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怎么能不认识孙长海?
副军长的儿子,惹祸精,到哪儿都横着走的主,入伍多年了,到现在还是个普通兵。
他不争气,也不是他家老头子的锅。
老头子比谁都严正,对这个儿子,打也打过,往死了打的,躺了半个月才出门。
架不住死性难改,天生地长的愣头青,蒸不熟煮不烂,打完了还那样。
所以,大家干脆,能躲着他的时候,就躲了走,惹他,没必要。
如果是日常的情况,陆恒一见他这张脸出现,也是要立刻离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孙长海一边往里走,身子摇摇晃晃,嘴里还嚷嚷:“表呢?拿出来我试试。”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小刘皱了眉头,看向林雪梅:“嫂子,咱们走吧,选选别的。”
他不敢直接劝陆恒,知道嫂子说话肯定好使,先把麻烦跟嫂子说明白。
林雪梅一拉陆恒的衣袖:“我们走,给你买套西装。”
陆恒却不动,本来已经把表放在了柜台上,这又特意拿起来,戴在了手腕上。
林雪梅一看,对方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两个和他一样,贼眉鼠眼,一脸流氓相,不希望陆恒跟他们正面冲突,又拉两下他的衣袖,示意他离开。
陆恒摇摇头,交代小刘:“带你嫂子去那边。”
但凡是别的东西,陆恒大概也不会较真,一件东西而已,碰这种人,犯不上。
可,这是他的女人要送给他的东西,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林雪梅一看没劝动,想必他有他的考量,算了,听他的安排。跟在小刘身后,站到了墙边。
孙长海的醉眼里,先看到了那块表,后看到了有别人拿了那块表,把他的表,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醉眼朦胧往上一看,抢他手表的人,高大威猛,也是军区大名鼎鼎的人物。
当时脸上就带了挑衅的笑:“哟嚯!这不是陆营长吗,咱军区的英模,明星人物啊!怎么着,今天要跟我争?”
知道在军区这一片地方,没人跟他较真。都躲着他,让着他。他身边那俩人,也是因为这,傍在他身边,图了一个狐假虎威,跟在身后沾沾光,借借势。
一向横着走的三个人,突然被挡住。两个狗腿子,为了显得自己有用,声势比正主还大,两个人嘴里一起嚷嚷起来。
“怎么着?想找打?”
“识相一点,把东西放下!”
两个人虽然也膀大腰圆,但一看陆恒那身架,比他们整整高了一个头,板板整整的军装下面,隐约可见的筋肉如铁,一看就知道是整天严格训练的,心里头就发怵。
心里越发怵,嘴上嚷嚷的越欢。
“怎么着?这一片地方你打听打听,从来没有人跟海哥争东西!”
“识相点,把东西放下,大家省事!”
陆恒听了这话,还是纹丝不动。
其中一个流氓一看,是个硬茬子,吓唬不了,索性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来。
厅里的服务员一看,两帮当兵的要茬架,而且还掏刀了。事情不好,赶紧跑着去叫保安。
林雪梅一看,也明白,跟这个人争,风险和损失倒是不在眼前,他们这样的,打架,别说三个人,就是十个人,也不是陆恒这样天天练格斗的对手。
问题是以后。如果他不让的话,这三个流氓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后续纠缠,不够麻烦的。
她情急之下,又喊了一声陆恒,意思是让他退让一步,走开算了。
陆恒看林雪梅神情带点焦急,也稍微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果断摇头。
林雪梅知道陆恒一定是有自己的主张,可是她揣摩不透,他到底是因为啥。
他既不是冲动争风头的人,也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逞强要个虚面子的人。
那跟班的流氓一看,这人吓不退,只能往前冲了。
他也不是没打过架。没打过架的人,也吃不上这碗流氓饭。
可是今天面对这个冷面军官,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手里明明拿着一把刀,面对一个空手的人。可走的越近,胆越怯,眼前这个高大军官,气场实在压迫人,冷冰冰的眼神一扫过来,他的腿就发了软。
依着他的本心,干脆就想逃,可他四下里一看,一群人围着,孙长海的醉眼,也在瞪着他。
打又不敢打,退又没退路,腿打着颤,给自己壮胆,发了一声喊,冲了上去。
被陆恒一出手,就精准捏住手腕,刀当啷一声落了地,接着被反手一把拧了手臂,像捉小鸡一样的捉了扔在一边,疼的哇哇叫。
围观群众一看,这个人咋咋唬唬,横着膀子往上冲。
结果这么怂,这么不堪一击。
当场就是一个哄堂大笑。
孙长海一看,醉意中醒了三分,好好打量了陆恒几眼。
都说陆恒这个人,横冲直撞。
虽然级别只是个营长,敢在作战会上,跟师长打擂台。
以前他还不信邪,如今一看,人的名气没有白来的,有点门道。
但在这个军区,还没有人敢碰他。他打过的架,比别人吃过的盐都多。
他就不信了。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就冲了过去。
群众眼看着,孙长海发了凶性,倒还真带了三分戾气,非那个跟班可比,忍不住提起了三分精神。
没想到,这一个回合,更快。
陆恒拿手一挡,一翻,孙长海那点打野架的功夫,根本就不够看。
加上醉汉本来就下盘不稳,直接摔在地上嘴啃泥。
群众嘘声一片,纷纷议论中,孙长海这个豪横大哥的人设和滤镜,当场破碎。
平时大家都给他老子三分面子,他也不是不知道,但今天仗着三分醉意,惹了硬茬子,被人踩在地上,后悔也晚了。
到这时候,还想逞强,被踩着腰,拿手去够那把刀。
陆恒在他头顶上,冷冷说道:“你敢乱动,我废了你一只手。”
孙长海果然不敢动。喝醉了的人,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还不止是今天,今后无论哪一天。你的人,敢动我的人,我都要废你这只手。”
这句话,都是孙长海和他的跟班,平常用来吓唬别人的。
其实让他们真的干,他们也不敢,蹲笆篱子,啃窝窝头,也不是好玩好受的。
而且也用不着真的干。只要这么一吓唬,一般人也就被吓住了。
可是今天,被吓住的是孙长海。
闻气味,他都闻得出来,这人是个真正的狠人。
孙长海心里其实很怕,很服气。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嘴上说什么也不能服,力争保住最后一点滤镜:“有胆子,你动老子试试看?没胆子,老子早晚弄你!”
一看这人被踩在脚下了,嘴还没有服,围观群众诧异之余,也有三分佩服。
虽然被人打翻在地,但敢吃眼前亏,倒也不失为真正的好汉。
陆恒听他还在嘴硬,目光对小刘扫视了一眼:“把刀递给我。”
小刘从来没有违抗过长官的命令,今天明知不对,也不敢例外,乖乖走过去,捡起刀子,递上去。
陆恒拿起刀子,对着孙长海的手,就要剁。
孙长海眼中立刻闪出恐惧之色。
挨一顿打他不怕,废一只手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能的恐惧和习惯性的逞强,在他心头和嘴边,两边拉扯。
刀尖闪亮,眼看落下来,他吓得闭了一下眼。
围观群众本来还叽叽喳喳,此时睁大了眼,现场一片肃静。
都不敢相信。
这年轻帅气的军官不要前途了?
林雪梅也屏住了呼吸,真猜不透,今天的陆恒唱的是哪出戏。
陆恒的刀尖对着孙长海的手就要插下去,孙长海一句求饶就要喊出口。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慢着!”
一个年轻少妇,齐耳短发,大眼睛,衣着朴素,从门口冲过来,先对陆恒说话:“给我个面子,放他起来。”
少妇一句话,陆恒停下刀子,松了孙长海。
围观群众都是一愣。
这个看上去再朴素不过的少妇,为什么会给个流氓求情?
群众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互相打听。
“这是谁呀?”
“苏军长家的儿媳妇。”
“怎么个事儿?苏军长的儿媳妇,为什么要给孙副军长的儿子求情?”
孙长海爬起身来,依旧歪了脖子,满脸恨意看着陆恒,却也没再动手,咬着牙,放句狠话,找找面子:“给老子等着。”
孟慧这时候不答应了,对孙长海板了脸:“长海,今天是我给你求情,陆营长才放过你。你要跟我保证,今天的事儿,今天了结,不能找后账。”
孙长海内心是不太敢再找陆恒麻烦的,正好孟慧递过来台阶,他此时不借机下台,还等什么时候?
但还得找找面子,又歪着脖子斜楞了一眼:“今天是看我妹妹的面子,别让我碰见你下回。”
找完面子,孙长海心有余悸,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外宾厅,再也不敢问那块绿水鬼的事了。
林雪梅跟孟慧站在一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相视一笑。也不等林雪梅问,孟慧就解释了来龙去脉:“幼儿园就认识了,他一直为我打架。你放心,他谁都敢糊弄,就是不敢糊弄我。”
门口又走过来一个人,含笑站到孟慧身边:“还有后边的事儿你没说。他想娶你,没有娶到。所以,谁的话他都敢不听,就是你的话,他不敢不听。”
围观群众一阵惊叹。
孙长海离场之后,虽然流氓大哥的滤镜濒临破碎,但是,意外立了个情系白月光的痴情人设。
林雪梅也是一个意外,人的感情真是,没法论。谁能想到那么一个混蛋流氓,会喜欢孟慧这样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姑娘?
不管怎样,一场风波,消失于无形。
陆营长当场就戴上了绿水鬼,夫妻二人回到了家。
林雪梅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上缓一口气。
就见陆营长换掉了军装,换上家常衣服,那块绿水鬼依旧戴在手腕上。
林雪梅觉得纳闷:“是不是戴着不习惯,想多适应一会儿?”
陆恒看她一眼:“没有,戴着很舒适。”
林雪梅越发觉得奇怪:“怎么,你要戴着它睡觉?”
男人这回说话了:“那倒是不会,那样会硌到你。”
林雪梅听着这个话题不太妙,赶紧转了个正经话题:“刚才的事,我不明白。一块表而已,让让他就过去了,何必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第62章 被敌人按头当了创始人 徐进的狐狸美女……
如果林雪梅不问,陆恒也不打算提了,既然问起来,他也坐在沙发边,喝上一杯茶,解释刚才的事情。
林雪梅接着问:“如果孟慧不出现?你真打算废他的手?”
陆恒喝一口茶:“我那一刀,本来就是奔着他指缝去的,不会真的伤到他。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有把握。他一定会求饶。”
林雪梅相信陆恒的判断,但觉得凡事总有意外:“我听现场的人议论,孙长海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当时就是往自己身上扎刀,成了这一带的小混混头子,他还怕你这一刀?”
陆恒难得有这一份耐心给人答疑解惑:“你是女孩子,没打过仗。你不知道男人打仗逞英雄的心理。你说的那个,是他主动选择的,要逞英雄,镇住别人,那时候人是极度膨胀的,什么都不怕。可是人,只有在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他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个懦夫。”
林雪梅还是有疑惑不解:“孙长海我明白了,可是你的反应,我还没懂。你不是一个会跟人争东西的人。”
陆恒本来不想说,觉得有点羞于出口,可既然妻子非得追问,干脆心一横,坦荡直说:“要是别的东西,的确是无关紧要,可,那是你送我的东西。别说是这么个人,就是真正能把我打翻在地的人,我也不能放手。”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林雪梅的意料之外。
她千想万想,也想不通,就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原来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有这么重要了吗?
可,她好像,辜负了他的心意。
她送他这个东西,至少有一半是投资心理,另一半,是实用心理。
唯独,就没有他所感受到的,那个心意。
一阵小小的愧疚,悄悄涌上林雪梅的心头,挥之不去。
上一辈子,她在孤儿院长大,成年以后,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和任何人,不亏不欠。
故此愧疚这种感觉,很陌生,也有点难受。她赶紧说服自己。她没这个义务,一定要有他要的那个心意。
这桩婚姻本来就是阴差阳错,从形婚莫名其妙变成的事实婚姻。况且自从结婚以来,她布置新房,孝敬公婆,孝敬爷爷奶奶,替他个不会哄人的冰疙瘩逗他们开心,怎么就不算个贤妻呢?
除了假装不会做饭以外。
但愧疚这个东西,好像不受人的控制。明明林雪梅以充足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不必愧疚,可这个东西还像一股陌生的洋流带来陌生的鱼群,在她心里反复流淌,挥之不去。
等到二人洗漱完毕,上了床,熄灭灯之前,陆恒把妻子的定情物,那块绿水鬼,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林雪梅心里的那股愧疚,随着这块表的被摘下,好像也松快了点。
心里一松,困意上涌,刚想叫男人熄灯,就见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林雪梅一看,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男人一脸严肃,比做学问还认真,拿在手里比来比去:“也不知道尺寸对不对。”
林雪梅连耳根子都发了烫,把脸藏在被子里,还是忍不住问:“你……去哪儿搞来的?”
陆恒认真回答:“军区专门有这个办公室。”
一边说着话,男人伸出臂膀,把藏在被子里的新娘薅到了自己怀里。
林雪梅本来白天都已经构思好了如何对付他,就算他拿到了应该准备的东西,也要让他落空。
可是,那块绿水鬼在桌边嘀嗒作响,提示她不要忘了,这还有一份被虚构出来的心意,那点没有来由的愧疚,又变成了鱼群,在心里流来流去。
构思好的推脱的话,硬是没能说出口,由着男人叩开了齿关,把她亲了个全身软。
男人一看她进入状态很快,浅浅亲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她,保持军人的习惯,整理装备,林雪梅在旁看着,忽然难以抑制好奇,忍住羞涩,问道:“……尺寸合适吗?”
男人回答:“最大号的,还是有点紧。”
这……只有国外产品的尺寸能合适了。
第二天清早起床,林雪梅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可是一坐起身,哎呀一声,又倒在床上。
男人心一沉,昨晚他是狠了点,贪了点,赶紧关切,探过身子:“没有擦伤吧?”
林雪梅回答:“那倒没有,还是……发酸。”
她倒在床上,闭眼休息一会儿,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像不够用。”
林雪梅吃了一吓,睁开眼一看,他在摆弄那个小盒子。
两个人共同的事,她不得不关心:“还剩几个?”
“一共十个,还剩五个。”
林雪梅气得又闭上了眼。这才一天,用掉一半。再去办公室要,怎么跟人开口?
陆恒一句话,吓得她又睁开了眼:“办公室的人说,可以洗一洗,反复用。”
林雪梅瞪着他,不答应:“这不行,这怎么能行?”
男人也无计可施:“那怎么办?外头没有卖的。”
林雪梅一听,是个好消息。没有卖的,正好歇息几天,谁知,陆恒接着又想出了办法:“我找徐进,他肯定有朋友经常跑国外。”
林雪梅颓然躺下。这下好,不光数量问题解决了,连尺寸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徐进这个人,存在感实在太强。自己要对付他,救下苏文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刚下班,苏文忠就钻进了书房,想自己清净一会儿,谁知刚看了五分钟的书,门就被敲响。
是徐进,拎着个大袋子,进门就掏出一摞书:“你要的港版书。总算是给你淘换齐全了。你可不知道,费了我多大的劲。”
苏文忠温和一笑:“行,你辛苦。谢谢你还不成吗?”
徐进也笑:“咱俩八岁就好上了。要换个人,让我搞这么一套麻烦东西,我不抽他才怪。”
苏文忠打开书,一眼就看入了迷,还要继续看,被徐进一把夺走:“你要继续当书呆子,你就完蛋了。世界马上把你抛弃了,你还一点没感觉?”
苏文忠听他耸人听闻,知道他有话说,给他泡上一壶好茶,拉他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别阴阳怪气,发生什么事儿了,直接说。”
徐进坐下,舒舒服服喝了一口茶,拿眼瞟了苏文忠:“宋向前,你认识吧?”
苏文忠不以为意,连眼都没抬:“多新鲜啊!我们两家这么好。他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我能不知道?被你先知道了?”
徐进带点神秘微笑:“他家老头子宋宝贵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有我专门的渠道。”
苏文忠这才重视起来,抬眼看他:“别卖关子,说。”
徐进:“也没怎么。就是我百般劝说你,让你做的事情,人家做了。”
这是大事,一声炸雷在耳边炸响。
苏文忠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吧。”
徐进把眼睛望向了窗外,表示不屑于解释。
苏文忠依然难以消化:“我还不了解他?他比我还古板,不能不能。”
徐进虽然不屑,但还是要给点内部信息:“你读了这么多历史书,什么是你不懂的?他是古板,可,大势所趋,由不得他。
书房外头又有人敲门。
苏文忠心里一怔,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宾客盈门?
他去应门,一看是陆恒。
徐进看见陆恒,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格外带了真心的三分笑意:“你说有事找我,我就想着,咱们干脆在这儿见面吧。”
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他,人和人,也是缘分。
陆恒一看,自己找他的事儿,不适合这个多人场合,找空档,找机会再说。
看着陆恒也坐下来喝上了茶,徐进继续游说苏文忠:“宋向前这个事儿,他再不想干,也得干,他在那个位置上了。当了太子,不坐龙庭?那是要引起天下大乱的呀!”
陆恒听到这句话,看向苏文忠:“这个事儿是很严重了。我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告诉你。已经有人去找孙长海了。”
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了这里头的隐藏信息,这个消息打击到了苏文忠。
他昨天晚上在友谊商店,刚看到了孙长海近于地痞流氓的那一面目,再听到这个消息,震动更大。
这个消息从陆恒嘴里说出来,徐进很意外:“我还没有得到消息,陆营长消息够快的。”
陆恒第一次找他,他倒也不意外,这样的人,头脑里必然在关注思考大事,即将到来的社会巨变,时代洪流。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私事,只为了打听舒服的私房菜馆,要给新婚夫人滋补一下。
今天是第二个没想到,他和他,在关注同一个生意:各个军区,军用物资的供应端。
徐进又转头瞟一眼苏文忠。
苏文忠的脸色,变的有点大。
苏文忠本来是个千年不变的温吞性子,看来陆恒这句话,给苏文忠带来的情绪波动,他预想的要大。
他的话必须跟进,上点狠的,彻底敲开这个榆木脑袋。
徐进翘起二郎腿,冷笑一声:“陆营长的话,你听到了?你们在这个位置上,不由你们不坐龙庭,你不坐,你让孙长海那么个东西来坐?”
这事情,涉及到全区战士们的福祉,苏文忠就是再喜欢清净的生活,也不能不动容。
徐进一看他脸色有所松动,接着发动攻势:“你刚才说的对。宋向前这个人,比你还保守古板,可是他为什么先动了?因为他和你,是一模一样的处境。你们俩本意,是不愿意折腾,是想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可是,文忠,不可能了,那样的清静日子,不再属于你了。”
这事情虽然很突然,可是苏文忠也明白。原本清净的书斋世界,已经被外面的惊涛骇浪卷了进来,再也没法独善其身。
他脸色沉郁,顺着徐进的话头,认真思考去想这件事。
徐进一见,他这个榆木脑袋被敲开了一条缝,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孙长海那样的人,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你自己去想想后果。现在的孙长海,虽然自己觉得人五人六,可只是个流氓混混耍个横,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大家看他,只是当成一个笑话。”
“可是,现在如果你苏文忠把位置让出来,让他坐上去。穿上龙袍真成了太子,他手里能调动,能影响的人,还会是手下这两个混混?他能左右能分配的东西,会影响多少人的生活?”
苏文忠虽然博览群书,但考虑问题,多少有点直线思维,不如徐进这样的人,思维活跃,头脑灵活,顺着徐进的话,往下一想,明白了,如果孙长海真的上位,他的影响力会蔓延开来,影响的,会超出军用物资这个领域本身。
徐进一鼓作气,继续敲边鼓:“你再想想,他真的得了势,这一片,得被他带的多么乌烟瘴气?别的不说,公检法的压力得多大?”
苏文忠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孙长海带着几个跟班,晃晃悠悠,醉醺醺的样子,他现在什么都不是,都这么无法无天,连陆恒这样的人都敢惹。
如果真的让他们这样的人掌握了权势,那真是不堪设想,得有多少老百姓遭殃?
几个方面同时传来重磅消息,一个宋向前,一个孙长海,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苏文忠所有的防线都被击溃,眼睛看向徐进:“行,我考虑考虑。”
徐进当然不能给他退缩的时间,一拍手掌:“考虑什么呀?择日不如撞日,陆营长本来是找我有别的事来的,今天正好,咱们几个股东,齐聚一堂。”
陆恒看了徐进一眼,心内带了佩服。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就是好打交道,自己只是多说了一句话,他就什么都明白,会适时推进。
苏文忠一听,陆恒也想做这件事,是得认真表个态。
苏文忠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定了,咱们三个人,共同做这件事,是创始人。”
陆恒点一下头:“三个人,不要再吸纳别人。”
徐进看向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人越多,事情越乱。可是有一个人,必须加入进来。”
苏文忠一个意外。还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动脑子想,没想出来,忍不住问:“是谁,那么重要?”
