


    去给人当伙计,那也只能领死工钱。


    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福利这个概念!


    尤其还是如此优厚的福利!


    他们这些平民小百姓,从前只有他们给别人交钱交粮的份!


    他们做梦都没想过天上会掉这样的馅饼。


    至于村塾、水井农具,这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声声热情的“厘哥儿”冲向叶厘。


    一张张热切的笑脸看向叶厘。


    大善人!


    活菩萨!


    众人火热的眼神,看得叶厘想往江福正身后躲,热情的有点过了哈。


    江福正见状,重重咳了两声,而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好处说完了,接下来该说条件了。


    想进作坊,那得先出钱。


    叶厘可没钱盖大院子。


    这个条件,对如今的村人而言,那真不是事儿。


    不就是大院子吗?


    盖!


    盖成青砖的!


    他们现在有钱!


    一家出十两,二百两还盖不起一个大作坊吗?


    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的,土地都冻上了,不能开工啊。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喧闹声又起。


    江福正忙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个事,他已有应对。


    若是拖到过了年土地化冻再动工,那就错过了冬至、腊八、过年这三份节礼!


    其中还有部分人的生辰礼!


    更别说还有两个月的工钱。


    头一年为了攒钱盖私塾,工钱会低些,叶厘暂定为每人每天三十文,但若是两个月加一起,那就是一千八百文!


    如此大的损失,村人不得焦虑得夜夜睡不着?


    他身为族长,他也睡不着!


    所以,他打算照搬叶厘的做法,先搞一个棚子作坊,等开春了,再整个气派的。


    江福正这提议甚好,有性子急的,立马就想回家拎着斧头上山砍树。


    至于土砖,不少人家都有存货。


    这东西都是农家人自制,不花钱。


    还有选址,江福正把作坊安排在叶厘家屋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叶厘家西边没邻居,屋后也没邻居,只有秋梅婶一家住在他家东边。


    野枣坡的二十二户人家是在坡下散落而居。


    他家屋后那片空地有些低洼,因此没人住,夏日总是长满了杂草。


    但面积够大,足以盖两个作坊。


    村人只需要运来沙土填填地基,那遇见雨水天也能安然度过。


    而且,离叶厘家也近。


    江纪常年不在家,届时作坊里肯定要有人守夜,对叶厘这边也算是有个照应。


    村人对这个选址没有意见。


    于是接下来全村都动了起来。


    年轻力壮的,上山砍树。


    力气小的,去挖土填洼。


    家中有土砖的,用板车将土砖运过去。


    这东西不值钱,江福正是免费征用。


    江福正自己也有活儿,他负责进城订购石磨、铁锅。


    东西要的多,石匠、铁匠需得赶制。


    村人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叶厘这边也有任务。


    叶厘给村人画的大饼是日产六百斤豆腐泡。


    这六百斤豆腐泡若真做了出来,那必须得卖出去,可不能砸在村人手里。


    依照村人的急切,肯定能在江纪放假前将作坊办起来。


    所以,这销售渠道他必须得提前定好。


    比如那些想多订货的小老板,他要亲自上门确认他们到底要多少斤。


    这些小老板都在城东,城西目前只有龚力生兄弟还有周婶子卖豆腐泡。


    如今龚力生两口子又是卖炒凉粉又是卖粥,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卖豆腐泡对他们而言只是顺带,他们两口子每日只买十斤豆腐泡。


    若是多了,他们顾不过来。


    龚力生的两个弟弟,因是走街串巷卖粥,所以要的豆腐泡多了点,一人一日十五斤。


    周婶子每天要五斤。


    这加一起才四十五斤。


    对比城西的二百斤,这市场还大的很。


    他得给龚力生打个招呼,让龚力生帮忙推销一下豆腐泡。


    于是,下午时,他和江大河一道去城里送货。


    他拿着纸笔,挨个统计每户的订货量。


    那些想提高订货量的小老板见他要扩大生产,很是高兴,纷纷将自家的订货量提了一倍。


    而原本没这个念头的小老板,见他能出更多的货,便也打算多买两三斤试试水。


    如此一来,最终的订货量由二百四十五斤,翻到了三百八十斤。


    一下子多了一百三十五斤,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每日需得多做二百七十斤豆腐!


