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争抢双人床 我有妈了


    林雪梅跟在唐文竹身后,来到她的卧房,看着她打开箱子,一件一件地,拿出给自己的礼物。


    琳琅满目的连衣裙,轻纱,亮片,恰到好处的花朵刺绣,裙摆像清晨的薄雾,蝴蝶的翅膀,在古早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样式。


    到了后世,只有在T台上被怀念和追怀,可现在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婆婆,远渡重洋买了来,一个旅行箱,像个魔法衣橱一样,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往她身上比。


    像打扮亲女儿一样慷慨。


    望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林雪梅有点恍惚,仿佛一脚踏入了电影场景,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眼睛闪闪发亮。


    唐文竹往镜子里瞟了一眼,露出赞赏的笑意:“你长的好,天生的衣服架子。这头身比,大线条,比我们文工团的小姑娘,也是丝毫不差。”


    婆婆是专业的眼光,一边把儿媳夸的抿着嘴笑,一边还在往外递,轻纱的裙子,像水果软糖。


    林雪梅两只手都接不过来:“妈,你买的太多了,我哪穿的过来!”


    一个无比亲昵的称呼,不知不觉就溜出了口。说出口后,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个从未使用过的称呼,还有其他很多东西,原本她都遥不可及,没想到最近短短一段时间,竟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奇迹般的拥有了。


    唐文竹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买的太多,:“这算什么多。下次出国,还给你带。”


    送完衣服,又拿出来首饰。林雪梅已经知道婆婆送礼物的手笔超于常人,但还是吓了一跳。


    那店在纽约百年历史,到了后世仍然是最贵的首饰品牌之一,林雪梅实在过意不去,把那著名的蓝色盒子往外推:“太贵重了。”


    唐文竹笑着推回去:“结婚是大事,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又一心扑在军营里,不通人情。我都以为他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我想送这些东西,也送不出去呢。”


    这个婆婆,不光会选礼物,还能把话说的让人推辞不得,林雪梅只能先收下。心里头打算着,几年之后,陆恒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再原封不动,还给婆婆,反正到时候也升值了。


    先放下思想包袱,享受当下,珍惜眼前所获得的善意和爱,和一切。


    她心里释然,开开心心收下了蓝色盒子,盒子里闪闪发亮的钻石,象征着爱意会永恒。


    然后看一眼唐文竹的大箱子,刚才像一只百宝箱一样,从里面掏出来东西,把女孩打扮成公主,该差不多了。


    谁知,公主裙掏完了,蓝色首饰盒子掏完了,下面还有一层。


    把唐文竹递过来的礼品袋打开,林雪梅的脸,腾地一下,绯红色到了耳根。


    薄如蝉翼的睡裙,蕾丝加刺绣的贴身紧身衣。


    林雪梅两辈子都没碰过。


    她红着脸,嘴里打了结巴:“我没穿过,我穿不惯,我……”


    唐文竹嗔了她一眼:“以前是以前。我也是结婚以后,才学会穿这些的。”


    这洋派的婆婆,是真大胆,说起话来百无禁忌,林雪梅这个四十年后穿来的年轻人也是自愧弗如,这下不止是脸红,浑身都发了烧,不知道怎么办好。


    幸好有人敲门,转移了注意力。


    唐文竹拉开门,林雪梅一看来的人,简直是火上浇油。


    是陆恒送走了堂弟,来敲响了房门。


    林雪梅本能的把装内衣的礼品袋往身后一藏,也不知道陆恒看见没有,反正她的脸上烧的发烫。


    唐文竹一看,儿子虽然还是万年不变的玄冰脸,可干的这件事,又是从来都没有干过的。


    饭桌上过问起了一碗汤,已经引起了全家的轰动,睡觉前,居然还知道上门来找人了。


    结婚日子虽短,内心这变化,可是见微知著,一日千里了。


    唐文竹一高兴,也跟陆天野乔远香学,嘴上输出一波:“知道你明天要出门,要外派,怎么,我还能扣住你媳妇不放?进步是好事,可也别太快了。要知冷知热的疼人,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林雪梅被婆婆这一顿输出,不知道陆恒如何,反正她是耐受不住了,不只是脸上发了烫,简直全身都发了麻。


    脸红心跳中,赶紧要逃跑:“妈,我先回去了。”


    唐文竹意犹未尽,还得跟一句:“行,我不耽误你们。”


    陆恒的进步堪称一日千里,算没辜负母亲的夸奖,主动问了一句:“东西多吧?我帮你提箱子。”


    唐文竹把那旅行箱,拿手一指。


    陆恒刚要伸手,被林雪梅阻住:“明天直接搬到新房去。”


    唐文竹有点意外:“你们准备好新房了?”


    林雪梅点一下头:“房子挑好了,军官家属楼里头。”


    唐文竹追问一句:“这么快就要搬走了?布置好了吗?”


    看着婆婆原本明艳神采飞扬的脸上,带了一点失落之色,染上了暗影,林雪梅心里突然有点不好受,安慰一句:“还没来得及布置呢。不会搬得太快。”


    一听还没来得及布置,唐文竹的脸又亮了起来:“我帮你布置。我不坐班,白天有的是时间。”


    “那可太好了!您是专门搞艺术的,审美这么好,这个家得多漂亮啊!我就是专门请个室内装修设计师,也赶不上您一半。”林雪梅对着婆婆,瞬间开启了星星眼,也是真心的高兴。


    自己新家的布置装饰,除了部队的棒小伙子们出体力,现在又有周游列国的洋派女明星负责审美,那还错得了?


    唐文竹笑脸如花:“雪梅你这张小嘴,就是哄死人不赔命。我给你干活,我出钱出力,我累,我也乐意。”


    有句话,沈丽君说的真对。这小姑娘真有点魅惑人心的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的,愿意和她亲近,愿意让她高兴。


    跟婆婆见面第一天,感受了一通全方位的宠爱,林雪梅高高兴兴,跟在高大威武的军官丈夫身后,转身出门。


    没等走出门口,被婆婆跟上来,塞到手里一个礼品袋:“给!先用着!”


    林雪梅低头瞟一眼,脸腾地一下,涨得绯红,又强自镇定,回到了陆恒卧房,趁着他转身去洗漱的功夫,赶紧把婆婆给的蕾丝内衣,一把塞进了娘家陪嫁的包袱里。


    陆恒今天洗漱好像特别快,转脸就回了房间,二人做假夫妻总共没多久,可两个聪明敏锐的人碰到一起,很快就能培养出默契,躺在了床上,一人一边。


    今晚的家宴,酒香,菜美,气氛好,尤其是,婆婆像个天上掉的大馅饼,又香又美,待她又好,林雪梅一高兴,忍不住喝了两杯葡萄酒,这会儿神经放松下来,很快困意朦胧。


    黑暗中,陆恒默不作声。他本来是想好了,今晚上,敌不动,我不动。


    无非是最后一个虚度的晚上,光明指日可待,忍一忍就天亮了,他不想搞得自己太难受。


    可是,当听到那一点小猫似的鼻息,心坎上也不知哪一处,忽然就痒的难忍,忍不住就伸出了臂膀,把人揽了怀内。


    林雪梅被吵醒,本该带了怒气,可是带了点酒意的倦怠,像一只醉猫失去了挠人的力气,只是慵懒地蜷缩在男人火烫的怀内,没说话。


    男人可不放过她,在她耳畔沉声说一句:“有事儿问你。”


    林雪梅迟钝的脑筋转了转,这个男人嘴里没有空话,说有事儿就是真有事儿。


    那么,会是哪件事呢?


    想起睡觉之前,自己往娘家包袱里的藏藏掖掖,忍不住心虚:“给你做衣服。那件事,我记得,就是最近太忙。”


    陆恒被提醒,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洗漱回来在门外的时候,好像一晃眼,是看见她往包袱里藏了什么东西。


    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件事,干脆打断了她:“不是这个。”


    林雪梅脑子里继续转,奶奶家的事,应该没有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堂姐未婚先孕,虽然婚礼露了破绽,但他一个大男人,不懂。还有个原主的前任王喜,算是个雷,可是他也无从知道……


    陆恒见她不说话,大眼睛闪着亮,睫毛忽闪忽闪,心里指不定多少事儿瞒着他,强忍住盘问她的心思,轻描淡写说一句:“礼物。”


    男人的呼吸擦过林雪梅的耳侧,林雪梅听着有点沉,好似压着一点不满,信口说道:“婆婆送我的礼物是有点儿太多了,就是疼亲闺女,也就到这个份上了。这样吧,我再补一个贵重点的回礼……”


    陆恒听着她语气那个轻快劲儿,与其说是不好意思,到不如说是小小得意,在跟他炫耀,干脆打断了她:“给她回礼,那给我的回礼呢?”


    这个答案,林雪梅万万没有想到。


    他还需要回礼吗?


    陆恒怕她没有听明白:“你给全家人都准备了礼物,就没我的份。”


    林雪梅意外之后,差点大笑一场。


    又想笑,又怕太冒犯,生生憋住了,憋的心口发疼。


    陆营长,铁骨铮铮,不拘小节,只讲奉献,不求回报,还需要回礼吗?


    不过,既然人家提出来了,自己必须给个交代。


    半晌,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低声说一句:“等你回来,补给你。”


    夜半无人的静夜,呼吸交缠的私语,女孩把脸埋在他怀里,微息吹拂在他胸前。


    那句“等你回来”,嗓音尤其低回,带着柔婉。


    陆恒好似突然被一股电流击中,猝不及防,弓了一下脊背。


    这下来得突然,林雪梅又被紧紧箍住了一瞬,坚硬与柔软的碰撞,电光火石。


    还好男人依旧那么绅士,及时松开了臂膀。


    但林雪梅也没有逃离,关切地问:“又肚子疼了?”


    陆恒没说话。这种情形,没法解释。


    林雪梅只当他难受说不出话,埋怨一句:“奶奶真会骗人。什么花旗参不要紧,老山参药性太大,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还藏了一句话,没忍心说,主要还是他身体的问题,虚不受补。


    陆恒一声不吭,月光下隐约可见,皱了眉头。她是真关心他,一着急,浑然忘了,他根本没碰那碗汤。


    林雪梅自告奋勇:“给你揉一会儿。”


    陆恒点一下头。是她主动的,他也不好拒绝。


    林雪梅把手过去,放到去熟了的地方。


    熟能生巧,她能准确地触摸到他铁硬腹肌的轮廓,绕开了,避免硌了手。


    熟不光能生巧,还能生出习惯。习惯成自然。


    熟能生出很多东西。她现在除了累,已经感觉不到紧张和生疏了。


    林雪梅的小鼻尖上,刚冒了一两粒汗珠,陆恒果断叫停:“可以了。”


    林雪梅立刻躺在了陆恒身边,觉得有点脱力,毕竟是酒后工作,深夜加班。


    陆恒心有不忍,反过来关切她的身体状况:“肚子还舒服吗?给你暖一暖?”


    林雪梅一听,也好。虽然尾声了,但暖一暖,也没坏处。


    陆恒的大手贴在她的小腹,林雪梅舒服的换了一口气,称赞道:“那几口酒带了点寒气,现在舒服多了,疏通化解开了。”


    陆恒低沉含糊地应了一声。手底下纹丝不动,不敢乱动。


    心里的心思,却动的厉害。疏通化解寒气的方式,肯定不只这一种。


    第二天早上,陆恒一大早起身去了军营,外派换防,事情很多。林雪梅睁眼一看,人已经不见。她是最后一天婚假,睡到了自然醒。


    赖了一会儿床,舒舒服服去吃个早饭,今天,新郎官终于去走了剧情线,她这个形婚妻子,一会儿该独自去布置新房了。


    早饭没吃完,婆婆出现,婆媳俩对桌吃饭。林雪梅打量一眼婆婆,穿着欧式华丽长袍,大波浪卷在晨光下艳丽奔放,她一出现,连陆家也不像原来的陆家,整个好像变成了好莱坞的电影布景。


    被她美的晕晕乎乎,林雪梅一句话就冲口而出:“妈,你说,我选窗帘,能不能选到你袍子上的这个花色?”


    林雪梅活了两辈子,没叫过一声妈。昨天刚开口第一次,今天就叫得无比顺畅,自己也是惊讶无比。


    唐文竹一愣之后,大早上的又被逗笑:“你这孩子,亏你想的出来。”


    林雪梅脸上笑嘻嘻:“我哪能想的出来?那是费雯丽的一个电影,她穿个窗帘做成的裙子,去监狱去探望一个爱她的男人,把那男人迷的不行不行的。”


    她描述出来的这一幕,实在是太有传奇性,一下子吸引了唐文竹:“哪个电影?我怎么没看过?”


    林雪梅想了一想,还真得过两年才能看到:“不要紧,孟慧再叫我,我就带您去。照我看,您也不用看电影,您照镜子看一下自己,这段戏要是换成您去演,我看也能成。”


    唐文竹嗔她一眼:“越说越玄乎,快吃饭,我陪你去,帮你挑窗帘。”


    吃过早饭,婆媳俩坐了小刘的军用吉普,来到友谊商店的家居部。


    因为婆媳俩今早的话题,从窗帘做裙子的好莱坞电影开始,林雪梅进屋一打眼,就奔了窗帘的软装柜台,然后看一眼唐文竹,笑眯眯不说话。


    唐文竹本来以为她开玩笑的,没想到当真的:“你动真格的?行,我替你选。”


    从摆出来的样品当中,选了一个跟自己晨起的家居袍子花色相近的。林雪梅一看,典雅又大气,正合适自己的心意。


    开开心心,掏出钱包,去付了帐。


    售货员一看,一大早来了两个美人,挑选东西也爽快,一时没看明白两个人什么关系,上嘴就是夸:“看你姐,眼光多好!找她来帮你选结婚的东西,就对了。”


    林雪梅顺水推舟:“姐!你看,人家夸你眼光好呢。”


    唐文竹更加笑颜如花:“别没大没小的。”


    林雪梅这才笑着对售货员说:“是我婆婆。”


    售货员表情夸张:“哟,真看不出来。婆婆这么年轻漂亮,那您丈夫,也得特别帅吧!”


    林雪梅一想,那属实。


    当着人家的妈,更得凭良心说话,对着售货员认真回答一句:“真的,特别帅。”


    售货员有点惊讶,这小媳妇性格真是大方,一点都没羞涩感,都不替自己男人谦虚一句吗?


    唐文竹也惊讶,瞟了儿媳妇一眼。一看儿媳妇一双大眼睛,闪闪亮,跟文工团男演员身边围着的小姑娘的眼神,一模一样。


    心里头这份高兴之余,又加多了一重高兴。


    原本她也知道小两口感情不错,但蜜里调油,也是大多数新婚夫妻的常态,毕竟都是人生第一回尝到了做人的滋味。等看到儿媳这个不加掩饰的眼神,明白了,比一般的新婚小夫妻,多了点东西。


    心里一划算,正好床还没买,得选一张好点的床。


    婆媳俩本来进门的时候就满心欢喜,买完窗帘更高兴,手拉着手,进了家俱部那边的门。


    一进门,唐文竹先盯上了一张床,拿手一指:“就它了。”


    林雪梅一看,红木的,全场最贵的。


    关键是,双人的。


    她立刻否决了这个选项。不合用,太浪费了。而且空着半边,也占用空间。


    一看唐文竹望向她,赶紧摇手:“不要不要,太贵了。”


    这个否定的理由,找的也是不好,林雪梅一说完,就觉出来不对。


    果然唐文竹立刻说:“贵什么贵,我送你们。”


    林雪梅打量一眼婆婆,神色里没有一点勉强,还真不是被自己的话架上去的,以她的性子,估计也没人能架得动她。是真心愿意给她掏钱。


    唐文竹自己也是意外加没话说。知道添了个儿媳妇,可是见面之前,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能拿出一份疼闺女的心。


    人和人,说来说去,无非缘分二字。


    林雪梅心里,又多了几分不安。


    这婚结的,再这么下去,都要把公公婆婆的家底儿掏空了。林雪梅赶紧摇手:“不用不用,我有钱。再说了,多看看,多转几个地方。”


    唐文竹还想坚持:“城里就这么点地方。再看,也比不过这里的。”


    婆媳俩还在拉锯,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林雪梅一看,倒也不是外人。


    白秀莹,和她的娘家妈,徐玉兰。


    白秀莹今天也布置新房。


    新房不是陆家准备的,以小圆的职务级别,分房还得排着队。


    娘家妈给搞到的房子,还一路承包新房的布置。


    为了面子情儿,徐玉兰和白秀莹都邀请了一句沈丽君,跟着一起来选新房的东西。


    沈丽君明知道有娘家妈在,自己也插不上话,连房子都不是婆家准备的,她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


    况且,到时候现场谁付账,也是个学问。


    心里一掂量,干脆,推脱有事走不开,躲了,也算有自知之明。


    白秀莹本来,一定是要小圆随行,伺候在左右的,可今天一大早,他突然被外地换防的事儿紧急抽调,跟着堂哥一起走了,也是没有办法。


    白秀莹性子急,和娘家妈出门早,已经转了一大圈。


    远远的,白秀莹一看见林雪梅,脸色忍不住就是一僵。人走到跟前,昨天家宴刚吃了亏,别扭劲儿还没过来,实在装不出个笑脸,又是林雪梅,给两边主动做介绍:“妈,这是徐阿姨,秀莹的母亲。徐阿姨,这是我婆婆,唐文竹。”


    新结的亲家,双方还没见过,婚礼那天,唐文竹在国外,也没赶上。


    双方含笑打了招呼,徐玉兰先示个好:“久闻大名了,您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以前光能看您台上演出,以后好了,还能跟您同桌吃饭呢。”


    唐文竹打眼一看徐玉兰的神情气质,也是外头行走的能人,接住这句示好的橄榄枝:“那还不简单,改天我做几个菜,请您上门咱们喝一杯。”


    热热乎乎的寒暄几句过后,自然分开,各自张望挑选各自的东西。


    白秀莹眼光落在了那张红木双人床上。


    整个大厅内,这张床,摆在最中央,最好的位置,最亮的灯光。


    白秀莹先说了话:“就是它。”


    徐玉兰叹口气:“看来看去,还得是它。贵就贵一点吧,谁让我就你这一个闺女呢。”


    感慨完,徐玉兰到售货员面前:“带我付账吧。”


    售货员脸色为了难:“哟,刚卖出去了,人家已经付款了。”


    白秀莹脸色变了。


    唐文竹和林雪梅,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这张床边,唐文竹脸上笑眯眯,嗔了林雪梅一眼:“我把款付了。谁让你一个劲儿的推来推去,那就由不得你了。”


    白秀莹脸色又是一变。出来买一张床,她也要跟自己抢?


    而且,自己又没抢过她?


    第52章 双人床:人算不如天算 林有富成了陈世……


    徐玉兰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因为对林雪梅不知底细,贸然动了点手脚,结果认了栽,被敲了进口冰箱加彩电,加起来好几千块钱。


    现在因为一张床,又跟林雪梅撞在了一起?


    白秀莹当时就甩了脸色,冷着声音埋怨她妈:“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当时就说,喜欢就订下。你非得说,要再转一转。”


    徐玉兰没等说话,唐文竹接了话:“雪梅,我也得说你两句,你听到秀莹的话没?我说喜欢就订下,付款。你还说,想再转一转,有什么好转的?你看,人家秀莹母女俩,这不都替你转过了吗?”


    东西不东西的,是一回事,一听唐文竹这个针锋相对的劲儿,徐玉兰就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脸色,这背后肯定是有了故事。


    白秀莹在家宴上的那一出,思来想去,没敢对娘家妈诉苦,怕挨训。徐玉兰现在光靠猜,也闹不清楚这里头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恨。


    不过笨想想也知道,一个宅门里头过日子,婆媳妯娌,老一辈子,少一辈子,那根本就没有和睦亲热,相敬如宾的。明争暗斗,互相拆台,家家如此。


    这辈子的人没有仇,上一辈子的人还兴许有。


    闺女进陆家的门,毕竟没有几天,这唐文竹,八成就是跟沈丽君有过节,发泄到了晚辈身上。


    虽然暗恨沈丽君这个婆婆,不能给儿媳妇助力,光会惹麻烦,但眼下这场冲突,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争一时的风头,徐玉兰退了一步,露了个笑脸,圆下场面:“亲家说的对,当断则断,我得跟您学。”


    唐文竹一看徐玉兰的反应,比沈丽君段位高得多,是个能打交道的人,自己也收了锋芒:“叫我文竹就行,改天请您来聚,尝尝我的手艺。”


    两个做母亲的过了一招,因为徐玉兰的退让,这就算化干戈为玉帛,可白秀莹的脾气一时转不过来,阴着脸不说话。


    售货员一见白秀莹脸色不好,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及时上来打圆场:“现货就这一张,可咱们可以预定啊。您付款订货就是了,一个星期就能到货。”


    因为满意徐玉兰的表现,唐文竹也递过来橄榄枝,扬起一张明艳如花的笑脸:“对呀,秀莹,本来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好像是生抢了你心爱的东西一样。既然等几天就能到货,我也不至于背上什么心理负担。是吧?”