徐进笑而不语。
恰好有人敲书房的门,苏文忠去应门。孟慧和林雪梅走了进来。
孟慧先说话:“我们要出去吃个小馆子,跟你们说一声,你们继续聊正事。”
徐进却站起身:“先别走,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孟慧摇手拦他:“知道你的好意,想买单。可我们是闺蜜局,不带你们。”
徐进笑:“我们是正事。正事和雪梅有关,刚才陆营长说,我们三个创始人,不能再多了。我说有一个人,必须加入。我要把雪梅拉进来。”
林雪梅吃了一惊:“你们要做什么项目?”
苏文忠一看,这两口子,也是有意思。
他原本以为,陆恒和林雪梅新婚夫妻,感情这么好,林雪梅一定知道陆恒是在策划考虑什么项目。没想到,两夫妻的独立性这么强。
徐进也觉得好笑,陆恒和林雪梅看外形金童玉女,结果,信息不互通,朗声一笑:“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咱们边吃边聊。”
一行人,各自开着各自的车,徐进的车前面领路,往城郊开去,又来到了陆恒给林雪梅滋补的那个私房菜馆。
几个人临湖而坐,湖面一阵清风,水上那一片金黄的花朵,悠悠远远,传来清香,孟慧深深吸着清香,眼睛闪着亮,问徐进:“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林雪梅十分意外,陆恒刚跟徐进认识,就找到了这个地方。怎么孟慧反而没来过?
徐进站在两个女孩子身边,吹着风,正在惬意,听见这话,笑了起来:“那不能怨我,得怨你家苏文忠,是个书呆子。他但凡像陆营长那么懂得情调,懂得哄女人,你也跟雪梅一样,认识我三天,就来了。”
这回轮到孟慧吃惊了:“雪梅早就来过了?”
二人的对话,把林雪梅听的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陆营长懂情调?懂得哄女人?谁说的?”
徐进带一个笑容,看着湖面:“我说的。我也是此道中人,可我是练出来的。不像陆营长,这方面啊,很是有点潜力和天赋。”
林雪梅刚想反驳,忽然想起训练场上散步那一幕,当着外头的大月亮,柳荫的底下。
那么大胆那么疯,这个时代的人大概少有。
对于徐进的话,忽然感到心虚,没敢反驳。
正在谈笑间,外头进来一辆车,进院停靠好,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顾盼之间,晃了所有人的眼。
在场之人论外貌,林雪梅也是非常亮眼的漂亮,但她是清纯小姑娘那一挂,来的这个女子是另一种美,红唇大波浪,热辣大胆的紧身时髦外衣下,身材凸凹有致,林雪梅虽然同为女人,也是看得脸上发热。
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望向徐进。
徐进迎了过去,二人低语几句,把人带过来,给大家介绍:“姚娜,外贸局工作。”
徐进接着跟大家解释一句:“一会儿,咱们四个人要聊正事,聊项目。我怕孟慧一个人,坐着无聊,给她拉个伴儿,姚娜也爱吃吃喝喝,也爱看个内参片,你俩能聊到一起。”
孟慧因为身份特殊,并不常常出来交际,不知道徐进还有一层用意,感念徐进的心思,当场就跟姚娜攀谈起来。
林雪梅一听就明白这里边的门道,莞尔一笑,心内暗暗佩服徐进做事周到,堪称滴水不漏。
他特意打个电话,把姚娜请过来,一方面是他说的明面理由,给孟慧做个陪客,是体贴孟慧的心思。
但其实更重要的意图,是把自己更私密的人和事,故意暴露在重要的合作伙伴面前,表示自己的投入和信任。
徐进这个人,眉目儒雅之间就带三分风流气,姚娜又是个妖娆美人,林雪梅刚才一看二人举止,也就明白是什么关系,但徐进本来也是反派,不是什么好人,有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
这时候服务员把桌上菜摆好,大家从湖边转身,正要落座,林雪梅一抬眼,门口进来两个熟人。
白秀莹和小圆。
好几方人马,在这儿碰了面,全都是一个意外。
徐进乍一看见外甥女,因为姚娜在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好在这个外甥女也不会多事,索性就把事情挑破,带着姚娜大大方方过去打了招呼,做了介绍。
白秀莹一看,暗暗心惊,当时心里就替舅妈不值。只是脸上不能露出来,微笑说一声:“姚姐姐好。”
林雪梅身为嫂子,和陆恒一起过来打招呼,小圆也含笑回应:“哥,你给我介绍的这个地方,真的很不错。”
陆恒点一下头:“是秀莹的舅舅介绍我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秀莹的心思本来就爱在这上面打转。一听这话,心里立刻转了小心思,又不高兴了。
她在嫁进来陆家之前,也知道堂哥必定是陆家未来的当家人。她选小圆,本来也不是为了他能在外头闯事业,选他,专门是为陪伴自己。
对于他的地位和发展不如堂哥,她没什么好埋怨。他本来就是这么选的。
可如今,这么个风花雪月、适合卿卿我我的地方,本来该是自己丈夫擅长和花心思的事情,居然是堂哥先找来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认为应该围着他转的丈夫,应该擅长哄女人的丈夫,其实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花心思。论给妻子花的心思,还不如那个出名不近人情的堂哥。
而且更离谱的是,这地方,居然还是自己娘家舅舅介绍来的。本来是自己娘家亲戚,和自己丈夫走的不近,和堂哥走的近。
这叫什么事儿?
当时心里就泛上来十分不爽。
林雪梅也是一个意外。
本来以为是徐进介绍小圆白秀莹两口子来的,怎么,竟然是陆恒?
毕竟是隔房的妯娌,她跟白秀莹接触得多了,一看眼神就明白,她又开始比了,又开始不爽了。
第63章 能上桌的女人 陆营长的坦荡
林雪梅脑子里一转,就明白了妯娌的小心思。
自己身为嫂子,还是力所能及地帮小圆一把,脸上带了个笑意,对白秀莹说:“刚才你舅舅还夸,说他会哄女人了,这回我明白了,他是跟小圆现学现卖的。”
堂嫂一句话,恰好抚平了白秀莹心上不舒服的那个点,加上林雪梅以前和她总是针锋相对,从来没哄过她,这么一哄,果然有奇效,白秀莹当时就开了笑脸,又高高兴兴的,和小圆坐在了旁边一桌上。
恰好徐进那边招呼林雪梅陆恒,几个人在湖边落座,倒上红酒,徐进举杯:“咱们的项目,从今天正式启动,创始人,就咱们四个。以后多一个不加,什么事情,都由咱们四个人决定。”
苏文忠一旦把事情想通,也就不再有任何犹豫,欣然说道:“我同意。”
林雪梅沉吟着,一时没有表态。
她心里是十分愿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突然的惊喜。
她牢牢记得剧情任务,要救苏文忠的命,保住陆恒的心理健康。
根据现在的情况一看,导致关系突变,苏文忠惨死的,就是这个项目。
那么,还有什么比加入他们,更方便掌握事态发展的吗?
但是,林雪梅也有顾虑,这一块的业务,她好像一点也不熟悉呢。
陆恒替林雪梅提出了疑问:“你确定吗?我和文忠,在部队多年,目前做的事,我们都深入了解,可雪梅对这一个领域,并不熟悉。”
徐进含笑:“你们对部队熟悉,我对商业熟悉,各方面路子也广,可,我们都没有真正做过事,怎么把一个商业项目做成,雪梅比我们更知道。”
徐进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她上辈子打工的时候,哪个项目环节都接触过,都搞得定。
林雪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要防备和对付的大反派,居然还是自己的伯乐,马上要成为事业伙伴,合伙人。
关系也是相当复杂了。
又想到,徐进还是自己山货项目的投资人,把眼睛望了徐进:“我还有个山货项目,您也是投资人。我怕自己精力有限,顾不过来。”
徐进摆摆手:“那个简单,就是个对接的事,你找一个代理人,交给别人做就行了,不用你去亲自跑。”
林雪梅打消顾虑,点了点头。
白秀莹那一桌,夫妻二人对坐,等着上菜。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阵轻风吹过,把隔壁桌上的话,清清楚楚送到耳畔,白秀莹的脸色就是一变。
又被打击到了。
白秀莹一听,林雪梅这个发展,不得了,一天一个青云梯,这都快攀到天上去了。
上次家宴上,她舅舅和外婆,要给林雪梅的山货项目投资,她已经感觉到了一波伤害。
而今天,眼看着她舅舅拉上了苏文忠,还有堂哥陆恒,要成立个新项目。
这个项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几个人的地位和段位都在这里,那能是一般的项目吗?
那能是收山货那种,上山下乡,小打小闹的项目吗?
尤其是她的娘家舅舅,地位不凡的男人,给林雪梅的乡下项目投资还不算,自己的大项目,还非要拉上林雪梅,乡下来的,一个小护士刚转正,凭什么?
再想想这个经济政策的变化,给她带来了什么。
一个大家庭里的妯娌,她是大学毕业生,林雪梅是乡下姑娘。
林雪梅成了宠儿,青云直上。
可给她带来的,是致命冲击,父亲和丈夫都因此背叛了自己。
她成了时代新潮流里的受害者,被牺牲的人。
因为丈夫即将退伍经商的事,被父亲和丈夫联手背叛,心里还没过去的那笔旧账,立刻又被勾了上来。
原本这个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当白秀莹知道,丈夫重大的职业变化,一切的事情瞒着她,都是她爸爸白健雄策划授意的,她妈徐玉兰也被拉到两个男人的阵营立场上,加上丈夫特意哄了她,她也没有再闹腾。
但这个事情过后,一切感觉,再也回不到从前,从前对生活的憧憬,就这么,碎了。
今天一个意外,又被勾起了心里的这笔账,挤压着的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
虽然此地是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小圆是特意寻来哄她开心的,她还是冷了脸。
白秀莹冷了脸,小圆马上察觉了,但并没有马上凑上来哄。
一看白秀莹又冷了脸,小圆立刻感到了一股低气压,一种令人难受的窒息。
眼前的山清水秀也失了色,鸟语花香也失了味道。
他恨不得立刻,结束休假,回到外地,那样就可以摆脱这股窒息。
白秀莹看在眼里,更加的不爽。
干脆当场发作:“你要做生意,还要在外地,我不放心。”
这个话听着就有针对性,带着作闹的意思,小圆沉吟着,没敢接话,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也拉不下面子哄。
想等着她怒气自行消了,混过去。
白秀莹的怒气得不到化解,在心里左冲右突,瞟了一眼舅舅那一桌,又分外的替家里的舅妈不平衡。
舅妈在家里,操持家务,教养孩子,就落得这么一个对待?
连带着,怀疑起了对面的丈夫,两重怒气一起发作,对着小圆一瞪眼:“你看看,你非要做生意,生意场上哪有好人,你是不是要学他们?”
小圆一听,白秀莹不讲理,对娘家舅舅不满,也要把气出到她头上,这话更没法接。
况且这个事儿,徐进和姚娜的关系,一下子触碰了他的伤疤。他那一份痛处不可告人,只能默默的消化。
白秀莹可真是冤枉他了。他根本就不可能。
最近也不知怎么,药效越来越差了。
徐进做的这种事,别说他不想做,就是想做,也做不了。别说别的女人,就是娶回来的妻子,他也是能躲则躲。
所以,为什么要躲到外地去?固然是岳父白健雄交办了重要事情,但也是因为这个无法示人的苦处,他自己刻意安排的。
但这个事,怎么能跟白秀莹解释清楚?没法解释,只能不说话。
况且一提起这事儿,当时他的心里,痛楚郁闷一起翻涌,就算想强迫自己给人赔笑脸,哄人,也是办不到。
白秀莹一看,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连声都不吭一下?
担心他人在外地,生意场上饭局酒局一天好几场,哪像在部队坐办公室,三点一线,那么单纯?
担心他会和舅舅一样搞出花头,这才耍个脾气,要他给个保证,表个忠心。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说一句话的事。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想搞花头?
反了天了!
白秀莹今天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可到现在,情绪急转直下,到了低点。
也是没想到来到这么好的地方,却接二连三,碰上了堵心的事,堵心的人。
先被娘家舅舅刺激到了一波,接着又感觉被隔房妯娌打了脸,被勾起和丈夫的旧账,没想到他又生了反骨,不肯哄。
白秀莹眼泪忽然就到了眼眶,啪地一声,茶杯放到桌子上:“离婚!”
茶杯磕到碟子里,发出一声脆响,加上白秀莹这一吼,盛怒之下,声音大了些,徐进那一桌人,都听见了。
陆恒听的一怔,本能的,内心就对堂弟泛起抑制不住的心疼。
堂弟特意找他问,有没有让人放松愉悦的好地方,要哄新婚妻子开心。
他这费心思讨人欢心的结果,菜还没上一道,就要被离婚?
林雪梅也听在耳朵里。
心说自己刚替小圆哄好了,这又怎么了?这个千金大小姐,也真是难搞。
但她这个身份,不好过问,还好有她娘家舅舅在场。
瞟了徐进一眼,徐进果然站起身,去那桌调停了。
徐进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心里另有一个计较。
当初小圆也找过他,希望能跟他合作,拿下苏文忠。可,他总觉得,这个外甥女婿虽然是个自家人,却不是个恰当的人选,今天一看,果然没错。
就自家外甥女这个刁蛮任性的劲儿,对于外头跑的男人来说,这不纯纯就是个拖后腿、搅合事儿的吗?反正合作伙伴有这么一个妻子,他可吃不消。
反观他堂哥那夫妻俩,那个小妻子林雪梅,这个生意头脑,这个执行能力,不光不会拖男人的后腿,她本身,就是个潜力无限的隐藏款得力干将。
至于说三人团队的人选,陆恒并没有事先和他商量,只是在苏文忠的书房一碰面,他就愿意接纳陆恒作为三人团队,创始人,一大半是对陆恒本人的才干意志能力的信任,一少半,是早就存了拉林雪梅进团队承担重要角色的居心。
徐进心里这么一对比,对于外甥女,更忍不住皱了眉头,来到外甥女桌前,教训她几句:“你闹什么?你丈夫费了心思带你来开心,你不能这么对待人家!”
白秀莹何尝不懂得,这个场合闹起来,非常不合适。
甚至可以说是,大丢面子。
堂嫂林雪梅在那边谈生意,被高端的项目拉做合伙人,她在这边耍脾气,闹离婚?
话一出口,已经后悔。
但她就是这个冲动的性格,脾气上来了收不住。
正好舅舅过来劝,她也就趁机收篷,垂了头。
徐进一见,自己一句话压住了她,倒也欣慰,关切一句:“因为什么生气?我听听。”
白秀莹迟疑一下,收住了话头。
正是因为舅舅和姚娜的关系,自己心里不爽,借题发挥,这如何能说?
白秀莹强笑一下:“没什么大事。舅舅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们。”
徐进叮嘱一句:“好好吃饭啊,不许再闹了,我送你们两个菜。”
两个人都答应了一声。
娘家舅舅这么一掺和,给了小圆缓冲的空间,这回缓过神来,有能量赔笑脸了,赶紧给白秀莹做了保证:“刚才你的话扯太远了,我跟你保证,我不会那样。”
白秀莹看一眼眼前的丈夫,一脸的温和老实,和舅舅那副活络又张扬的样子,的确是不一样,嗔了他一眼:“你也敢?看我不捶死你。”
小两口这算重归于好,厨房里菜上来了,小圆一边伺候白秀莹吃饭,一边琢磨着那一桌谈的项目。
虽然没有一个人明说,但他一看苏文忠在内,立刻就明白了,是苏文忠终于被徐进拿了下来,只是,不会有他的份了。
本来生意的事情,明明可以联手的,甚至白家和徐家,也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做一个联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徐进直接把他挡在了门外。
另外,堂哥居然参与其中,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堂哥这个人也是,从小就是,天大的事,自己打好了主意,不爱跟人说。
只是以后,他和他,最仰慕和信赖的哥哥,居然要成为对手了,从此要打对台了,这是他没想到,也万万不愿意的。
这里的菜各个好吃,清香美味,可这一顿饭,他食不甘味。
那一桌,三男四女,四个合伙人碰了杯。
林雪梅心里也是充满好奇,倒想看看这八零年代的大反派,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姚娜正跟孟慧聊着内参片,本来是两个人共同喜欢的话题,聊的眉飞色舞,在一旁看着四个合作伙伴举杯,杯子里的红酒,红艳艳的跳跃着,四个人的笑声传出了老远。
本来这事情,和姚娜完全无关,在这之前,她从来也没想过,参与男人的事情。
她父亲是国营大厂的厂长,家境跟在座的比,虽然算不上优越,但也算小康,中专毕业,出来工作,一路顺风,后来认识了徐进,跟在徐进身边,认识更高地位的男男女女,饭局酒局上聊聊天,所有所有,都是相当愉悦的事情。
可是今天,不知道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眼看一个比她年轻好几岁的女孩,跟她认为最有本事的男人徐进,一起平起平坐,谈正事。
看着那张过于年轻的少女脸,她心里忽然就起了一股陌生的暗流。
那是一种尖锐而清晰的不爽。
她今天接到徐进的电话,能有机会跟军长的儿媳见个面,本来是开开心心而来,可一看这场面,明明是一张桌上享受美酒佳肴,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有她的份儿,把她撇在了一边。
孟慧马上留意到,姚娜虽然嘴上还在谈笑风生,可唇边的笑意有点僵,眼神有点放空,以为她累了,于是提议,到湖边走走,吹吹风,散散步。
姚娜一听,正好方便说话,起身跟孟慧两个人来到了湖边。
姚娜闲聊了一会儿最近街面的流行趋势,把话题转到了林雪梅身上:“雪梅也是军区大院长大的吧,家里是不是文工团的?我看她这个长相,就像台上的舞蹈演员一样漂亮。”
孟慧一直生活环境单纯,对人没有那么多防备之心,而且,看林雪梅一直坦然自己的乡下出身,从来没有以自己的乡下出身为耻。
于是坦然回答姚娜:“雪梅从乡下刚出来,还不到两个月。”
姚娜本来是觉得,如果林雪梅的出身跟桌上三个男人差不多,她心里那点不舒服,大概就会迅速消弭。
这个答案实在太意外,她心里那股暗流,面积迅速扩大。
她忍不住又套问一句:“她也在军队工作吧?军队家属一般都内部消化,军区太大,用人也多。”
孟慧说道:“她在军区医院当护士,刚转正,也是破格录取的,雪梅很能干。”
孟慧后面一句话,什么作用也没起,姚娜的心,被一股剧烈的痛楚突袭了。
护士,一个小护士,得到了她得不到的东西,甚至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凭什么?
她对徐进有一份崇拜之情,和不打折扣的信赖,虽然知道徐进有家室,但还是认为徐进给她的,就已经是一个男人能给女人,最好的。
可是,现在?
她眼睛望向桌上,远远的就看见,徐进眼里看着林雪梅,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和看着她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
徐进对她的感情里,她一直看不见,或者说拒绝看见的一面,此刻摆在了她眼前。
等姚娜和孟慧回到桌上,正事已经聊完,大家又喝了两杯酒,闲谈几句,徐进还记得陆恒单独找他有事,于是提出邀约:“陆营长,湖边走走?”
陆恒一点头,二人单独离席,湖边吹着清风,闻着花香。
徐进今天只觉得事情分外的顺利,一高兴,多喝了两杯酒,散一散酒气。
也不忘了跟合作伙伴,表达这份喜悦:“咱们以后就是一马平川了,具体执行起来,军队内部有你,外头需要跑外联,我和雪梅或者单独出马,或者打个配合,基本没有搞不定的事。”
陆恒只简短地嗯了一声。
可徐进话匣子打开了:“今天多亏有你帮手,说服苏文忠这个榆木脑袋,我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陆恒这回多说了一句:“因为昨晚上,恰好他亲眼目睹孙长海横行霸道的场面。”
徐进愕然:“这么凑巧?真是老天帮我们。那混蛋欺负了谁?”
陆恒答了一个字:“我。”
徐进听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他怎么这么不长眼?谁都能惹,陆营长也是能惹的?”
一想象那个场面,徐进忍不住打听细节:“你们俩怎么碰在一起的?”
陆恒回答:“为了一块表。”
徐进这才留意,陆恒的手腕上那绿色表盘。
他当时眼睛就亮了:“哟!这东西,我一时没盯住,原来到了您手上!得,宝剑配英雄,我甘拜下风!”
客套话说完,心里还是疑问未解,陆恒不像是重视这些东西的人,会为了一块表,跟孙长海这样的人起冲突?