    以作坊里目前的人手而言,太勉强了。


    但这个钱也不能不赚,反正也忙不了几日,村作坊很快就能建好。


    因此,回家后,吃了晚饭,他回屋给众人排班,准备来个两班倒。


    像是石磨,只早上用磨豆子,这太浪费了。


    下午也要磨起来。


    下午磨豆腐的话,傍晚将豆腐做好,那凌晨就能开炸了。


    他让刘饴搬过来,同叶阿爹一起住。


    叶阿爹每日起床给江大河、江通开门,之后就清闲了下来,一直到该过滤豆渣了,那才来棚子这边帮忙。


    凌晨炸豆腐泡的活儿,可以交给刘饴、叶阿爹。


    他负责一日三餐。


    他排的这个班,无一人反对。


    能多挣钱谁都不愿歇着。


    但是,这只卖出去了三百八十斤豆腐泡,距离叶厘的目标,还有二百二十斤。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正当他准备日日都去催一催龚力生时,这天上午,他正在院子里煎豆腐,门口突然来了辆豪华马车。


    第80章 余掌柜 豆腐泡的最佳吃法终于有了


    北阳县身为南船北马换乘之地, 马车并不少见。


    可入村的马车,叶厘穿来大半年了,这是头一次见。


    尤其是这骏马生得高大健壮、威风凛凛。


    叶厘心头纳闷, 他放下铲子朝门口走去,这是来什么贵客了?


    他走到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狐裘、相貌清秀的夫郎在婆子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前放着一个马凳。


    这夫郎先是左脚踩在马凳上, 紧接着,他右脚直接迈到了地上, 可右脚刚挨着地, 他身子就朝着右边倾去。


    要不是那婆子扶着他, 他定然要跌倒。


    叶厘有些诧异,正要开口询问, 此时,这夫郎抬起头瞧向他,温和一笑,道:“请问, 这里是叶夫郎家吗?”


    “对, 我就是叶厘。请问您是……”


    叶厘点头。


    “那看来找对了。叶夫郎, 我姓余,你可以喊我余掌柜, 我今日过来,是想买些豆腐泡、变蛋。”


    余夫郎笑着道。


    “这样呀,那快进来坐,炉子上有热水,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叶厘也笑了起来,很是热情的招呼他们主仆进院子。


    余掌柜应了声好,而后抬步进院门。


    但他这一走, 刚才那幕顿时有了解释:


    他右腿使不上力,是个跛子!


    叶厘立马放慢了脚步,笑着问:“余掌柜,家里有茶叶,也有我自磨的核桃粉,您想喝哪种呢?”


    “嗯……核桃粉吧。”


    余掌柜道。


    “好嘞,这核桃粉我是拿核桃、黑芝麻、大米炒熟之后磨的,用热水冲一下,可香了。”


    叶厘说着冲着新屋子喊道:“小麦,家里来客人了,把炉子通风口的盖子掀开烧热水。”


    “芽哥儿,给客人端些炒花生、瓜子。”


    叶阿爹和刘饴凌晨起床,不但炸了一百多斤豆腐泡,还做了豆腐,因此两人这会儿在东屋补觉。


    屋子里正在背书的江麦、江芽立马应了一声。


    他们的书桌已经打好了。


    两人从书桌前起身,跑着出了屋子冲向灶房。


    叶厘便又笑着看向余掌柜:“来,去我的小客厅,里边暖和。”


    但余掌柜已看到他煎了一半的豆腐,于是脸上显出歉意:“是我来的不凑巧了。叶夫郎,你还是将豆腐煎完吧。”


    “没事没事,此事不急,外边冷,屋里暖和。”


    叶厘示意他进小客厅。


    余掌柜闻言一笑,不再坚持,抬步进了小客厅。


    叶厘打的桌子还没回来,他只让炕桌加急,余下物件先紧着江麦的书桌书架——从前来他小客厅的都是村里的乡亲,拎个小板凳随意坐。


    眼下头一次来了贵客,种种不便就显出来了。


    “有些简陋,您别介意,您在桌前坐下吧。”


    叶厘指了指桌前的高凳。


    “这屋子整洁干净,一看便知叶夫郎是个勤快人。”