    白秀莹跟自己娘家妈肆意的发脾气,但跟刚认识的大伯母,还得要个外人面前的体面,虽然内心不情愿,也强撑了个笑脸:“可千万别这么说,大伯母,我再订一个就是了。”


    徐玉兰跟着售货员,去交了预定款,说好了一星期到货,母女俩转头就出了家俱厅,先去看看别的,别再跟林雪梅撞车碰面了。


    这一场从头到尾,林雪梅在旁听着,一直没说话。有这么个婆婆在,好像啥都全包,啥也用不着她本人往前冲了。


    只是这双人床吧。得,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她有十足的办法操作一番,把这双人床推出门去。


    反正床也不能现场搬走,等婆婆一转身,她悄悄的退掉,回头等她淡忘了这件事,再先斩后奏,把钱退给她,只说自己还是嫌太贵,也就混过去了。


    可是白秀莹母女突然出现,要争要抢,插这一杠子。


    这双人床不再是一张床,被上升了高度,涉及到了先来后到,原则性问题。


    被上价值到了是非对错,等于在聚光灯下放了大,这张双人床也就不再是一张床,算是推不出门去了。


    幸好,林雪梅不是个内耗的人,既来之则安之。


    婆婆这么舍得花钱宠自己,比白秀莹的亲妈还要慷慨大方,自己也睡个宽敞,大不了一半睡人,一半放东西,当个床头柜用。


    白秀莹出了家俱厅的门,一直拉长着脸。


    讲真,她也觉得大伯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大伯母先交的钱,得有个先来后到。


    再说也订了货,等几天的事。


    可她就是觉得不爽,她喜欢的东西,被别人先拿到了,从来就是不爽,总觉得是被人抢了。


    何况还是自己的敌人。还有喜欢的东西被宿敌抢了,更郁闷的事吗?


    还真有。


    这件事更大的不爽,最大的郁闷,是在于,自己的婆婆被人家的婆婆比下去不说,连自己的亲妈,都被敌人的婆婆比下去了。


    林雪梅的婆婆宠她,居然超过了自己的亲妈宠自己。


    白秀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亏待了。


    一路拉着脸,怄气,徐玉兰跟她说话,一声不吭,不搭理人。


    徐玉兰觉得窝火。


    闺女置办新房,本来该是喜气洋洋的事儿,带了这么大的气,也不是个吉利的事。


    好不容易白秀莹怄气沤够了,想说话了,想到哪里,就要说到哪里:“妈,你都比不上人家的婆婆。”


    徐玉兰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大早晨辛辛苦苦,跑到现在,结果就落了这么一句评语。


    虽然一直知道闺女刁蛮任性的脾气,还是气了个倒仰。


    但,谁让是自己生的,哭着伺候,也得伺候到完场,也冷了脸,教训闺女一番道理。


    “不带你这么比的。她那是婆媳刚见面,这林雪梅得了陆家老大的宠爱,婆婆就那一个儿子,自然得给她三分面子,她借这个机会,要了个贵重东西,那唐文竹还不得认了宰这一刀?”


    白秀莹听了她妈这一番剧情解说,把林雪梅婆媳说得勾心斗角,各怀心思,虽然结合昨晚家宴的种种,觉得解说不太贴合剧情,心里也舒服了许多,脸色和缓了下来。


    徐玉兰一见,闺女被说动,赶紧邀个功,诉个苦处委屈:“你心里想什么呢?


    婆媳关系,宰了一次,还能宰到下一次?能跟你亲妈我似的,什么好的不紧着你?大早晨跟着你跑到现在,我腰都疼了。”


    白秀莹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拿手搭住了她妈的肩膀,对她来说,这已经算是难能可贵,非常少见的低头哄人了。徐玉兰也开了个笑脸,拍拍她的脸颊。


    这么一缓和,白秀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她妈:“让你给舅舅打电话,你打了吗?”


    徐玉兰停顿一下,想起大早上起来,还没顾上这件事:“没有呢,这事儿,着急吗?”


    白秀莹白了她母亲一眼:“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堂哥那样铁石心肠的人,这么快都被她拿住了,你不觉得,替舅舅害怕吗?”


    徐玉兰把这个话,真的往心里去了去。


    那张床,可真是不小的一笔钱,连她给亲闺女往外掏,都兜了好几圈,才回来的。唐文竹这样的人,文工团的台柱子,平常也是眼高于顶的人,就算是给儿子面子认了这一刀宰,也未免太爽快了些,本可以找理由推托的。


    再想想过往的那次过节,陆家二老一门心思护着她的样子……越是看不透的,越有点让人不寒而栗的效果。


    难道这个林雪梅,真有蛊惑人心的邪门本事?


    徐玉兰回到家,真的当了一回事,赶紧一个电话就拨给了徐进。


    徐进在电话那边听着,一个劲儿的发笑:“二姐,你平常也外头办事,杀伐决断,不能等同于那些无知的糊涂妇女吧。她们小孩子家,都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凑到一起争个风头,老人面前争个宠,不很正常吗?跟我投资的事,有什么关系?”


    徐玉兰试图解释明白:“我也知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公报私仇的心思,我是想提醒你。这个丫头,刚进城没几天,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把陆家上上下下,哄的团团转,你不觉得有点邪门儿?”


    徐进不信那个邪:“你越说越玄乎了。人分千百种,脑子好使又有点野心的人,男女都有,也不分出身高低。你在外头管事儿这么多年,这样的女人你就没见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徐玉兰脑子里头过了一遍,那倒也不能说没有。外表漂亮甚至娇柔,实际上目标明确,手段精准,不论出身多低,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都很快。只是……


    徐玉兰在电话里再坚持一遍:“林雪梅和她们,真的不一样。”


    徐进也不明白,一向没有废话的姐姐,今天怎么啰嗦没完,还是耐心给她一个定心丸:“二姐您放心,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九尾狐狸精,她也祸害不着我。我那就是投一个干股,别的我什么都不管,大不了,就算给乡亲们作慰问了。”


    徐玉兰也觉得这件事说不明白了,泄了气:“我也不是担心她骗你的钱。她胆子再大,还能坑苏军长家?”


    徐进又听笑了,不用他说,他二姐自问自答,逻辑闭环了:“行,我答应你,和她打交道,我加上一万个小心,这回成了没?”


    徐玉兰稍微感到了安心,挂了电话。


    徐进本来把投资林雪梅的事情,都快忘在脑后了。


    原本他也是为了现场敲打苏文忠,拿林雪梅的项目做个演示,那点钱,那点事,不值得他往心里去。


    可二姐徐玉兰突然搞这么一下,大惊小怪,讲了好几件林雪梅的传奇事件,而且好像林雪梅素昧平生,平白无故,要害他一样。


    好奇心再弱的人,也扛不住这么一波故事性传奇性全都给你拉满的宣传推广手法。


    况且徐进,本来好奇心不弱,他本人就是艺高人胆大,锐意进取,对于各路能人异士,也都高看三分。


    翻出来陆家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就打过去,找林雪梅。


    林雪梅置办完一趟新家的家居,刚回到家,一杯茶还没喝完,徐进就来电话了。


    当时她就一个震惊。八十年代的创业者们,都这么锐意进取,这么心急吗?


    昨晚上,徐老太太刚打来电话,敲定了入股的事,今天大上午的,股东就要听汇报,催进度了?


    再一想,后来的徐进,能铤而走险,逼死发小苏文忠,也是性格有急功近利的那一面。


    今天这个电话,也算正常。


    幸亏对于项目下一步的流程,自己早有准备。林雪梅接起了电话,把项目创始人该汇报的进度,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徐进。


    徐进把本来没那么感兴趣的事情,听的额外仔细,听完,觉得听不出破绽,挑剔不出来不周详的地方。


    要说有问题,问题也很大。不太像个新手,倒好像有多少做事的经验似的。难道世界上真的有无师自通的天才这一回事?


    徐玉兰的电话,点燃了徐进对林雪梅这个项目创始人的兴趣,给林雪梅一个电话终了,徐进的兴趣进度条又往前拉了一步。


    挂了徐进的电话,林雪梅自我反思自我鞭策了一下,自己咸鱼归咸鱼,躺的也不能太平了。


    股东都行动起来了,自己也不能光顾着布置新房,该催老家那边的进度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项目总顾问林满堂接的电话。大伯林有贵用村支部大喇叭一广播,全村立马轰动起来。


    都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但也不敢信到底是真是假,这个大饼,是不是纸上画的。就算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启动,这个饼吊在前方,什么时候能吃到嘴。


    一朝就要吃到嘴,说拿了东西到林家去,就能换到现钱,这饼上的芝麻香味都闻见了,谁能不激动?男女老少,当时就有不少人挎着篮子,拎着筐,三三两两结着伴,笑语喧哗,往山上走。


    林满堂和林奶奶站在家门口看着,看着孙女凭本事要带着大伙挣钱,让大家前头看见了亮光,脸上带了笑,老两口子看的乐乐呵呵,满心欢喜。


    电话打到了三道沟村,消息自然也来到了四姑娘岭。


    宋桂枝本来在娘家一直硬扛,死扛,等着林有富登门,道歉认错,接她和林雪英,风风光光回去。她心里天天合计着怎么痛骂林有富一顿,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可是,一听村支部的大喇叭广播,通知大家上山采野果,拿出家里库存的好干货,交到隔壁三道沟村,收货具体事宜,找项目总监林有富联系。


    项目总监,林有富。


    林有富,原来被她骑在身下任意欺负,被她扇了巴掌也不敢还手的窝囊废,现在摇身一变,叫项目总监了。


    宋桂枝正在院子里抱柴禾,把大喇叭广播的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眩光,原有的世界忽然变了色。


    大哥宋金锁走到院外,一见妹妹站在院子里发愣,停住了脚步。


    宋金锁是宋家人里头,脑子最好使的一个,一听到广播,行动也快,约了宋银锁要去找村长聊聊,虽然村长说了不收他们家,但,全村都能吃上的一块肉,让他们干看着,那不得发疯?好歹要再试试,万一软磨硬泡就成了呢?


    一看那不争气的妹妹,还在院子里傻站着,宋金锁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句句话都应验了?你还不赶紧回去一趟,求求林有富。还在这傻站着,是等死吗?”


    被大哥劈头盖脸训斥了几句,宋桂枝反应过来,是不能傻站着了,抬起脚,一溜烟回了三道沟村。


    一进村,就有原来结过怨的邻居调侃她:“哟,回来了?回来当现成的老板娘了?”


    宋桂枝一路见到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冷言冷语,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越发有不好的预感,心跳得像擂鼓,一路直行,奔了家门。


    一进大门,见林有富已经在自家院里摆开了架势,大桌子,大秤砣,在桌边坐着,等人来送货。


    一见宋桂枝进院,倒是主动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一边说着话,人就往屋内走,宋桂枝跟在丈夫身后,见他脸色如常,且一见面,就把人往屋内领,可见老话说的真对,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没有隔夜仇。


    这么一想,心里就是一松,立马多了几分底气,进了屋,先搭个架子,往炕沿上一坐,对林有富冷了脸,开口就训斥:“这么长时间了不去接我,是不欠收拾了?”


    一看宋桂枝还是这么高姿态的盛气凌人,一点认错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林有富心里一冷,倒是也下了最后的决心,豁出去了。


    未来的生活像一条伸展到远方的路,铺满锦绣,相比之下,过去的生活就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泥坑。他刚脱离了这个泥坑,过了几天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呼吸到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没过够。


    可现在,这个泥坑又活生生的,又摆在了他眼前。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真当他是傻子吗?


    原本就已经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的话,就这样冲口而出:“别过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宋桂枝的脸色瞬间发了白。


    听到耳朵里,她才发现,她很怕这句话,一直在怕。


    一旦最害怕的事儿成了真事儿,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制服眼前这个男人,吓住他,按住他,于是冷笑一声:“反了你!不怕我二哥揍你一顿?”


    林有富反应很淡:“他不敢。”


    宋桂枝看不懂林有富的反应。


    以往,只要嘴上一吓唬,林有富基本上就软了,宋银锁是个愣头青的时候,就是打架手狠出了名,进过局子,十里八村的扬名立了万。


    她刚要继续吓唬,见林有富转开视线,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她跟着往外一看,不正是他哥来了吗?两个哥哥都来了。


    今天这林有富可真出息了,是长脾气了,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正好,哥哥来了,还不是一个。


    宋桂枝三步并做两步,蹿到院子里,拉住宋银锁的胳膊:“哥,林有富他说,要离婚,不要我了。”


    宋银锁一看,妹妹急赤白脸,说话声音都变了,当时就撸胳膊挽袖子要耍狠:“人在哪呢?”


    林有富从屋里迎出来:“大哥,二哥,进屋说几句话。”


    宋桂枝看着哥哥气势汹汹,跟林有富进了屋内,她愿意给林有富留点面子,没有跟进屋里,去看他的狼狈相。


    只胸有成竹等在院内,看着那大桌子,大秤砣,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自己坐在桌子边老板娘的位置。谁以往和她打过架,骂过架,谁也别想凑上前来挣这份钱。


    很快,两个哥哥,和林有富,一起从屋里出来了,三人面色都很平静。


    宋桂枝心里更松快了,看来用不着动手,林有富就服了。


    她松了一口气,就想往桌子边上一坐,坐到老板娘的位置。


    大哥宋金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桂枝,回家。”


    宋桂枝被阻拦住了动作,脑袋一下子懵了:“回什么家?这就是我家。”


    林有富一看,不能躲在大舅哥身后,该是自己说的话,还是得自己开口。


    左右躲不过这一遭,发昏当不了死,于是走向前去,硬了心肠:“桂枝,咱俩过不下去了。该怎么分,怎么分,我不会亏待你。”


    宋桂枝最怕听到的话,还是像炸雷一样劈在了头顶。


    她气的打着哆嗦,一把揪住林有富的领子,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林有富也没有躲,受了这一巴掌。


    接着宋桂枝身子一沉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嚎:“都来看看吧,林有富这个王八蛋,陈世美!自己得了好,不要老婆孩子了!”


    乡邻们三三两两的,来看热闹,手指比比划划,往林有富身上戳。


    林有富虽然脸上发烧,心中害怕,腿上打了哆嗦,却也知道得挺过去。


    早晚得过这一关。如果现在怕了,退缩了,三天两头,就会闹这么一次,永无宁日。


    虽然自觉下了天大的狠心,林有富终究还是个温吞性子,到这时候了,还在试图好说好商量:“桂枝,我们好离好散。这个家怎么分,可着你。以后我挣了钱,会继续给你拿钱,不会亏待你。”


    本来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补偿方案,但宋桂枝在自己的人生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只有她摆布别人,哪里受过别人的摆布?


    一见林有富正面说话了,她从地上弹跳起来,瞪起眼睛,喊的震天响:“你休想!你得了好,想把我甩开,你休想!”


    宋桂枝这么一哭一嚎,远处的没来,半条街以内的邻居,都从家门出来,围成一圈看了热闹。看到这儿,都觉得是林有富过分了。


    突然得了势,马上就要提出离婚,一天都不等,众乡邻觉得,太急不可耐,做人不地道。


    可,碍于林家的面子,和林有富即将掌握的项目总监收山货的权柄,虽然心里不赞成,话也不能说的太直白,只是七嘴八舌,说点和稀泥的话。


    “有富,夫妻没有隔夜仇,差不多得了。”


    “桂枝进门这么多年,熬到现在也不容易。”


    一听乡邻们嘴里的评价,都是随风倒,和稀泥,林有富对着宋桂枝点一点头:“行,我随你的心。”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林有富一转身,去院墙的墙根儿下,拿了一把砍柴的柴刀在手。


    众人都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这人啊,说变,能变得这么快?


    昨天看着还老实巴交,人人得而揉搓之,今天得了权势,就要抛妻弃子?


    抛妻弃子还不算,遭了阻拦,还要杀人?


    第53章 亲爹后妈的伸冤打脸大戏 军官丈夫深夜……


    本来宋桂枝的嗓门就大,格外招人,围观群众一看,林有富这样老实巴交的蔫巴人,居然动了柴刀,更加兴奋,扯开嗓门一喊:“快来看啊,林有富要杀人啦!”


    村子东头西头一听,这戏码,让人没法相信呢?谁杀人,林有富也不能杀人啊!


    这事儿能不亲眼看看吗?从东头到西头,群众放下手头的活计,出了家门,奔走相告,立马把林有富家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


    宋金锁一看,心里叫苦。


    刚才和林有富谈了一番话,他假意答应了林有富的离婚要求,心里另打着别的主意。


    原本这事儿要是没人知道,回头缓一口气,让妹妹先演一演戏,假装转一转性子,林有富没有吃过这种甜头,没准儿还能把人先哄回来,把日子重新过上,以后再说以后。


    现在倒好,妹妹撒泼这么一闹,左邻右舍不说,全村都惊动了,林有富先背上个抛妻弃子陈世美的名声,已经把脸都丢了个尽。


    鱼死网破之后,还能有什么顾忌?


    宋金锁一气之下,恨不得坐到地上,也哭一场。


    围观群众此时,高度关注着林有富手里拿着柴刀,心里一紧张,不由自主,就静了下来,只盯住了原本在撒泼哭嚎的宋桂枝。


    宋桂枝一见柴刀在林有富手中紧握,阳光一照,寒光闪闪,而林有富眼里,似乎也少见的闪了寒光,她心里一怯,嘴里立刻停止哭嚎,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宋银锁却不惧,反而往前踏了一步,伸出胳膊把妹妹往身后一挡:“林有富,你敢!”这么多人围观,对于他一个进过局子的人来说,那是再次逞英雄,扬名立万的机会。


    围观众人更加感兴趣,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起劲的往里看。


    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瞎起哄:“有富,上!不上不是男子汉!”


    也有心善的,怕真闹出人命来:“赶紧去找村长!把人拉开!”


    还有人观战之余出主意:“宋金锁!快,把有富的刀抢下来!”


    宋金锁正在彷徨无计,一听,对,只要不动刀,抡两下拳头,那没什么,于是,跃跃欲试,想空手夺白刃。


    谁知,不等宋金锁伸手,哐啷一声,林有富手里的刀,自己扔了出来。


    一扔扔到了宋桂枝的脚下。


    宋桂枝和宋银锁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围观群众一愣之后,却忍不住哄堂大笑。


    原本以为是一场大戏,结果是半台好戏,群众空等了空手夺白刃,结果等来的是林有富自己缴械投降。


    林有富这个人,白惹来半条街的热闹,这不还是个怂包软蛋吗?群众兴趣顿失,一些人打着哈欠,准备要散去。


    宋金锁眼里也燃起了希望之光。


    既然林有富自己就能退缩,那自己再给他施点压,让他一退再退,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大家重新看扁了林有富的时候,林有富突然嚎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声震全场,大伙儿只觉得耳朵被震,好像突然聋了一下,没听清他说了句什么。


    全场精神一震,停了脚步,重新向他看去。


    就见他头上爆了青筋,双眼通红,冲着宋桂枝,声嘶力竭喊了一句:“你杀了我!你敢不敢?你敢不敢杀了我?”


    围观群众一个没控制住,笑声又起。


    大家都觉得,林有富这个人,很难评。


    都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杀宋桂枝,结果谁也没想到,他是想让宋桂枝杀了他。


    这一招太过出人意外,打架经验丰富如宋桂枝,一时也接不住,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要是说动刀杀她,她可以撒泼。可他现在,让她杀他?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倒是真想试试。


    一见宋桂枝垂了头没敢接话,林有富吼出了下一句话:“要么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不能再跟你一个屋里过日子了!”