陆恒看出徐进的疑虑,主动解释:“雪梅送我的礼物。”
徐进忍不住笑起来:“那难怪,难怪。”
笑完也就明白,这次陆恒找他有事,所为何来。上次陆恒找他就是为了妻子,这次一定还是。
徐进转头看了这个鼎鼎大名的营长,心里忍不住感慨,一直听说他不近人情,可没想到,他跟他认识,建立私交,居然一直是为他服务于新婚妻子。
这夫妻俩站在一起,一直给他一种猛虎嗅蔷薇的奇幻感。
酒醉之人,想法比较奇妙,徐进被自己逗笑:“你打电话说找我有事,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还是为了老婆。说吧,是买东西?还是找好吃好玩的地方?只要是这个地球上有的,我都想法帮你搞来。”
陆恒看他一眼:“买东西。”
“说吧,衣服还是首饰,我不会选也不要紧,让姚娜帮忙选。”
陆恒没说话。
没说话,可就有门道了。
徐进的八分醉意,已经有了三分醒。看来既不是衣服,也不是首饰。
甚至都不是正常的……东西。
徐进带几分醉意的迟钝脑筋开动起来,谨慎的问:“一个人用的,还是两个人用的?”
陆恒也认真思量了一下用这个东西的过程,给了一个客观负责靠谱的答案:“两个人。”
徐进有了几分数,但是要严谨,避免乌龙:“国内,比如军区,是有办公室专门管这个事的,对吧。”
陆恒佩服地看了徐进一眼,这样聪明的人,干什么事儿能干不成?
佩服之后,给了确认:“是。”
徐进也松了一口气,陆营长就事论事,毫无扭捏之态,不让人为难,连带着他也觉得不是什么羞羞缩缩背着人的事。
于是改了个态度,大大方方,光明正大,问:“没问题,要多少?什么……号码?”
徐进说完,耳根子发了烧。
要论重欲,徐进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嘴上说出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行,做不到陆营长那么坦荡。
带过兵的都是狠人,就是不一样。
陆恒又是坦坦荡荡:“最大号的。尽量多带吧,越多越好。”
徐进嘴里答应一声,极速地把脸转开,避免自己脸上表情太怪,破坏对方那一脸的坦荡。
都说当兵的,因为整天训练,激素分泌飙升,在这方面都贪,可,把话说到什么份上,都能这么坦荡的,他还真是没见过。
第64章 重生之人遭到混合双打 狐狸美人开窍了……
一行人,事情谈好,公事私事,安排妥当。高高兴兴,各自开着各自的车,散去,下次再聚。
徐进和姚娜一辆车。
姚娜开车,徐进坐在副驾驶。
徐进已经察觉有点姚娜不太高兴,也没管。
他带着姚娜见世面,结交人,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很多都来自国外,足以让她在她的圈子里炫耀,感到心满意足。
所以,他从来用不着再哄她的小情绪。
不像他那可怜的外甥女婿,天天要伺候女人的面色做人,时时会被女人的情绪压垮。
反而是姚娜,在别人面前完全是个不让人的小野猫,因为对他有一份不一样的崇拜,在他面前,会有一份格外的柔顺。
徐进这时候还不知道,今天的姚娜,不一样了。
姚娜一边开着车,一边突然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带着我?”
徐进都快睡着了,姚娜的嘴里说了一句什么,根本就没听清,但是听着语气不对。
姚娜嘴里,居然能冒出对自己的质问?徐进本来醉眼朦胧都快睡着了,睁了眼:“你说什么?”
姚娜把心里憋了半天的话,又说了一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你们的项目?”
徐进一听,真是新鲜。这是要衣服要首饰,随便要,要够了觉得没意思了?想出新鲜玩法了 ?
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跟人谈过那么多事儿,也没见你想参与过一回,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既然徐进这么敏锐,明白这是有外力的刺激,姚娜干脆也不再绕弯子,也直奔主题:“为什么林雪梅就能?”
徐进一听,明白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喜欢跟林雪梅较劲的女人可真多呀。
笑完之后,他这酒意一个劲儿的上头,只想赶快打发了这个话题。
今天这个女人格外不懂事,格外烦人。
他心里发烦,说话也不再有修饰,心里话直接了当,就冲出了口:“别烦我,你拿什么跟林雪梅比?”
本来对于姚娜来说,可能也就是心里有点微微的刺挠。
可徐进这一句话说出来,姚娜瞬间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猫。
这句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刺激性可是太大了。
由自己最崇拜和最信赖的男人,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说起另一个女人:“你拿什么和她比?”
姚娜瞬间就发疯了。
明明徐进是醉后说话,冲口而出,可是被姚娜,愣是主观加工出了莫须有的意思。
“我不能和她比,那你去找她得了!以后,别再找我!”
徐进一听,酒醒了一半,这叫什么话?这话能是乱说的?
他瞬间被这句话激怒:“你当着人可别这么胡说。那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你再敢说这种混蛋话,我大嘴巴子抽你!”
姚娜也知道自己过分了,这种话非同小可,赶紧把话转了个方向:“我是说,她凭什么能当合伙人,你凭什么这么重视她?而我,就只能给你当陪客的?凭什么?”
徐进听到这儿,大概明白了姚娜突然发疯的来龙去脉。
姚娜吃醋了,吃的还不是一份,是双份的醋。
她以前跟着徐进,虽然见的场面不少,可女人出席,多半是家属,妻子女儿女朋友,来社交来点缀,拉近关系的,她是这样,其他的女人也是这样。
今天是她跟着徐进以来,见到过的最高端的一个局。军用物资相关,她在商务部门工作,这点常识可不缺,知道不可能是小打小闹。
越是明白这个局有多高端,当她看见,居然会有一个女人参与到里边去,和几个地位不低的男人平起平坐,一起成为合伙人。
她受到的刺激,越是巨大。
尤其是,这个女人很年轻,还没有什么过硬的家世背景。
再尤其是,自己崇拜的男人,对这个女人还很欣赏。
于是姚娜就发疯了。
徐进和姚娜,冲突一轮过后,各怀心思,车上陷入暂时的沉寂。
徐进自以为猜透了姚娜的心思,但其实,此刻的姚娜,心里想的,和徐进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又不完全是一回事。
要不说,人这个东西,见识很重要。
见过和没见过,可能差别就是某一个傍晚,甚至是某一个瞬间。
姚娜在这个傍晚第一次亲眼见证了,女人上桌,做蛋糕,而不是等着男人赏蛋糕。
如果没有这个傍晚,她会满足于做一个男人饭局谈事儿的花瓶。
还整日的沾沾自喜,自己跟了最有本事的男人,做了一个最漂亮的花瓶。
可是这个傍晚,有人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个叫林雪梅的年轻女人,她不一定会欣赏她,喜欢她,可是不得不承认,是她启蒙了她,教会了她。
她不会满足于被男人赏蛋糕,喂蛋糕了,哪怕这人是徐进。
徐进什么都好,但是脾气喜怒无常,并不好伺候。何况他还有家庭,有老婆孩子。
现在她要给自己争取机会。
姚娜的心思转动了几分钟,她生命发生转折的电光火石,由此刻开始。
心神回到当下,眼下还得接上之前的话题,还得拿林雪梅说事儿。
姚娜一侧头,又冲徐进说了话:“你说说,林雪梅她凭什么?你可别撒谎糊弄我啊。我问过军长儿媳了,林雪梅是乡下来的,工作也一般,是个护士刚转正。”
徐进一听,好家伙,她这是早就留了心。女人这种生物,一个个的,攀比心就这么重吗?
还都喜欢拉着林雪梅比,他外甥女这样,他情人也这样。也不看看自己,那能是一个斤两吗?
徐进有心发作,但看姚娜开着车,不想激怒她,把语气温和下来:“你也先别动气,有话慢慢说。你要说起这个林雪梅,可是有些门道。”
姚娜一听,说起林雪梅来,徐进那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感兴趣,心里又添了三分醋劲儿:“她有什么门道,三头六臂,狐狸精转世?”
徐进一听,反倒被逗笑了:“最开始我姐姐跟我说起她,就是这么说的,狐狸精转世!我二姐说,短短几天,她把陆家上下,连老带小,全都迷惑了。”
这么一说,姚娜倒是也有三分好奇,怒气消了几分:“我看那陆营长,那么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人,唯独对老婆,真是不一样,也真是神了。”
徐进一看,姚娜情绪转好,一场风波消祢于无形,索性多说几句:“林雪梅已经启动了一个收山货的项目。我去苏文忠家偶然碰上,苏文忠的妈,一个老太太,先投资支持了,我也跟着投了一股。”
姚娜脑子稍微反应一下,对这个信息更吃惊:“苏文忠的妈,军长夫人?”
徐进带三分得意之情:“你就说说,这个林雪梅,年纪轻轻的姑娘,本事大不大?所以我果断抓住了她,以后不知道怎么做的事,她都会有办法。”
姚娜正是要抓他这个话口:“那你让我也加入进去,我跟她学本事,把本事学来。”
话题突然拐向了这个方向,徐进措手不及,愕然看了姚娜一眼,一时看不透,她究竟是话赶话,随便撒个娇,还是当真的。
姚娜跟在他身边,得些见世面的机会,得些奢侈的穿戴,他得到了一个漂亮的足以炫耀的勋章。双方都满意于这种关系。
可她突然要参与她的正事儿?
他从来没有这个准备,一时转不过弯,也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子。
姚娜一看,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说明有希望。
趁热打铁,接着撒个娇:“她再好,那是人家的女人,我再差,我是你的,我学成了本事,不比别人家的女人靠谱?”
徐进想说,很多本事都不是能学得来的。
可,好容易她自己消了气,也犯不上再惹她,于是含糊其辞一句:“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先别着急,我慢慢安排。”
听徐进透露的信息,姚娜也知道了,林雪梅能做到的事情,真不是目前的自己能比的,想一下子拿到她那样的待遇,像她一样成为合伙人,不可能。
只能磨一磨徐进,先参与进去,慢慢图机会。总之,今晚上这个饭局,可真没白来,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姚娜目的达到,不再说话,专心开着车,由着徐进在副驾驶不胜酒力,沉沉睡去。车转了一个弯,姚娜的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壮丽的夕阳。
三道沟村,王喜在同一片壮丽的夕阳下。
在无人的河边,他已经坐了大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回家,去捅一个马蜂窝。
等他到了家,林雪艳刚刚呕完,在院子里刚漱口完。
肚子已经显怀,脸也浮肿。
王喜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不好受。
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反正就目前看,他是咬着牙努力生活,一点也不快乐。
他也不信,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他不快乐,她能快乐。
今天要和她谈的事情,本来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可王喜明白,不会顺利。
他心内甚至升起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无论他提出做什么,她都会跳到自己的对立面,拼命的反对。
今天果然,一提,要跟县城里的一个女老板叫汪蕊的,去做山货生意,林雪艳瞬间冷了脸:“绝对不行。”
王喜内心瞬间充满无奈:“二叔家收山货,天天热热闹闹,你不让我参与,现在我跟别人干,你又反对,你是想跟着我一起穷死吗?”
林雪艳没有答话,脸色变得苍白,连站都站不住,腿打着战,坐到了炕沿上。
王喜一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再大的气,也是忍不下心,赶紧走过去,帮她拍着背。
林雪艳顺过一口气,还是眼冒金星。
她不明白。
明明前世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了。堂妹林雪梅抢先做了山货生意,按说不该有汪蕊什么事儿了。
可是汪蕊怎么又出现了?
而且比前世更早,就跟王喜认识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雪艳缓过一口气,问出一句话:“你和汪蕊,是怎么认识的?”
王喜听着这个没有来由的问题,一怔,这个问题重要吗?
但她既然问起,就坦诚相告:“二叔第一次收山货那一天,她想来乡下村里看看,在村外,她的自行车掉链子了,我帮着修好的。然后她说也想做山货项目。”
林雪艳一听,心口一阵发闷。
汪蕊想做山货生意,这没毛病,可是,一来村里,就能碰上王喜?
林雪艳隐隐约约还记得,二叔第一次收山货那一天,他俩好像吵了架,印象有点模糊了,忍不住跟王喜确认一下。
“那天你不好好的在家,去村外干什么了?”
王喜沉吟一下,回忆了起来:“那天……对,我说去二叔家送山货,你不同意,我心里很郁闷,就去村外走了走。”
林雪艳眼前一阵发黑。
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为了把王喜从林雪梅身边拉远,她阻止他去二叔家卖山货。
结果,一把就把他推向了汪蕊。
林雪艳勉强喘过一口气:“你和汪蕊,又见了几面?”
王喜如实相告:“后来她又来村里一次,我们聊了聊以后,该怎么干。”
林雪艳回想一下,王喜的行踪,自己都盯的很紧,基本都了如指掌,怎么他还能有空档,和女人见面?
想到此处,怒不可遏:“你偷偷摸摸的,去和女人见面,都不告诉我一声?”
王喜一听,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自己和汪蕊,明明是正常的生意合作,被她说成什么了?
王喜也冷了脸:“你不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和她光明正大,谈做生意的事情。”
林雪艳更气恼:“光明正大?既然光明正大,为什么不告诉我?”
涉及到原则问题,王喜丝毫不让:“光明正大你就能同意?我想往有富二叔家送送山货,是不是光明正大?你同意了吗?”
林雪艳不服气:“这能是一回事?你是跟女人偷偷见面!”
王喜坦然直视了她:“我是谈正事,不叫跟女人见面。要说跟女人见面,结婚之前,我跟梅子见最后一面,我可是直接了当,告诉你了。”
不提这一节,还则罢了,一提这一节,林雪艳更加胸闷气短。
王喜和堂妹见面,是告诉她了,可她同意不同意,有什么用?
她又是哭闹,又是求,无论怎么样都拦不住他。
现在又是这样。
她挡住了他迈向林雪梅的脚步,可直接把他推向了汪蕊。
眼看着他要奔向汪蕊,她还是拦不住他。
缓过一口气来,她尽量平稳了语气:“你不要去掺和山货生意。我有别的法子挣钱。”
王喜倒也并不是一意孤行,一听林雪艳能好好说话,脸色也和缓下来:“有别的法子,你说,我听听。”
林雪艳并没有心理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想起前世,王喜后来从事的主业,先抓一根救命稻草:“你等着去承包县城的饭店。那不比收山货强?”
王喜听着,像听天方夜谭:“承包饭店?你是做梦呢吧,那得多少钱?”
林雪艳一看,王喜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陡然清醒过来,自己受到突然的打击,思路错乱了。
前世的王喜,是做了山货跟汪蕊打了几年工之后,才盘下饭店的,当时已经是国营饭店改制以后,这个饭店被盘来盘去的第二轮。
后来饭店成了主业,越做越大,成了后来的首富王总。
林雪艳脑子迅速转了个弯:“你可以先去饭店打工,跟着慢慢学。”
王喜的眼神,依旧像看着一个疯子:“现在饭店里,还有农村人打工?不都是城里职工吗?”
林雪艳看一眼墙上的月份牌。
距离县城饭店改制,还有半年时间。
林雪艳心里的恨意,顿时冲天而起,恨的要死。
在时间线上,她本来心里规划得好好的。
半年之内,她待产,半年之后,她生下孩子,王喜去城里饭店打工,为后面盘下饭店做准备。
可是她的一切计划,都被林雪梅的山货项目打乱了。
这一世,山货项目来的太早了。
上一世,汪蕊的山货项目,跟县城饭店改制私人承包,时间差不多,半年以后来到三道沟村。
所以林雪艳本来的策划,是让王喜半年以后去城里饭店,也能成功避开汪蕊。
结果万万没想到,堂妹林雪梅,因为她这个堂姐的强行换亲,嫁进陆家,嫁给了陆恒,从军队高层那里提早得到了风声,抢了先机,山货项目提早半年,做了起来。
至于那个汪蕊,可能也是因为林雪梅的推动而提早下了手。她本来可能还会犹豫一阵子,结果她到村里一看,已经有人做了,而且还是军官家属,回乡做起来的。
这不是风向标,还什么是风向标?
那还犹豫什么?再犹豫,连第二也抢不上,连这碗饭都吃不上了。
于是汪蕊,也把自己的项目,提前了。
前世王喜的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阴差阳错,把今生的林雪艳,打了个措手不及。
导致林雪艳现在,根本没牌可打。
一个重生之人,本来大家都应该是她的棋子,可以任意摆弄为她的改命服务,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成了这个样子。
林雪艳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拦住王喜,不让他去跟汪蕊合作?
首先,她手里没了现成能打的牌。乡下人除了种地,苦等秋天的收成,还能拿劳力换到现钱,这是几十年没有的事。
以后这种机会越来越多,但现在,只有这两个山货项目。
拿未来的大饼去给王喜吃,他当然不肯吃。
上次的苦情牌,也不能再打。王喜不是林有富那样的软柿子,他的软心肠,经不起这样的透支。
好在,一旦从情绪崩溃中走出来恢复冷静,林雪艳的脑子也是转的飞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王喜一直在帮林雪艳顺气,看她脸色转好,也松了一口气。
林雪艳抬一抬手:“帮我倒一杯热水来。”
王喜依照林雪艳的话,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递给她。
林雪艳喝了一会儿水,慢慢说道:“你说去帮汪蕊做山货生意,我这一关好过。”
王喜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你是同意了?”
林雪艳说:“我同意不同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奶奶能同意吗?你想过爷爷奶奶的感受吗?”
这句话,一下子打中了王喜的软肋。
千打万打他不怕,一提林满堂对王喜家的恩情,王喜不能不垂了头。
这么多年,林满堂对王喜家的帮扶,全村有目共睹。
王喜家的长辈跟林满堂一起上的战场,把命扔在了那边,林满堂从此几十年如一日,帮扶王喜家。
等孙女成年以后,也不在意王喜家穷,愿意结儿女亲家。
林雪艳说的难处对于王喜来说,非常之现实,非常之残酷。
林满堂重视林雪梅这个孙女,重视陆家,自然对于山货项目的前前后后,也是无比的重视。
钱不钱的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是孙女老家的项目。无论如何,不能让项目上有事情丢脸。那就等于,让孙女在陆家丢了脸,让林家在陆家面前丢了脸。
如果王喜提出去给别人干山货项目,那不就成了帮外人打工,跟自家人对着干?
王喜,他可是林雪梅的前任议亲对象,现任堂姐夫,林家的女婿,他敢当这样的白眼狼?
王喜和林雪艳同样的聪明,这些话,根本用不着林雪艳说出口,她一点,王喜就透。
只是,王喜扛不住汪蕊那边的机会诱惑。
林家的山货项目,王喜已经插不上手。但汪蕊的刚刚要开始,他完全可以充当林有富那个项目总监的角色。
这样的诱惑,对于王喜这样的人,心气儿高,聪明能干,憋屈了多年,怎么能扛得住?
王喜卡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一面是林满堂几十年的恩情,林家的面子,他的前任白月光怎么看他。
一面是他个人十年难遇的发展机遇。憋屈穷困多年,急于一朝翻身的焦虑。
不愧是枕边人,林雪艳一击而中,打到了王喜的软肋。
看他垂着头,半晌没吭气,心中暗喜。还得说是她这个重生之人,最终的胜利都是属于她。
就算是时间线的把控和规划,被堂妹那个死丫头提前打乱,凭借她对每个人的性格了解,也随时能想出办法,把事情扳回来。
屋子内静寂了一瞬,林雪艳慢悠悠,喝了半碗热水,王喜还是垂着头,没吭声。
林雪艳嘴角露出了微笑。
王喜一定是被她吓住了,妥协了。
他过不了林满堂和林雪梅这一关。
林雪艳施施然的开口,安慰王喜:“喜子。你听我的话没错。你等上半年,半年以后,去城里饭店打工,几年以后,把饭店盘下来。”
表情和语调和风细雨,充满同情,实际上,内心,充满胜利者的喜悦和自得。
按照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来说,她的规划一点也没错,反正最终王喜是以餐饮为主业。差别无非是前面几年,换一份工来打。
这样最符合林雪艳的利益,既能避开林雪梅,又能避开汪蕊。
可惜她刚笑到一半,只笑到一半。
下一秒,王喜忽热抬起头来:“我去找一趟爷爷。”
听了这句话,林雪艳脸上好像挨了一巴掌。
第65章 亲戚打对台 陆营长要攀比礼物了
一听王喜不妥协,还是要找林满堂去争,刷地一下,林雪艳瞬间脸色发了白。
王喜把林雪艳的反应看在眼里。
想到她怀着自己的孩子,心里也是不忍,可是也没有办法。
她说的那些,半年之后去城里饭店打工,实在是离他太遥远了。
城里,饭店,打工,每一个字眼,都离他那么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别说打工了,他连去饭店的门,都没踏进去过一次,路过的时候看见那俩大红灯笼,里头明晃晃的灯光,他都不敢往里面看。
去县城办事,也就是怀揣几个窝窝头,实在饿极了,啃两口。
现在林雪艳,要把他和饭店生拉硬拽在一块,他怎么敢信?