    余掌柜笑着道。


    “……我干的是吃食生意嘛,若是邋里邋遢的,那食客肯定要少一大半。”


    叶厘笑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勤快谈不上,他纯粹是闲的无聊,所以用洗洗擦擦打发时间。


    但余掌柜对他这句话很是认同,笑着道:“没错,我今个儿之所以亲自来,也是想看看这边的情况。”


    “我家馆子的食客有些挑剔,若是炸豆腐泡的灶间太过脏乱差,那我是不敢买的。”


    “明白明白。”叶厘点头:“您放心,我这作坊虽小,但各个流程绝对干净。”


    “炸豆腐泡的地点就在这屋子后边的棚子里,待会您可以过去实地观察。”


    干餐饮的嘛。


    在他这里,卫生和味道同样重要。


    “那不如现在就去瞧瞧?”余掌柜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走,咱们去后边。”


    叶厘往屋后指了指。


    他可不怕突击检查。


    余掌柜见状,就从高凳上起身。


    两人以及那婆子刚出了屋子,就见江芽用盘子端着花生、瓜子从灶房出来。


    叶厘就道:“先放我桌子上吧。”


    江芽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但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了余掌柜。


    他已经看到啦,这个叔叔走路一拐一拐的。


    叶厘见此,怕余掌柜心中不悦,他一边示意余掌柜往后边走一边岔开话题:“余掌柜,不知您家馆子的招牌是什么?”


    余掌柜闻言一笑:“我家馆子卖的是热锅子。”


    “冬天新鲜菜蔬少,不是干菜就是肉,正巧我吃过饼夹红油豆腐泡,觉得这东西涮热锅子应不错,于是就一路打探着过来了。”


    热锅子就是火锅。


    叶厘没想到他家开的竟是火锅店,顿时一脸惊喜。


    豆腐泡的最佳吃法,就是火锅呀!


    要将豆腐泡煮的久一些,煮得烂烂的吸满了汤汁,再沾一下以芝麻酱为主的蘸料,那滋味真真是绝了,口感一点儿都不输给肉。


    可当时为了快速挣钱,他只能做红油豆腐泡。


    后来,县城里的小老板们也开始卖豆腐泡,但没一家是卖火锅的。


    为此他很是遗憾。


    可没想到今日余掌柜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笑着道:“余掌柜,那您可来对了,豆腐泡和大串串涮热锅子绝对好吃。”


    “您今个儿可以带回去一些试试,凌晨刚炸了一百多斤,全在另一边的小屋子里搁着。”


    这小屋子就是与洗澡间对称的那间小房间。


    原本是要放杂物,现在豆腐泡的产量增加,他就将凌晨炸的豆腐泡暂时放过去。


    余掌柜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还有那个变蛋瘦肉粥,味道也不错,配着热锅子喝正好。”


    叶厘闻言,立马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这搭配可太好了。”


    “这粥清淡,食客们若是涮肉涮得咸了辣了,正好可以用这粥润口。”


    “等豆腐泡、变蛋粥进了您的馆子,这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余掌柜被他这话逗笑:“馆子过几日才开业呢。”


    “过几日开业?那真是太巧了,我刚还发愁怎么凑出您想要的货呢,若是过几日的话,那就正好了。”


    看余掌柜面露疑惑,叶厘就笑着将要办村作坊的事说了。


    说完之后,他赶紧又保证:“您放心,届时干净整洁仍是第一要务,绝不会让您得罪食客的。”


    这下子换余掌柜惊讶了。


    他来时只知道叶厘自己办了家庭小作坊。


    可这才多久呀,叶厘竟是要办村作坊了。


    这生意真是红红火火啊。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来到了棚子前。


    第一个棚子里放的是锅灶。


    这会儿锅灶没人使用,但每一个灶台上都蒙着褐色的麻布防尘。


    叶厘随意掀起一口灶的麻布,叫余掌柜看细节。


    油锅的锅盖,很容易脏兮兮油腻腻,可叶厘手里的木锅盖,干燥、干净,拿手一抹,上面既没有尘土,也没有油污。


    至于灶台,此时没有瓷砖,这灶台是土砖垒就,但每次使用前使用后,叶厘等人都会拿布擦拭。


    因此灶台也是干干净净。


    灶前的柴火,堆的整齐。


    土砖地面,瞧着也没什么尘土。


    总之,除了灶膛上方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整个棚子都干净、整洁的像是第一天使用。