    一听这话,宋桂枝明白了,这死男人还是想离婚,眼珠一转,准备放声哭嚎,再勾起一波和稀泥的同情心,就能压过林有富这波拿刀动杖的阵势。


    谁知她刚起了个调,林有富一瞪眼珠,又吼了一嗓子:“给我闭嘴!”


    瞥一眼地上的柴刀,宋桂枝被震了回去。


    林有富头上爆着青筋,脸上挂着两行眼泪,对着院外看热闹的父老乡亲,开讲。


    “你们心里的话我都听见了。都说我林有富不是个人,刚要过好日子,就要扔了老婆孩子,说我陈世美,我不是个人。谁这么说,我都认,现在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也这么说自己,我陈世美,我不是个人!”


    “可你们想想,我林有富现在,要过上几天好日子了,是谁的本事?是我林有富自己挣来的吗?不是。我是个没本事的人,一辈子没出息,窝囊废。要过上的好日子,那是我闺女林雪梅,给我挣来的!”


    “我闺女心疼我,说我年龄大了,让我干个轻省的活儿,养个老。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用,对不起她,小的时候,我没能护住她。孩子从小的日子,一天天的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一说,父老乡亲都沉默了,垂了头。十四五岁时候的林雪梅,在寒冬腊月,穿着一双单鞋,被后妈赶出门,蹲在墙角哀声哭泣的样子,大家心里都历历在目。


    隔壁二婶子看着孩子可怜,把孩子领进自己家屋里,取了取暖,给了口热水,还被宋桂枝堵了门,一顿好骂。


    二婶子想到这儿,开了腔说话:“有富说的没错!我赞成!梅子现在出息大发了,换我,我也不乐意拿宋桂枝这么个玩意儿当妈孝敬。凭什么呀,冤大头吗?”


    这话是第一个人站出来,公开支持林有富。乍一听,也没毛病,但林有富敏锐捕捉到了里头的含糊其辞,赶紧把该说的说清楚:“二婶子,你帮我说话我很感激,可该说的话我得说清楚!这事儿纯粹是我憋屈得太久了,跟梅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梅子回门带礼物,给全家都扯布作了衣裳,没少她后妈一根线。可她生的那个白眼狼干了啥,结婚典礼上给梅子使绊子,宋桂枝是怎么做的,往死里护着她亲生的,别人生的,在她眼里,不叫人!”


    上次林奶奶和林雪英闹那一场,左邻右舍也都听明白了,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宋桂枝娘俩,真是,谁都不能沾她们。这叫啥?梅子不计较以前的事,请她们吃肉,她们可倒好,嘴里叼着肉,往梅子碗里下毒。”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逮住机会,就给人使坏,左邻右舍也被她们祸害!”


    “有富也是逼的没了路,也不能怪他。”


    “有富也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太老实,人善被人欺呀。”


    林有富听着,父老乡亲的口风转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使出了最后一道杀手锏。


    “父老乡亲们知道我的苦处,我谢谢你们!现在我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立下字据,我林有富一年挣多少钱,我给她宋桂枝拿过去一半,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给她。我只求她离了我跟前,让我过两天人过的日子!”


    “按理说,我给她宋桂枝,分不着这些钱,梅子没被她祸害死,逃了一条命出去,现在凭本事让大伙儿挣钱,谁都可以沾这个光,唯独她宋桂枝,不该沾到一分一厘!”


    林有富说着说着,眼含热泪,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围观群众都沉默了,觉得他说的真对。


    平静了片刻之后,林有富声音又昂扬起来:“可我愿意给她,我花这钱,是买我闺女以后的平安,我花这钱,是给我自己后半辈子赎个身。我前半辈子和她结了婚成了家,就算我是个奴隶卖了自己!可现在,我也有权利,拿钱赎回我自己!我这个岁数了,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可我愿意,花钱买回来几天舒心的日子!”


    “人啊,投生到这世上来,谁都就这一回!能当人,谁也不想当狗!我闺女,我亏待了她那么多年,可是闺女争气,给了我重新当人的机会!我再当不成人,我现在就去死,我也不想活了!”


    林有富这一番话说下来,声泪俱下,眼泪流成了河。


    多年淤积的憋屈苦水,一朝都吐露出来,他浑身都舒畅了。


    围观群众,这下全都无话可说。别的不说,离婚之后挣的钱,还愿意拿一半钱出来,这就十里八村,谁都没听说过。


    风向立马转了,和稀泥的那一帮道德帝,再也不敢吭声。


    再瞎帮腔,成了帮着宋桂枝这恶婆娘为虎作伥了。那是逼了林有富去死。


    宋金锁一直听着,默不作声,越听心越凉,越听越明白,事情无法挽回了。


    林有富,不愧为老支书的儿子,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会咬人的狗不叫。


    动真格的一咬人,直接就能把人咬个死。


    现在他能帮妹妹争取到的,也就是林有富刚才说的,离婚以后,还能按时给一笔钱了。


    于是他咬了牙,看向林有富:“这么多年,是非对错,再说也没有意思了。你说离婚之后按时给钱的事,当着众位乡亲,立个字据。”


    宋桂枝一听急了:“大哥,不能答应他呀!”


    宋银锁也帮腔:“不能便宜了这王八蛋!”


    宋金锁怕这俩糊涂蛋坏了事儿,赶紧拿话拦住宋桂枝:“你以为你不答应离婚,他就离不成?回头人家上法院一起诉,还能给你这么多钱?不制你个虐待罪?你这么多年打骂孩子,这村子谁不是证人?”


    一席话,吓得宋桂枝缩了头。


    围观群众在场外,帮着劝宋桂枝:“差不多就知足吧。还得说是老林家,家风好。换一户人家,能这么便宜了你?还给你拿钱?不揍你一顿,都便宜了你。”


    大桌子上有现成的纸和笔,宋金锁让林有富当场签了字据,这事儿,也就算是这样了。


    料想林有富,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当场答应的条件,不至于赖账。


    宋桂枝看着大哥手里的字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全身一软,坐在了地上。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胸有成竹,闹了这么一场下来,最害怕的事情成了真,她的家,真的散了。


    刚才为了辖制林有富,又哭又闹,中气十足,现在知道木已成舟,哭也哭不出来。


    林有富居高临下,扫视她一眼,转开了视线。


    以往,她从来看不起他,总觉得他像条狗。可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她就是路边的一条狗。


    宋金锁叹了口气,跟邻居接了个牛车,把妹妹架到了车上。东西,等他俩去扯离婚证那天,再来拉吧。


    林雪艳坐在家里,听到二叔这边闹得动静挺大,可还是忍了好奇心,没有出来看。


    自从嫁到王喜家之后,林雪艳跟奶奶家、二叔家,都少了来往。


    她也不像以往做姑娘那样,爱往大街上走动,看热闹凑热闹。做姑娘那时候,她算十里八村一枝花,聪明漂亮不说,还有一门城里军官的娃娃亲,给她抬着无限身价。


    可自从嫁了王喜,她总觉得,她已经成了别人看的热闹和笑话,心里自带了三分怯,没事就往屋里一躲。


    可刚才,村支部的大喇叭一广播,说堂妹林雪梅的项目正式启动,全村闹闹轰轰,都去山上采山货,林雪艳的心思没法不受到扰动。


    正内心不宁,隔壁的二丫兴致勃勃上门来,讲了一通她二叔林有富家刚发生的大戏。


    说是,她堂妹梅子搞的这个项目不要紧,钱还没见到,先把她爹和后妈搞离婚了,听的林雪艳心里一跳。接着就跳个没完了。


    二丫讲完八卦,被林雪艳打发走,不一会儿,王喜回来了。


    一看王喜身后背了个筐,林雪艳就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她必须要拦住他,不能让他往前凑。


    不是她心眼儿偏狭,而是,这件事有这件事的因果。


    前一世,王喜的发达就是从类似的一个项目开始的。


    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要想有翻身的一天,起步的那一步,是一个优秀的打工仔。


    前一世,家乡的山货生意,是一个离了婚的年轻女子做了大,女子叫汪蕊,也是有才有貌一枝花,本事相当不小。


    她先看上了王喜的聪明勤奋,踏实肯干,请他当了副手,后来,干脆看上了王喜这个人。


    本来王喜的样貌就出类拔萃,后来发达,有了轿车司机,有了社会地位,旁人一口一个王总的叫着,走到哪里,都是小姑娘们要拿眼偷看的对象。


    汪蕊对王喜动了真心,可王喜,始终忠贞于乡下的糟糠之妻,虽然那时候林雪梅已经一身的病,卧床不起,别说干农活干家务了,能伺候自己的一口饭,都要喘上半天的气,至于夫妻床第之事,那是提也不用提。


    那时候有多少好事者,等着看热闹。都觉得王喜正当壮年,有财有貌,这样的男人,没事还要偷偷腥,何况又有美女老板娘软磨硬泡,外有心怀不轨的小姑娘投怀送抱。


    可王喜,始终没有动心,硬是把个病骨支离、面目全非的糟糠妻子,彻夜抱在怀里,给她暖身子,一直到她死。


    这也是林雪艳,为什么下这么大的本钱,要把王喜抢过来。


    按说这一世,她不该有任何担忧,王喜是这么一个能扛住欲望煎熬的人。


    可,这一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收山货的生意,没等着汪蕊出马,居然被林雪梅抢了先。


    这倒好,王喜前一世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一个是白月光,重病的结发妻子林雪梅,一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红玫瑰,红颜知已汪蕊。


    这一世,两个位置上,好像坐了同一个人。


    前世早亡的病妻子,今生高嫁到城里,无病无痛,活蹦乱跳,来做山货生意了。


    林雪艳敢放王喜去碰这件事吗?


    她不敢。


    王喜上一世,就是从山货生意的管理开始练手。这一世如果还这么开始,早晚有一天,又会凑到林雪梅跟前去。


    就算是林雪梅成了贵妇人,不会理睬王喜,可,如果王喜整天围着前任转,眼里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那她林雪艳重生的这一辈子,不又白忙活了一场,帮人打理家务,生儿育女,结果,还是为堂妹做了嫁衣裳?


    想到此处,主意打定,也没心思绕弯子,直接就对王喜下了指令:“那山货生意,你不许碰。”


    王喜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两人没有瓜葛的时候,王喜也知道林雪艳此人性情不太好,有些过于的抓尖要强,明里暗里的欺负梅子,可总以为,到了大事上,这个人还会是明些事理的。


    毕竟是老支书的孙女,怎么也不至于太离谱吧。


    可没想到,两人被强行绑定之后,她一步一步的跌破他的底线,今天这是又上了新招,叫做无理取闹。


    王喜忍不了任何人无理取闹,冷了声音,反问一句:“凭什么?”


    林雪艳也并不纯粹是无理取闹,只是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她解释不清楚。


    被质问之下,也实在很难找得到别的理由:“你跟梅子原本……我心里不踏实。”


    王喜望着对方执拗的眼神,再次被震惊。


    就因为是梅子张罗的生意?人能够自私和不讲理到这个份上?


    见过最后一面,倾诉了真相之后,王喜已经斩断旧日的情丝,可,看林雪艳这个反应,自己的努力全都是白费?以后的日子几十年,这件事还能不能翻篇过去了?


    一眼瞟见林雪艳有些浮肿的脸,王喜本来冷下的心肠,忽地一软,还是好好商量,于是在林雪艳身边坐下:“我知道你有身子的人,心情不好,可这件事跟梅子搭不上边。收货的是有富二叔,后边有爷爷管账,从头到尾跟梅子没什么关系。”


    林雪艳不说话,因为王喜的话无可辩驳。


    可是她不能让她去。


    他一去,一看收货流程,货的好坏各个方面,脑子里就会转出来合理化建议,稍微明白事理的一听,就知道他适合参与经营管理。


    上一世,王喜和汪蕊,就是这么认识的,马上给汪蕊当了管事。


    林雪艳思来想去,这件事自己实在是不占理,只能打一打感情牌,外加苦情牌。


    她把头靠在王喜的肩上,手拉了他的手:“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这个人就是争强好胜小心眼,一想到这是梅子操办起来的事儿,我心里就不舒服。你也说了,我是有身子的人,就看这个份上,你就迁就我这一回。”


    林雪艳温言软语,说完偷偷抬起眼,见王喜神色虽无奈,但消去了刚才那股怒气,和缓下来。


    她的心神不宁一下子镇定下来,眼里掠过一丝得意。


    她的法子用对了。


    不能像被离婚的二婶宋桂枝那样,一味的在男人面前逞强撒泼。否则,连二叔林有富那样的软面团,都被逼的动了柴刀,何况是王喜这样的男人?


    能成事儿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心高气傲,吃软不吃硬,自己多动一些软刀子,准没错。


    王喜真的听了媳妇的话,背筐放回了仓库,也放下了采山货卖山货的念头。


    眼看着大门外热热闹闹,梅子张罗的生意一开张,就是红红火火,全村男女老少,有动身去采山货的,有去采完了去卖山货的,跟过节似的笑语喧天。


    而王喜,只能站一旁默默的看。


    偏还有好事的邻居招呼王喜:“喜子,一起上山采山货去!你前任老丈人,不对,现在是你二叔,那院子里都挤满了。”


    一听邻居拿往事调侃,王喜更郁闷,一转头出了村外。


    新婚那夜的古怪感觉又侵袭上了心头,好像被一个东西捆住了手脚,无形无色,却又挣脱不得。


    郁闷之中加快了脚步,转一个弯,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自行车掉了链子,急的满脸通红,正在四下张望。


    那女子一看迎面来个壮小伙子,也顾不上羞涩,主动出声求助:“大哥,能帮忙看看吗?”


    王喜大步赶过去,几下帮忙收拾好,也没好意思正眼看人,转头就想离去,女子又叫住了他:“你脸上蹭了油灰,擦一下吧。”


    王喜转回头,接了手帕,雪白的手帕蹭了油灰,不好意思地递了回去:“把你手帕弄脏了。”


    女子见眼前的小伙子虽然人高马大,但是人老实,都不拿正眼看她,也放下三分心,索性跟他打听起事儿来:“大哥我打听个事儿,你们村附近,山货多不多?”


    王喜一听,可真凑了巧,自己正是因为这件事郁闷,也多说了两句:“附近的山货很多的,现在已经有人在收了。”


    女子十分惊讶:“什么人,这么有眼光?”


    王喜心里泛上复杂的滋味,只能说:“我……我的姨妹。”


    女子更惊讶:“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姑娘?”


    王喜一听女子这话里头有文章,追问一句:“你也想做?”


    女子点点头,迟疑半晌。


    她想了很久的事,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干脆跟眼前之人多打听几句:“大哥,我们认识一下,我想多问你一些事情。”


    王喜点一下头:“我叫王喜,就是这村里人。”


    女子露一个微笑:“我叫汪蕊,从县城来的。”


    忙活了几天之后,林雪梅终于搬到了新房子里。


    好容易盼到陆恒外派,林雪梅白天忙完布置新房,忙完老家的项目,跟婆婆快快乐乐的聊完天,回到陆恒的卧室,终于可以独享一张床,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


    可,人的习惯就是这么怪,林雪梅上了陆恒那张床,没有找到预想中的踏实轻松自由,反而觉得,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像空了一个角。入睡反而更困难了些。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今天搬到新房子里,本来是寄希望于换个地方,能迅速提高睡眠质量。


    没想到,突然住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感觉更差了。


    关了灯,在婆婆送的贵价双人床上,翻腾了一会儿,除了空落落,她还有点无法驱除的恐惧害怕。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陆恒在,就好了……


    接着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军官丈夫好不容易走了剧情去了外地,她可以如愿过上咸鱼躺平的单身生活,为什么要盼他回来?


    还没等想明白,门口传来窸窣的声响,林雪梅立刻被吓了一跳。


    赶紧跳下床,拉开灯,瞪着门口。


    门从外面被打开,陆恒站在了门口。


    林雪梅一时不知所措,见陆恒的眼光扫向自己身上。自己低头一看,赶紧捂住胸口,浑身发了烫。


    都怪婆婆,送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漂亮蕾丝睡衣,自己一时好奇,穿了一件在了身上。


    第54章 一晌贪欢 剧情线真崩了


    林雪梅拿手捂住胸口,赶紧钻回被子里遮住身体,这才红着脸,结结巴巴,问一句:“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恒扫视她一眼,默不作声,眼眸带个异样的黑沉,看得林雪梅全身莫名的一麻。


    看着他默不作声,脱掉军装,换上行李箱里的睡衣,自顾自的去洗漱,硬是没敢追问一句。


    听着卫生间里的水流声,林雪梅脑子里飞快转动,试图捋明白,剧情线是从哪里开始崩坏的。


    起先引起她第一次怀疑的,是婆婆。


    在领证结婚前后,她做了数次的心理准备,准备好了要对付一个刁恶难缠的婆婆,结果一见唐文竹真人,美貌大气。对待自己更没话说,像亲妈对闺女。


    哪有一点刁恶婆婆的影子?反倒自己一颗心被她狠狠征服,成了她的小迷妹。


    在陆恒外派的这几天,她也在反复琢磨这件事。


    琢磨的结果是,可以解释得通。


    唐文竹这个人的性格,也着实是少见。你出糖,她也出糖,你出刀,她也拔刀,爱憎分明有性格的那股劲儿,其实说起来,还真的就跟《乱世佳人》的女主,有那么几分像。


    她回击沈丽君和白秀莹的无故挑衅,面对徐玉兰回击白秀莹的霸道小姐脾气,其实都带了十足的尖刺儿。


    这么一个人,碰上堂姐那样心机阴暗又自作聪明的做了儿媳,如何能忍得下容得下?二人脾气不对付,针尖儿对了麦芒,在一面之辞的描绘中,也就是刁恶婆婆。


    而说到陆恒妈宝,也可能就是一面之辞中,因为没有得到偏帮和袒护的泄愤之语。


    总而言之,所谓的刁恶婆婆和妈宝男,换一个立场视角,也都解释得通,能翻篇过去。可这军官丈夫深更半夜的,突然回来闯进了门,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这次外派之后,他再也没进过形婚妻子的房吗?


    林雪梅正在一头雾水中,一心一意地思考剧情线,陆恒洗澡回来,带着一身皂香,伸手就拉灭了灯,躺在了双人床的另一边。这张床,这间房,都是崭新的。当然是比小洋楼里他的单人卧房,宽敞舒适得多。


    不知道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因为白秀莹来争,这张双人床才进了这间屋子,不然的话,陆恒像这样突然进来了,怎么办?


    他俩谁睡地上?


    只能是她了。总不能让出差归来的老板,睡地上吧?


    林雪梅正在胡思乱想,身边的男人突然伸出臂膀,把她拉进了怀内。


    骤然落入男人火烫的怀抱,虽然一时有点突然,却也是熟悉的老戏码了,林雪梅丝毫没有紧张,反而内心深处,泛上来一股踏实的安全感。


    刚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下不害怕了。


    月光如薄纱,从窗子照进来,照在林雪梅的脸上,身边的男人,呼吸变了一下节奏。


    林雪梅一察觉到,就关切地问:“怎么,肚子又疼了?”


    男人没说话,皱了一下眉头。


    林雪梅腹诽一句,看着高大健壮,其实还是体虚,到了外地,又是水土不服。


    少不得,她受点累,又主动请缨:“我给你揉。”


    手刚伸出去,就被抓住,男人声音很沉:“不用揉。”


    林雪梅听着那声音带着低哑,更添加了几分担忧:“你……”


    质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舌被堵住。


    男人带着生涩和蛮横,唇舌覆盖了她的,呼吸交错,短短一瞬,便放开了她。


    月光下,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审视了她:“怎么样?还行吗?”