林雪艳无法说服王喜,心里又气又恨。
万万没想到,因为汪蕊的诱惑,王喜居然生了这么大的胆子,敢反抗爷爷林满堂,敢承担全村人的骂名。
忍不住,她就怀疑到了别的方向。
汪蕊她见过一次,性情活络,长相妖娆,是县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难道这一世,王喜因为跟堂妹的婚事受挫,一见了汪蕊,就起了心思?
林雪艳满肚子狐疑,暂且先不露出来,只是酸酸的一笑:“既然你不死心,那你就去找一趟爷爷。”
林雪艳心里难听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她心里跟王喜说,等着爷爷狠狠地抽你的脸吧。
一晃眼间,王喜看到林雪艳的眼神里有几分不善,以为自己看错了,出了自家门,一路大步,来到林家祖屋。
进门一看林满堂和林奶奶都在,招呼一声:“爷爷奶奶。”
林奶奶一看,大孙女婿来了:“喜子来了?坐。”
王喜往炕沿上一坐,半晌没说话。
林满堂一看王喜的表情,明白他是有话说,又不好开口,跟林奶奶使了个眼色,林奶奶会意,说:“我去菜园子摘菜,喜子多坐一会儿。”
王喜伸手拦住:“不用背着奶奶。”
林满堂更有几分诧异:“这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快说。”
王喜之所以难以开口,是觉得欠林满堂和林家的,太多太多。
林满堂不求回报帮助自家多年不说,之前自己在堂姐妹之间换亲,给林家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老人都没有怪罪自己。
本来就无以为报,心中有愧,现在,自己又要给老人家添麻烦,添堵。
进门之前下了天大的决心,可现在张了几次嘴,就是说不出口。
林奶奶一看,王喜一脸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去问:“怎么,又和艳子吵架了?她的脾气被我们家惯坏了。”
王喜再三为难,也不能不开口:“是。她不同意我卖山货的事,我想求求您二老,同意我去干。”
林奶奶一听,就明白了。
本来她也在奇怪,林雪梅的山货项目这么大个动静,林有富的院子都挤满了,怎么一直没见王喜的踪影?
一听是大孙女阻拦,稍微一想,对大孙女的心思十分明了。
这就叫,自己是个贼,看谁都是贼。明明是她抢了梅子的亲事,现在还防着王喜跟梅子接近,倒好像不是她抢了别人,好像别人抢了她。
对比一下林雪梅,林奶奶心里更加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有眼不识金镶玉,从小忽视了小孙女,白疼了大孙女。
但当着王喜的面,话也不能说的太难听太直白,毕竟他们二人已经成了夫妻,自己这当老人的,还得往好里说合。
林奶奶笑一下:“这个事,是她不对,回头我说她。你大胆的卖你的山货。反了她,她成公安局了,这都要管?”
一听林奶奶把事情想岔了,王喜脸上跟着笑了一下,内心却越发沉重。
此刻他发自内心的希望,他没碰见汪蕊就好了。
几天前,关于山货这件事,他的想法还只是像林奶奶方才说的那样。能像村邻一样,把山货卖到有富二叔的秤上去。
林家两位老人对他都这么好,他真的不想辜负他们,让他们难受。
林奶奶说完,一看王喜的神色,察觉出不对头。
本来以为能看到王喜如释重负的样子,可是,一看他脸上眼里的神色,好像更沉重了。
林满堂看不下去了:“喜子,你可憋死我了。到底怎么了?你杀人了?”
王喜愁肠百结之中,也差点被逗笑。
心里突然一松,话就溜出了口:“爷爷,我认识了个朋友,她也想做山货,想拉着我一起干……”
王喜话没说完,就垂了头。
林满堂一听,这个事儿,是不小,这样的话,成了跟咱们自家的生意打擂台了!
林满堂沉重了脸色:“朋友?什么朋友?”
爷爷一问是什么朋友,王喜觉得下面这个话更难为情,更难出口:“是个县城来的女人,叫汪蕊。”
这……
林满堂和林奶奶交换了个眼神,脸色变得更沉重。
林家的女婿去跟一个外乡来的女人合作,跟自家亲戚的生意打对台,让乡邻们怎么想?怎么说?这议论还不得翻了天?
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要说不让王喜往林有富家卖山货,那是林雪艳的错。
可现在,王喜要跟外乡人做生意这个事儿,还真不能怪林雪艳反对了。
王喜一看两位老人家的神色那样沉重,心中一凉,几乎就想就此妥协,退却。
但,翻身致富,扬眉吐气的渴望,太强烈,煎熬了他太久。想退,也是无处可退。
屋内一片尴尬的沉默,几乎要把王喜溺毙,王喜艰难地缓过一口气,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
一开口,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奔涌而出。
“爷爷,奶奶,我知道这件事为难。村里人也会看笑话,以为我老丈人家,和有富二叔家,发生什么事了,亲戚打上擂台了。”
听完这番话,林奶奶诧异地看王喜一眼。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还是要一意孤行?
从小看着他长大,林奶奶也不是不了解王喜的性格,这孩子,但并不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奶奶按下心头升起的怒气,和缓了声音:“喜子,既然你都明白,也都考虑到了,又是为什么呢?”
林满堂斟酌一下,也劝说:“我知道你一直有股心气,想要干成点事儿。我跟梅子和有富商量一下,让你帮着有富,俩人也有个倒换。”
林满堂能如此为王喜考虑周全,王喜的内心犹如被大石头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林满堂和林奶奶会勃然大怒,把他骂一顿,骂他没良心,白眼狼。
没想到,一句责骂没有,反而主动为他考虑了出路。
本来以为会挨个大巴掌,结果得到了一颗糖。对于一个自幼丧父、无依无靠的苦孩子来说,扛不住这样一份温暖和厚待。
王喜再三的抑制,还是没有抑制住,声音带了哽咽,豆大眼泪滚下脸颊:“爷爷奶奶,我……对不起你们。”
同时他内心也明白了,林雪艳这个女人,固然多疑猜忌,令人厌恨。但是看人看事,不可谓不精明。她早就看准了,只要他往山货生意跟前一凑,很容易就能得到管事的权力。
林家年轻一代没有男丁,他毕竟是林家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又精明能干,怎么可能一直把他晾在一边?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满堂看了王喜这么多年,看着他心气儿高,聪明要强,挨着苦,挨着累,没见他掉过一滴泪。
林满堂叹一口气:“喜子,我给你交个底,不管发生啥事,咱们爷俩不隔心。”
王喜一听林满堂这话,是给他一个承诺和保证,这么多年的情义和信任经得起冲击。自己再不掏心掏肺,反倒是辜负了老人家这份情义。
王喜吸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
“有富二叔第一天收山货,我就想去,可是艳子把我拦住,说不希望我有机会跟梅子再接触。”
虽然林奶奶早就猜到了大孙女的心思,但真听到耳朵里,还是气得慌:“连我和你爷爷现在,都见不上梅子一面,你卖个山货,能接触啥?再说,就算接触上了,又能怎么样?”
王喜得到了理解和安慰,索性打开话匣子说个痛快:“我都跟她解释了,她不听,不信,要我看在她有身子的份上,迁就她。我答应她了,可是心里郁闷,去村外蹓跶几步,想散散心,没想到,汪蕊的自行车在咱们村外掉了链子,我帮她修好了,这样和她认识了。”
林奶奶一听,叹口气。
大孙女这个人,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防着谁,都不应该防着王喜和梅子,这两个人,都是心地坦荡之人。
结果怎么样?把男人直接推到了外边,推到了林家的外边。
林满堂皱了眉,问了一句:“这个汪蕊是怎么个来历?”
王喜明白老爷子的意思,生意的事情是大事,当然要先了解清楚竞争对手。
明白爷爷的意图,王喜下面的话说的顺畅:“汪蕊本来也是乡下姑娘,嫁了个国营厂的工人,以为终身有靠,没想到,这个男人酗酒还打人,迫于无奈离了婚,在那个国营厂的家属工,也是干不成了。这么一来,想做个山货生意,谋个出路。”
林奶奶一听,这姑娘也是个倒霉的可怜人,忍不住多问一句:“她怎么不回自己老家去做?”
王喜苦笑一下:“她一个离婚的女人,回到老家乡下,只有被人耻笑,头都抬不起来,还能做成什么生意?还不如在外乡漂着,反而不会遭人白眼。”
林满堂心里,把这个事儿的来龙去脉简单复盘了一下。
一个这样遭遇的女人,要找活路,这生意她必然全力以赴,可她是外乡人,不会有人理她,她插不下去手。
因此,她需要一个本地人,而且,会高度依赖这个本地人。
就像梅子的生意,依赖林有富具体操办一样。
到这儿,林满堂完全品出来,这个事情对于王喜、对于林家的严重性了。
他赶紧往回拉王喜:“喜子,你跟你有富二叔一起干,怎么给你待遇,你尽管提要求,我跟梅子有富商量,反正亏待不了你。”
到这时候,王喜也是觉得局面越来越难堪,越来越不可控。
他越是往外挣,林满堂越是往回拉。
不打不骂不指责,一片苦心,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可用的人,认真对待。
到了此时,不用别人骂,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他真想能一拍胸口,当场答应下来林满堂。
可是,他不能。
于情于理,他已经先答应了汪蕊,不能因为别人给的压力更大,或者别人给的待遇更好,就轻易的违背承诺。
林满堂一看,王喜垂了头,不说话,也明白,这事儿不可挽回了。
本能难免的一阵失望和不快之后,林满堂迅速理解了王喜的选择。
王喜的选择属于人情之常。给林有富当副手,和直接坐上林有富那个位置,那能一样吗?
钱不钱的且不论,就看短短这段时间,全村人对林有富的态度,变化是多么大?
原本都嫌弃他软弱怂,怕一个刁恶老婆,心里都存着几分看不起。
可是现在,人人都对他赔笑脸,递烟,点头哈腰。
因为什么?还不就因为一个山货项目他是总监?
这样的诱惑,让王喜如何经得起?
林满堂迅速把事情想开了,林奶奶可不行。
论大度,林奶奶可做不到上过战场之人那么大度,心里的话冲口而出:“喜子,你答应人家了,不愿意反悔,奶奶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性格。可,你让村里人怎么看咱们林家?”
王喜一看,老太太脸色发青,显然是动了怒,心里也是一沉,准备好了要挨嘴巴子,挨烟袋锅。
林满堂一看,老伴儿动了真气,这是要动硬的,可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动硬的能解决的事儿,赶紧拦住老伴发脾气:“你先别发火,我来想想办法。”
林奶奶瞪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满堂站起身来:“喜子,走,咱们去给梅子打个电话,让她想办法。”
一听老头子居然是这么个主意,林奶奶把烟袋锅往炕沿上一磕:“至于去惊动梅子?她一天得忙活多少事儿?”
一看林奶奶怒气更盛,王喜内心的羞愧达到了顶点。
前面的事,已经是他对不起梅子。
现在,自己要跟她的生意打对台,还要去为难梅子?
凭什么?
王喜在来林家祖屋之前,如同上断头台一般大的决心,不然不敢走进来。
进屋之后,林家二老理解他,帮他想出路想办法,他因为愧疚,情绪几经崩溃。
到现在,林满堂还在为他争取,他却是再也扛不住了,站起身来:“爷爷奶奶,我不为难你们了。我没事儿,我回去了。”
王喜说完一转身,迈步往门口走去。
林奶奶见他自己想通了,放弃了,倒也欣慰,嗯了一声,把烟袋锅往桌上磕了磕,准备装一袋烟,消一消怒气。
看着王喜的背影,林满堂忽然感觉心里难受。
在他即将迈出门口的一霎那,林满堂喊住了他:“喜子,你回来,咱们商量。你还是跟着有富干,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王喜转过头来,脸上带了笑:“不用了,爷爷。过两天再说。”
王喜又转回头去,推开了房门。
林满堂看到王喜眼中的泪水一闪,下了最后的决心。
老爷子把脚上布鞋一蹬,下了地:“爷爷想好了。走,咱去给梅子打个电话,梅子见多识广,能帮上你。”
林奶奶一见,老头子终究还是心软,见不得战友家遗孤受委屈,把自己家豁出去不顾了,也要替王喜挡住难处,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一老一少来到村支部,林满堂把电话打到了现役军人家属楼,找到了林雪梅。
电话里,林满堂把王喜发生的事情,这个事对于林家的难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雪梅。
一听说有一个县城的女子也想到了要做山货生意,林雪梅实在忍不住开心,都笑出了声:“真的吗?爷爷,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要是有机会回老家,我想和她见见。”
听着孙女轻快的笑声,林满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个严重的事,把王喜、林满堂林奶奶,三个人,都要压垮了,到了孙女那里,就这样云淡风轻?
太出乎林满堂的意料,他不得不强调一句:“梅子,她可是跟咱们抢生意的?你不生气?”
林雪梅在电话那头,又笑出了声:“我生什么气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做这个项目,不光是让乡亲们挣点零花钱,还希望乡亲们都学起来,学会怎么开动脑筋,自己找钱。您说的这位,这是比一般人都聪明呢。她叫什么名字?”
这回林满堂听明白了,孙女是真心的高兴,他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回答孙女的问题。
“她叫汪蕊,命也挺苦,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从邻县嫁到咱们县城来的,本来是嫁了个国营厂工人,结果那男人打她,没办法离了婚。自己老家不敢回去,想在咱县里找个活路,正好就咱们村,靠着大山。她来附近看看,就碰上了王喜。”
林雪梅一听,是被家暴离婚的女人,心里的同情和赞赏之情,油然而生:“既然她遭遇这么不幸,爷爷,我们一定要支持她。我巴不得所有离了婚的女人,都能有她这个头脑和勇气。我希望她把生意做好做大,然后我请她做讲座,巡回演讲。”
这……
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林满堂接不上话。
他怀疑林雪梅是压根儿没有听懂,只好把重点再强调一遍。
“梅子,你听明白了吗?是王喜,你姐夫,要跟这个汪蕊一起干。”
王喜?这个名字,林雪梅反应了三十秒,这才想起来,是原主的前任,现在的堂姐夫。
接着就明白了爷爷为什么是那么一种为难的语气。
这事儿,在乡下来说,是够严重的。男人背叛亲族,跟女人被离婚的后果一样。众叛亲离,遭人白眼。
亲戚不帮自己家亲戚,去帮对家?
干这事儿的人,那还不被人骂死?
被自家亲戚拆台的人家,也难逃众口铄金,议论纷纷。
这两家是发生什么了?谁抱了谁家孩子下井了?还是谁往谁饭锅里投毒药了?
这个难题,对于爷爷奶奶,对于王喜,很难解,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解。
可对于林雪梅,太轻而易举了。办法千千万,看哪个最好用。
林雪梅想了一下,跟爷爷说:“让王喜听电话,我跟他本人说。他在您身边吧?”
林满堂把电话递给王喜:“喜子,梅子要跟你说话。”
王喜一听,额角瞬间冒出了汗。
接过电话,放在耳边,手都忍不住发抖。
就听着梅子在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语声:“是王喜吗?你好。”
王喜心里一阵恍惚,好像在做梦。
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做梦都没想过,还能跟梅子说上一次话。
可是接着,他的心掉入了谷底。
他又做了对不起梅子的事。
林雪梅在电话那头,听着王喜的呼吸,急促地喘息,又在极力地抑制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她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给他一个情绪平复的时间。
一旁的楼梯拐角处,闪过一个高大威武穿军装的背影。
陆恒刚回来,在一过之间,听到林雪梅在接电话。
他本来想等等她,一块儿进屋,可是一听到妻子喊出王喜的名字,瞬间改变了主意。
再喜欢一个人,想更多的占有一个人,也要以尊重为前提,要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给她。
陆恒独自一人回了家,拿钥匙开了门,进了屋,想起在传达室接电话的妻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
忽然之间,他就想起妻子的嫁妆包袱,里头有一件给王喜做好的衣服。
因为二人的婚事被堂姐林雪艳生抢破坏,这件衣服,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忽然他又想起,在小洋楼住的时候,隔着半掩的房门,林雪梅又往包袱里放了什么东西。
难道和王喜之间,还有别的定情信物?
虽然陆营长收到的礼物是一件重礼,连神通广大的徐进都要眼馋的绿水鬼,可,一点也不耽误他心里发刺,难受,非常想知道,林雪梅又往包袱里藏了个什么东西。
第66章 拯救前任2 亲爹被割肉
王喜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暴露在梅子面前,又是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不光额角冒了汗,全身都冒了冷汗。
就听林雪梅在那头问:“我听爷爷说,你要跟汪蕊去做山货生意?”
王喜喉咙近乎哽住,答应了一声:“是。”
是他做的事情,他得认,无论梅子会怎么认为他。
梅子在电话里语气轻快:“替我跟她问好,告诉她,等她把生意做大了,我请她做讲座,在咱们县里巡回演讲。”
王喜听在耳朵里,一时难以置信:“你……你不生气?”
林雪梅听到电话那头王喜的声音都变了调,明白这个事儿对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像王喜这样出身低,处境艰难而又生性要强的人,心理上会有一份额外的脆弱。林雪梅想起来以前在心理咨询室做实习的时候,遇到的那些案例,惯例先安慰一句王喜。
“你先别这么大压力。我明白,这个事儿在乡下,亲戚打对台,要遭人议论,遭人白眼。没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王喜自拿过电话听筒以后,一个意外接着又一个意外。
梅子跟爷爷林满堂一样,对他这么好,什么都为他考虑,王喜更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是那只天底下最大的白眼狼。
但是梅子在说正事,他也不能散了心神,立刻把心思拉回到正事儿上来,想起来,自己该开门见山,交代最重要的一句话:“汪蕊跟我商量过,林家已经先做了的产品,她不再碰,她做别的。”
林雪梅一听,要打对家的这个女子,能有这个态度,算是有合作的诚意。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这是给林家生意的诚意,更是给王喜的诚意。
让王喜夹在亲情和前途的两难之间,有个和平谈判的筹码,有一条路可以走。
既然对方先亮出了诚意,她知道心里的哪个方案最可行了。
主意打定,林雪梅对王喜说道:“她要是有这个诚意,我也有办法帮你解决你的难处。让咱们这个事儿能两方周全。”
“真的?”王喜眼睛亮了,把他逼的走投无路的两难处境,梅子有办法解决?
以前他只知道梅子很温柔很善良,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能干,有这么大本事?
就听林雪梅接着说出了方案:“她做什么产品随意,不用刻意躲着林家,王喜,你在附近别的村,有亲戚吗?”
王喜不解其意,想了想,如实回答:“四姑娘岭,是咱邻村,我舅舅家在那。”
林雪梅轻声一笑:“你跟汪蕊的生意,放在你舅舅家办公,先挂一阵子我的招牌,就说是我项目的分店。只是个名义,我什么都不会管,等过一阵子,乡亲们习惯了你们的存在,不会议论什么了,我们再走下一步。”
王喜不光眼睛亮了,连心都亮了。
他隐隐猜到了,梅子说的下一步,只听着她说。
林雪梅接着说:“下一步就宣布,我这个店盘出去了,盘给汪蕊了,你因为熟悉,继续经营,这样一来,父老乡亲们,就都没话说了。”
王喜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个法子,叫暗度陈仓也好,偷梁换柱也好,总之是能完美保护他这个罪人,躲过十里八村的飞短流长,口舌伤人。
只是,他是受到完美保护了,汪蕊的生意也无缝插入了,梅子这样太吃亏了,这不是做生意,这成了做善事了。
王喜心中,跳出一个补充方案的条款,至少要给梅子一个提成,作为加盟的条件。
想到此处,王喜冲口而出:“这样不行,你至少要拿一个提成,不能让你干吃亏。”
林雪梅一听,更高兴了。王喜的头脑和反应是可以的。
从前是只知道靠天吃饭,低头干农活的小伙子,做生意那一套随着她的山货项目刚刚进了三道沟村,王喜现学现卖,也能举一反三,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难怪以后能成首富。
根据王喜的表现,林雪梅觉得,自己好像又没穿错书。
这是个利好消息,她也开开心心的说:“你要是这么想,就跟汪蕊去商量一下,拿出个方案,咱们再协商。”
一见王喜开窍快,是个可造之材,林雪梅有心多教教他,先借这个加盟的事锻炼一下王喜,给他一点商业入门知识。
双方挂了电话,王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
林满堂在旁听的更是一头雾水,好不容易王喜放下电话,赶紧追问。
王喜脸上一改愁苦之色,眼睛也亮了,笑脸也开了,跟林满堂解释半天,解释明白了林雪梅所说的一切。
一老一少出了村支部的屋子,夕阳在天边一片火红。
虽然林雪梅帮他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但王喜的情绪和脑子,还在纷乱之中,跟林满堂讨主意:“爷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林满堂一脸的乐呵:“怎么办,你去找汪蕊呀!商量下一步,抓紧跟梅子协定,你们马上就干起来。”
说完这句话,林满堂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孙女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件他们无计可施的事情,她云淡风轻,就把愁云惨淡变成了光明灿烂。
王喜的内心依旧留有不安,问林满堂:“爷爷,你不生气?”