    旁边的磨房亦是如此。


    每个石磨上都盖着麻布防尘。


    麻布之下的石磨,凹槽里没有干硬的残余豆渣,磨盘上也没有灰尘。


    余掌柜瞧了一圈,一点毛病都没有挑出来。


    于是三人回小客厅,商定细节。


    这时,江麦将热水烧好了。


    叶厘便给余掌柜冲了碗核桃粉,还往里放了些蜂蜜。


    他这核桃粉,其实大米是主料,核桃排第二,黑芝麻最少。


    但黑芝麻颜色深,冲完之后,黑乎乎一团瞧着跟芝麻糊似的。


    只看外表,不太诱人。


    但吃到嘴巴里,细腻的谷香混着芝麻的油香,还有蜂蜜的甜,三者融合在一起,味道甚是出众。


    余掌柜端着碗尝了口,他面上显出一丝讶色,随后笑道:“叶夫郎手巧,这碗核桃粉,不比饮子店里的那些饮子差。”


    叶厘一听,立马笑了。


    可不是,鲍北元卖的饮子可是出自他的手呢。


    想到鲍北元,他心中一动,道:“余掌柜,其实,除了豆腐泡、变蛋,我还干着饮子的生意。”


    “嗯?”余掌柜的一丝讶色变成眸子睁大了好几分:“不知道叶夫郎的饮子店开在何处?”


    “咳,目前还没有店铺,是我相公的同窗……”


    叶厘将鲍北元卖饮子的事简单讲了讲,末了道:“那豆乳米麻薯滋味很不错的,和热锅子很是相配。”


    “食客们若是辣着了,或渴了,那此时若是有一碗甜滋滋的饮子下肚,就好似烈日炎炎喝了冰饮,心中的满足自不必说。”


    火锅和奶茶才是绝配嘛。


    两者互为正宫!


    余掌柜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话,笑着道:“还是叶夫郎会做生意,那我明个儿遣人去买一份尝尝。”


    “您放心,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厘很有信心。


    余掌柜道了句期待,之后便说起了豆腐泡的事:“我打算把豆腐泡当做招牌,这头几日,每天先订一百斤吧。”


    “届时我让人过来买,不用你们辛苦送去县城。”


    冬季食材难寻,他看来瞧去,也就这个豆腐泡有些新鲜,且滋味不错。


    因此,他准备将豆腐泡作为招牌。


    “好!”这个数字让叶厘心头一喜。


    还余下二百二十斤的份额,现在余掌柜一张口就要一百斤,压力大减呀。


    况且,余掌柜还要把豆腐泡、大串串当做招牌。


    以这两者的味道而言,只要汤底不难吃,那这两道吃食就不会辜负余掌柜的期望。


    就是不知道余掌柜口中的馆子到底有多大。


    后续的订货量能不能再涨些。


    想了想,他开口道:“余掌柜,不知您家馆子位于何处?开业那日,我去给您捧场。”


    余掌柜听了,道:“就在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与主街的交叉口,名字叫半闲居,只要你的豆腐泡能正常供应,那就可以开业了。”


    叶厘一听,大脑立马转动。


    北阳县是丰字型街道,东三横街中间那条街与主街的交叉口?


    那不就是县城中心嘛!


    还是最最中心的地方!


    他心中暗惊,能在这地方开馆子,靠的可不仅仅是财力啊。


    不知这余掌柜到底是何种身份……


    不好当面询问,叶厘就道:“您放心,乡亲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豆腐泡做出来,不会耽误您的生意。”


    余掌柜轻轻点头。


    这话他信。


    只有作坊开起来了,那村人才能拿工钱。


    之后,他没有多留,买了二十斤豆腐泡,还告诉叶厘过两日他家的厨子会过来学习制作变蛋瘦肉粥。


    当日会购置一千个变蛋。


    叶厘自是又让他放心。


    一千个,不多,全村一定能凑出来。


    很快,余掌柜带着婆子登上马车离去。


    看马车走远,叶厘转身回了院子。


    还没走到自己门前,江芽先从旁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对江芽招招手:“芽哥儿,刚才你端的花生、瓜子没吃完,你要吃吗?”