    就像婚礼那天晚上,问她,是不是怕他。


    林雪梅被这股认真严肃劲儿拷问,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认真回答:“……还行。”


    接下来,她一万次的后悔自己这个回答。


    男人公事公办似的严肃正经态度,害人不浅,她被带进沟里了。


    接下来的事,一点都由不得她了。


    对于男人来说,剪熬了这么多天,脱敏训练搞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允可,如同苏联红军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踏进柏林的城门。


    男人的眼眸,即使在月光下,也肉眼可见的立刻变得黑沉,深不见底。


    接着,林雪梅就被一阵风暴裹挟,卷到了台风的漩涡中心。


    漫天撒下的月光突然活了过来,聚成实体,变成一阵急流,一阵旋风,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清凉月光变得滚烫,变成一个熔炉,她是烤炉里的一只生涩的饼,在里头身不由己,被强行折叠,翻转,被火舌炙烤,汗水带着诱人的咸香,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在夜色中蒸腾成雾气,成为最佳的佐料。


    外部的炙烤引发了内里的热,这热过于陌生,让她产生了一丝恐惧,情不自禁想收缩自己,把自己缩回蚌壳之内,缩回昔日的安全和可控,可,反而被加紧了翻转,加快了热力速度,最终有一刻,失了控。


    如同终于熟透火候刚好的烧饼最终被撕开的一刻,瞬间爆发了包裹了许久的热量和甜香。


    香气,散满了一屋子。


    平息过后,林雪梅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酸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反而是陆恒,看上去好像精力更旺盛,鹰隼一样的眼睛,目光灼灼,借着月光,看着她。


    林雪梅实在扛不住他的眼神炙烤,羞涩地躲开眼。陆恒看着看着,好似意犹未尽的样子,伸出手指触摸着她的脸颊,借以平息着心坎上残余的那点痒意,自己也分不清是属于逗弄,还是属于怜惜的爱抚。


    仅仅是被抚弄了几下脸颊,林雪梅又觉得后背微微起了栗,想逃离这危险的境地,软声说道:“我想洗洗。”


    陆恒看出她浑身无力的样子,沉声说一句:“我带你去。”


    两个人的身高体型差,要到这时候,才看出来悬殊,他毫不费力地托了她的身子,将她放在了浴盆之内。


    细心调好了水温,他亲手帮她擦洗。


    可大手往她锁骨上一碰,林雪梅就吸了一口气,陆恒看到了密密交叠的痕迹,因为她皮肤本来就白,这痕迹格外触目惊心,陆恒心里闪过一丝内疚,自己实在是有点太狠了。


    他视线一错,见她歪在浴盆内,平日总是清凌凌的眼睛,好似一览无余,却又从不失控,此刻是另一番样子,明明没有沾水,此刻却湿漉漉,水淋淋,眼尾带了酡红,头发格外乌黑,窝在雪白颈窝内,像一朵刚经历风吹雨打的花。


    陆恒本来觉得已经饱了,可,多日的煎熬渴念,留下了深重而挥之不去的饿感,好似再多也不嫌多,连犹豫也没犹豫,迈开长腿,一步就踏进了那浴盆。


    林雪梅歪在盆内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水花激烈一响,吓得她一睁眼,就见男人英俊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她本能想逃,却已经来不及。


    水花迸溅,飞扬,又迸溅,又飞扬,中间有一忽儿,林雪梅把手扒住浴缸的边缘,试图往外逃,可是很快,这只手被一只大手牢牢控制住,一动也动不了。


    水花因此被引发了新的变化,一阵急雨,嘈嘈切切,不住地落在棕色的地板上。


    被擦干了,重新抱回到床上,极度的疲惫催生了几分懊恼,林雪梅忍不住踢身边的男人一脚,却被男人一把捏住了脚踝。


    林雪梅泄了气,忘了这男人是什么出身了,天天操练散打格斗,要打,也是打不过他。


    男人还觉得冤屈,一脸的困惑不解,捏着她脚踝不放:“是你说的,还行。”


    林雪梅更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还行就是指的某一点还行,不等于说一切都行吧?


    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况且,从头到尾完整体验了一遍,凭良心说话,一切都还行。


    但一想到莫名其妙崩坏的剧情线,还是生气,急切问一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男人察觉她气平了些,但也没完全平,还需要再哄一哄,便放松了那只小巧脚踝,把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一想到怀里的这个人,终于真正属于了自己,男人的语气,不自觉就带了餍足之后的松弛:“你在家等我,我就回来了。”


    这台词真令人无语,好像他又走错了片场,变成了古早偶像剧男主。


    林雪梅现在别说抬手,连抬一下眼都费劲,可还是诧异地一抬眼:“我什么时候说等你了?”


    “我跟你要回礼那天,你说等我回来。你忘了?”


    男人语气里,少见的带了懒洋洋的满足感,林雪梅却恨不得告诉他,自己是随口乱说敷衍他的。


    “分房那天,不是你坚持要这个一居室吗?要自己布置,等我回来,住现成的。”


    林雪梅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沉。这个误会有点大。选一居室,本来是为了把他关在门外的。布置的时候,压根儿也没考虑过他。


    男人黑暗中自说自话,不由得回忆起那个心动的早上,身边人像百合花一样,在晨光中,散发了诱人芬芳,却不自知,眼中暗色又是一闪。


    本来好好说着话,没想到他又把人箍紧,林雪梅剧烈一颤,忍不住发出一点声息,又赶紧控制了自己。


    陆恒更加的感到满意。眼前之人看起来柔弱如同花瓣,让人不忍触碰,好像很容易被碾碎,就像一株含羞草,一碰就要蜷缩躲避。


    但又复原力惊人,指尖轻捻之下,又像植物一样散发清甜汁液。


    陆恒克制了一声闷哼,说了句话:“这床,你选的?”


    林雪梅听着他声音喑哑,哑中带着炙热,这种时候还要说话,又是那么一个语气,意得意满之情藏都藏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溢,心里短暂感到懊恼之后,陷入了又一轮的迷朦昏沉。


    见她鼻尖带了汗,只是不说话,陆恒忽然很想听她说句话,给了一点威压。


    果然有效果,就听她声音发了颤:“轻些。”


    男人立刻放轻,但她声音的发颤,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男人一愣之下,瞬间明白了,轻和重,同样都是一种有效的力量。


    聪明敏锐的人,无论学什么,都容易上手,哪怕是第一次上手,也容易无师自通,女孩果然,很快就颤的不行了。


    第二天早上,晨光照在身上,有点迟。


    林雪梅好不容易睁开眼,浑身的酸痛。屋内一片雾气,罂粟花味道的迷蒙雾气,散满了一屋子。


    腰还被人紧紧的箍着,她的后背贴在男人铁硬胸肌上,昨晚之事骤然跳跃到了眼前,她赶紧翻一个身。


    正好撞上男人的视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眼神清明,面色冷肃,如高山雪。


    林雪梅松一口气,心说,生活终于恢复正常了。


    可陆恒一垂下眼,视线就毫不客气,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还不忘赞一句:“衣服好看,今晚还穿它。”


    眼看他眼神又发了暗,手又要随着视线落处走,林雪梅拿手一推,果断挡开了他。


    听他的意思,倒好像是自己蓄谋已久,特意为他穿的。


    真是阴差阳错,有口难辩。


    昨晚第一次睡新屋子,宽敞又明亮,心情一好,便穿上了婆婆给的好莱坞式华丽复古风睡衣,想要完完整整做一个少女的公主梦。谁想到,男人会深更半夜,闯进门来?


    眼看着太阳往上升了一格,不能再赖床了,林雪梅推开陆恒的胳膊:“早饭怎么吃?”


    原本她要自己做面包煎蛋的,这突然多了个人,还得征求他的意见。


    “食堂有早餐。”陆恒好像还在恋床,意犹未尽,不想动。


    林雪梅不想管他,起身一迈步,哎呀一声,又坐回了床上。


    陆恒神色紧张,撑起半个身子:“疼?”


    林雪梅摇摇头:“就是……发酸。”


    陆恒迅速坐起身,利落穿上衣服:“我去买。”


    看着陆恒迈开长腿,高大背影消失在门口,林雪梅哎呀一声,重新倒在床上,她的脑子和身子,都需要继续休养生息一会儿。


    等男人又返回来,摆好了饭桌,林雪梅才扶着墙走出卧室,男人一看她眼下的黑圈,在晨光下一看,实在有点不像话,心里内疚劲儿一上来,大步过去要搀扶。


    林雪梅又羞又气,锤打他几下,男人失了主张,干脆使个蛮劲,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既然挣扎不过,干脆躺平享受,林雪梅心态一调整,任由高大健壮、凛凛威仪的男人,把自己公主抱了一路,放在餐椅上,坐了稳稳当当。


    又冷眼看着,这军区大院的男神,众千金攀折不到的高岭之花,给自己盛了粥,夹了点心小菜。


    就差喂到嘴里了。


    果然,生活还是处处有奇迹,陆营长自己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林雪梅心情一好,立刻觉出了饿,眼前的肉包子看着格外的油汪汪,豆浆冒着新鲜诱人的芳香。


    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开吃。


    一口气吃掉了两个肉包子,才有闲心往陆恒面前瞟了一眼。见他面前,点心堆成了小山,心里有点奇怪,在小洋楼的时候,好像没见他这么吃。


    忍不住就问一句:“今天吃这么多?”


    陆恒只顾吃,没抬头,如实回答:“昨晚消耗有点大。”


    林雪梅立刻觉出了危险,这个话题不能再碰。


    赶紧切到关键问题上。剧情线到底是怎么崩坏的。


    还是沉了一下气,才有勇气开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一个长期的换防吗?”


    林雪梅这会儿脑子恢复清醒了,直接问重点,不能任由他在偶像剧台词里打转。


    只是一开口,声音怎么这么哑,吓了自己一跳。


    听着原本的清甜嗓音,今早平添了一丝喑哑,陆恒也忍不住从点心堆里抬起头来,打量一眼。


    见她无事,才认真回答问题:“我推掉了这次长期的换防,换给了别人。”


    林雪梅目瞪口呆:“为什么?”


    陆恒轻描淡写:“这还有为什么?我结婚成家了,不能扔下老婆一个人过日子。”


    林雪梅继续目瞪口呆。


    剧情里说好的,以军营为家呢?


    还有,相亲那天说好的,不让人管着他呢?两个人说好的,谁也不管谁呢?


    她用手托了头。


    可算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怨偶,婚后互相埋怨、互相憎恨了。


    合着婚前说好了的事,随随便便,都可以不算数。


    不管怎么说,总算把关键信息,问明白了。


    规划得好好的形婚,就这样变成了事实婚姻。


    她咸鱼躺平、婚内单身的美好蓝图,刚挂在墙上还没等热乎,就要被替换成一张结婚标准照。


    怎么办?


    要不然,她单方面提出离婚?现在,立刻,马上?


    可,听陆恒刚才这句话,他这么突然大幅度地改变了职业计划,完全是为了她,为了对婚姻和老婆负责。


    这么有高度责任感的一个男人,和他其他方面的行事态度,完全一致。结果,她反倒因此把他扔了,这样好吗?


    会不会造成他信仰崩塌,三观尽毁,从此心灰意冷?


    还没等徐进下手害死苏文忠,提前出现个前妻,害得陆营长英雄难过美人关,看破了红尘?


    再说,昨晚刚……今天一早就提出离婚散伙,这是不是,叫做始乱终弃?这样一来,她和那些渣男有什么区别?


    马上离婚的方案,好像行不通。


    林雪梅悄悄吸了口气,按照以往做项目经理的习惯,无论项目中途崩坏成什么样,先冷静下来,盘一轮利弊得失。


    林雪梅一边吃着喷香的包子豆浆,一边内心默默盘点,一项一项的,加分减分。


    先评一个最难评的项。


    经过昨夜的风雨洗礼,林雪梅对于男女之情,倒是有了新的心得体会。


    如果有机会跟穿来之前的追星搭子聊一聊,她会发自肺腑地说一句,男人,还是真的好。


    把二次元男神和自己关在同一间屋内,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幻想为什么香了。


    这个减分项,翻转了,成了加分项。


    加分项,还包括但不限于,陆天野乔远香,唐文竹。


    本来觉得被离婚的时候,要离开这慈爱的爷爷奶奶,刚认下的美妈,会非常舍不得,大哭一场。


    可现在剧情线这么一崩,好像也不一定非要走到离婚那一步,可以继续抓住几个亲人不放。


    要不然,先凑合着跟陆恒过一过,试几天?


    发现势头不对再离婚。至少,先找到一个不那么伤人的契机和借口。


    林雪梅吃完了一盘包子,也打定了主意,对着陆恒,补偿性的一笑:“调回来了?回来就好。”


    陆恒点一下头,收敛了神色,继续吃饭。


    他说完自己调防回来的原因,就见林雪梅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倒好像自己跟她一起过日子,是突然给她增了什么难题,什么额外的负担。


    最后这一下微笑,虽然甜美好看,可明显带了敷衍。


    女人心,海底针。老话说的,真是不假。


    做了真正夫妻,解决了个人问题,只是第一步。


    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路漫漫其修远兮。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陆恒虽然探测不透林雪梅的心思,有三分懊恼,但看着她一张精致小脸映着晨光,想起她昨晚面颊上的酡红,忍不住就心坎一痒,多一句话:“吃这么多,看来你的消耗也不小。”


    林雪梅是新嫁娘,哪扛得住这个,脸色一下飞红到耳根,狠狠瞪他一眼,回身就去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


    夫妻俩双双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周团长的爱人,王姐。


    王姐一见金童玉女似的两人,热情打招呼:“哟,小陆,小林,搬过来了?”


    陆恒点头,林雪梅微笑,刚要擦身而过。


    王姐转回身来:“我忽然想起个事儿。小陆,你们那屋,往我那屋漏水呀。昨晚上,往下滴了。”


    林雪梅一听就明白了,拿眼瞟了陆恒一下。


    恰好陆恒也拿眼瞟向了她,内心一个无语。


    在屋里,她害羞成那个样子,本以为她就算脸上不飞红,至少也得慌乱一下。


    可眼前这姑娘,脸色纹丝不动,一张精致面孔仍旧端庄如同百合花。


    林雪梅也在腹诽昨夜刚成升任成事实丈夫的丈夫。


    眼神清明,神色淡漠,泠泠如山间雪,就好像说的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夫妻俩内心都是一个感叹。


    人啊,关起门来,和站在屋外,真的是,反差太大了。


    第55章 打脸新同事 新科室报到的第一天


    结个婚,林雪梅足足忙活了十来天,一上班,来到新的科室报到。


    一起来报到的护士里,有一个长挑身材瓜子脸,大家互相报姓名的时候,互通姓名,一听她叫林雪梅,那瓜子脸的眼神,似乎带了一份尖锐。


    林雪梅立刻留意上了,瓜子脸叫赵欢。


    头一天来,新人先熟悉情况,内科,顾名思义,包罗万象的科室,感冒发烧,头痛脑热,病人自己说不清咋回事的,就先来内科,让医生开点药,打个退烧针什么的,所以,内科的护士是最忙的,需要的人手最多。


    另外,这个活儿的含金量也不高,比较适合新人,不像外科手术科室的护士,分秒必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这一期的培训班,有一半,来了内科。


    开完报名的小会,头一天来报到的新人,三三两两结伙,把内科的几个诊室先走一下,里里外外看一遍,等着分配岗位。


    林雪梅跟培训班一个说的上话的,叫何玲,并肩随着大流往前走,先打听一下底细:“那个叫赵欢的,不是咱培训班上的吧,以前没见过呢。”


    何玲语气肯定:“是咱班上的,只不过你进来的时候,她刚好生病请假了。”


    林雪梅没再问,心里有了几分数。这样的人也能毕业,要么就是有点真本事,要么就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能浑水摸鱼。


    等走完了科室,内科护士长给新来的护士开会的时候,逐个的通报了每个人在培训班的入学日期、考勤,讲明白了奖励惩罚制度。


    一散会,看护士长走到了门口,那赵欢就跟身边的人嘀咕了一句:“晚来了那么长时间的人都能毕业,来头不小啊。”


    说是嘀咕,声音相当不小,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报名晚,入学晚,这个事儿是有点儿特殊。


    一时眼光都落在林雪梅身上。


    林雪梅没等说话,何玲听不下去了。


    脸还是冲着林雪梅,说话声音却大,务必让全屋子都听得见:“雪梅,请病假那么久的人也毕业了,要不咱们猜猜,这样的人是怎么个来头?”


    赵欢也是一个没想到,正主没说话,能有人冲出来,替人打头阵,刚想讽刺抢白两句,抬头一看是何玲,直接哑火,没再说话。


    但事情,可还没有完。


    内科总护士长鲁姐,已经走到门口,眼看就要出门,听了屋里两句是非,人没走,又折回来了。


    屋里开会的,不只是培训班刚来的新护士,还有准备带徒弟的几个老护士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鲁姐,互相交换个眼神,鲁姐,今天是怎么了?


    护士这帮人,都是年轻小姑娘,牙尖嘴利爱攀比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没事儿在一起口角几句,打个嘴仗,比喝白开水都日常。


    甚至比这更严重级别的冲突,有时候说着说着,上了劲儿,撕打动了手,也不归鲁姐这个级别的领导管,中间还有组长管着,出来压几句也就完事了。


    今天这事儿很寻常,可鲁姐的反应比较反常,几个老护士都感了兴趣,看鲁姐要干什么。


    就见鲁姐又坐回刚才给大家开会的位置,脸上一个淡笑,把刚才培训班毕业生的名册都拿了出来。


    大家都目光各异,都望了她,鲁姐正了正神色,开口说话。


    “方才开会,我有个该公布的没有公布,我本来是想着,既然毕业了,培训班的事情,就算翻篇。大家都来到这儿,就是个新的起点,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以后谁更努力,更踏实,更勤奋,就能得到病人的信任,得到同事的敬重。”


    鲁姐说完这番话,拿眼扫视了众人,众人都深深点了头。


    这是鲁姐带内科护士团队的一贯理念,人家自己也是以身作则,从基层护士做起来的,谁也没有话说。


    想起刚才的事,鲁姐语气里带了恨铁不成钢:“可是有人非要比过去的事,要比一比,能毕业的人,是什么来头。行,那咱们就比,我给你们念一遍毕业的分数。”


    鲁姐把培训班新来的几个护士毕业成绩,原原本本念了一遍,林雪梅成绩最高,赵欢成绩最低。


    林雪梅微笑一下,不出所料。


    众人的脸上都笑眯眯,打量两人的神色。有现成的热闹和笑话可看,谁不看?


    一个入学晚,一个病假多,都毕业了,只不过一个是本事过硬的学霸,一个是勉强进门的学渣。


    看完林雪梅,再看赵欢。


    林雪梅面色如常,没看出任何胜利的得意,炫耀之色。


    赵欢垂了头。没扛住众人火辣辣的直白目光。


    众人看着赵欢,替她心情复杂。


    今天是第一天报到,护士长鲁姐一片好心,本来想保护的就是她这样的学渣。希望老同事对新同事的第一印象,不要有分别心,大家同一起点,各自努力。


    都怪这个人的性格太过抓尖儿。想通过霸凌一个人,在新的环境露个脸,给自己立个威。结果弄巧成拙,被领导当众打了脸,揭了短。


    也怪不得别人,这第一印象坐到这儿,以后也难改。以后不论她干哪一块儿活,人都会带着过去的成绩审视她,怀疑她的业务能力。


    鲁姐看到了大家无声的立场,赵欢也被挫折了气焰,以后,她应该不敢当众再搞这一套。


    但觉得,还不够。


    大家正等着鲁姐说散会,鲁姐又冷笑一声:“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多说两句,咱们这一批新人,是军烈属内部招工,谁没有来头?都有。最有来头的,是赵欢,她姑父是师长,来头大不大?来头不够大的,是林雪梅,她丈夫是个营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赵欢为什么张嘴就要提来头不来头的话。


    敢情她自己是觉得,她是这批新人里头最有来头的人,霸凌一个软柿子还不算,同时还要炫耀,晒出自己的优势。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都打醒了精神。本来还当成与自己无关的热闹看,这下不行了。


    原本以为她就是想霸凌个好欺负的,在新人当中称王称霸一下,没想到,她的心不在此,时间一长,这是要霸凌全体的心思。自诩后台够硬的人,姿态时时的高人一等,时间一长,她还能顾忌新老吗?


    抵制赵欢,人人有责。可千万对她提高防备,敬而远之,别给她机会霸凌自己。


    几个老护士,脸色微妙。领导把话说到这份上,赵欢这个跟头栽的大了,从此一定会被孤立,性格又不好,后台又硬,谁敢接近她?那不是自找苦吃?


    赵欢本来刚缓过一口气来,想抬一下头。一听这番更厉害的话,劈头盖脸的抽到脸上,算了还是别抬头了,又垂了头,灰白了脸色。


    鲁姐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劲儿一上来,今天有点说不够:“比来头有什么用?有来头能顶成绩吗?就能服务好病人吗?还不是得靠个人踏踏实实的努力,每天坚持不懈的付出?”