林满堂笑了,拍拍他肩膀:“梅子都拿你当兄弟对待,要帮你干成自己想干的事,我这当爷爷的,生哪门子气?”
王喜的心终于踏实下来:“行,我明天一早,去找汪蕊!”
林满堂看看天色:“还等什么明天?夏天天黑得晚,现在就去。”?
王喜犹豫一下:“就算我走的快,也赶不及。”
林满堂打断他:“走什么走?去有贵家,借自行车。”
王喜的眼神更亮,嘴角浮现笑意,脆快的答应一声,转头跑着走了。
林满堂满心欢喜回到林家祖屋,林奶奶刚抽完一袋烟,一看老头子脸色,一个意外。
这么个闹心又挠头的事儿,解决了?
林奶奶问:“梅子说什么了,把你乐成这样?”
在她看来,是个无解的难题,梅子怎么可能有办法?
林满堂看老伴一脸急切,还要故意卖个关子:“你猜?”
看着老头子心情一下子转好,一脸神秘笑意,故意不告诉她,林奶奶恨的咬牙,恨不能敲他一烟袋锅子。
恰好这时候,林有贵和林有富一起进门来。
每天晚饭过后,距离睡觉还早,哥俩习惯性的来林家祖屋,来坐一会儿,聊一会儿,是亲情的沟通,也是农家日常的消遣。
今天一进屋,林有贵就问:“爸,王喜说,您让他借自行车跑一趟县城,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见两个儿子坐在了炕沿上,稳稳当当,林满堂才开口,把好消息坏消息,一起告诉两个儿子和老伴。
“刚才我带着王喜,给梅子打了个电话,跟梅子商量开分店的事儿。”
林奶奶听的一愣,明明是王喜要跳出林家,跟林家对着干,怎么到老头子嘴里,事情颠倒了个,成了开分店了?
林有贵,林有富兄弟俩,面面相觑之后,反应各异。
谁也不傻。林有贵一听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高兴的顿时头脑有些发懵。
这些日子,林有贵眼看着林有富,原本没什么出息,早就被自己比得没有影子的弟弟,靠着个好女儿,居然短短时间,就抖了起来,风头气势都压过了自己这个村支书,心里又气,眼又热,只不好说出口。
一听父亲宣布的这个消息,自家女婿王喜居然要参与山货项目,而且居然是绕过林有富,直接开分店,能跟林有富平起平坐?
又能赚钱,又能出一口气。林有贵稍微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怎么能不喜上眉梢?
林有富更不傻。
干了这么些天,本来有没有商业潜力不知道,反正整天和钱货的打交道,不开窍也熏出了三分开窍。
一听这话,就听出了三分不对劲,和十分的对他没利,十分的有害。
林有富心口一堵,质疑的话就问出了口:“我这边忙活起来才几天啊?开什么分店?梅子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林家全家,除了他,没人敢这么抱怨林雪梅,可,因为他是亲爹,他依然享有这个特权。
林满堂看了二儿子一眼,觉得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得慢慢铺垫,就没说话。
谁知林有富立刻误会了,转头跟大哥林有贵开了炮:“大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就是看我家挣钱眼热,你也不能这么快下手抢啊!当初艳子抢了我家梅子的亲事,我还没跟你们算帐呢,梅子好不容易张罗这么个生意,你又来抢?”
一听林有富翻旧账,林奶奶黑了脸,一敲烟袋锅:“有富,我说过,过去的事不许再提。你再提,我烟袋锅敲你的脑袋!”
林有富以前谁都怕,新近得了权势,颇有点过度补偿、反抗一切的架势,在林奶奶看来,早就该压一压他,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
还好,老母亲积威仍在,林有富瞅一眼烟袋锅,垂了眼不吭声了。
林有贵刚尝到分到一杯羹的喜悦,就被兄弟当头轰了一炮,十分不爽,还好老母亲及时打压了他的势头,自己也不能不还几句嘴:“有富,你说话牵三挂四,妈已经说过你了,我先不说你。就单说开分店这个事儿,你可不能乱说话呀!这事儿,和我这个老丈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王喜根本没跟我商量。爸要是不说,我压根儿不知道,你满意了吗?”
林有富震惊了,万万想不到,这事儿和他大哥没关系,这一炮轰错了人。
他又把眼睛望向了老父亲,想问个究竟。
林满堂也注视了林有富,沉了脸:“有富问得好,我也正是想跟你交代清楚这个事情。梅子的山货项目,以后会一直有人加盟,王喜只不过是第一个。他也不是外人,是咱林家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分给他一块,不算毛病。王喜要是成功了,以后也说不定很快有第二个,第三个,你都得想明白,都得接受。”
林奶奶在旁听着,没有插话,抽起了烟袋,对于老头子的意图,心里感到震惊。
林奶奶判断出来,是梅子和王喜已经谈妥,同意让王喜帮着外人来做。但是这事直接动了林有富的利益,林满堂此举,是要当场逼着林有富,割肉。
林有富本来就精明,只是一直被软弱掩盖,一听老父亲这个话,马上不乐意:“爸,这个生意是梅子张罗的,就是我家的!凭什么给别人分?我不同意。”
事关女婿王喜的利益,也就是林有贵的利益,不等着林满堂回怼林有富,林有贵自然出来帮手。
“有富,你这话说的就不讲理了。你家先做的,就都成你家的了?你家是政府?以后谁愿意收,大家愿意卖给谁!你管的着吗?”
林有贵说的这个话,是正理,林满堂点了头:“有贵说的对。”
林有富头脑灵活,马上换了一个角度还击:“别人来争是别人,自家亲戚跳出来打对台,外人看了怎么想?你说是你姑爷自作主张,谁能信?还不以为是咱兄弟俩打起来了?”
林有富自从那场大庭广众之下的离婚大戏成功翻盘之后,这口才和思辨的潜力愣是被发掘了出来,林有贵身为支书,经常跟乡长开会的人,居然没他反应快,生生被他按住了,张口结舌,答不上话。
林满堂一看,大儿子落败,自己接棒说了话:“有富这话不对。王喜去四姑娘岭开分店,是挂咱林家的招牌。旧社会哪个大商铺不得开分号?几个儿子分头打理,哪有把在一房手里的?”
针对父亲的话,林有富迅速抓住了破绽:“您说的那旧社会商号,那是老祖宗打下来的,分给儿孙没毛病。可我这个,是我家梅子打下来的!凭什么?”
一听这话,林满堂脸色更沉:“你要拿梅子说事儿,我还就告诉你,这个开分店的事,就是梅子主张的!她现在成了一只鹰,飞在天上了,我这个当爷爷的,是帮她办事,你这当爹的,也是。都得听她的!你要不服,你找梅子去!”
林有富一听,服了。
他也就在家瞎嚷嚷,让他去现在的梅子面前,摆一摆当爹的款,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但林满堂对林有富,还是不放心,怕他暗地使绊子,补了一句:“有富心里有疙瘩,我让你平平气。分店加盟有加盟费,本来这钱是梅子的,现在我做主,给有富。这样你看,心里舒坦点没有?”
林有富一听,还有钱?
被割了肉固然不爽,但有钱拿,也算个补偿,勉强开了笑脸。
家庭会议开完,两个儿子站起身,林奶奶叫住林有贵:“这事儿,是梅子和王喜定好的,艳子只知道前一半的事儿,后一半还不知道,让二凤去跟艳子说一声。”
林有贵一听,这话有门道:“艳子不同意?”
林奶奶点点头:“王喜有个合伙人要一起干,是个女人,艳子心眼小,容不下。”
林有贵一听,本能的护着闺女:“妈,话不能这么说吧。一男一女,哪有一起做生意的,那不等着出事儿?”
林奶奶冷笑一声:“咱村委会也有妇女主任,跟你们三个男人配合工作,都出事儿了?反正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女人占一半,怎么的,女人有罪?女人啥也不能干了?”
林有贵一看,今天老太太火气太大,得让让她,答应一声:“您消消气,我回去跟二凤说。”
看着两个儿子出了门,林奶奶怒气未消,望了老头子一眼。
“我知道,你做的事,是梅子交代让这么做的。可,这么护着王喜,把亲生儿子蒙在鼓里头,他是你亲孙子?不就是个战友情吗?”
林满堂知道林奶奶都看明白了,自己为了王喜的事能顺利,把因果颠倒来说了。
明明是王喜要背叛林家,林雪梅愿意帮王喜,周全了这个事。到了林满堂嘴里,说成了,好像是林雪梅先要扩张,然后选了王喜。
林奶奶想不通。
一看老伴怒冲冲,林满堂叹息一声:“你莫要误会我。我对王喜再偏心,也不至于到这份上。我不是为了他。”
林奶奶更加不解,皱了眉头:“那为了什么?”
林满堂眼望窗外的夕阳暮色,心中无限感慨:“原来大家都过一样的穷日子,想争,也没东西争。以后啊,这样争争讲讲的事儿会越来越多,想事事周全,大家高兴,不可能了。我只能用最快的法子解决问题。事情既然梅子已经定了,我不能让有富再扯皮捣乱,耽误正事。”
林奶奶一听,老头子说的是事实,也叹口气:“倒不如过原来的穷日子,踏实。”
林满堂故意逗老伴:“过穷日子?你问问全国人民,能答应你不?这是中央下来的文件,全国人民都要往前看,发展经济,你想开历史的倒车?”
林奶奶果然被逗笑:“就你嘴里有词儿,行了吧?”
林满堂见林奶奶缓了情绪,反将他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我偏心护着王喜,你不是一样?不然为啥让二凤去跟艳子说?还不是一样,一片心思护着他。”
林奶奶的心思被戳穿,也不遮掩:“我心思和你一样,怕王喜被艳子拖后腿,影响梅子跟人合作的正事。”
二老都和缓了心情,对望一眼,忍不住相视一笑。
林雪梅接完了电话,想到王喜的首富之路好像要提前开启,忍不住为他高兴,哼着歌儿就进了家门。
见陆恒坐在客厅,喝着刚泡好的茶,也坐过去喝一杯,刚才说的口干,润润嗓子。
夕阳隐没了最后一丝光亮,暮色四合,陆恒坐在暗影里,忽然问一句:“你唱的什么歌?挺好听的。”
林雪梅刚想答话,忽然想起来,这歌现在还没有,交代不过去,随口遮掩一句:“没啥,我自己瞎编的。”
陆恒看的明明白白,妻子眼神中迟疑了一下,有心不跟她计较,又忍不住心里那点刺痒,有别的事情在拱火,便多说一句:“你会的真多,又会医疗,又会做生意,还会作曲。”
林雪梅听着这话,话没毛病,只是语调带了点意味,也没往心里去,接着喝茶。
没想到陆恒,还要追问她:“今天心情特别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林雪梅欢快地答应一声:“是很高兴。为王喜高兴。”
陆恒一口茶水顿在口内。
知道妻子不同于一般女人,可是,关于前任的事,这么直白吗?
可,林雪梅接下来,比他想象的更直白。
都不等着他问,她竹筒倒豆子,自己说了起来。说王喜要跟外乡人合作,顶着压力要从林家独立出去。这外乡人是个离婚的苦命女人,林雪梅要帮助她,女人要帮助女人。林雪梅也要帮助王喜,让他早点学习磨练,早点走上正轨。
陆恒听完,默不作声,内心却被林雪梅说的事情震撼。
心里忍不住佩服王喜的心气,和勇气。
他有以往的地位成就做筹码,要退伍从商,尚且顶着那么大的压力。
王喜那样的条件,要开先河,离经叛道,怕不是得扒一层皮?
幸好现在,有林雪梅给他保驾护航。她能安然的度过这一关。
从前差点成为他的未婚妻,如今长成一棵大树,成为他的贵人了。
想想这两人的羁绊,陆恒没法不想起,包袱里那件再也送不出去的衣服。
陆恒心里的那点刺痒锁定了锚点,开了口:“你答应给我做的衣服,做好了吗?”
林雪梅百忙之中,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答应过他。
内心闪过一丝尴尬,但脸上不露一丝痕迹,甜甜一笑:“没选到合适的料子,再等几天。”
陆恒心里说,明明就是不上心。就算送了个连徐进都眼馋羡慕的重礼,她也还是不上心。
他脸上也不露出来:“你那个陪嫁包袱里不是有一件吗?我先试试那件。”
林雪梅真正尴尬了,那根本就不是给他做的。
他记性这么好吗?怎么还没忘了这件事?
饶是她觉得自己智计无双,此时也是无可推脱,磨磨蹭蹭,跟在陆恒身后,走到衣柜旁边,拿出陪嫁包袱。
打开包袱皮,一抖落,一件薄如蝉翼、仅能蔽体的蕾丝内衣露了出来。
第67章 隐藏款睡衣 堂妹隔空打脸
林雪梅一见,抖开包袱皮,掉出来的是这么一件蕾丝内衣,当时脸上就红了个透,赶紧就往包袱里边藏。
陆恒却一手拦住,不让她藏。
于他而言,这倒是个意外。
本来以为是以前和前任相处的什么定情物,一看不对,不可能。
嘴上还是忍不住逗她一句:“这也是嫁妆?”
林雪梅看他拉住不放,还乱问,脸上更红,却又不能硬撕扯,只得放了手,任由他夺了去。
陆恒还不放过她,继续追问:“问你呢。这件衣服哪里来的?”
林雪梅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婆婆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陆恒略微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是刚结婚那几天,还没有自己的新房,在小洋楼住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没……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
外头天色暗下来,可是还没有暗到必须开灯的地步,林雪梅没发现,陆恒的眼眸发了暗。
就听男人的声音有点低沉:“把衣服换上。”
林雪梅答应了一声,从包袱里拿出给王喜的那件衣服,往陆恒手里递过去。
陆恒没有接:“我说让你,把衣服换上。”
林雪梅一个愕然之间,就见男人把他大手上抓着的那一件轻薄衣物,递到了她手上。
林雪梅看一眼自己身上。
因为刚才忙忙的出去接电话,她身上穿的还是上班的连衣裙,没来得及换家居服。
她一想也行,迁就一下他,穿上给他看一眼,然后趁便换上家居服。
再说了,一想到王喜加盟项目的事,她内心就忍不住的高兴,愉快地答应一声:“那你先背过身去。”
虽然二人已经做了真正夫妻,关起门来,无所不至,可,林雪梅还是保留了一分少女的羞涩,做不到在他面前换衣服。
陆恒痛快答应一声:“行。”声音里仿佛也带了说不出的愉快。
趁着光线暗,林雪梅迅速脱掉了身上的上班连衣裙,换上那件蕾丝内衣,自己低头一看,别说脸上羞红,浑身都发了烫。
婆婆实在太洋派,从国外带回来的睡衣,实话实说都很过分,即使四十年后穿过来的林雪梅来看,也都很过分,很让人脸红。
但是,要论让人脸红的指数,以这件为最。
林雪梅浑身持续发着烫,转过身来:“你快看,看完我赶紧换掉。”
外头的天色迅速的暗了下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光线的变化最快,稍纵即逝,天边隐没了最后一丝流光。
幸亏。幸亏光线十分的暗。林雪梅想。
此时屋内看东西,也就是影影绰绰,他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男人转过身来。
林雪梅吃了一惊,他怎么没穿上衣?
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就见男人遒劲如铁的胸肌腹肌,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暗光。
林雪梅觉得奇怪:“你要试那件衣服?刚才不是不想试了吗?”
男人没答话,只是看着她,眼神灼灼发着亮,在越来越黑的黑暗中,林雪梅也是被盯得红了脸。
她忍不住垂下眼,嘴上催促:“你快点儿看,看完我换掉……”
一句话没说完,垂下的视线落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影影绰绰,看不清。
足足过了三十秒,她才反应过来,吃惊地掩住了口,望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你……”
男人不容分说揽过她的纤细腰肢,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离了地。
林雪梅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要不要,天还没黑呢……”
自己也知道推拒不了,马上就要被扔到床上。
谁知男人看都没看那张床一眼,双臂一托,把她放在了床边的写字台上。
这……林雪梅身子悬了空,心里害怕,手上赶紧把人往外推。
结果,柔软小手推在对方铁硬的胸肌上,男人纹丝没动,只是立刻被勾动得呼吸变了节奏。
虽然是暮色之前的昏暗,男人垂下视线,望到女孩脖颈上的雪白肌肤,和更多的雪白和凸凹有致,在那一点点薄纱和蕾丝掩映之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袭击了他的脊梁,在黑暗中窜出一片蓝色的火花。
男人猛然欺近,女孩难以抑制,发出一点声息,还是要以极大的意志力,说出一句话:“还没吃晚饭……”
男人也说了句话,答非所问,声音带了喑哑:“徐进带回来的……还有好几种样式。”
女孩的神智陷入昏乱和癫狂之前,听明白了这句话,心内闪过一丝好奇,又闪过一丝惧怕。
接着,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安安稳稳放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屋里也亮起了灯。
也许是知道自己闹得太疯,内心有些愧疚,男人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我抱你去洗洗。”
林雪梅抬头瞟一眼,他身上的家居服穿的整整齐齐,也放下心,答应一声。
今天虽然腿格外酸一些,但是好在,折腾的时间短,还不算太累。
她整个人沉浸在温暖的温水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抬眼一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不妙。
好像又上当了。
林雪梅想逃,又晚了一步。
在水花激烈的冲撞之中,林雪梅身不由主,闭上了眼,认了命。
这男人,好像根本也不懂什么叫知足,根本也不懂什么叫愧疚。
棕色地板上,又叮叮咚咚,下着一场急雨,眼看浴缸里的水去掉了一半。
林雪梅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想着提醒一声:“地面……漏水……”
男人在百忙之中答话,眸色黑沉:“已经修好了,你忘了?”
林雪梅头脑发晕,是忘了。
她只知道,今晚的遭遇,一半是婆婆的锅,一半是徐进的锅。
婆婆是好心办坏事。
至于徐进,真不愧是全书的大反派,她的一生之敌。
许二凤来到王喜家,天已经擦了黑。
林雪艳扒着窗户,往外看,翘首盼望。
一看推开院门的是娘家妈,她的脸上带了失望。
许二凤一看闺女,突起的肚子,浮肿的脸,住在这个破茅草房里,穿着发旧的衣衫。
一阵的心酸就涌上心头。
真不知道她当时什么都不顾,未婚先孕,破釜沉舟,要嫁给王喜,是图着了个什么?
再一想想,婆婆隔着林有贵,交办给她的任务,这股心酸在暮色翻涌中,翻了好几倍。
然而这是全家的大事儿,许二凤硬着头皮,往屋走。
虽然在屋外鼓足了勇气,然而等许二凤进了屋,看着闺女燃亮了煤油灯,还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恰好凑巧,王喜娘走进林雪艳的屋来:“艳子,喜子怎么没见人影?水缸里的水见底儿了。”
林雪艳正惦记着,王喜去跟爷爷林满堂争取,要背叛林家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了。
本来以为到了林家祖屋,三两句话,他就会挨到林满堂的嘴巴子,灰溜溜的回来。
结果没想到,斯人一去不复返,时间过得越久,她越焦虑,实在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天都擦了黑,也没等到人。
现如今婆婆这一问,她心里就没拿定主意,王喜这个背叛林家的行动,注定受打击,注定要失败,还有没有必要告诉她。
林雪艳沉吟着没说话,没想到许二凤刚坐在炕沿上,一听王喜娘问话,她先答了话:“王喜去县城了,借了有贵的自行车走的,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一听王喜去县城了,林雪艳心里漫上了不祥的预感,但又不太敢信,不敢相信事态恶化得这么快。
不等林雪艳有反应,王喜娘一脸纳闷,话就冲口而出:“这么晚了去县城干什么?是有贵让他去买什么东西?”
许二凤脸上掠过一个难言的表情,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不是,是他要跟县城的一个人做生意,急着去商量正事了。”
林雪艳一听,腿上一打颤,本来就沉重的身体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许二凤一见闺女脸色发白,心里跟着疼,跟着难受,如同刀扎,赶紧起身扶了闺女一把,母女俩一起坐在炕沿上。
王喜娘听了这话,却是喜出望外,一脸的不敢相信:“二凤你说啥?啥生意?喜子这孩子,咋瞒的这么死呢?这么个大事,我咋一点不知道呢?”
林雪艳在难受中缓过一口气,也是不敢相信。王喜能这么大的胆子?不顾爷爷林满堂的反对,一意孤行的就去干了?还敢找老丈人借自行车?
许二凤一见,这婆媳俩的反应截然相反,王喜的娘喜出望外,自己闺女如遭雷击,这是咋弄的呢。
这事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自己带了婆婆的任务来,赶紧把闺女劝过来,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许二凤立刻开始劝说闺女,顺便回答王喜娘的问题。
“亲家,王喜要做山货生意,要跟一个汪蕊的县城女子合伙,去县城商量了。”
林雪艳一听娘家妈这句话,更受打击,好家伙,王喜这倒是不瞒不藏,可真是男子汉大丈夫,把汪蕊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他这是不想好了吧!