    “要!”江芽立马点头。


    他跟着叶厘进了小客厅,见盘子里的花生、瓜子几乎没少,就伸出小手去抓花生,口里还问:“刚才那个叔叔不喜欢吃花生、瓜子吗?”


    “应该吧,看他的穿着,家里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叶厘说着在高凳上坐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好芽哥儿,你刚才见到余叔叔走路,是不是很惊讶?”


    “对啊!”江芽点了点小脑袋。


    他很少见到跛子诶。


    叶厘就戳戳他的小肚子:“如果将来你肚子圆得像是肚子上长了个西瓜,那你愿意别人看你肚子吗?”


    “肚子上长了个西瓜?”


    江芽顿时大眼睛圆睁,不由在脑中想象夏日自己抱着西瓜的画面。


    很快,他小脸蛋皱了起来:“好丑哦。”


    “我不要别人看我。”


    “是吧?你不想别人盯着你的肚子看,那余叔叔肯定也不想别人盯着他的腿看,是这个理儿吧?”


    “……”


    江芽大眼睛转了几圈,随后伸出小手抱住了叶厘手臂,他蔫头蔫脑的道:“厘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盯着余叔叔的腿看的。”


    叶厘闻言笑,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乖,这次没事的,以后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嗯!”江芽绷着小脸,重重点头。


    今后再碰到余叔叔这样的人,他绝不盯着看!


    叶厘被他严肃的小表情逗笑,又捏捏他的小脸,道:“好芽哥儿,走,咱们煎豆腐去。”


    “煎完正好做午饭。”


    “好呀好呀。”


    听到煎豆腐,江芽顿时双眼放光。


    他爱吃煎豆腐!


    当两人在灶前忙活时,西屋的刘饴、叶阿爹醒了。


    刘饴没有事情做,就撸起袖子去做午饭,叶厘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但叶阿爹有些撑不住,一口气在灶前站几个时辰,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负担有些重。


    他端着刚煎好的豆腐,坐在灶房门口一边吃一边同刘饴、叶厘说些家长里短。


    不一会儿,叶两赶着牛车来了。


    他们几人的午饭还没吃完,江大河梁二香江柳江通等人到了。


    下午的炸豆腐泡和磨豆子,开工了。


    炸完之后,下午这一批豆腐也压上了。


    叶厘坐上牛车,同江通一道去县城送货。


    江大河也去。


    如今货多,天黑的也早,因此他们兵分两路。


    叶厘、江通去找龚力生。


    江大河去城东给小老板们送货。


    他们这边忙忙碌碌,另一边的村人也是起早贪黑的建作坊。


    天公作美,这几日没有雪,虽然干冷干冷的,但不影响作坊的进度。


    全村齐心协力,终于在江纪放假的前两日,将作坊完工。


    而叶厘这边,在龚力生的帮助下,又推销出去了六十斤豆腐泡。


    如此一来,距离六百斤的份额只剩下六十斤了。


    这个数字不影响什么。


    一日五百四十斤,那利润就是三千文!


    村作坊,开工!


    头一日干活,一大早,江福正先放起了鞭炮。


    等鞭炮噼里啪啦响过,他板起脸来,发表了一番若是偷懒那就不能再进作坊的讲话。


    村人听了,连连摇头。


    可不敢偷懒,作坊的福利这么好,谁要是被撵出去了,那不得被全家数落!


    村人们这个态度,江福正自是满意。


    他挥手让众人散了。


    接下来只需要磨豆腐,负责磨豆腐的那几个人在就行了。


    可其他村人心里头正激动着,再者,磨豆子也不涉及机密,于是众人不肯离去,聚在磨房前看牲口拉磨。


    叶厘也没走。


    他同江福正站在人群之后,商议明天送货的事。


    今日开工晚,但冬天豆腐泡放上一两日也不会坏,所以,今个儿只炸豆腐泡,明天再送货。


    今日无需进城。


    “你是说那掌柜姓余,还是这个跛子?”


    江福正听到这个最大客户的情况,赶紧追问。


    叶厘见他这个反应,一边点头一边问:“对,姓余,瞧着二十五六岁,您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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