    大家一听,确实是。


    赵欢那句话,还真不是一般护士小姑娘比吃比穿比找对象的事儿,那是寻常的攀比口角之争。赵欢说的,涉及行业责任心,职业理念,涉及到大是大非,三观的大问题。


    几个机灵人,一看鲁姐说完话在歇口气,正是可以插话的空档,赶紧出声表示赞同。


    “还得说是人家鲁姐!要不是咱内科的总护士长,站得高,看得远啊!”


    “这叫什么,这叫弘扬正气!把不正之风的苗头,给她扼杀在摇篮之内。”


    “对!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小事,这是大是大非,原则问题。”


    几个踏实肯干、默默无闻的老实人,反应更大。


    她们听着听着,热血上涌,觉得自己的辛苦和不易,总算被人看见和理解了,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几下掌声,迅速带动了全场的掌声。


    这一句句的议论,一连串的掌声,都像一个个的巴掌,扇向了赵欢。


    她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一万个懊悔,后悔得想抽自己的嘴巴,后悔得想把那句话吃回去。


    可是,说什么也是晚了。来科室报到头一天,就被领导当众抓了错,当了坏典型。


    林雪梅微笑,真是一场好的思想教育课。鲁姐这人,水平真高。


    鲁姐一见大家反响这么热烈,自己没有白生这场气,也和缓了脸色,又补充了几句话。


    “林雪梅这个同志,在培训班,我带过她。刚才有个别同志有质疑,她是什么来头,来头大不大?我坦白告诉大家,你们至少都是城里孩子,可林雪梅同志,刚从乡下来,她的爷爷从战场下来,直接回了农村,投入农村建设。这样的老革命,一生都在奉献,你们说,值得不值得尊敬?”


    这还用问?大家异口同声说值得尊敬。


    “林雪梅入学时间是短,我最初也有顾虑,怕她学不会,结果呢,林同志用毕业成绩,给自己做了证明。我负责任的说一句,她是我带过的学生当中,最肯努力,学东西最快的。”


    几个老护士听到这儿,才彻底明白过来。


    鲁护士长一直对于护士纠纷万事不管,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拿出自己宝贵的时间,给一帮新人越级开了一堂思想教育会。


    她们几个也都带过新人,知道这种心情。对于最初不看好的人,最终能成为得意弟子,内心反而更加会有一份偏爱之情。


    都忍不住用眼角,又夹了赵欢一眼。不想幸灾乐祸看人笑话,也架不住赵欢的这一出戏,笑话实在太大。


    新人初来乍到,想玩点花活儿,霸凌个新人立个威,以为挑了个软柿子捏。也说不定,事先知道林雪梅乡下出身,以为她最好捏。结果,踢到个铁板。


    惹了大领导心目中的得意弟子。大领导不顾自己宝贵的时间成本,亲自冲上来打脸了。


    鲁护士长一看,那赵欢脸色紫涨,垂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差不多得了。


    既然当着全体新人的面,挑明了自己对林雪梅的期望,自然得对此事有个交代,于是点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组长:“刘香,林雪梅,我交给你来带,有问题吗?”


    刘香心里吸了口凉气。好大个压力,领导看好的人,自己该怎么对待好?


    但随即挺了挺胸,迎难而上。压力同时也是机会,领导的得意弟子能交给自己,这不是一份很大的信任吗?


    再瞟一眼同场的几个老护士,眼神都不对了,刘香扬起了笑脸:“行,没问题。”


    鲁护士长又瞟一眼头要垂到地面的赵欢:“林雪梅虽然是我看好的学生,但是为了防止人说我偏心,赵欢,我也交给你。”


    刘香这回发自内心,吸了口凉气。这么个刺儿头,又没本事,后台又硬,活脱脱是个烫手山芋啊!


    这样的人,谁愿意接?这可怎么弄?


    另外几个老护士一听赵欢同时被塞给了刘香,顿时又和缓了脸色。


    领导就是领导,这鲁护士长,做事水平就是高。就问你们,天下哪有白吃的甜头?


    天下没有白吃的甜头。这个道理,刘香也很快划算过来,又扬起一个笑脸:“鲁姐放心,人交给我,我全力以赴。”


    刘香也想明白了,带这样的后进分子,虽然闹心,但是压力也约等于无。谁也不会指望这样的人出息。不出息,那是她自己不争气,还能怪师傅吗?


    鲁护士长最后扫视了全场:“别的新来的同志,跟你们几个组长,怎么分配,你们自由选择,出现冲突的时候,找刘香协调。”


    领导拿着文件,又出了一次门,这回大伙都吃了教训,看着她走远了,才敢说话。


    几个来带徒弟的老护士,交换了一个表达内心震撼的眼神,作为今天的总结。


    以前的新人见面会结束就结束,分配徒弟的环节,鲁护士长从来也没有参与过。今天的场面出人意料,都是因为新来的这个林雪梅。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雪梅跟何玲坐一起,互相吃对方碗里的菜,林雪梅把自己那份排骨炖豆角,里头的排骨,一块儿接一块儿,送到何玲的饭盒里。


    何玲一看,有一大半进了自己的碗,顿时感觉不好意思:“你这是全食堂最贵的菜,怎么都折腾到我碗里了?”


    林雪梅带一个自嘲的笑意,坦诚相告:“我吃多了。早上肉包子吃了好几个,你当替我完成任务了。”


    何玲一听,不是从对方牙缝里省出来的,卸下了心理负担,尝了一块儿排骨,今天食堂炖的格外香。


    心情一好,顺着林雪梅的话题夸一句:“你丈夫对你这么好。大早上的,就让你花这么多钱,买肉包子吃。”


    林雪梅想说,还不止,他还亲自跑来买的,可惜,他那是为他自己,一晚上消耗太大了。


    话到嘴边,转了回去。这样的话,四十年后的未婚女青年可以随便说,八十年代的未婚女青年,却一个字也听不得。


    何玲看出她神色中带了不以为然,一边啃着香香的排骨,一边认真强调:“真的,这男人可以。一顿肉包子顶一顿中午饭的钱了。要是嫁了个抠搜的,保准让你喝小米稀饭,就咸菜条。”


    何玲跟林雪梅在培训班的时候,只是觉得合眼缘,一聊还挺聊得来,实际打的交道并不多,并不知道她嫁了谁,今天因为分到了同一个科室,格外多说了几句话,林雪梅也没想到,她能二话不说,出头帮自己。


    心里有一份感激,便出言感谢一句:“今天的事,多谢你,帮我出头说话。”


    她不说,何玲心里也有数,今天中午这排骨是答谢礼,但林雪梅又不把答谢的意思露在浮面上,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实在让人舒服,如沐春风。


    再联想到这个女孩子是乡下来的,真是天赋型选手,心里更油然而生几分欣赏和亲近之意。


    于是,何玲也坦诚相告:“我也不是纯粹帮你。她刚来培训班的时候就想以势压人,和我抢座位,没抢过,被我在人前给她好大一顿没脸,那时候我们俩就结仇了。”


    林雪梅看着何玲的圆脸圆眼睛,听她说话这么坦诚,不妨深交一下:“改天请你去我家,做饭给你吃。”


    第一天入科室报到,就交到了朋友,何玲也高兴,爽快答应下来:“行。一定去。”


    下班的时候,内科的一帮护士换下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衣装,结了伴,花红柳绿的往外走,还没等走到楼门口,远远的,大家一齐看见门外,有个年轻军官在等人,样貌气质实在太出众,本来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全体静场了一瞬,都看呆了。


    军官制服本身就板正又威武,任是谁穿在身上,都能凭空增添三分帅气。但这个人,真的不一样。


    超于常人的高大威武,通身上下完美线条,还有那股逼人的压迫感,就是离了老远的距离,也是存在感,晃了人的眼。


    当时就有性格大胆的夸张惊叹加好奇:“这是谁呀?”


    有人认了出来:“这不陆恒吗?英模布告板上有他哎。”


    接着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热烈开始。


    “平时见不着这个人啊,从来不露面的。”


    “那是人家有正事儿,要不年纪轻轻,能当营长吗?”


    “那他今天站在这儿干嘛?”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以前谁给他介绍对象都不好使,连见都不见,突然就结婚了,闪婚。不知道找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大家好奇心全被吊起来,林雪梅听的尴尬症都犯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出了门口,眼光不好意思太直白,但是还没看够,偷偷瞟过去。


    就见他,往她们中间,踏出了一步。


    众姑娘都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


    这么神气的男人。是来找她们中间的一个?


    陆恒停在了林雪梅的面前,眼神看向她,原本鹰隼一样锐利而淡漠的眼神,瞬间带了点热度。


    众人的心情,瞬间经历了波峰浪谷,大起大落。


    鲁护士长也真是的,只说林雪梅嫁了个营长。可没有说是陆恒陆营长。


    陆营长,和其他的营长,那能是一个概念?那都不是一个物种。


    嫉妒羡慕,难以置信,种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思,都落在眼神里。


    何玲也是服气了。真没见过林雪梅这样的女人。


    一般的女人嫁了人,别说陆恒这样男神级的,就是再差上十个级别的,但凡这男人有一点可取之处,跟自己的同事好友闲聊的时候,没有不挂在嘴上,品味个没完没了的。


    何玲见林雪梅虽然是新婚,却对新婚丈夫只字不提,以为她嫁的人,实在一无可取,实在上不得台面。亏得她还费尽心思,替她圆了一下场面,逮住请她早餐吃几个肉包子的事 ,夸了半天。


    现在这么一看,那是几个肉包子的事儿吗?


    何玲一边心里埋怨林雪梅嘴太严,瞒得太死,一边无意中,转了一下视线。


    转这一下眼睛,吓了一跳。


    就见赵欢正盯着陆恒和林雪梅看,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妒恨不甘,眼睛都红了。


    何玲瞬间明白了,上午那一场打脸大戏,其实另有因果。


    都以为赵欢只是想霸凌新人,挑个软柿子捏,才挑中了乡下来的林雪梅,其实只是表象。


    这背后,是情仇。


    何玲立刻打醒了精神。


    这个赵欢如果是想霸凌新人,今天过后,她就不敢再碰林雪梅。可如果是情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红了眼睛的赵欢,何玲的心里,责任感使命感,油然而生。她要保护刚交上的朋友。


    陆恒跟林雪梅肩并肩,离开楼门口,众人的眼神依依,还没看够。


    不得不承认,这一群花红柳绿之中,论样貌气质,唯一够得上跟陆恒站在一起的,还就是乡下来的这个姑娘。


    林雪梅回了一下头,寻找赵欢的踪迹。


    赵欢脚移开了脚步,在跟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林雪梅深深的看一眼,医生也不是生人。


    是陆恒的长官夫人之一,师长的爱人,那个赵姐,看房子那天,在走廊有一面之缘。


    林雪梅猜对了。鲁护士长一说赵欢的姑父是个师长,她就猜到了。


    还剩下一个问题,赵姐,是哪一个科室的呢?


    第56章 大佬生涯,即将启航 意外掉落大礼包……


    正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柔和金晖如同一层轻纱,笼罩住了身边的男人。


    那一层金色的光晕,越发衬托出他近乎完美的脸部线条。


    林雪梅瞟上一眼,没说话。


    算了,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如果是昨天以前,还可以埋怨一下陆恒的桃花太多,她走到哪里,都是无辜之人招来飞箭。


    可现在,吃也吃了,得认账,得买单。


    陆恒也看她一眼:“接你回奶奶家吃饭。”


    林雪梅刚平复了心绪,又被他一句话惹的炸了毛,瞪他一眼:“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陆恒认真看一眼,眼下的黑圈,都过了一天的时间,看上去还是有点明显,自己,也的确是过了分点。


    林雪梅一看他不说话,心里更加没底:“要不,我不去了?”


    陆恒敛了神色:“你要是不去,她们更会乱猜,觉得你连动都动不了。”


    “有道理,我必须去。”林雪梅看了陆恒一眼,眼神里带了佩服。


    行。这话,够狠。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一句话就能戳中人的软肋,让人乖乖跟着他走。


    林雪梅二话没有,跟在陆恒身边,上了小刘的车。


    一上车,倒是有个意外。


    后座摆了整整一套化妆品,化个日常上班遮瑕妆,足够用了,样样俱全。


    林雪梅带点惊喜之色,看向身边的男人:“你……”


    男人脸色很淡:“我让小刘去百货大楼找了王姐,王姐给你挑的,看合不合用。”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能想到,自己这时候急需的就是一套化妆品,需要遮住过度消耗的憔悴脸色。


    林雪梅手上不停,风风火火,赶紧往脸上抹,等到快下车的时候,照镜子一看,还比较满意。


    那股子吓人的憔悴之色,至少遮住了七八分。


    可是一进了陆家的门,好几双眼睛,唰地一下,一齐望过来,也不知为什么,林雪梅又觉得莫名的尴尬羞涩,躲开了视线。


    唐文竹看到儿媳的反应,越发的笑颜如花,瞟了乔远香一眼,意思是,怎么样,我料中了吧?


    乔远香无声地点头,眼睛里头带了笑意,直往外溢。


    之前一听说,陆恒改换了外地换防的任务,调回了本地,而且一回家,小洋楼的门都没登,直奔了新房去,陆天野乔远香,加上唐文竹,三人莫名惊诧,兴奋不已,当时就展开了热烈讨论。


    唐文竹当时就回忆起林雪梅的一个细节,这儿媳妇无论见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从容大方,处变不惊的样子,唯独见到蕾丝睡衣,面红耳赤,唐文竹一秒断定,二人虽然领证结了婚,睡了一张床,可在此之前,两不相扰。


    陆天野和乔远香一听,摇头不信。他俩也有根据。在小洋楼住的这段日子,天天看着小两口,不说蜜里调油,也是十分有情,反正比二孙子那一对儿表面的千依百顺,别有一种内在的默契。


    那样一种自然散发的亲密,他俩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当场就跟唐文竹打了个赌,押了一笔不小的赌注。


    如今一看林雪梅这副害羞得不行的样子,不得不信了唐文竹的说法,同时更加的觉得这事儿离奇。


    血气方刚的新婚夫妻关在一间屋子里,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有那么一份自然散发的亲密?


    不管怎么离奇,反正现在都过去了,抱个重孙子的事情,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陆天野和乔远香对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输给唐文竹一笔赌注也值了。


    林雪梅进了屋,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个浑身别扭的劲儿就下不去,偏偏屋里这三个人,比他还别扭。


    爷爷奶奶和婆婆,这三个人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爽朗,一个比一个话多,今天谁也不说话,神色古里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雪梅本来是想借着一句话,一件事,把这个别扭劲儿揭过去,结果可倒好,连个给她搭梯子的人都没有。


    陆恒知道妻子刚刚做了新嫁娘,羞涩之情,一时难去,可恨今天奶奶临时脱岗,不负责圆场了。


    连她都不出来圆场,还能指望谁?说不得,只能自己上。


    想到此处,陆恒把目光转向爷爷:“换防的事,我改变了计划,没有事先跟您商量。”


    他这么一开口,屋内三人,瞬间把他的心思,看的透透。


    这个事情太大,要引起的冲突太激烈,本来不该急着一进屋就提起。可他,为了替媳妇儿缓解尴尬羞涩,一腔孤勇,自己跳出来吸引火力了。人啊,一旦动了情,开了窍,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既然陆恒提起了正事儿,陆天野也正了脸色,摇摇头:“先吃饭,吃完饭慢慢说,马上开饭了。”


    乔远香交代马阿姨端菜,摆饭,跟唐文竹两个人,也去厨房帮忙。


    林雪梅本来想去厨房帮忙,一抬腿,发现腰酸背痛,加上腿软,怕把盘子砸了,只能偷一回懒,直接坐在了餐桌边等人伺候。


    老一辈婆媳俩,加上马阿姨,流水一样的往桌子上端菜,她逐一的看过去,越看越是一个垂涎欲滴。


    整只的扒肘子,红油赤酱,肘子皮挂了冰糖,油光晶亮。


    整条的红烧鱼,过了油,金黄耀眼,又炖了个酥烂入味,香气直往鼻子里头钻。


    一只肥鹅,切成大块,汤汁收的干干的,最能靠出来肉的本来香味儿。


    其余干煸牛肉丝这些炒菜,蘑菇肉片这些,足足摆了一桌子。


    总而言之,色香俱全的一桌子菜,每道菜都有肉,好像把菜市场的肉铺整个搬了来。


    这些食物,在四十年后不稀奇,可那是八十年代啊,别的不说,就那一道水晶肘子,别说乡下了,就是城里,得有多少人家过年都吃不起。


    林雪梅向来就是喜欢吃,喜欢吃,也喜欢做吃的,看到此情此景,一激动,就问乔远香:“奶奶,这大夏天的,今天不是过年吧?”


    乔远香一脸笑意:“不是过年,可,比过年还高兴。”


    老太太怕这孙媳妇年轻脸薄,纵然满心欢喜,话还是尽量收着说了。


    林雪梅刚把那个羞涩别扭的劲儿忘在了脑后,这句话一听,脸又飞红。


    但经过陆恒苦心打岔,那个害羞的劲儿终究过去了,一心扑在了满桌子的美食上。


    一家人,三代老少,喜气洋洋,一起举杯,碰杯。酒杯里是红艳艳的红酒,恰如新嫁娘脸上的羞色,和他们此刻的心情。


    林雪梅说的对。那个年头,这一桌子菜,对于谁家来说,也是比过年的年夜饭还要丰盛。


    要不说,办喜事,添人进口,那是比过年都开心高兴的事呢?


    林雪梅刚吃了两大口水晶肘子,一块儿老鹅肉,吃的心满意足,幸福感爆棚,就见马阿姨端上来金黄清亮的鸡汤,飘着干松茸的奇香。


    马阿姨用小碗把鸡汤分好,放到每个人面前,林雪梅一看里头,依旧沉着花旗参的须子,忍不住抬头,提醒陆恒一句:“小心肚子疼。”


    二人眼神对上,陆恒眼神掠过一丝茫然,好似浑然忘了这件事。


    乔远香听的清楚,关切一句:“大刚怎么了?肚子疼?”


    陆恒稍微反应了一瞬才回答:“没事,早好了。”


    一看陆恒脸上掠过的一点微妙神色,林雪梅瞬间明白了。


    他的肚子疼,根本是子虚乌有!


    林雪梅脑子里回想起结婚以来的一幕幕,他每天晚上到了床上,就说肚子疼,难受。


    在小洋楼,在林家祖屋的土炕上,他用有力的臂膀箍紧他,怀内火烫的温度蒸烤着她。


    月光下,他皱紧的眉头,弓起的背脊,紧绷铁硬的腹部肌肉。


    既然他不是真的肚子难受,那么,究竟是哪里难受?


    脑子里转了一个弯,林雪梅就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真相。


    昨晚之前她不懂,被他骗了情有可原,现在要还不懂,她成了傻子了。


    怒气从下往上,蒸汽机的往上涌,很快上了头。


    骗人就骗人吧,他还变本加厉,还好意思让她揉?


    想想自己在深夜里辛苦劳作,手指生疼,累的冒了汗,在他腹部揉来揉去,而对于这个男人而言,自己的手指和触摸,是为他抚慰了什么,消散了什么……


    可恨自己单纯无暇,懵懂无知,放松了防线,居然还同意了,让他把手伸过来,给自己暖肚子。


    而他始终保持了绅士劲儿,绝不乱碰乱动,也让自己丧失了警惕。其实那无比绅士的言行举止下藏着的,是沸腾的,危险的,足以把人吞噬的岩浆,就像昨晚上那……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可真是,兵不厌诈啊。把这一套,用在自己老婆身上了。


    林雪梅从鸡汤上抬起头,怒视了陆恒。


    陆恒一看,小猫炸了毛,赶紧回以一个抚慰的眼神,意思是有账不怕算,等到回家,夫妻关起门来来再说。


    然后若无其事转开眼,大口喝上了鸡黄甘醇的鸡汤。


    里头无论是老山参,还是花旗参,他都没再怕的。


    毕竟,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的个人问题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林雪梅看着他,看他毫无顾忌的喝了鸡汤,心里一声冷笑,瞬间想好了怎么找他算账。


    陆营长,等着瞧。


    放下心事,林雪梅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红烧鱼。


    一家人正吃的其乐融融,谈笑风生,门被人从外头拉开,白秀莹拉开门,进来。


    唐文竹先关切地问一句:“秀莹,你订的那张床到了没?”