这么大张旗鼓,公然的背叛林家,还把那女人的事端到了台面,他这是不想过了吧?
林雪艳心里一痛,忍了半天的泪水滚滚而落,叫了一声:“妈!王喜要跟我离婚!您可得给我做主!”
许二凤一听叫妈,以为叫自己,刚想答应,可抬眼一看,叫的是王喜娘。
林雪艳这一声“妈”,突然拍在了王喜娘的脸上,王喜娘也是一个愣怔。
婆媳二人从商议婚事彩礼的时候,就整天争争讲讲,勾心斗角,早就伤了情分。
虽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日常碰面,互相翻个白眼是常态,这儿媳妇,连招呼都不愿意跟她打一个,哪里还能亲亲热热,管她叫一声妈?
再者让她一个愣怔,是刚听说儿子要做生意的大喜事,还是和县城人合作,县城人,那不是天上掉下的贵人吗?可儿媳妇开口就落泪,说儿子要离婚,这又是哪门子账?
但,既然当着亲家妈的面,儿媳妇少见的软下姿态跟自己求助,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不能不接下这个橄榄枝。
王喜娘面对儿媳的泪眼,满脸堆了笑答应了一声,亲亲热热坐在了儿媳妇的身旁,还拉过了她一只手:“艳子,你是有身子的人,妈每天早上一个鸡蛋的给你补着身子,可不能这么胡思乱想的。离什么婚?等喜子回来,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许二凤在旁听着,忍不住心里的一声冷笑。王喜娘这个人,家穷就穷吧,还老也改不了这个小气劲儿,别人家儿媳妇怀孕,奶粉麦乳精的都有,她这一天一天鸡蛋,还好意思挂在嘴上,特意让娘家妈听一听。
许二凤也不是那让人的人,不受王喜娘这个,当时开口就说道:“光吃鸡蛋,营养也不够啊,明天我拿两罐麦乳精过来。”
王喜娘本来是想邀个功,不想招来了许二凤的刺儿,听出许二凤话里的嫌弃劲儿,脸色一变,阴阳怪气起来:“哟!那感情好,您是大支书家,条件好,给我孙子补养补养,我谢谢您!”
许二凤一听这老婆子,得便宜卖乖,到现在还在阴阳自己女儿倒贴下嫁,依着自己素日的脾气,真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可今天有大事儿,先记下她这笔账,因此咬了牙没言语,装作听不见。
林雪艳一听,俩亲家为了几个鸡蛋,唇枪舌剑了一个回合,也是无语。
那鸡蛋,王喜娘根本就不让吃,是她霸王硬上弓,给自己加了餐,王喜娘为此,指桑骂槐骂了好几次,只是自己已经吃在碗里,不好上来硬夺。
想想自己自从嫁到王喜家,受的这贫寒,吃没好吃,穿没好穿,一天天的平白无故,受王喜娘的气,受王喜的气,一时的悲从中来,眼泪更加滚滚而落。
许二凤看在眼里,心里更疼的如同刀扎,赶紧劝解:“闺女,王喜要做生意,是个喜事,咱们全家都跟着高兴,你怎么还哭上了?等他挣来了钱,几个鸡蛋还算事儿?你要吃啥喝啥,他不得好好供着你?”
许二凤说完,用眼角夹了一下王喜娘。意思是你个死老婆子,家穷让儿媳妇受委屈,你还有理了?
这回,是王喜娘识了大体,忍气吞声没说话。知道家里有大事发生,先不忙争执这两个鸡蛋的事。
林雪艳一听娘家妈这话,说全家都为王喜高兴,一个大震惊。
什么叫全家都为王喜高兴?
他不是要跟外乡女人合作,公然跳到对面去,跟林家的生意打对台吗?
这种背叛亲族的事,应该是全家人人喊打才对,怎么会全家都高兴?
林雪艳实在难以置信,问许二凤:“爷爷同意王喜做山货生意?跟外乡女人合作?”
许二凤看着闺女的表情,好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不明白这有啥可值得惊吓的,点点头:“你爷爷当然同意了,这么好的事儿,为啥会不同意?把你爸可高兴坏了。”
林雪艳把尖利的指甲掐入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纷乱的心思一转,猜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开口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但一提起女婿要做山货生意的事,她的娘家妈许二凤可是喜上眉梢,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这些天吧,整天看你有富二叔忙活,那院子里腾腾火火,乡亲们踏破了门槛,连大门都挤破了。这回呀,咱家王喜也要开始了。”
王喜娘脑补了一下那个情景,在不敢相信中开启了兴奋的憧憬:“二凤你说的是真的吗?咱家,能和有富家一样,开始收山货?挣钱?乡亲们都奔着这院子来?”
许二凤笑眯眯:“那咋不能呢?老爷子和有贵、和王喜他们,就是这么商量的呀。”
一提给儿媳妇补身子的两个鸡蛋,老亲家俩打起架来,恨不得抓破头发挠破脸,可是一提起王喜要做生意翻身致富的事儿,两个当妈的,又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不约而同的笑开了花。
笑完之后,王喜娘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照你这么说,有贵是高兴了,咱家也是高兴了。可是有富,他能乐意?”
林雪艳眼睛一亮,终于有人说到正题了。
王喜娘整天嘀嘀咕咕,算计两头蒜三颗葱的事,她对于利益最是敏感,最先抓着了关键点。
一个村里,两家收山货的,那不是摆明着,抢林有富的生意吗?钱不钱的且不论,现在全村都快把林有富捧上天了,再冒出来一个人跟他争,他能乐意?”
她这一问,许二凤也反应过来:“对。有富一开始是不乐意,架不住这是梅子主张的。梅子想要开分店,找的王喜和那个叫汪蕊的,做加盟。她爷爷跟梅子通了电话,梅子交代得清清楚楚。”
林雪艳听明白了这番话。
堂妹林雪梅的名字,又像一个炸雷轰在了头顶。
原来是这样!又是她!
是她出手,帮王喜搞定了整个林家。
对于王喜而言,本来是要众叛亲离,三刀六洞的事,就这样轻轻松松,一根毫毛都不伤,就过关了。
这一番话下来,王喜娘听的那叫一个舒坦,一肚子的疑虑都解开了,立刻眉开眼笑:“原来是梅子做主啊!那有富没话说。”
许二凤跟着点头:“那对,别看有富是亲爹,他想反对梅子,不好使。还别说是亲爹了,就这十里八村的村长支书,谁不敬着咱们梅子?那都得拿咱们梅子,当天上的神仙看待。”
听着听着,林雪艳脸色变得惨白。
眼看着一个娘家妈,一个婆家妈,你一句,我一句,把她的堂妹兼情敌林雪梅,夸成了天上的神仙,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林雪梅,这个往日任凭她欺负的小可怜,本来是她这个当堂姐的重生改命,拿她填坑,可没想到,前世坑死自己的娃娃亲,倒成了她的青云梯。
如今自己改命,越改越差,落入尘埃沾了一身泥。她可倒好,出息成了天上的神仙。
站在云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一个电话,就能帮前任王喜改命。
她林雪艳一个重生之人,居然斗不过她?
林雪艳不服,咬牙说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听出林雪艳的声音带着嘶哑,许二凤和王喜娘,同时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到,林雪艳神色扭曲,眼中带了红丝,带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之意。
许二凤这才想起来,光顾着跟王喜娘一起乐了,把规劝女儿的事都忘在脑后了。
一看女儿神色这么吓人,不劝不行了,赶紧搂住女儿的肩膀:“艳子,你因为啥不同意呀?跟妈说说。王喜有出息了,挣了钱,你不也跟着享福吗?你愿意过这吃糠咽菜的穷日子?”
王喜娘一听不乐意了。她家是全村最穷不假,可也没到吃糠的程度吧?日常的玉米面还是管饱的。可一看儿媳的脸色这样可怕,倒也没敢插话,先听听儿媳怎么说。
就听林雪艳咬牙切齿地说:“妈,要跟他合伙的是个女人,年轻好看的女人!我不能同意。”
后半截话她不能说,只能咽在肚子里。那汪蕊是注定要爱上王喜的,就看王喜怎么面对。
上一世,汪蕊有钱有颜,活色生香,妩媚妖娆,硬是没打过一个病秧子的糟糠之妻林雪梅。
这一世,重生改命的开始,林雪艳本来是信心十足,能同时得到王喜的财富和疼爱。
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失去了一切把握。
许二凤本来以为女儿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结果一听,女儿反对的理由如此荒唐,差点笑出声来:“这孩子,人总共就这两种,那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女人还不能跟男人一起干事了?你爸村委会不是也有妇女主任吗?亲家,你说是不是?”
这是林有贵把林奶奶的话学舌学了一遍,许二凤又学舌学给了闺女。
王喜娘这时候哪能不帮腔:“就是啊艳子,别胡思乱想了,别耽误正事。咱家喜子,根本不是那种人。”
林雪艳到了此时,发现自己反对这个事,完全没有了理由。
如果她再反对,整个林家加上王家,两家人全体都会反对她。
她有苦说不出,胸口一阵阵憋闷,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时外头叮玲玲一声响,传来自行车的铃声,片刻之后,王喜推开房门走进来。
两个当妈的,都喜动颜色,迎了上去问:“怎么样,喜子,顺利吗?”
王喜虽然意外长辈们都知道的这么快,但赶紧答话:“顺利。跟汪蕊谈好了加盟条件,明天我们一起跟梅子打电话。”
听到这句话,林雪艳的天塌了。
王喜前世的两个女人,白月光林雪梅,红玫瑰汪蕊,这一世居然联起手来了,对付她一个人。
许二凤、王喜娘喜气洋洋,还想再问,就听身后咕咚一声响,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林雪艳直挺挺的倒在了炕上,晕厥了。
许二凤吓的肝胆俱裂,扑过去失声喊叫:“艳子,艳子,你怎么了?”
第68章 家宴3:婆媳秀恩爱 陆营长要学做饭……
第二天林雪梅一下班,跟内科的一帮新人护士换好了衣装,花红柳绿的一起往大楼门口走,离的老远,就看见一个高大威武身影,军装板正,凛凛威仪。
身上那股耀眼迫人的气场,不刻意的去看他,也能晃了人的眼,把楼内楼外,来来往往的其他人,全都比了下去。
林雪梅一看,心里叫苦,他怎么又来接下班?
他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站在哪里,不用说话不用动,自带着一股惹眼,一股高调,连带着林雪梅,也得被迫接受注目礼。
还不等其他的人有所反应,何玲先拍打了林雪梅肩膀一下:“你嫁的这个男人,都知道他是整个军区最帅的,也是最不爱搭理人的。结婚以后,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整天的还来接下班?差那么一会儿工夫?”
何玲声音洪亮,笑声爽朗,这几句话,不光内科的护士全都听见了,连来来往往的路人也都看见了,全都向林雪梅身上脸上看过去。
林雪梅本来内心就不好意思,被何玲这么一渲染,加倍的不好意思,把脸羞红了,也不能跟何玲抱怨,虽然是合得来的朋友,但毕竟刚认识不久,不能太言行无忌。
干脆,把抑制不住的羞意,都迁怒在了陆恒身上。
走到楼门外,跟陆恒肩并了肩,正好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镀在他们二人身上,这一对实在太养眼,又惹来一波羡慕,其中也少不了赵欢那嫉妒得发红的眼光。
陆恒和林雪梅一朝面,就见她脸带飞红,眼中含嗔,不知道她是受了朋友的调侃,以为是昨晚自己折腾的太狠,她这是余怒未消。
对于昨晚的行为,情难自控之后,他自己也被自己那股子疯野的劲儿吓到,既然确实过分,那就认打认罚,无论想什么法子,也要把人哄好。
二人一起往停车区走,陆恒交代一句正事:“奶奶一早就给我打电话,说今晚全家聚会,给我妈过生日,让我接你过去。”
林雪梅听完,心里一松,明天一定要跟何玲说清楚,陆营长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黏人,人家大张旗鼓,来接下班,是有正事。
但把这句话过了一下脑子,心里更添气恼,朝陆恒瞪了一眼:“婆婆要过生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陆恒想解释。他也记不得母亲唐文竹的生日,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以前他从来没关注过。
可林雪梅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一样的话就扔了过来:“婆婆回国,送了我那么多礼物,我连人过生日都不知道,礼物都没准备,你是想害我?”
陆恒一时陷入了沉默,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解决个人问题这件事吧,虽然很香,可有时候,还真是有意想不到的代价。
比如林雪梅这个姑娘,他刚见到她的时候,何等的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笑看云起云落,唇边带着盈盈笑意。
可现在在他面前,动不动就像炸了毛的猫。
偏偏他还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干了亏待人的事。
昨晚上连饭都没让人吃。
虽然后来一切平息,他出去一趟,拎了一只烧鸡加二斤红肠回来,看来到底也是没能平息这件事。
咋办呢。谁让惹人家了呢,只能继续想法子哄吧。
林雪梅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说完,小刘的车也就在眼前了。
坐上小刘的车后座,马上得到了一个惊喜,这股子无名之火烟消云散。
面前两个礼物盒子,包装的漂漂亮亮,带蔷薇花的玻璃纸,上面扎着丝带。
林雪梅内心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自己刚才这番脾气,发的太大了,也发的太早了。
补偿性的,对陆恒笑了笑:“你已经准备好了呀。又是王姐帮忙选的?”
陆恒见刚炸完毛的小妻子,这么快就开了笑脸,心里也是一松。
还算是讲理的,比起王姐数落周团长,那是好了很多,自己终究比周团长幸运许多。
内心浮上来一阵欣慰,回答妻子的疑问:“不是,是徐进托了姚娜,帮忙选的。”
林雪梅一个意外,这刚见过一面,连姚娜都开始为陆恒出力了?
也对。唐文竹是周游列国的洋派,王姐接不住。得是同样周游列国的人,才能选明白这个礼物。
因为对徐进姚娜的见识品味放心,林雪梅对这礼物放下心来,顺带也佩服一下陆恒,徐进那是什么样的能人,等闲人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也不知道怎么,好像成了他的秘书,专门为他解决私事的。
进了陆家小洋楼,推开客厅的门,就见一个大蛋糕摆在餐桌正中,唐文竹一见儿子儿媳双双进门,欢欢喜喜的迎上前来。
林雪梅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妈,两个人好几天没见,都有互相想念之感,手拉着手,到客厅沙发上,亲亲热热坐下。
林雪梅仔细端详婆婆唐文竹,见她本就明艳如花的脸上,化了漂亮的妆,身上一袭黑纱闪亮片的礼服裙,全然是个女明星的范儿,一下子就勾住了她这小迷妹的心,星星眼一眨,夸人的词儿顺嘴就飘出来:“妈,你比伊丽莎白泰勒还漂亮。”
唐文竹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儿媳的脸:“就你会哄人,到了你嘴里,我今天像这个,明天像那个,我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是吧?”
婆媳俩笑成了一团,陆恒在旁默默的看着母亲和妻子两张如花的笑脸,感觉自己又成了多余的人。
这要是以前,他早回自己屋看兵书清静去了,可今天,忽然不想一个人呆着,走上前,把礼物盒子递给母亲,然后才坐到沙发另一角,安安稳稳喝茶,等开饭。
唐文竹接过盒子,一个惊喜,笑得更开心:“哟,我儿子都学会给我送生日礼物了?这可真是,铁树也有开花的那一天。雪梅选的礼物吧。”
这事儿,林雪梅可真不能冒领功劳,赶紧说清楚:“真是他,他托了靠谱的朋友选的。”
唐文竹打开盒子,见一个盒子里装的是精致腕表,另一个盒子装的是礼服裙,式样简约透着高贵感,一看就来自友谊商店的外宾厅。
对这两样东西深深满意,刚想问一句,是谁帮忙选的,客厅门一响,沈丽君带着白秀莹走了进来。
原本乔远香跟唐文竹商量,给她过生日,请不请二房一家都可,听她的意见。
唐文竹性格豁达,去年她生日,沈丽君也送了礼物,今年,两房都新娶了儿媳妇,索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能新侄儿媳妇一进门,自己这个大伯母,就把人关在门外。
一看沈丽君和白秀莹都捧了礼物盒子,唐文竹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笑脸相应:“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白秀莹这个新侄媳妇,笑意盈盈递上去:“一点心意,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
唐文竹给足面子:“你这大学生选的,那还错得了?”
沈丽君也把礼物递上,说句生日快乐,唐文竹也答应着,把人让到沙发上坐下。
二房的婆媳二人坐下端起了茶杯,一看面前有两个礼物盒子打开着,难免凑过来看,一半客套一半真心,齐声夸漂亮。
这时唐文竹想起来刚才的话题,刚才问儿媳,这礼物是谁帮忙选的,还没得到回音,就被二房婆媳俩打断,又再问一遍:“雪梅,你刚才说这礼物是谁帮忙选的?”
林雪梅微微一笑:“说起来还真不是外人,是秀莹的舅舅徐进帮忙选的。”
白秀莹听了这话,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心里还是难免不快,唇边笑意发僵。
上次在私房菜馆,她和小圆撞上了舅舅和林雪梅谈新项目,她心里就好大一阵不舒服。
自己这个最有本事的舅舅,平时不爱在家里人身上花时间花心思,白秀莹想找到他一次,也是难。
没想到,一起做项目还不算,居然能为陆恒和林雪梅这夫妻俩,做这些伺候人的细碎功夫。
提起徐进,唐文竹还有点印象,问林雪梅:“徐进?是不是投资了你那个项目?”
想起回国来第一次家宴,沈丽君想拿儿媳的大学生身份和办公室工作压人,恰好白秀莹的这个舅舅打来电话,要投资林雪梅的山货项目。
是个有本事的能人。但唐文竹在意的不是这些,她是通过徐进选的这两样东西,愿意和这选礼物的人认识认识。
今天恰好过生日,兴致也高,目光落向白秀莹:“那天和你母亲碰面,说了要请她过来吃顿饭,一直没得空,过几天请她尝尝我的手艺,正好把这选礼物的人,也请过来。”
一见大伯母当真要请自己娘家妈,白秀莹也跟着高兴。
虽然自己娘家妈徐玉兰不是个一般人,但大伯母更不是一般人,文工团二十年的台柱子,周游列国的明星,一般人想进她的门,根本进不来。
这就好比意外吃到了一颗糖,把刚才心里那点不快,先放在了一边,白秀莹当时就开了笑脸:“您要是请她来,我也来蹭饭吃。”
唐文竹一笑:“这话说的,能不让你来?”
也不忘了妯娌间的礼数,转头看一眼沈丽君,招呼一声:“丽君,到时候你也过来。”
沈丽君含糊答应一声,未置可否。
她从进屋以来一直默不作声,今晚也不打算多说话。
以前跟唐文竹单打独斗的时候,自己还能招架几个回合,二十年一晃过去了。自从二人各自添了儿媳妇,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混合双打中,越发被打的丢盔弃甲。
面对唐文竹婆媳俩,她已经没有胆量再发出任何挑衅。
今晚也真是没想到,自己雌伏了一声不吭了以后,巴掌居然还是能够扇到脸上来。
她的儿女亲家徐玉兰,两个人本来是闺蜜发小,结完亲家之后就跟她疏远了,现在反而要去充当她妯娌兼二十年宿敌的座上宾。
连带这门亲事结的,也是处处不如她所想。白秀莹大小姐脾气,婚前在她面前,尚且收敛着,婚后没了顾忌,哪还管她当婆婆的面子。
她不光没得个好儿媳妇,连儿子他也失去了,迅速投靠了岳父家。
原来她儿子,中午吃的馒头还是米饭,都要跟她汇报,现在可好,去外地长期外派,要退伍经商,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儿媳跟她哭诉,她才知道。
刚才,唐文竹还说要请徐进。
沈丽君在旁看着,更是意兴阑珊。
虽然徐进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要说请客,她真请不到。
这才多长时间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成了被遗忘、被抛弃的人了。
偏巧陆天野这时候,厨房也用不上他,儿子也没回来,大孙子倒是在,从来也不是愿意跟人聊天的人,满屋子,就听着儿媳和孙媳聊的热热闹闹。
陆天野耐不住寂寞,凑过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唐文竹笑了:“爸,我这顿饭还没吃完,就惦记下一顿了。过两天,我想请秀莹的母亲过来吃个饭,热闹热闹,还有秀莹的舅舅,一块儿来。”
陆天野生性就爱热闹,也支持大家攒热闹:“行,到时候我和你妈出去,你们年轻人乐呵。”
唐文竹已经娶儿媳妇了,但依旧被公公称之为年轻人,她没觉得有任何毛病,立刻把情绪价值反馈过去:“爸,您也是年轻人,一起来吧。”
陆天野笑起来:“心意我领了。秀莹,你舅舅在具体哪个部门工作?”