    白秀莹打量一眼大伯母,见她笑颜如花,眼神柔和,已经收了那天的锋芒尖刺,也明白是自己娘家妈徐玉兰那天的功劳,开一个笑脸:“到了,昨天就到了。”


    “那就好。”唐文竹含笑点一个头,也看出这侄媳妇就是爱耍小姐脾气,心内没多大成算,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喝碗汤。”


    马阿姨赶紧给填了新的碗筷,盛了汤。


    白秀莹没说话,垂头就喝汤。


    虽然是寻常的请大房儿孙吃个饭,可乔远香怕白秀莹挑错,怨她偏心,还是不忘补了一句话:“等小圆从外地回来,我也请你们过来,好好吃顿饭。”


    陆天野也乐乐呵呵说了话:“秀莹爱吃什么,现在先点菜,让你奶奶早点准备。”


    一见爷爷奶奶这么体贴,照顾她的感受情绪,白秀莹反而心里一酸,眼泪就滑下来,吧嗒一声,落在汤碗里。


    一桌子人都吃了一惊,乔远香赶紧问:“秀莹,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快跟奶奶说?”


    白秀莹抬起脸来,满眼泪光:“我是来找爷爷的。小圆他说,他打电话来说,他暂时不能回来了。”


    一桌子人又都吃了一惊。


    小圆走的时候,不是说,临时出去几天吗?


    一看得到了家人的重视,白秀莹继续倾诉委屈:“他走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去个几天就回来的。”


    陆天野一听,就明白这里头有文章,大大的不对劲儿。


    他是行伍出身,在军队里干了一辈子,虽说军令如山倒,可现在是和平时期,已经结婚的军官,要长期外派,都要提前打出时间商量的。


    陆天野一皱浓眉:“这事儿不行。军人外派,怎么安置家属是个大事,哪有这么干的,连招呼都没打,万万不行,绝对不行。”


    白秀莹一看老爷子支持自己,索性不再控制情绪:“现在新房由我一个人布置,布置好了我一个人去住?我结婚干什么?刚才大伯母还关心我,买的床到了吗?床是到了,可是人回不来了,我要床干什么?”


    唐文竹见不得人流泪,见这个娇小姐是真的伤了心,也拍着她的肩膀劝:“别着急,你爷爷知道你委屈,慢慢说。”


    林雪梅一听白秀莹哭着吐的这波苦水,用手托了头,内心一个大无语。


    人生啊。愿非所得,得非所愿。不如意事有□□。


    她是美滋滋的一个人布置新房,打算好了一个人住,咸鱼躺平,晒太阳,看书,享受婚内单身。结果,男人突然回来了,说,要对婚姻家庭负责。


    白秀莹是一门心思,想过个二人世界,结果,被男人骗了,放了鸽子。


    陆天野严肃了神情。凭他的直觉,两个孙子的去留,突然发生了变化,这两个事儿,有联系。


    一看饭吃的差不多,陆天野问陆恒:“你的事,和你弟弟的事,一起谈,介意吗?”


    陆恒也正有此意,直接了当就说:“我们俩的事,有关联。”


    陆天野站起身:“你们几个,到书房来。”


    一个孙子,两个孙媳跟在陆天野身后,来到书房,马阿姨给倒上茶,各人落座。


    陆天野探询的目光落在陆恒身上,陆恒不等爷爷问,竹筒倒豆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爷爷,我这次改变计划,把外地换防的事交接给了其他营长,第一是因为我成家了,我得照顾到雪梅的感受。第二,是因为不久以后,我要提出退伍。”


    屋内三人,只有林雪梅不吃惊,因为提前知道剧情。


    陆天野和白秀莹,都大吃了一惊。


    陆恒这个年龄,能坐在营长位置上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除了实力和能力,也有幸运的因素在内,是因为一个英模事迹,破格提拔的。


    一步先,步步先,何况陆恒这个人本身能力够用,在部队上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结果,他说他要退伍?


    陆天野吃惊之下,手里的茶杯一颤,茶水撒出来,打湿了桌面。


    老爷子索性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咬了牙:“为什么?”


    他一生军旅生涯,也以自己这一生为傲,在晚辈之中,只有这一个,性格气势,与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像,也从了军,热爱军旅,他心里,一直觉得是自己衣钵传人,突然听到他要退伍,如同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


    陆恒何尝不知道爷爷对自己的期望?看到爷爷铁青了脸色,知道爷爷内心受到的冲击不小。


    愧疚之下,只得一字一句,跟自己素来敬爱的爷爷,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交代清楚,争取能求得谅解,求得理解。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我觉得自己会在部队里,奋斗一辈子,在军营里跟战士们在一起,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陆天野这时候情绪上宁定了一些,陆恒这自我剖白,和他以往对他的印象完全一致,对他的变化更加不解,沉了声音问:“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什么?”


    陆恒看了林雪梅一眼:“是雪梅到来的这段时间,改变了我的认知,改变了我的职业规划。”


    这回,轮到林雪梅吃了一惊。


    心说剧情线可真是崩了,崩得一塌糊涂。上一世根本没有自己出现,他娶了堂姐,也是退伍经商成了大佬的,这一世,他也是照样退伍经商,怎么还能赖到自己头上来?


    白秀莹也吃了一惊。


    知道这个堂哥被林雪梅迷住了,可没想到,夸张离谱到这种程度。


    原来说一心忙事业,不想结婚成家,谁给介绍对象也不看,结果,碰到林雪梅,闪婚了。


    现在石破天惊要退伍,也说是因为林雪梅,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唱的有点过分了吧?难道林雪梅这乡下姑娘,还真的是狐妖苏妲己转世不成?


    白秀莹眼神里,不解之中,带了点讥嘲的意思。


    陆天野也露出不满,瞪了陆恒一眼:“说你就说你,扯人家雪梅干什么?”


    陆恒正了脸色:“说的更精准一点,是从她那个山货项目当中,我看到的,感受到的,很多很多,是在军区大院里,军营里,训练场上,没有感受到,也是难以感受到的。”


    陆天野感了兴趣:“说说。”


    “最初听军队高层领导从中央开会回来,传达经济政策的变化,我知道这是未来国家的大势所趋,可我不觉得,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雪梅启动她那个山货项目,我跟在她身边看到了,这样一个项目,可以影响改变到多少人的生活和命运。”


    听到这儿,陆天野隐隐的抓住了脉络,眼神发了亮:“说下去。”


    林雪梅看出陆恒有些口干,及时递上了茶杯,陆恒饮了一口,放下杯子。


    “最初,我无意中跟着她走进军区日用品商店。当时柜台的几个柜员都很焦虑,突然而来的改制,自负盈亏,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上饭。可是她的项目,能让他们多一份收入,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陆恒嗓音低沉,语调端严,掷地有声,描述的这一番场景,自有令人动容的力量,屋内第三个都听的入了神。


    “后来,我跟她去三道沟村,我看见村委会因为这个项目感到振奋,村民们因为这个项目,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望,整个村子都轰动,其他村子都在羡慕。”


    “再后来,我看到苏军长的爱人,因为这个项目而感到欣慰,她希望广大的农村,因为类似的项目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也不只是她,还有您,都为这件事,而高兴,而振奋,都愿意拿出自己的力量,支持这个项目。”


    这些话,倒是一点错也没有。


    陆天野点了头:“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同……”


    话音未落,陆天野忽然从陆恒的话里,品出点别的东西来,挥一挥手:“你先等会儿说。”


    陆天野把视线转向林雪梅:“雪梅,你这个项目,军长夫人投资了,秀莹的舅舅,素昧平生的,也跟着投资了,我也不能落在人后头。这样,他们是多少,我也跟多少。”


    这倒是个意外惊喜。林雪梅盈盈一笑:“爷爷敢信任我,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心里又对陆恒点了一个大拇指。这人气场强,说服力和感染力也强,自己的正事还没等说明白,先给她掉落了一个意外大礼包。


    陆天野也开心一笑,刚才陆恒的一番话里,他就觉得同样是老革命,跟军长夫人比,他差了点意思。这回行了,一点也不差了。


    白秀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剑拔弩张、暴风骤雨的场合,突然一下,能给林雪梅拉出一笔投资来,她也是服了。


    陆天野参与完了林雪梅的项目,抬起眼来,接着质疑陆恒:“雪梅的项目说完了,你说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也掏腰包支持了。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57章 雷霆之怒,消弭无形 花前月下


    面对爷爷的质疑,陆恒沉了声音。


    “往下,我说的这番话,您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希望,您能把他耐心听完。”


    陆天野点头:“我答应你。”


    “现在,不是您经历的战争年代了。和平年代,世界的主旋律是和平与发展。我们军营里准备的那些东西,战术兵法,格斗演练,我不能否定它们的意义,但是对于广大的社会生活来说,它太遥远了,太不接地气了。”


    果然这番话一下来,陆天野脸色更阴,更沉,可以说是阴云密布。


    老爷子平常乐观爽朗,爱说爱笑,平易近人,孙辈们都爱和他亲近。


    可这会儿眼看发起威来,林雪梅和白秀莹都觉得窒息。


    这,无异于否定了他一生引以为傲和为之奋斗的东西。


    可,面对这即将发作的雷霆之怒,陆恒还在顶着风,往上加码:“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已经算是纸上谈兵。”


    咔嚓一声,东西落地,爆裂出脆响。


    陆天野恼怒的站起身来,茶杯,被陆天野一个巴掌,扫到了地上,摔的粉碎。茶水飞溅了一地。


    林雪梅和白秀莹,都不算胆小之人,可都瑟缩一下,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只有陆恒,身姿笔挺,纹丝没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砸掉了一个茶杯,陆天野重新坐下,过了半晌,慢慢和缓了脸色。


    这话,陆天野是真的,情感上难以接受,可,偏偏又无法辩驳。


    见爷爷盛怒之下,砸了茶杯,这股怒气发泄出来之后,果然和缓下来,陆恒也松下一口气,他的判断没有错。


    该说的话,已经差不多,剩下的事情,爷爷自己再消化一下,慢慢都能想明白。


    陆恒把最后一番话,作为收尾。


    “您年轻的时候,时代对您的要求,是战场杀敌,真刀真枪,保家卫国。我现在,时代对我的要求,如果说为国为家,发光发热,我是希望跟雪梅一样,上通城市,下达农村,用商业的活力,直接改变人们的生活和命运。”


    原本的冲天怒气,得以发泄过后,陆天野听完陆恒完整的一篇话,长叹一声,更加无话可说。


    的确,他和他,同样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同样的凌云壮志。但是时代,却大大的不同了。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选择。


    越是明白这个孩子和自己当年一样的雄心壮志,越是应该理解他的热望,他的选择。他的一腔热血,跟自己当年一样,需要在不断变换的时代洪流中,更博大的天地中,找到真实的价值归属,作为安放之地。


    虽然感到失望和失落,可,他不能因此而绑架他。虽然他对于接班人多年的期望憧憬,因此,落空了。


    陆天野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想通了,点了点头:“孩子,放手去干吧。”


    陆恒十分意外。


    知道爷爷一直很开明,心胸也博大,可没想到,爷爷这么快,就想通了,答应了。


    陆恒看着灯影下爷爷的脸,好似骤然苍老许多,眼神也瞬间发了空。


    忽地就想起,小的时候,父亲不常在家,都是爷爷陪伴自己,给自己讲兵书,讲做人做事的学问道理,以前他在战场上惊心动魄的故事。


    讲完了,就看着他笑:“大刚最像爷爷,从小就刚强,长大了跟爷爷一样,去战场,带兵打仗。”


    许多回忆,骤然袭上心口,陆恒原本刚硬的心,一下子被往事重重的撞击,撞得生疼,他看向了爷爷,低声说一句:“爷爷,对不起。”


    陆天野看到陆恒这罕见的情感外露,瞬间明白了,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自己就算不能给他减压,也不能给他再增压,陆天野敛了自己的情绪,露了个笑脸:“别这么说,爷爷没有别的诉求,就希望你们都过得好,等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回头看自己的人生,无怨,无悔。”


    林雪梅在旁边端着茶杯,默默见证了爷孙俩意志和情感的这一番交锋,听完陆恒这一番罕见的长篇自我剖白。


    对于他的选择,内心感到非常震撼。


    他和她不一样。


    她突然穿到这里来,反正也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事,也谈不到先要放弃什么,没有机会成本,当然尽管放手一博。


    况且,她知道未来的社会生活走向,更谈不上什么冒风险,选错路。


    可陆恒不一样。


    在已经拥有了黄金前程、光辉坦途的情况下,这种中途的转向,有巨大的风险巨大的不可知,需要巨大的勇气。


    放弃拥有,踏入未知,古往今来能做到的人,都是勇士。在四十年后也是同样如此,何况在人们观念普遍保守的八十年代。


    想起他方才说是因为自己,涉及到剧情线崩到什么程度的问题,林雪梅忍不住要插句话:“你刚才说是因为我。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不会选择退伍从商?”


    陆恒认真想了一下,坦诚相告:“或早或晚也会,只是,不会这么早。”


    陆天野此时,情绪缓和了不少,调侃一下心爱的大孙子:“就是,本来就是你小子,天生性格不安分。刚才还敢赖到雪梅头上。”


    林雪梅对这个答案满意。


    一时也难以判断,是不是剧情线崩了。就是没有自己的出现,以他的见识和勇气,早晚的事。


    白秀莹跟林雪梅一样,静静的听完,内心泛上来一丝羞愧,微微垂了头。


    难得有一次,她能耐着性子,把别人的心事完完整整的听一遍,大概还是因为,一直对陆恒高看一眼的缘故。


    认认真真听完之后,对陆恒又高看了不止一眼。心里浮上来一个念头,这才是书里写的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吧。


    与此同时,情不自禁,对林雪梅也是高看了一眼。


    原来一直以为林雪梅就是靠着一点小聪明,歪门邪道,加上做小伏低。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别说做得来做不来,压根儿也看不上这一套。


    却没想到,她想的事,做的事,是自己这个堂堂大学生,根本没想过,也压根儿做不来的。


    瞟一眼垂着头的二孙媳,陆天野觉得跟大孙子已经把话说透,转了话题:“那次跟小圆聊天,我也是这么说,爷爷就希望你们过得好。”


    白秀莹一听终于轮到自己了,赶紧叫苦叫委屈:“爷爷,你说他过分不过分?”


    陆天野答应一声:“别着急。爷爷替你做主。”


    陆恒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小圆,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全场意外。


    陆天野很快明白了二孙子的心思:“这孩子,怕事儿。他是怕我骂他,又拉你出来,替他当说客。”


    爷孙俩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小圆从小性格柔弱,又被他妈过度控制,遇事儿就往后躲,因为他哥护着他,就把他哥往前推。


    要不然,也不一定能促成陆恒和林雪梅这一段姻缘。


    这次又是这样。他把短暂出差,改成长期外派,又是自己不敢说,干脆躲了,推他哥出来,给他排雷。


    可碍于两个孙媳都在场,这话也不能当面说的太直白。


    陆恒又看一眼爷爷。小圆托他带话、替他挨骂,还不止是外派,还有个更大的雷。


    但堂弟这么信任和依赖自己,自己也不得不替他趟平这个雷:“爷爷,小圆下一步的打算,也是退伍,经商。”


    这话有点过于的不合时宜,过于的雪上加霜。


    陆天野这回没有茶杯可砸,一拳头砸到了桌面上:“反了他!”


    陆恒也知道,可,与其钝刀子割肉,不如一次性的,把雷都爆出来,剩下的,让老爷子慢慢消化。


    林雪梅听到了个大意外。


    听老爷子喘气有些急促,有些担心他受不住,赶紧过去,帮他顺一顺心口。


    等老爷子略微平复一下,陆恒把解释跟上:“他考虑这条路,比我早得多,我也是一部分受他的启发。”


    陆天野看陆恒一眼:“他考虑得比你还早。你却先说了你的事,还不是一门心思护着他?这个浑小子,敢不敢来,亲自跟我交代一声?”


    陆恒被戳中心思,也不用过多的解释。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众人沉默着,听着墙上钟表传来滴答声,过了也不知多久,陆天野终于叹了口气:“算你小子了解我。你的事,我已经放行了,他,我还能拦着吗?”


    陆恒松了口气,堂弟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


    白秀莹一听急了:“爷爷,您答应帮我做主的。”


    陆天野对于孙媳妇,格外的和颜悦色许多:“秀莹,现在情况突然变了。原本说是军人长期外派,那我不能饶了他,他不能扔下你不管。可是现在,他要退伍经商,退伍就是自由身,很快能回来。”


    白秀莹一听也对。退伍经商,还得回本地。这个问题不用烦恼,自然就解决了。


    可一想,还是不对,干脆气得红了眼圈:“他昨天刚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提转业经商的事儿?这是没把我当家里人吗?”


    还有句话没好意思说,跟堂哥说,不跟妻子说,妻子不是家里人?堂哥是家里人?


    陆天野看白秀莹也是真动了气,二孙子也是真不争气,气得他,又一拳,砸桌子上,这要是二孙子在,这一拳头,得砸在他脸上。


    他自己怕事儿,躲了。甩个烂摊子,给大家找麻烦。


    知道堂哥能说服爷爷,就让堂哥替他哄爷爷。哄好了爷爷,又让爷爷替他哄老婆,可真是物尽其用。


    全都在帮他平事儿,都在他的算盘之内。


    但生气归生气,眼瞅着孙媳妇在面前红着眼圈,陆天野还得继续替孙子收拾烂摊子。


    “秀莹啊,你得替他想想,他是太重视你,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又外派,又退伍经商,这一个比一个大的雷,他是害怕你一气之下,冲突太大,伤了你们俩的感情,让大刚传话,缓冲一下。”


    陆天野说的,大部分是事实,可,并不能稍稍平复白秀莹的心头之气。


    陆天野接着劝:“你看,对我不是一样吗?他怕我揍他,骂他,也躲着我。不然的话,我这一拳又一拳的,还不锤扁了他?”


    林雪梅在心里,对老爷子有了个新的看法。这老爷子这张嘴,这么个偷换概念的机灵劲儿,脑子稍微差点意思的,确实得让他绕蒙圈。估计年轻时候哄小姑娘哄得多,练出来的。


    白秀莹一听,好像有点道理,怒气稍微下去一点,委屈伤心越发的涌了上来,继续纠结这个伤痛:“转业经商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事先跟我商量吗?这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陆天野叹口气,决定放弃。


    这事,就是他这样年轻时候练出来的哄人本事,也是没法替二孙子洗白。


    他只能把人一定程度上绕蒙,消一消怒气,不能把黑说成白。


    只能直截了当,替二孙子赔不是。


    “这事是他的错,等他敢露面的时候,我先锤他一顿。”


    陆恒也说了话:“他电话里说了,最近几天会回来跟你解释,跟你商量,请求你的原谅。”


    林雪梅听到这儿,心中有了几分数。


    小圆这个事儿,做的,先斩后奏,是硬逼着人接受。


    事情都做了。再说什么商量,那不就是走个过场吗。白秀莹虽然说是大小姐脾气大了一点,可,在夫妻关系里,也不该这样受轻视,受逼迫。


    她想起第一次去医院看二婶,第一次见到小圆,温和可亲,存在感不强。结果相处到现在才明白,这人,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的柔和温顺。


    话说到这份上,白秀莹也泄了怒气。再逮住亲戚不依不饶,也是没用。只等着丈夫回来,好好撒一顿怨气。


    便擦了泪:“行,我等他回来。”


    陆天野见二孙媳的情绪宁定下来,也放下了一半心。但还是对二孙媳补一句话,为二孙子铺一铺路。


    “刚才大刚一说退伍经商,我也是拐不过弯来,想不通,可这个事儿,大势所趋。而且谁占了先机,谁的赢面更大。秀莹,这是大事,关系到人的一辈子,你也再好好想想。”


    林雪梅一听,老爷子真是用心良苦,对儿孙再大的怒气,也是一心为他们筹谋打算。


    白秀莹也领了爷爷这份情,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目送着三个孙辈,离开了书房,陆天野心里也是感慨万般。


    虽然是一直以来的指望和期待,一朝落了空,一时心里难免空落落。可,年轻人,有自己的时代机遇,有自己的天地。


    他这一代人,年轻时候再叱咤风云,现在也都像秋天的叶子,要落到地上,化为春泥,而大树和新的树叶,会一直向上生长。


    隐隐的,就听到天边滚动的春雷阵阵,转瞬之间,好似已经到了眼前。


    乱世出英雄。


    变革的时代,新一代的风云际会,会和他们这一代一样,精彩纷呈,酣畅淋漓。


    从陆家书房出来,林雪梅的脑袋还是有点懵。


    坐在小刘的车上,吹着夏日夜晚清凉的风,脑子才清醒过来一点。


    陆恒要退伍从商,这是必然要走的一步,林雪梅在陆家生活得越久,越是明白,对于三代从军的陆家,这个事儿的冲击,会有多大。


    今晚,本来以为是给他俩庆祝新婚、好事得偕的一个团圆饭,没想到,却被陆恒雷厉风行,把这事儿挑破,把雷提前引爆了。


    结果她也是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她预期会发生在陆家的这一场暴风雨,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近乎无痛的解决了。


    甚至堂弟小圆,也是借了陆恒这棵大树,遮风挡雨,才这么容易过关。


    可,也正因为这件事,关于这个堂弟,林雪梅有了点不吐不快的新看法,想跟陆恒交流几句。


    小刘把车停在现役军人家属院门口,二人下了车,林雪梅对陆恒说:“我吃撑了,咱们走一走?”


    陆恒点点头,放眼一望,远处的训练场静悄悄,路灯默默,照耀着树荫,天边一轮弯月。


    他灵感突发,心思一动,拿手一指:“到那边走走。”


    二人肩并着肩,往训练场那边走过去。


    虽然是黑夜,但看身形,一个超于常人的高大威武,一个婀娜娇俏,路上零星遇上几个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走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上,空地两边是柳荫依依,月亮恰在梢头。二人沿着空地的边沿散了一会儿步,清凉的夜风徐来,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丽影成双,连林雪梅这么清醒理性的人,一时都有点陶醉其中之感。


    散步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长条椅,掩映在旁边树林的浓荫之间,林雪梅对身畔的男人瞟一眼:“过去坐下,歇一会儿。”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长椅坐下。林雪梅缓过了一口气,想聊一聊堂弟的事儿,对面前的男人仰起脸:“小圆他……”


    话没等出口,突然被男人一伸手,捏住了下巴,紧接着,身子落进一个火烫的怀抱。


    还没等反应过来,唇舌被重重碾压。


    男人撬开了她的齿缝,急切,带三分野劲儿。索取,吮吸。


    林雪梅猝不及防,被风暴裹挟,被反复索取吮吸,呼吸和体温,在夜风中热烈交缠。


    好似只有短短的一忽儿功夫,男人松开了在她脑后的手。


    林雪梅却全身都软下来。无力地倚靠在男人身上,他的心跳声,分外沉实有力。


    男人的臂膀搂着她的纤腰,新婚夫妻二人,依在柳枝旁,静静看着天边的月亮,空气中有暗香浮动。一个浪漫的场景。


    陆恒对于二人世界,对于家庭生活,短短的几天内,食髓知味。今日这突发的灵感,花前月下,又领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滋味。


    林雪梅上一辈子,也没感受过这种滋味。


    余韵未息,微喘着气,她对身边的男人,感到震惊。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冷若高山雪。


    谁能想到,短短时日之内,他变成了这样?


    抑或是,骨子里就是这样的野性,什么事情都敢想,敢干?


    这是什么年代?这个年代,夫妻当着旁人的面,连手都不敢拉一下。


    这要是突然闯进一个人来,怎么办?他们两口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林雪梅有心踢男人一脚,看看四周无人,又怕勾起他别的心思,瞪了男人一眼:“你打什么岔呀?我想跟你说正事呢。”


    男人脸色淡然,涵纳了这嗔怨:“说。”


    林雪梅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的想法。


    “小圆要退伍经商的事情,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陆恒沉吟片刻,就明白林雪梅介意的点。但夫妻一体同心,她想知道的事情,不能瞒着她,于是直言相告:“他结婚以前。”


    心中猜测得到了证实,林雪梅心中就是一寒。


    知道陆恒一直疼爱这个堂弟,不愿把话说得太直白:“他去苏军长家,是白秀莹这边的人介绍的?”


    林雪梅简单的就事论事,陆恒也简单的陈述事实:“这件事,我特意问过他,是白秀莹的大学同学。他本来是想争取到苏文忠,我告诉他,苏文忠这个人,清醒,谨慎,不那么好争取,连徐进这个发小,都说不动他。”


    一提到苏文忠,林雪梅不能不更加关切这件事。


    苏文忠是她要救下的人,最终能争取到他的人,很可能就会是最终害死他的人。


    于是追问一句:“小圆,是怎么个反应?”


    陆恒回答:“他说他是试探一下可能性,没有志在必得的意思。现在他在隔壁军区,已经找到了宋军长那边的脉络,所以暂时不回来。”


    见林雪梅只是简单的问清楚事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陆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激赏之意。思忖片刻,反而他要多说一句,免得她担心。


    “放心。该有数的事情,我会有数。情和理,我会分得清。”


    林雪梅松一口气,这事暂时看不出危险的苗头,可以先放一边。


    反而身边的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她的印象,让她觉得,很难评。


    某些方面让人难以下咽。过于的野性和离谱了。


    某些方面又正中心意。她未说出口的话,他也能懂。


    成功抖落了原本纷乱的思绪,林雪梅嫣然一笑:“回家吧。”


    陆恒也松一口气,他一直提着一口气,怕她追究他假装肚子疼的事,所以刚才她一说话,他就堵住了她的嘴。


    既然到现在都没有提,那就估计是,忘了。


    夫妻二人肩并着肩到了家,各自洗漱,陆恒如常躺到半边床上,拉灭了灯。


    灯丝残余的亮光还没灭,陆恒便一边伸出胳膊把人搂在怀里,一边身子就覆盖过来。


    花前月下,轻轻浅浅的一个接触,早就点燃了他心口的暗火。


    林雪梅早有防备,一手把人挡开。


    在训练场的柳荫下,她已经知道他急不可耐。


    陆恒有些诧异。月光下,鹰隼般的眼神扫向怀中人。


    林雪梅一蹙眉头:“我肚子疼。”


    陆恒心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林雪梅下一句话就带了讽刺:“我喝不了参汤,身体太虚,虚不受补。”


    陆恒缓了一口气。浑身的血都在血管里沸腾,此时不得不强迫自己,降一降温。


    还以为她宽宏大量,原谅了这一过节,或者是记性不好,把这一过节忘了。


    结果,在他的必经之路出口处,等着他呢。


    陆营长原本自诩智谋无双,此刻一时失了对策。


    林雪梅还不依不饶,继续讽刺:“我都肚子疼了,你也不说给我揉揉?”


    陆恒知道这时候,该上点干货:“送你一套首饰,托徐进从国外买。”


    林雪梅摇摇头:“不用,婆婆已经给我带了最好的。纽约的,蓝色盒子,百年历史,全球闻名。有机会去纽约的话,我带你去看。”


    陆恒心中暗恨,他这个洋气又大方的妈,乱献殷勤,走了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情急之下,陆恒又想出了一招:“我给你再拉几份投资。”


    这倒是林雪梅喜闻乐见的,但是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我替父老乡亲们谢谢你,可是这个不算。”


    陆恒再一次失了主张。


    但林雪梅并不是矫情的性格,不愿意难为人:“这样,你答应我三个愿望,未来的日子里,再给我兑现。”


    陆恒一怔,还有这种玩法?


    林雪梅一想,年代有点早,他还没看过金庸小说,于是耐心解释:“未来,我求你三件事,提出三个要求。你要都能答应我,就算今天的事情翻篇了。”


    这倒也不难。林雪梅这样的人品性格能力,别说是他老婆,同床共枕的亲密,就算是路人,他也信她,不会坑害他。


    “这没问题。”陆恒满口答应。


    心里一松,又覆身上来,想先亲为敬。


    “慢着。”又被林雪梅一伸手,把他挡开。


    第58章 第二夜:新娘的逃脱 逃脱是不可能逃脱……


    陆恒心里刚松一下,被妻子使出一招,又是一紧,像一只被驯服的猛兽一样,松开手,躺在她身边。


    这就对了。刚才他就觉得,她原谅的过于的快了。


    林雪梅的性格,爽朗大方,不矫情,但一点也不好惹。


    陆恒强行按住了来自血液里的喧嚣,静静等待,且看她出招吧。


    林雪梅说:“你想要孩子吗?”


    陆恒一听,摸不着头脑。


    这么温情脉脉的话题,不像是她这复仇时刻,应该提出来的吧。


    陆恒没有表态,等她下一句话。


    果然,林雪梅自问自答:“你马上要转业,要经商,经历这么大的变化,几年之内,你没精力照顾孩子。”


    陆恒点一下头,说的的确对。


    “而像你这样的人,责任心和自我要求都这么高,你也不会愿意,把家和孩子,都推给老婆一个人。”


    陆恒简短答一句:“是。”


    不愧是他的枕边人,真的了解他。


    林雪梅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笑颜如花:“所以这是咱们二人共同的意愿和默契,不要孩子,几年以后忙完事业,再说。”


    她只是想和他过几天日子,试试,不行就离婚。几年以后,说不定,早都离的干干净净了。


    既然开局不幸,剧情线崩,说好的形婚变成了事实婚姻,那还是要尽力想办法补救,按照自己婚内单身的规划往回掰一掰。


    生儿育女,从来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这也不是真正的复仇招数,陆恒等着她的下一招。


    果然,林雪梅眨动长长的睫毛,发动了真正的攻势:“既然想好了,不要孩子,那你准备相关的东西了吗?”


    相关的东西?


    “我明天去问问。”陆恒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是隐约知道该准备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那昨天呢?昨天不是已经……”


    林雪梅很快打断他:“昨天是昨天。昨天没有时间准备,今天再那样,不行。”


    其实林雪梅早上上班之后,赶紧做了紧急处理,服用了相关药物。


    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


    但这个时候,不耽误她用这个来报复陆恒当初的欺骗。


    陆恒心里雪亮,同时佩服林雪梅的聪慧,对他的精准了解。


    知道他有多急切,知道他有多饿,有多馋,有多……煎熬。


    她骗他就可以,他迫于无奈,骗了她一件事,就不行。


    这个小妻子,外表像一朵百合花一样端庄雅致,清纯诱人,结果内里不光是个骗子,而且,还心这么狠。


    陆恒心里的一点怒气,和心坎不知名处的那股痒意,一起往上升。


    他一把把人箍在怀内,再次覆盖上去。


    林雪梅出乎意料之外,又惊又惧:“你……”


    陆恒不该是这样的人啊。难道她走了眼?


    男人看出她产生了恐惧,赶紧安抚:“别害怕,我都听你的。”


    一句话安抚了怀中人,女孩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嗔了他一眼:“快放开我?”


    陆恒的手臂箍着她不放,眼神沉不见底,语调也带着意味难明:“我想看到你快乐的样子。”


    等林雪梅反应过来这句话,头皮一麻,就想逃走。


    她刚刚成功地打击报复了陆恒,心里得意非凡,正想着今晚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补偿一下昨晚上过度消耗造成的亏空。


    谁能想到,这男人心思莫测,起了别的幺蛾子?


    陆恒箍紧了她,不让她逃脱,唇舌覆盖上去。


    齿关叩开,肆意侵略,翻卷逗弄。


    短短的一瞬,就把人放开。


    女孩不逃了,像一只猫一样躺在他的臂弯里。


    一亲就被亲软了身子,月光下,隐约可见,眼睛起了一层水雾。


    刚才陆恒在外面,花前月下,感受过了。


    男人的大手带着训练场上留下的硬茧,拂过女孩的身体,女孩最初有点儿惊惧,随之,在男人的指尖之下,迅速地被安抚,沉入其中。


    陆恒也很满意自己的悟性和进步速度。


    一个无师自通,能触发更多的无师自通,昨晚的无师自通,能自动催生今晚的变通。


    他看着女孩在他的臂弯和指间,脸色泛了绯红,眼中的水色,唇边的声息,一样的难以自持,源源不断地往外溢。


    看着她松弛,酥软,沉迷,在节拍韵律的不断催促和调动之下,从松弛,一步一步,达到紧绷,又从紧绷,一步一步,达到顶点。


    看着她,在终于得以释放的时候,陷入了难以自持的颤抖和迷狂。这一刻,彻底放下了平日里的清醒自持,全然交付了自己。


    而男人无法释放的那份焦灼紧张,也奇迹般地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和安放,血液里的喧嚣归于平静。


    好似在两人身体被迫隔离和分离的方式里,神奇地完成了一个同频震动,和亲密融合。


    消弭了自身和边界,成为了一体。


    一切平息之后,林雪梅明明一动没动,却感觉精疲力尽,浑身发软,大汗淋漓。


    她勉强抬起眼,对男人说:“抱我去洗一洗。”


    虽然上次被他抱着入浴,水花四溅,很是留下了几分不良印象,但今天的男人和那天不一样,的确很绅士,说到做到,全程都是一个专心致志,卖力敬业的服务者,林雪梅感觉对他可以放心。


    谁料,男人摇了摇头:“等一会儿,一起洗。”


    林雪梅诧异:“等什么?”


    男人眼神里含着果断:“你还有。”


    林雪梅脑筋有些迟钝:“我还有什么?”


    男人没说话,意味难明地看着她。


    林雪梅忽然回过味儿来,明明没力气,也拼命摇头:“不不不,没有了。”


    她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可这回,不依不饶的是男人,又把她箍在怀内,指尖轻捻之下,慢慢观赏她像植物一样惊人的复原力。


    像植物一样,只要沐浴了阳光,就能绽放强悍的生命力和生长的热力,节节攀升。


    植物根茎爆裂的时刻,飞溅出清甜无比的汁液,香气散满了一屋子。


    一切停息,女孩平复着呼吸,看男人在身侧静静看着她,眼神还是晦暗难明,一阵害怕涌上心头,不等他说话,自己赶紧先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陆恒没说话,抱起她去了浴室,给她擦洗,今天肌肤赛雪,没有用力过猛的痕迹,可是人好似更加疲累,乌发垂在浴盆边缘,眼尾泛着酡红。


    对于男人来说,在灯光下来看,又升起一重新的诱惑。


    他帮人擦洗的大手,又有意无意的在特别灵敏的边缘之处游走,女孩感受到了危险,瞪起大眼睛表示反对,可被碰触两下,又软了下来。


    等这次的浪潮再度平息下来,男人帮她擦干身子,还没等抱回到床上,她窝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林雪梅疲乏得不行,带点茫然,看着屋里浮动的那一层迷朦的香雾。罂粟花一样蛊惑人心的味道。


    一转身,又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眼神清明,又和昨晚判若两人。


    林雪梅一拳就锤了过去,被男人趁势捏住,就把人拉进怀里,晨起新生的胡茬扎痛了她的脸。


    又被亲的直迷糊之际,林雪梅生平第一次,明白了弄巧成拙是什么感觉,本来以为,成功地打击报复,惩罚了他,结果,被对方狠狠地反杀了。


    迷迷糊糊中,回门那天在院子里,围观乡邻嘴里冒出来的昏话,没来由地跳到了耳边。


    ……


    “听说当兵的,都是又贪又狠,使不完的力气,梅子那小身板……”


    “你看梅子,天生一双桃花眼,不是个省油的灯,面相里头带着呢……”


    林雪梅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男人的手,怵然心惊,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多亏林雪梅残存的三分理性,二人没有再赖床,又是陆恒去买了早餐,摆好了,抱她起来,坐到餐桌边,把点心夹到她盘子里。


    林雪梅恢复了些力气,瞟一眼身边的男人,晨光镀在他的脸部轮廓上,近乎完美的英俊线条。吃一口香喷喷热乎乎的油条,她怀疑自己穿错了书,这真是一本年代创业文?不是一本霸总娇妻文?


    男人见她盘子空了一半,又给她添上一根金黄喷香的油条:“昨晚消耗大,补一补。”


    油条的火候刚刚好,外酥里软,油香面香,勾人食欲,林雪梅大口吃着,内心忍不住感慨,跟她原来规划的咸鱼躺平,养生生活,差的有点远了。


    就是吃空一座食堂,一座菜市场,也不一定能补上这一天天的巨大消耗。


    要不然,尽快提出离婚,按法律份额分割财产?


    就不贪图那一大笔离婚赡养费了。


    照这样下去一天天的消耗,有命拿没命拿,还不知道。


    她心里重新打了一波算盘,算盘珠子正噼里啪啦乱响,男人突然说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陆恒说:“这屋子里,好像没有我的东西。”


    林雪梅心口一跳。


    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本来布置屋子的时候,也没带他的份儿。


    压根儿也没想和他一起过日子。


    但既然被问到,理由和借口都是现成的。


    林雪梅对男人嫣然一笑:“你在小洋楼的东西,别人都不敢乱动。我和婆婆商量过,等你回来,自己收拾,看哪些该带过来,哪些该留在那边。新添置的东西,我也是想等着你自己去选,我买了,怕不合你心意。”


    陆恒看着林雪梅一双大眼睛,闪闪亮中透着清纯无辜。好一个贤良淑德的贤妻。


    明明就是没把他放心上,对他的事完全不上心,偏偏又是个绝顶聪明、反应奇快的人,能把不走心包装的如此清新脱俗。


    陆恒敛了神色,淡淡说道:“行,我自己置办。”


    林雪梅松了一口气,也是没想到,他这么好糊弄。


    但陆恒又瞟她一眼:“别忘了,你还欠我好几样东西。”


    林雪梅的心又提了起来。有吗?


    男人一看她大眼睛里掠过一点茫然之色,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一点都不走心。


    他提醒一句:“你答应过,给我做一件衣服。”


    林雪梅内心一个大无语。这件事,他还没忘呢?


    但一口答应下来。


    “对,正好你要退伍,以后不穿军装了。我选一块好料子,好好给你做一件。”


    心里没说出来的计划是,找个裁缝铺,完成百分之九十九的工序,自己当着他的面,随便缝两针。


    陆恒又说:“ 还有一样,你还欠我个回礼。”


    林雪梅又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是答应过你,等你回来就给你,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快。马上去给你选。”


    陆恒满意地点点头:“下班去接你。找个地方吃点好的,给你补补。”


    林雪梅穿来之前,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吃。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


    随即一看男人的眼神,又觉得掉了坑。


    他白天给她进补,只怕是,为了让他晚上更好的消耗吧。


    头一天晚上,白秀莹从陆天野的书房出来,情绪已经得了些安慰,可这事儿太离谱,打击太大,哪能不去跟娘家父母倾诉一番?


    只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不方便出门,第二天一下班,就直扑了娘家的门。


    一进屋,徐玉兰已经准备了闺女平常爱吃的菜,摆了一桌子。


    白秀莹往桌子边一坐,眼泪就掉下来。


    在白秀莹原来的生活规划里,夫妻二人都是稳定的工作,按部就班的上班,过个比普通人优越许多的小日子,吃穿住行,一应用度,都是好的贵的。


    日常小两口同进同出,卿卿我我,男人高大帅气,性情温柔,外头有面子,又能宠着她让着她,围着她转,只要她不高兴,他就能哄,想方设法的让她重新高兴起来。


    这是她原本规划中的理想婚后生活。


    所以,一旦发现,被对方按头强迫,打破了全部计划,她的情绪崩了,没法不崩。


    徐玉兰大吃一惊。闺女在自家,千般娇宠,自从成年以后,没有伤心过这个样子。


    被母亲一问,她像小孩子一样哭出了声:“小圆,他骗了我!他去外地工作,他要退伍经商,他都不跟我商量!”


    徐玉兰一听,女儿提到的这两件事,全是惊天大雷,赶紧坐下,细问。


    等问清了根由,徐玉兰外头走的人,一听就知道轻重,明白是非,一脸怒色,拍了桌子:“这事儿,我饶不了他!”