这屋里好几个人适合给徐进做代言人,白秀莹是最亲近的,可白秀莹脑子里划了一个圈,发现自己说不清楚:“好像是计划……什么……”
林雪梅能说得很清楚,但不便于插这个话,怕大小姐又多心不快。
陆恒在旁喝完一杯茶,趁便回答了爷爷的问题:“计划经济委员会。”
陆天野对大孙子感了兴趣:“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要说雪梅知道还差不多,人家是投资合伙人。”
陆恒简短回答一句:“我和他也准备合作项目。”
陆天野立刻感了兴趣:“具体是做什么?还有谁一起?”
陆恒审视了一下屋内,虽然没有外人,但是审慎起见,还是不报出苏文忠的名字。
他这一审视之间,林雪梅朝他望过来,一个眼神,心领神会,二人想到一起去了。
按照以往的惯性,陆恒不答话,话题就算终结,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陆恒肯多说一句:“还有雪梅。”
林雪梅带着不解,扫了陆恒一眼。
就算要隐藏苏文忠,也犯不着把她抛出来吧?
一看陆恒的眼神里火花一般,闪过一丝小小骄傲,心下了然。
心说这人啊,说变就变,变起来,真快。本来这位陆营长,是何等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一个神邸般的存在,现在可倒好,都开始学会炫耀自己的老婆了。
陆天野性情爽朗,但并不缺乏洞察力,看到陆恒一个眼神之间保留了什么,想起书房之中的对话,也明白了大半,这项目是和军用物资相关。
本来也不打算追问,没想到大孙子还有后话,给了陆天野扎扎实实的一个惊喜。
本来山货那个项目,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了不起了,居然还有个军用物资相关,吸收她当了合伙人?
老爷子一脸的喜出望外,也说不清是酒意上头,还是喜气上头,总之是心花怒放,乐开了怀。
尽情乐了一会儿之后,又担心小船不可重载,内心泛出三分担忧:“雪梅,他们这个级别的项目,你行吗?”
林雪梅见陆天野高兴之后,马上操起了亲爷爷的心,知道是因为这个项目非同小可,忍不住笑了:“爷爷您放心吧,我尽力而为。”
对于她来说,项目压力不大,初代创业再难搞,也不会比四十年后更难搞。
反倒是苏文忠的安危更值得挂心,他会因为什么事件会被害,需要打醒精神。
话出口之后,陆天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这个话,真不像自己,反倒像林满堂说出来的话,笑得更开心:“你爷爷知道了吗?”
看老爷子因为自己的事儿,而这么高兴,林雪梅也是嘴角笑意弯弯:“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一说吗?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忘了。”
陆天野啧了一声:“这话说的,这不是大事,还什么是大事?回头我给他打电话,谢谢他,给我送进门这么能干的一个孙媳妇。秀莹也很能干,你们俩都挺好,哈哈。”
陆天野心知白秀莹和沈丽君在场,这两个人都性情偏狭,气量小,已经是把话收着说了,没敢按照自己的真实情绪夸大渲染,而且特意补了一句话,照顾二孙媳的感受。
白秀莹知道老爷子的好意和苦心,笑着领了情:“谢谢爷爷夸奖。”
但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架不住这个事儿,正好是在沈丽君的痛点上,怎么也是绕不过去,遮盖不掉。
当时是她花尽心思,把人推出门去的,为此,跟公公斗了好几个回合,还当面阴阳过唐文竹,是接了她家的盘。
现在,她都丧失斗志,认栽服输了,这事还是没完没了,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往她脸上招呼。
陆天野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连老爷子脸上都是那样喜动颜色的神态,这事情,能小得了吗?
她瞟一眼身边的唐文竹,今天喜气洋洋过生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这又当着全家人的面,显示出儿子儿媳有出息。本来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这倒好,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唐文竹内心,可不是沈丽君想的那样,她是个随心所欲的散仙性格,只要沈丽君不存心来惹她,她根本就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只一心一意,为儿子儿媳高兴。
一听替自己选礼物的这个人,居然还是儿子儿媳未来的生意伙伴,更亲近了,转头交代陆恒一句:“既然这样,那这位徐进,更得帮我请到。”
陆恒点点头。
一家人攀谈得高高兴兴,乔远香叫大家上桌吃饭。
唐文竹坐主位,大家围着她,让她点燃了生日蜡烛,一起为她唱生日歌。
林雪梅是婆婆的第一迷妹,唱的最大声。
唱完之后,大家碰杯,动筷子,唐文竹注视了林雪梅,眼中带了欣赏的笑意:“雪梅,你怎么会这么多本事!就连唱歌,都好像有点功底呢。”
沈丽君和白秀莹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望了对方一眼。
人家夫妻秀恩爱,也就够肉麻了,她们这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要被迫看婆媳俩秀恩爱,还一次又一次的,真比看人家夫妻秀恩爱,还要肉麻难受十倍。
林雪梅可不知道隔房婆媳俩这些内心戏,想如实回答,自己在孤儿院的合唱团是个领唱,确实有专业老师教过一段时间声乐基本功。
但情况不允许如实回答,只能拐个弯子:“我爱听歌,跟着村里的大喇叭和家里的收音机学了不少呢。有时候出去野外放鸡放鸭的时候,也喜欢大声唱一会儿。”
林雪梅说完了,自己很满意,觉得自己编的挺圆。可惜陆恒今天好像额外的爱说话,插了一句话:“她不光会唱歌,她还会作曲。”
唐文竹听了更加高兴:“音乐上有天分都这样,唱着唱着就想自己写歌,我也是想写呢。”
本来正跟婆婆一对一答的开心,冷不防被陆恒插了句话,难免想起昨晚上的情景。想起他疯的那么离谱,恨意一生,一眼就瞪过去。
陆恒被妻子这么一瞪,难免心一虚,老婆还没有哄好,还得继续努力。
他不动声色转开了视线,转向乔远香,问一道菜的做法。
乔远香一看,那道菜是鱼香肉丝,摆在林雪梅面前,被她吃了小半盘,登时心里明了。
心里实在诧异大孙子的变化,忍不住就跟陆天野分享喜悦心情:“我说老陆,你整天说自己会哄女人高兴,我从年轻就听你吹嘘,一直听你吹到年老,你也没张罗着,亲自下厨,给我做一道菜。”
陆天野正在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忽然被老伴点名,瞪起眼睛反驳一句:“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下厨做菜呢,这种婆婆妈妈的女人活。”
乔远香一听,怕陆恒难为情,瞪了陆天野:“你叫这什么话?什么叫心意,你懂不懂?又没让你天天下厨。”
陆天野不服气,刚想接话,陆恒先接了话:“我正是想天天下厨,天长日久,吃食堂也不是个事儿。”
陆天野一口酒顿在了喉咙里,咳嗽了两声,接不上话。
他和他大孙子两个人的话,接的严丝合缝,也不知道这爷俩,是谁打了谁的脸。
乔远香也是一整个出乎意料。陆恒说要天天下厨的时候,丝毫也没有难为情的意思,就像说天天带兵一样自然。
白秀莹这一天晚上,因为唐文竹要请徐玉兰来做客,意外得了一颗糖,那点小心眼的劲儿压制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是一看堂哥和林雪梅这夫妇俩,这不言自明的恩爱劲儿,还是暗自神伤。
自己选小圆做丈夫,本来就是为了能有这股蜜里调油的味道,结果,丈夫直接扔下她,跑到了外地。
反倒是堂哥,原本是面冷心硬出了名,现在反倒说,要天天下厨,哄老婆开心。
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人的际遇和命运,真是不可测啊。
第69章 姐姐,我养你 林雪梅英雄救美
从陆家小洋楼出来,外头已经是夜色阑珊,马路上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陆恒张望一眼,小刘的车没在,想必是临时有点事走开了,拿眼望了林雪梅,问她的意思。
林雪梅笑眼弯弯看了男人:“吃的有点多,沿着街边走走,散一会儿步。”
二人肩并着肩,沿着街边往前走。
林雪梅随意望着街景,奔忙了一天,人人都脚步匆匆,奔向自己的温馨港湾,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一片大好。
给婆婆过生日,婆婆光彩照人,看一眼都让人心情愉悦。这还不说,随便唱几句生日歌,都能赢来她一波夸赞。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亲妈眼吗?
跟陆家二老每次一聚,都能获得一波滋养,每次因为她有了点小小的成绩和进步,陆天野都像一个亲爷爷一样,乐不可支,老夫聊发少年狂,相比之下,陆恒这个亲孙子,明明做一样的事,却也没得到他这么多的赞赏。
上辈子的林雪梅独立自强,一心打工,从来没有尝过亲情的甜头,这辈子意外得到了补偿,长辈的疼爱,像一罐吃不完的蜂蜜,吃了一勺又一勺,一勺更比一勺甜。
心情一好,林雪梅又哼起了小曲。
瞥一眼身边的陆恒,大檐帽下,英俊侧脸轮廓锋锐,腰间板正的皮带扣在夜晚的灯光下闪着光,心里头一个灵醒,这个人耳朵太好使,别又让他听出来,嘴上一拐弯,把四十年后的小曲改成了八零年代的时代曲《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陆恒一见身边的小妻子,参加完母亲的生日宴之后,心情转好,嘴里又哼起了小调,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陆营长,原本的钢铁直男,现在的宠妻实习生,立刻收获了一个新的心得体会。女人啊,都吃哄。
自己刚才在家宴上,当着全家人承诺,要天天下厨,引起了全家人惊叹,爷爷陆天野立刻成了反面典型,被奶奶乔远香当众批评,这一辈子实事不干,光耍嘴皮子,不如大孙子,是个行动派,实干派。
果然有奇效,一个举动,就哄好了炸毛了一天的妻子。
这个经验,值得跟周团长传授一番。
妻子的情绪这么快变好,这正反馈的奖励非同小可,陆恒更加坚定了天天下厨的决心和信心。
一眼望了街对面,有一个副食品商店,里头人头攒动,在抢购紧俏货,陆恒伸出大手拉住妻子的小手。
手被攥住,也挣脱不开,林雪梅偷眼看了一下四周,羞红了脸。
这是什么年代啊,满大街的夫妻,也没有一对儿敢手拉手的。
这男人真是无法无天,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吗?
幸好,虽然没有行人手拉手,夜色正浓,倒也没人刻意留意他俩。
清凉夜风吹拂在脸上,就见陆恒抬眼望着副食品商店,侧头望她一眼:“走,过去买。”
林雪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要过去买东西,再一回想,刚才在家宴上,他跟乔远香打听鱼香肉丝的做法,并且说,要天天下厨。
她当他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他来真的?
但手被攥着,松不开。便跟他过了马路对面,一看副食品商店里,大家抢购的是青鱼。
林雪梅规劝一句:“这鱼,不好做,做不好,容易腥气。”
陆恒没说话。
这小骗子,口口声声不会做饭,什么鱼腥气不腥气,她都知道。
林雪梅又往里看一眼,排上队的人,都掏出了好几张购物票。
又规劝一句:“买这鱼,还挺费票,你哪来的票?咱也没准备呀。”
陆恒这回说话了:“我军官证,可以直接划购物票。”
林雪梅一看,陆恒的眼盯住那青鱼不放。得,也不用再劝了。
今天怪自己太高兴,过于亢奋,劝人也是太走真心,忘了技巧和套路。
对于陆恒这种过度自信的人,越说一件事有难度,他越是要上。这不是劝人,这成了变相的激将法。
林雪梅把眼望了天,认了命,不再劝了。
陆恒一看商店屋里,人太多,大夏天的,气味也大,一看小妻子娇娇嫩嫩,像一朵花,也不适合往里挤,拿手一指路口:“你在路边站一站,等等我。”
林雪梅依言站在路口,看着陆营长走进副食品商店,毫不犹疑走向排队的人群,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这出了名的无情之人,真的是要为了家庭生活,勇于承担生活重担,一肩挑起人间烟火,把她宠成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娇妻?
要不是王喜已经支棱起来,撸起袖子要干事业,她几乎又要怀疑自己是穿错书了。
不管怎么说,有人宠就比没人宠强,林雪梅开开心心,往路口一站,继续观望街景,体味这八零年代日常生活中的小幸福。
看了没有两分钟,就听路的一侧一阵喧嚷,林雪梅循声望过去。路边的筒子楼里,跑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穿的家居确良衫裤,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脚上穿着拖鞋。
女子跑的慌里慌张,白净的脸上带着泪痕,和清晰可见的一个巴掌印,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喊着“救命!”
女子沿着街边跑,还没跑出两百米,后面筒子楼门口,追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嘴里喊着“陈小花,你回来!还敢跑?老子打死你!”
那女子一看男人追了出来,更加慌张,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可那男人身高腿长,几步过来,眼看就追上了,女子把身子一转,往路口看热闹的人堆里跑。
看热闹的人,纯粹看热闹的时候往前凑,可一看那男人凶神恶煞,五大三粗,都本能地往后退,那女子藏无可藏,脸上现出绝望之色。
那男人一看,围观群众都惧怕他,一脸的得意之色,畅通无阻冲到女子身边,抬手对着女子的头发,就想薅。
林雪梅站在人群中,看到女子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就已经怒火烧心,再看到围观群众步步后退,男人有恃无恐,过来抓人头发,她可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两步,伸出胳膊一挡:“住手!”
男人一愣,意外之中收住了脚步,看一眼这敢管闲事的,是什么人。
一看,居然是个白白嫩嫩、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还没到他胸脯高,挡在了他身前。
林雪梅见那男人一脸凶相地打量他,越发往前迈一步,拿自己身体护住那挨打的女子:“你凭什么打人?有话不能好好说?”
围观群众一看,这么个柔弱的小姑娘,都见义勇为,临危不惧,而且这个男人,也不是像他脸上那样凶性,这不,被个小姑娘一挡,就挡住了?
其实林雪梅越众而出,并非是不过脑子,一腔孤勇。
她一眼看出,这个男人表情虽然凶恶,嘴里嚷嚷的也很大声,但眼神里透着藏不住的怯。
女子跑到街上,他追到大街上来,要面对大庭广众的干预和评判,他立刻就怯了,说明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凶徒,无非欺软怕硬而已。
根据自己的判断,林雪梅拦住他,果然一招奏效,再以理责问他,他注意力一转移,那股打人的狠劲儿就过去了。
围观群众一看,林雪梅一个小姑娘,带头站出来,居然吓住了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也都大了胆子,往前凑了两步,七嘴八舌,帮林雪梅的腔。
“小姑娘说的对。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那男人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挡住了,这面子丢得大,把火气冲着人群发泄:“管得着吗?老子的老婆,想打就打。”
本来他就被林雪梅压了气势,围观群众一见,他还敢不讲理,这还不犯了众怒?
尤其是人群里的女人们,纷纷开始谴责他。
“太狂了吧!老婆就能打?老婆不是人?”
“说的对呢,打人犯法!再得瑟,叫警察,把你抓局子里去!”
女人们掺合了进来,有年长一点的妇女,站在那挨打女子旁边的,关切说道:“大妹子,有什么委屈,大胆说出来,他不给你赔礼道歉,我们不能答应!”
女子受到安慰,心里一热乎,眼泪落下来:“我把饭烧糊了半边,他不依不饶,一巴掌扇到脸上,我要是不跑出来,他还得接着打。”
围观群众一听,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对那男的顿时有几分看不起,手指头戳到他脸上去。
“为了这么小的事,打老婆,这不小气鬼吗?”
“居家过日子,哪有不出错的?”
那男人赶紧给自己辩解,拿手指住陈小花:“你是这一顿饭烧糊吗?你哪一顿不糊?让你炒个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都倒了,不能吃。你自己说说,过日子的妇女,哪有你这样的?连饭都做不好,娶你进家门,有什么用?”
群众一听,这又是陈小花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家家的日子都不宽裕,柴米油盐都节省着用。
在场几个中年妇女,内心油然而生一点优越感,帮那男人说起话来:“哟,大妹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家务这点事儿,怎么还能干不好呢?你这过日子,不上心啊。”
那陈小花实在气不过:“大姐,你可别听他瞎说,我炒的菜怎么就不能吃了?都是他撒怨气,故意挑刺儿。我以前有工作的时候,做饭也是这样,怎么没见他挑过一次刺儿?”
林雪梅听明白了,这二人的矛盾究竟在那里,问了句话:“姐姐,你以前有工作?”
陈小花悲从中来:“我以前在国营商店里当部门经理,工资高,待遇好,他一天天的笑脸相迎,把我捧的多高,我还以为,他真心疼我。”
林雪梅不屑地看了一眼那男人,真是个势利小人,变色龙。
围观群众也是发出惊叹之声,真是没想到。
现在满大街逃命,当街挨打的女子,以前竟然是国营商店的部门经理。
群众又议论纷纷:“这商店改制,真是坑人啊。”
“是啊,就是因为丢了工作,好好的姑娘,成了这样子。”
林雪梅一听,以后国营改制的会越来越多,很快就要全面铺开了,可不只是商店。
而且,这是社会发展和个人发展的康庄大道,不能容忍这种舆论误导大家。
林雪梅朗声说道:“大家不能这么说!不是这么回事!”
群众惊讶地看了林雪梅:“那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商店改革,都给了承包柜台的机会,都是原来的货,原来的客源,确保大家都能吃上饭。”
大家一听,这小姑娘不光勇敢仗义,懂的还挺多,一想起身边的熟人,确实是国营商店供销社改制之后,还都卖着原来的东西,没听说一个人丢了工作的。
于是都纷纷打听:“对呀陈姑娘,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承包柜台?”
陈小花怒气上脸,拿手一指那个男人:“都怪他!当时柜台要一点承包费用,他不愿意掏,就忽悠我,说他能养我,说他疼我,不愿意我出去辛苦受罪。我太傻了,真的相信了他!到我真的没了工作,他天天挑刺儿,找茬儿骂我打我,我才知道,他就是不愿意掏那笔钱!”
群众一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心下都觉得,这姑娘是太好忽悠了一点。
工作,饭碗,是说放就能放的?这个东西放下以后,如果男人指望不上,人就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但,既然连饭碗都没了,把肠子悔青也是晚了,还得指望这个男人吃一口饭。
不管这男人有多混蛋,群众的思路,还是得奔着老思路去。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给陈小花建议。
“姑娘,把你娘家人找来,跟你男人好好谈谈。”
“对,让他写个保证,以后不能打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男人一听,群众又开始和稀泥,向着他说话,脸上乐开了花,伸手就去拉陈小花:“跟我回家,别闹了。”
陈小花一甩胳膊,挣脱他的手:“我不回去。”
男人一皱眉:“别给脸不要脸啊!过这个村,没这个店,等着我求你?”
陈小花眼泪扑簌簌地落下,鼓足了勇气,望定了那男人:“我忍不下去了。不跟你过了。”
男人立了眉毛:“跟我得瑟?待会儿你想进门,我把你关门外!”
围观一个大婶听不下去:“我说小伙子,你们是两口子,这大庭广众的,你好歹哄两句,咋这么豪横呢?欺负人家娘家没人吗?”
一个妇女躲在人群后面,也在帮腔:“就是,大妹子,你回娘家住几天,晾他几天,让他再豪横?”
陈小花带了哭腔:“我没娘家,唐山大地震,我全家就剩下我一个,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他就是欺负我没娘家,他才敢这么对待我。”
围观群众一片唏嘘之声。
这陈小花,如此命苦,全家赶上大地震,结婚又遇上个没有心肝的渣男,势利小人,在她需要人拉帮一把的时候,反而坑害算计了她。
但没有娘家,也是难。连个能投奔的落脚之处都没有。本来就丢了饭碗,再脱离了这男人,怎么办?睡大街上?
也难怪这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敢明目张胆,欺负他。
明知这陈小花遭际不幸,遇人不淑,围观群众也是没了办法。
有几个人又在和稀泥,出主意:“要不然找居委会吧,让这男的写个保证书,保证再也不打人了。”
“就是,大妹子,能过还是继续过,哪能说不过就不过了?”
陈小花一看,围观群众的风向又变了。去居委会写个保证书,那能顶什么用?不等于袒护这男的吗?
陈小花身子往后一退,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群众:“大叔大婶,你们谁家用人干活?我去给你们干活,干啥都行!只要给我个屋子睡,给我一口饭吃,吃啥住啥,我都愿意。”
大家面面相觑。
现在这年代,人人也就是刚够温饱,谁家也养不起闲人,再说了,以后改制都改了,自己明天在哪吃饭,还不知道呢?谁敢应承别人的事?
陈小花的视线向着人群扫过去,可,人们纷纷躲开了她的视线。
男人一看,众人都默不作声,越发的得意:“你看看,除了我,谁还能给你一口饭吃?想什么呢你?”
陈小花的心情,慢慢陷入了一片黑暗和绝望。
马路的另一头,灯火通明的背后,有一条大江穿过城市,日夜奔涌。
陈小花心里升起一股冲动,冲到那条大江里,一死了之,也比回那个家强。
就在她拔腿想奔那个方向的时候,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她吃惊的一回头,又是一开始护住他的那个小姑娘。
林雪梅越众而出,拉住她:“姐姐,不要怕。你跟我走。”
群众一个大震惊。
这小姑娘,挡住男人行凶打人,是挺勇敢,可,应承要给陈小花找活路,可就过分了。
这是一个人的生计、饭碗、口粮啊,这么重的担子,她能挑起来?
再说了,给这陈小花一条活路,等于把那男人老婆抢走了,这不是破人婚姻吗?
这得罪人还不落好的事儿,哪能随便干?
果然,那男人不干了,林雪梅插了一杠子拦住他打人,还不算,又插了一杠子,要把他老婆抢走?
男人马上瞪了眼:“小丫头,别瞎管闲事啊,当心老子揍你!”
他殴打虐待陈小花,那是因为他为人势利算计,既要又要,恃强凌弱,能欺负人的时候不欺负,那就等于吃了亏。
并不代表他觉得陈小花不香。
实际上陈小花长相漂亮,性格温柔懂事,当年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忽悠到手呢。
他可着劲儿的欺负她,无非是因为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可不代表他想失去这个老婆。
围观群众见林雪梅应承要带陈小花走,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人群里一个高个子男人,心态微妙,这一帮人中,数他最高最壮,可刚才男人要打人的时候,他袖手旁观。他心里压根儿就觉得,不听话的女人就该打。
现在林雪梅应承能给陈小花一条活路,他忽然觉得心里被刺到了,女人怎么敢反抗男人?
高个子男人一声冷笑:“小姑娘,你还在念书吧,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凭什么应承这么个大事儿?”
旁人也都纷纷劝:“是啊小姑娘,再好心,也不能干逞强啊。”
陈小花一看,林雪梅这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心里一酸,眼泪又落下来:“谢谢你的好心,这事儿你担不起来,别管我了。”
林雪梅果断拉着她的胳膊不放:“姐姐,你相信我。我不光能管你吃管你住,我还给你发工资,能让你生活得越来越好。”
围观群众一听,惊叹嘘声一片:“这小姑娘,脑子不是有毛病吧?这大话,男人里头有几个敢说的?”
高个子男人冷笑一声:“小姑娘,你是百货公司经理?百货公司经理也不能随意招工啊,招个临时工,都得上面批条子,你就敢说这大话?吹牛也不看看天气,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陈小花也是不敢相信:“妹子,你不用管我。”
林雪梅看着那说风凉话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倒不是销售公司经理,只是我自己有个收山货的项目,送货的人和收货销售的柜台之间,需要有个人对接协调,刚才听说陈姐姐做过部门经理,正好跟我合作。”
陈小花听着这话,不像是凭空瞎编的,心里升起一线希望,但又不敢信。
围观群众也是听的一头雾水,半信半疑。
那高个子男人一见林雪梅对着他说了话,矛盾转移,两口子打架,变成了两个围观群众叫板。
当着众人,哪能服这个气,不屑地一笑:“小姑娘,你是做梦梦见的?还是听家里大人说话,学舌学来的?”
林雪梅一笑:“我要是真的呢?”
高个子男人带了十足的把握:“你要是真的,我在这大街上,学狗爬。”
二人拌嘴几个回合,陈小花的男人早就不耐烦,又拿手去拉陈小花。
林雪梅上前一步,挡在陈小花身前。
男人这回真急眼了,往前一步,举起拳头,就要打人。
第70章 渣男别碰她 陆家欢迎你
那男人举起拳头,群众都吓的惊叫一声:“小姑娘,快躲开!”
陈小花也把林雪梅往自己身后推:“妹妹,躲开!”
林雪梅纹丝不动:“你敢打我试试?抓你去派出所!”
这个男人也是,真的就把拳头落了下来。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
这男人真是个势利小人,假豪横,真世故,知道外人不能随便打,就专门欺负自己老婆的那点胆量。
男人恼羞成怒,又想上手拉陈小花,陈小花躲了他,林雪梅又往前一步挡住男人:“她答应了跟我走,你别动她!”
男人一看,自己不打林雪梅,林雪梅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冲,非得要跟他抢老婆,这可怎么弄?
男人以退为进,索性将林雪梅一军:“怎么着,跟你走,你养活她?我跟你说,过两天你想把人给我送回来,我还不要了呢。”
他还就不信了。谁家家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人,养活一个人,那么容易?吃的住的,什么不要钱?一天两天的可以,时间长了呢?
还没等林雪梅说话,旁边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上前一步就护住林雪梅:“哟,这不是雪梅妹妹吗?”
林雪梅叫一声:“爱萍姐。”
吕爱萍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身材高大,把那男的逼退了一步。
林雪梅一看,现成的见证人来了,用手一指人群中那个高个子男人:“那男的,你不说我的项目是假的吗?让爱萍姐告诉你!”
林雪梅在吕爱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吕爱萍抬起头来,爽朗一笑。
“大家都听清楚了!这位叫林雪梅,我叫吕爱萍,是咱军区医院商店的售货员!这位林同志做了个山货项目,跟我柜台合作,这一个月下来,救了我全家的急。她跟我说,让我去拓展别的商店柜台,我这也没经验。正好,陈小花妹子熟悉这一块,以后我们就合作了。”
林雪梅等吕爱萍说完,声音清脆,对着人群宣布:“大家听着,我请陈小花当项目总监!她从现在开始,又有工作了!就算没有娘家,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围观群众听的心情舒畅,加上心神激荡,跟着一起喊:“对!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陈小花趴在吕爱萍肩膀上,泪水打湿了吕爱萍的衣衫,一种死里逃生的悲喜交加。
人群为林雪梅鼓起掌来,掌声过后,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哎,那大高个儿,你刚才说小姑娘吹牛说假话,如果不是吹牛,你学狗爬,现在呢?该你兑现诺言了。在大街上学狗爬!”
那高个子男人,在人群后面正想开溜,被这老头一嗓子叫住。
旁边一个人赶紧挤兑他:“真能在大街上学狗爬?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呢,赶快赶快!”
群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男人在路灯照耀下,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对着林雪梅的方向求情:“小姑娘,我错了,你饶了我行不?”
没等林雪梅说话,那老头儿先不答应了:“饶了你?你说的轻松,刚才你为什么帮着打老婆的坏蛋说话?”
身边群众附和:“对,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男人一看犯了众怒,不扔下点啥,也是走不了,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接连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这回行不?大家满意了吧?”
老头儿一看高个子的一张大长脸上,被巴掌扇的通红,感到满意:“行,我替小姑娘点头了,下回记住,别给坏人帮腔!”
高个子男人扇完自己的嘴巴子,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他帮腔的那个坏人,打老婆的坏人,在众目睽睽的审判之下。
众目睽睽之下,这男人,变脸变的也真是快。
他刚才听吕爱萍说的是确有其事,林雪梅又当场宣布,聘请她老婆做项目总监,当时就如同挨了当头一棒。
真没想到,他这老婆这么快又抖起来了。早知今日,真是悔不当初。
平复了一会儿心绪,他就软下脊梁,走向陈小花,脸上还挤出一丝笑意,开口叫的亲亲热热:“小花,跟我回家。”
陈小花如同看见毒蛇一样,往吕爱萍身后躲:“你别碰我。”
这男人一看,往日的招数不好使了,把脸一变,又上手想硬薅人:“反了你!跟我回家!怎么,当上总监就不认人了?”
男人心里打的如意算盘,给陈小花撑腰的,再厉害也是两个女人,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怕他们不成?
男人刚一抬手,路灯阴影里,冲出一个解放军,个子比他还高大,一把架住他的胳膊一扭,男人的胳膊立刻脱了臼。
林雪梅一看,是小刘。
男人疼的哇哇乱叫,满地乱蹦,小刘的嘴还不放过他:“怎么的,大街上你还要绑架呀?”
男人还嘴硬:“我的老婆!绑架什么?”
小刘格格一笑:“你的老婆怎么了?她嫁给你了,难道是卖给你了?她有人身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再嘴硬,你的膀子还要不要了?”
在面子和膀子之间,男人还是选择了膀子,不敢嘴硬,不吭声了。任由小刘又帮他把膀子安上,又疼的哇哇叫。
围观群众拍手称快。
“疼的好!”
“疼死他!”
“叫他再手欠打人!”
林雪梅一听小刘的话,知道他这是在旁边听半天了,拿眼一张望,果然,陆恒站在路灯旁的暗影里,静静注视着一切。
林雪梅对小刘一笑:“走吧,请陈姐姐上车,跟我回家。”
那男人甩着刚接上的膀子,又往陈小花跟前凑,斜着眼威胁林雪梅:“你敢带走我老婆,咱们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陆恒不慌不忙,从路灯旁的暗影里走出来,站在林雪梅和陈小花身边。
他根本没说话,那男人自动就倒退了两步,一句话也不敢说。
路灯光太暗,围观群众看不清陆恒的脸,只看见高大威武的身型,和那压迫人的气场,莫名就都静了下来。
只有小刘嘻嘻一笑:“去派出所,可以呀!坐我们陆营长的车一起去。把你打人的事儿好好交代交代!”
男人的身子矮了半截,垂了头,不再说话了。
别说去派出所,就面对眼前这个军官,他就已经连说话的胆量都没有了。
围观群众趁机劝两句:“差不多得了,先放人走吧。”
“回头再好好托人说和。”
大家心里都想,换成自己是陈小花,自己也不敢,也不愿意,再跟这样的男人进同一个门口,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男人不敢对陆恒说话,却还在对林雪梅唧唧歪歪:“你这么把人带走了,我去哪找你?”
林雪梅云淡风轻,交代小刘一句:“小刘,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他,有事电话联系。”
小刘从身上掏出记事本和圆珠笔,写个电话号码,递给那男人,男人转头离去。
小刘开开心心,上了军用吉普的驾驶座,陆恒坐到副驾驶。
林雪梅拉着陈小花的手,坐到后座。
车一开起来,陈小花就带着一脸不安,开始道谢:“妹妹,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林雪梅一看,陈小花的眼泪又在眼中打转,赶紧安慰一句:“没事儿,姐姐,我正好要找个有经验的人才帮我的忙,咱俩这是缘分。”
陈小花一看这个妹妹,帮了人不说,说话也不忘照顾自己的自尊和感受,心里更加不安:“差点连累你挨打,真是过意不去。”
这回小刘嘴快接话:“姐姐您放心,我们陆营长早就在旁边看着呢,要真能吃亏,我早就上了。”
林雪梅想起来,自己家是一居室,赶紧问一句陆恒的意见:“今晚上,你回小洋楼住?”
陆恒简短答应一声:“我知道。”
现在他可知道,当初选一居室,有好处,也有坏处了。
好处是,个人问题迅速的得以解决,解决得又快又好,坏处是,来个客人,真没地方住。
陈小花听了,把脸涨的通红,连连摇手:“不用不用,找个旅馆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身上有钱。妹妹你能帮我解决工作,已经是大恩大德,不知道怎么回报了,我怎么还能跑到你家去呢?”
林雪梅微笑道:“不用说什么大恩大德,我就是恰好有一份工作适合你,以后啊,适合你的工作会越来越多,你也可以要求我提高待遇,待遇不合适,你也可以跳槽到别的公司去。”
林雪梅说的,是几年以后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可,在现在的陈小花听起来,都是天方夜谭。
今晚她已经走投无路,差一点就冲进了那条大江。
死里逃生,劫后余生,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此刻窗外的灯光从她精致秀美的面容掠过,看起来像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仙女一样。
进而一想,自己走投无路,濒临绝望,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突然出现个仙女来搭救她,是不是也说明,她自己,是个还不错的人?
本来在失去工作这段时间,被渣男挑刺儿锉磨之中,陈小花不知不觉,日复一日,已经对自己失去了自信。
但今晚上近乎奇迹般的经历,好似有一种神奇的治愈作用,陈小花对自己恢复了一半的信心。
陈小花脸上露出微笑:“妹妹,你说的,我都信。”
林雪梅点点头:“正好今天晚上,我跟你说说工作的事,明天你就可以开始。”
小刘在前座插嘴:“嫂子,你这用人也太狠了,我们陆营长带兵,还让人先观摩学习三天呢。”
陈小花笑了:“小兄弟说哪里的话,妹妹是要我马上有事儿干,免去胡思乱想。”
陈小花以前也是个聪明灵透的人,只是最近丢了工作,被渣男□□,散了神魂。
她还有一句不便说出来的话,她明白林雪梅的苦心,是让她马上有工资拿,心里有底气。
小刘这么一插科打诨,林雪梅见陈小花露出真心的笑意,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心里也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今天先跟我回家,明天我给你另外找住处。”
因为林雪梅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陈小花此时也放下不安和忐忑,落落大方的答应下来:“好。”
第二天一早,林雪梅和陈小花刚起床洗漱完毕,陆恒带着小刘敲开了门,小刘手里拎着一大堆早餐。
陈小花带一个微笑,先跟陆恒打招呼:“陆营长,我占了你的床,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还给你。”
她得到了托举,得到了安全感,睡了一晚上踏实觉,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陆恒见陈小花有说有笑,已经不是昨天晚上满街奔逃的凄惨样子,心里也是欣慰,淡声说道:“没关系。”
小刘摆下早餐,四个人坐下吃饭。
林雪梅望向陆恒:“我今天下班,带着小花姐去租一间房子,以后她需要长期一个人生活了。”
陆恒望向陈小花一眼:“你真的想好了?”
陈小花正了脸色:“想好了。患难见真情,以前是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这回,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了。”
小刘因为昨天从头听到尾,了解来龙去脉,见陈小花大方不避讳,他也就不用拿自己当外人,跟着点评起来:“这种人真是可怕。在人生大事上,不光不帮你,还给你挖坑,使绊子,这不比外人还不如吗?就是个外人,也不能这么害你呀!”
林雪梅也是心生感慨:“我以前看书,关于夫妻,看见过很多说法。有一种说法,叫至高至清明月,至亲至疏夫妻,真是,相处得好,就是最亲的人,相处的不好,就是敌人、仇人。”
陆恒从来没听过“至亲至疏夫妻”这句话,陡然听到,心有所感,在想,他和林雪梅算是疏远还是亲近呢?
小刘听说陈小花要摆脱那个渣男:“小花姐,没事儿,我保护你。等你租好了房子,那个渣男要是敢纠缠你,我还把他胳膊拧下来。”
陈小花淡淡一笑:“不会的。高勇那个人,最是势利,欺软怕硬,昨晚一听小刘说,我要住进军区家属楼,他立刻就怂了。”
林雪梅昨晚跟陈小花攀谈到半夜,此刻一听她对高勇,已经是这么个观感,也明白,这两口子昔日就算还曾经有过一点温情,也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除了分开,离婚,没有第二条路了。
陆恒忽然说话:“我跟奶奶提起这事,奶奶是希望,陈同志先去她那边住一段时间。要租房子自己生活,也有个缓冲,不会太仓促太着急。”
陆恒这一句话,不光陈小花,连林雪梅都一起惊讶了。
林雪梅望向陆恒,语气带了犹疑:“这……合适吗?”
林雪梅不方便说出来的意思是,毕竟是生人,陆家小洋楼那边,住的都是离退休人员,又不是他们小夫妻住的这现役军人家属楼可以比。
陆恒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奶奶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欢迎陈同志过去住。”
陈小花听的呆住了。
昨晚上她和林雪梅相见恨晚,聊到半夜,当然知道爷爷奶奶住的小洋楼,是什么地方。
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是天选幸运儿,能被林雪梅这样的仙女在路边搭救,死里逃生,有了落脚之地,有了工作,有了生路。
哪里想到今早上一起来,昨天晚上还是走投无路,挨打受虐的自己,又因为这位仙女的引路,要走进本城最神秘的小洋楼。
陈小花一时之间,如在梦里。
陆恒见陈小花的神色像是不敢相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奶奶的意思,她退休在家,小花以后也要一个人生活,可以先在她那里过渡一下,互相帮帮忙。”
陈小花一听,这家人,从奶奶到孙媳妇,跟人说话都是这么客气。
明明都是帮自己,救自己,偏偏要说成是互相帮忙?
陈小花心内越发的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瞧陆营长说的。我能帮上什么忙?”
一听陆恒的话,林雪梅倒是听明白了乔远香的心思。
还是和她结婚了分家另过有关系。
她没来的时候是一回事,自从她从乡下到城里来住了一段,跟乔远香陆天野说说笑笑,家里氛围,变得不一样了。
后来她突然结婚,不光自己搬走,把陆恒也拐带出了家门,两位老人身边顿时有了个落差,日常难免觉得空落落的。
肯定是乔远香一听说,林雪梅救了这么个被家暴的可怜女子,以前还当过部门经理,想必人是不差的,就想邀请住到家里来,有个年轻晚辈说说笑笑,生活能平添许多生气和乐趣。
一想到此处,林雪梅侧了头,劝陈小花:“奶奶的性格我了解,是真心欢迎你去,她退休在家,你是一个人,咱们的业务又灵活,你也不用坐班,办完事就可以回家,日常她有个陪伴,说说话聊聊天,老人家也开心。”
林雪梅这话说得直白又有趣,陈小花也听懂了全部的意思。
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获得这样奇迹般的际遇,有这样好的运气。
陈小花望着林雪梅:“真的合适吗?我……我能行吗?“
一边说着,一边她的眼里,又转起了泪花。
昨晚之前,在高勇那蜗居筒子楼里,自己烧饭炒菜,油烟呛的掉眼泪,忙完了之后,被嫌弃,被打骂。
高勇说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一无是处,就是一坨垃圾。
不光是干活,日常说话也被挑剔。她每说出一句话,他都能挑出刺儿来。
有过那么几次之后,她开始特意揣摩他的心思,每次开口之前,都思量半天,他想听什么。
可惜不管正着说,反着说,都不能当他的意,还是会遭到一连串的指责贬低,否定打击。
如同无缘无故被棍子殴打的小动物,一天天的,不由自主心就怯了,不再相信自己了。
她没有家,是个孤儿,结婚后丈夫就成了最亲近的人,唯一亲近的人,所以她费尽心思,拼尽全力,讨好丈夫,可惜没有赢回来一丁点的肯定。
现在,她几乎已经不再敢相信,会有人喜欢她,欣赏她。
林雪梅一看她双眼通红,眼神中又露出怯意,赶紧握住她的手:“姐姐,放心吧,你一定能行。”
小刘咬着油条,也在一旁帮腔:“小花姐,你放心吧,老太太人可好了,老爷子性格也爽朗。”
林雪梅想起来陆家的常住人口还有婆婆唐文竹,赶忙把唐文竹也介绍介绍,夸几句:“还有我婆婆。”
陈小花一听“婆婆”二字,心里又有些紧张。
她也有婆婆,和丈夫高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脸精明厉害的刻薄相。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婆婆那审视的眼光,听说她是孤儿的时候,那撇着的嘴角。
林雪梅的话没说完,就听外头的大钟传来报时的声音,陆恒抬起手腕看一眼绿水鬼:“既然决定送陈同志去奶奶家,我们现在就走,过去坐一会儿,然后赶得及各自上班。”
林雪梅一笑:“知道你领导部队这么多年,统筹功夫是一流,我们现在就走。”
到了陆家小洋楼,乔远香欢欢喜喜开门来,刚听大孙子说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转眼就把人领过来了。
把陈小花让到屋里坐下,陈小花一见乔远香一张笑脸,陆天野慈眉善目,果然像林雪梅说的那样,陈小花当时就放下了一半心,大大方方称呼了一声:“爷爷奶奶好。”
乔远香一看陈小花眉眼之间,透着个大方有灵性的劲儿,跟林雪梅有那么三分相似,心里更加欢喜:“到家了,就别客气,当成自己家才好。”
陆天野也热情招呼新来的小客人:“雪梅的朋友,就是我们全家的朋友。缺什么少什么,让奶奶带你出去买。”
林雪梅笑着告诉陈小花:“你别客气,我刚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都是奶奶给我添置的。”
昨晚上二人聊到半夜,什么都聊了,就是没聊到林雪梅的出身,一提到这儿,陈小花好奇问一句:“妹妹你也是从外地来的,别和我一样,也是从关里来的吧?”
林雪梅一笑:“我倒不是关里来的,我是从乡下来的,才来了不到两个月。”
什么?这个仙女似的姑娘,有观音菩萨似的大本事,能救人活命,居然是从乡下来的,不到两个月?
陈小花真正惊呆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林雪梅眼望里屋门口:“我婆婆来了。”
陈小花吓了一跳,想起自己婆婆那一脸的刻薄相,心里直打鼓,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