    母亲的坚决果断态度,给了白秀莹极大的安全感,和极大的抚慰,白秀莹慢慢收了泪。


    “等你爸回来,我跟他商量,再决定怎么办。”


    白秀莹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有底气。从小到大,无论谁给她受了委屈,她父亲没有不给她撑腰的。


    郁结的情绪一转,好好洗了把脸,准备好好吃顿饭。


    房门一响,白健雄进门来,白秀莹脸露喜色,往门口就迎过去。


    自从回门之后,她再也没回过娘家,没见过父亲的面,也是有点想念父亲了。


    但一看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气得一扭身,回来了。


    小圆倒是紧跟上白秀莹两步,追着解释:“我本来要跟爸商量点要紧事,想着商量完,再回家去见你。”


    一听这句话,更加勾起了白秀莹的伤心,眼泪涌上了眼眶。


    这个男人,是一个多么注重细节的人,多么懂得照顾到细节的男人啊!白秀莹看中他,选择他,除了人长得帅气,性情温柔之外,细节上的细心,是最重要的原因。


    相处以来,他的确做到了,每个细节,都会优先把她放在心上,如果没有,也一定会及时到位给出解释。


    白秀莹以前就是看重这一点,喜欢这一点。每次这种时候,都会让她觉得,陆家门第虽然比白家略低一级,但,自己看重的是这个人,也选对了人。


    要是放在以前,这么一个细节上的被重视,足以让她感到满足和幸福。长相帅气的或许不少,可是这么能照顾到细节的男人,一百个里也没有一个。


    可是昨天的事,拿出来一对比,就剩下可恨和可笑了。


    等两代人坐在餐桌边,盛上了饭,倒上了酒,白秀莹再也忍不了心里的闷气,率先发难,重重的一摔筷子。


    她一摔筷子,小圆马上抬起头,望着她。


    白秀莹怒目而视:“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回事?先回家后回家,这么小的事情,你都知道给我解释,昨天那么大的事呢?你怎么不解释?为什么什么事都推给你堂哥,让人家替你解释?”


    这连珠炮似的一问,小圆的饭碗刚端上,又放了下来。


    闺女这种气势汹汹的态度,白健雄感到了不好意思,瞪了白秀莹一眼:“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小圆刚从外地开车回来,连口饭都没吃上呢。”


    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徐玉兰本来一肚子闷气,恨不得立刻就发难。但,闺女气势汹汹一质问,姑爷立刻就放下碗,洗耳恭听,也不失为一个恭顺的低姿态,她的心头之气,也消了三分。


    闺女这雷霆火爆的小姐脾气,也就得这样的恭顺,才能接得住,换一种性子的人,只怕日常相处,也是难。这样一想,这桩婚姻也并非一无是处。


    徐玉兰也按下了性子,对闺女劝一句:“先吃饭,吃完饭,慢慢再说。”


    有父母在,白秀莹也有底气,不再说话,冷了脸吃饭。


    这一顿饭,满桌佳肴,白秀莹眼见着,比陆家那一桌还要丰盛,昨天她进门那一刹那,也眼见着,陆家那一顿饭,吃的是如何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可自己这桌饭,全程低气压,她虽然没再掉眼泪,可吃的是食不甘味,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哪错了。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饭,保姆上来收拾,白健雄吩咐泡一壶茶,招呼一声:“都到书房来,有话慢慢说。”


    四人进到书房,各自落座,保姆倒完茶,静静退出去。


    徐玉兰看着大家好好喝了一壶茶,缓过了一口气,也做好了深谈的准备。


    咳嗽一声,冷了脸,对女婿发难:“这件事,你做得不对。你没有考虑到秀莹的利益和感受。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不饶你。”


    小圆神色温和,眼神诚恳,看向徐玉兰:“妈,您说的对。我必须给秀莹赔礼道歉,给补偿,她一天不原谅我,我就继续道歉,赔礼,一直到她原谅我为止。”


    这话一说出来,白秀莹的反应且不论,徐玉兰先是一愣。


    这是怎么个路数?


    一般的人,做错了事,错误越大,后果越大,越要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最好是能颠倒个是非黑白,把锅甩别人身上。


    要有他刚说的这个诚恳的心,负责的劲儿,压根儿就不会把事情办成这样。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徐玉兰沉着脸:“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秀莹事先商量一下?”


    小圆沉吟一下:“这……”


    白健雄这时候打断了二人:“别问他,问我。”


    徐玉兰和白秀莹母女俩,共同吃了一惊,目光转向白秀莹。


    白健雄沉吟了一下,看着闺女,好似有些话,不忍心说。


    但不得不说。


    白健雄狠了狠心:“小圆提前跟我商量过,退伍从商的计划。”


    徐玉兰和白秀莹,又一波震惊。


    白秀莹难以置信,手一颤,茶杯落在桌面上。


    从小那么疼她的爸爸,无论什么事,都护着她,给她撑腰。


    她原本以为的幸福生活中,突然爆了这么大的一个雷,他提前知道,而没有提前告诉她?


    这句话,也打击到了徐玉兰。


    她和丈夫白健雄这么多年夫妻,各自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各自有各自保留的区域,自然不能算是无话不谈的那种全透明夫妻。


    但是,这次是女儿的事情,他把她也瞒的死死的?


    徐玉兰的脸色,比刚才对女婿的时候,更冷,更沉,连声音冷了下来:“健雄,到底怎么回事?”


    徐玉兰的想法也很直接。


    刚才她闪过念头,如果女婿实在不上道,她可不怕让他们离婚。


    至少也要拿离婚作为筹码,逼着对方拿出一个态度和补偿。


    她徐玉兰的闺女,受不相干人的闲气,完全没有必要。


    结果没想到,女婿躲了一边,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爆个大雷给她。


    徐玉兰心里怒气,一瞬间爆了绷


    如果白健雄给不了完美的解释,大不了,母女俩,一起离婚,这个家,不要了。


    这两个男人,也一并不要了。


    第59章 陆营长学会了花前月下 白秀莹梦碎


    面对徐玉兰的质疑,白健雄一派坦然,毫不心虚:“你先别生气,别着急,听我慢慢讲。”


    徐玉兰看着他这副表情,越发感到不可思议,当爹的都这么心狠吗:“你是这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白健雄答道:“回门那天,小圆第一次跟我提起商业方面的事,我以为只是闲聊,后来他来到我办公室,跟我谈了他的规划,想退伍,经商。首先,我是支持这个想法的。因为以后的发展大势,这个机会谁能抓住,会有一个非常不一样的人生。”


    徐玉兰沉吟了一下,暂时压住了火气。这个话,从道理上来说,没人能够反对。


    战争年代,光脚板的穷小子,只要本事够大,就有机会当上将军。白家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白家,就是这样,徐家也是这样。


    这样的时代机遇摆在眼前,试问谁能不动心思?


    普通人也是要跃跃欲试,只是不能承受那么大的风险。手头什么也没有的人,就是看到了机遇,也只能瞪眼干看着。


    像陆家和白家这样,能承受风险,没有后顾之忧的,有什么理由不去迎接和拥抱时代的浪潮,去迎风踏浪?


    假如是昨天以前,白秀莹听了父亲的这番话,肯定要立刻反驳,反对。


    她会理直气壮的说:“凭什么?有什么必要?现在陆家和白家,有什么样的生活是我们不能达到的?社会怎么变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昨晚在陆家书房,陆天野和陆恒的那一场交锋,陆天野三代军人世家,对这样的突变更加接受不了,老爷子发了雷霆之怒,陆恒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一场风暴消弭于无形。


    白秀莹听了堂哥陆恒那一番话,知道在部队里那样风头无两,前途无量的人物,都要走一条新的路,也隐隐的明白,这是个波及全社会的大势所趋。


    又听明白了林雪梅做的山货项目,上到城里,下到乡村,对于人们生活有怎样切实的帮助和影响,不能不受到一份意外的震撼。


    以上种种,都导致了,在一个公开讨论的场合,她再也不能像昨天以前,能理直气壮地反对和反驳。


    一看她们娘俩都迟疑了一下,但都没说话,白健雄也是有点意外。


    徐玉兰没说话,算情理之中,可刁蛮任性的闺女,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反对,是一个意外。


    这场他本来以为艰难的谈话,开局竟然意外的顺利,他受到了鼓励,接着说:“当时小圆的顾虑和压力,都很大。我对这件事的接受度更高,因为咱们白家,你们徐家都有经济领域做事的人,对这事的了解会更多。陆家,你们也知道,三代军人世家,他们能想的通吗?怎么能扛住这波家庭的压力?我给他出了主意。”


    白健雄觉得,下面的话伤害性有点大,但沉吟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他做的每一步,都是我的主意。”


    徐玉兰和白秀莹母女,好像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


    “是我,让他先到外地军区,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好他们部队有个公开调防的机会,他长期外派在那边,会更方便。”


    一连串炸雷,在白秀莹耳边,滚个不住。这事情,居然是她父亲,一手指使的?


    徐玉兰也被这一句话,气得脸色发了青。


    她恨不得指着丈夫的鼻子问,合着闺女是外人?女婿是你亲生孩子?


    但是女婿在场,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多多少少加了点装饰。


    徐玉兰再三的控制,声音还是带了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帮女婿出谋划策没毛病,可你是女儿的亲爹,没有你这么办事的,你女儿不是人?不应该考虑她的死活?连告诉也不告诉她一声?”


    这话说中了白秀莹的心坎上,感激地望了她妈一眼,跟他妈一起,对她爸怒目而视。


    迎着母女俩快要喷火的目光,白健雄丝毫也不心虚,丝毫也不示弱,对妻子说了话:“照你这么说,但凡两个人结成了夫妻,一个人的行动去留,必须得征求对方的同意,如果得不到允许,就不能去做?”


    徐玉兰把丈夫的话过了一遍脑子,觉得这个话里没什么坑,理所当然,慨然说道:“那对呀。这有什么错吗?”


    白健雄笑一下:“那革命年代,人们为了革命任务,奔赴战场,奔赴刑场,来不及告别。或者,说的再极端一点,革命者接到了秘密任务,需要打入敌人内部,需要跟别人假结婚,要保密,那又怎么说?”


    徐玉兰听到一半,已经不耐烦:“你扯那么远干什么?你也说了,那是革命年代,生死存亡的事。”


    白健雄正了脸色:“有句话,叫做商场如战场。如果我说,小圆这次做的事情,跟革命年代生死存亡一样,分秒必争呢?”


    徐玉兰一脸的不信:“有什么事情是那么紧急的?连跟老婆商量一下都不许?”


    白健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政策没出之前,各方力量都在暗暗的谋划,都知道抢占先机,一步先,步步先,一步赢,步步赢。等政策一出,各方都派出了自己的人马,找上门,争夺的你死我活。”


    白秀莹固然听得一脸茫然,徐玉兰也是眉头一皱,催促:“别说的云山雾罩,说点直接了当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白健雄说道:“直接了当说,那这个话,咱们屋里四个人,我下面的话,谁也不许往外说一个字。今天要不是你们娘俩不依不饶,逼着我说,我一个字都不该说。之前也是因为没我的指令,小圆也不敢私自的跟秀莹说。“


    白秀莹感到委屈:“爸,您连我都不相信?”


    白健雄温言哄女儿:“秀莹,不是不信你,人走漏重要的信息,通常都是无心的。所以爸要特别叮嘱你,一会儿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白秀莹痛快答应:“放心吧,爸,我都大学毕业了,不是小孩子了。”


    白健雄埋怨一句:“你现在就是小孩子。希望你听完我这番话之后,能懂点事儿。”


    接着开讲。


    “现在盯着那一个领域的都有,但是老爷子特意给我打电话,交代我办这件事,叮嘱我,把目光往军区里看一看。”


    白秀莹吃了一惊:“我爷爷?”


    她的爷爷德高望重,四方人士都千方百计想找他,听他对于未来的大势指点一二,可是他已经退隐,不问世事,不见外人。


    如今这件事,居然是她爷爷交办的?


    徐玉兰一听老爷子亲自交办,当然立刻明白了这件事的利害相关,竦然动容。


    脑子里迅速转着弯:“老爷子的意思是,外头民用的领域,很快会全面放开,只有军用物资,终端还是走固定渠道。所以现在,民用的反而没有争夺的价值。”


    这话,白健雄眼里流露出赞赏之色且不用说,连女婿小圆也插了句话:“妈,您这头脑和眼光,以后我得多跟您学学,你别嫌麻烦。”


    好话人人爱听,徐玉兰忍不住和缓了脸色。


    白健雄接着徐玉兰的话:“所以,你想象一下,得有多少路人马,盯着这一块?”


    徐玉兰接这个思路也很快:“而且,会互相提防,互相使绊子,所以,越快,越低调,不为人知,越好。”


    这回白健雄的眼神里带了一丝笑:“你看,你这不是什么都懂吗?我如果一出面,跑到外地去一露面,大家都知道,白家出手了。小圆是公派外地,虽然是咱们家女婿,可是他本身是军队的人,这事没人会留意。”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徐玉兰无法不关切重视这件事,这涉及到未来几十年的生活,未来社会形势变动之后,白家的社会地位。外头做事的人,她的想法当然不会像白秀莹那样,关起门来,只管自己的小日子。


    徐玉兰暂时抛下了兴师问罪的态度,过问起了具体的进度:“现在这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小圆回答:“已经说动了宋向前,宋宝贵宋军长的儿子。”


    白秀莹突然恍然大悟之前的一件事:“你让我找大学同学,去苏军长家拜访,原来不是为了在军队晋升?”


    她心目中的这个完美丈夫,从那时候就开始对她的隐瞒欺骗了?


    小圆带着歉意的眼光看过来:“抱歉,秀莹。”


    白健雄又把话拦了过来:“那时候就是我授意他这样做的,你要怪,也一起怪到我头上。”


    白秀莹骤然泄了气,垂下眼。


    白秀莹本来怒气满满,但也是信心满满,认为娘家父母会无条件的帮她撑腰,狠狠教训这个负心的男人,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和期望。


    要到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事情不会按照她期望的那样发展。


    果然下一刻,她的父亲就看向他的母亲:“那一次,小圆就遇上了徐进,你看,你们徐家已经出手了,本地这边,我们白家很难插得上了。”


    徐玉兰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足以证明了,商场如战场。亲如徐家和白家,在这件事情上碰面了,也就没法再论亲戚。


    白家已经争取到了隔壁军区宋向前那边的机会,她是徐家的女儿,但是也绝对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自己弟弟徐进。


    徐玉兰也真是没有想到。


    刚进这个书房的门,她为了闺女而感到天大的委屈,感觉自己是一肚子的道理,现在,被两个男人这么七说八说,迅速失去了进屋时候的理直气壮。


    白秀莹一看,她妈对这件事,气势一步比一步弱,急了,赶紧亲自下场:“你们说的这些很重要,可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你们,考虑我的感受了吗?”


    白健雄眼望了女儿:“不是没考虑你的感受,而是跟你商量的话,你会同意吗?”


    白秀莹一想,是不会同意。


    她选择小圆做丈夫,本来就是有几个看重的点。


    第一是高大帅气,性情温柔,外头有面子,第二是,能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专注陪伴她,哄她开心,又能宠着她让着她,围着她转,只要她不高兴,他就能哄,想方设法的让她重新高兴起来。


    直白点说,选择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放他出去跑,让他把自己一个人撇在家里守孤单的。那样,嫁他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事先和她商量,她怎么能同意?完全和她的初衷,和她对生活的规划,背道而驰了。


    但是,她不能同意,也不是绕过她的理由啊!


    白秀莹据理力争:“爸,我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不能绕开我呀。可以跟我商量啊。”


    她爸叹了口气:“你需要经过多少天的协调,能同意现在的安排?等你同意了?是不是机会都过去了?你舅舅已经去抢苏军长的机会,你也看见了。”


    白秀莹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受了亏待,受了委屈,可忽然发觉,到了这一刻,已经没法那么理直气壮。她是不是受委屈,受亏待,能比整个白家的大事还重要?


    但白健雄的话还没有说完。


    本来不忍心说,可觉得,这一课,早晚也得给闺女补上。


    “爸能理解你,你对生活有你的期望,有你的规划,有你喜欢和不喜欢,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以前爸爸妈妈都是尽量的保护你,尽量的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可是你现在成年了,工作了,结婚了。人,除了自己的感受和得失,还需要有更多的责任和担当。”


    “小圆现在做的事,不是替陆家做,也不算是替他自己做,是替白家做,替我做的。他不止是你的丈夫,还是白家的半个儿子,你得慢慢的学会接受。”


    白秀莹觉得自己应该是占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一点说不出。回娘家的时候,为的是解决委屈的,没想到,这份委屈非但得不到解决,反而急遽变大,简直要把她压垮。


    她结婚嫁人,精挑细选了男人,是为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心畅意,锦上添花。可不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替白家找半个儿子。


    她的世界,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整个的坍塌了。


    既失去了新婚丈夫,同时也失去了原来的父亲,原来的家。


    因为是他父亲,把她的新婚丈夫抢走。他的父亲指使他的新婚丈夫,两个人联手,欺瞒了她,伤害了她。


    一起抛弃了她。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白秀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跑出了书房。


    白健雄顿时后悔,觉得自己的药下的太猛了,催促徐玉兰:“你快去劝劝!”


    徐玉兰这时候却另有主意:“小圆,你去哄哄她。”


    小圆秒懂这个信息,这代表他得到了岳母的理解和谅解。


    他感激地看了岳母一眼,下一秒,他赶紧跑着去追新婚妻子。


    他有把握,把她哄回来。


    ——


    林雪梅下了班,陆恒又等在楼门口,引起和第一天一样的轰动效应,同样是内科新人的小护士们,昨天都看一遍了,今天还是没看够。


    坐上小刘的车,陆恒交代一声:“先去吃饭。”


    小刘答应一声,车往城郊开过去。


    车子启动,小刘往后视镜里扫一眼,内心感叹一声,长官这结婚以后,一天天的,变化真是大。


    不光是人从副驾驶坐到了后座,到了后座,人也不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那一套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接就朝夫人的脸上看了过去。


    他要看还不算,还不是随便看一眼,还要仔仔细细的看,把夫人看的羞红了脸,躲开了眼。


    把人看红了脸,他还要点评:“今天还好,黑眼圈没那么重。”


    这下夫人的脸更红,垂了头。


    小刘看的莫名其妙,夫人虽然貌美,应该也爱美,可这反应有点大了吧?黑眼圈而已,至于吗?


    长官今天话特别多:“没事,慢慢习惯就好了。”


    林雪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人夜晚的疯劲儿,野劲儿,是不是会,一点一点蔓延到白天来?


    看一眼男人,一脸若无其事,端庄坐姿,正襟危坐,锋锐的侧脸轮廓,冷厉的气场,泠泠山间雪,一点看不出那些夜晚那些野和疯的痕迹。


    只能含蓄地瞪他一眼,把脸转过去。


    小刘在前座,这个话听的莫名其妙。习惯,习惯什么?


    心里实在是好奇的不行,真想开口问问,可,一看夫人脸上那朵红云,久久都没有散去。


    车辆往前飞驰,不再是一排排小楼,进入了城乡结合部的平房区,开过一个个街巷,到了尽头,进了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这个位置,绝了。


    依着山,傍着水,门外是一片小小的湖面。


    湖面上开放着一片金黄金黄的水上花,清风从水面吹过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林雪梅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站在小院子里,迎着清风,闻着花香,忍不住就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舒展了全身的酸软筋骨,阳光晒在身上,这两天的过度劳累,过度消耗,受损的细胞又充盈了起来。


    陆恒站在一边,看着她站在阳光里,一脸的放松与陶醉,眼神里掠过一丝笑意。


    林雪梅睁开眼,一看男人的目光深邃,眺望着远处的水面,那里有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色水鸟。


    她突然心生一丝奇怪,这个地方与他的风格这么不匹配,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侧了头,问一句:“你自己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的?”


    陆恒没有转头:“我打电话给徐进,问他有什么让人舒服的好地方。”


    徐进?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他什么时候跟徐进单线联系上了?


    刚想追问,陆恒又补了一句话:“怎么样?这个地方,是不是能补上消耗。”


    林雪梅瞟了一眼男人,男人神色不动,依旧眺望远方水面,一时也看不出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提补充消耗,林雪梅耳根就发了红。


    一转身,去了小院子里的厨房。


    男人看着妻子的背影,又产生了新的灵感。


    同时,他对于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本来以为,是为了让她开心。结果,他发现,他除了对关起门来上瘾,对于花前月下,同样的感到了上瘾。


    第60章 陆营长被宠到了 谁做饭?


    林雪梅来到小院子的小厨房门口,问里头忙活的洗菜阿姨:“我能进去参观参观吗?”


    洗菜阿姨本来按常理,是要委婉拒绝的,可一看眼前是个年轻姑娘,皮肤出奇的白,脸容出奇的秀丽,一双大眼睛里像沉着星星,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反而开了个笑脸:“进来看吧。”


    林雪梅信步走进去,见大厨是一个四十余岁中年人,油锅里炸着裹了鸡蛋面糊的肉片,炸出酥脆表皮,香气扑鼻。


    结合一下此地是东北地区,林雪梅大胆猜测:“锅包肉?溜肉段?”


    大厨对她笑一下:“待一会儿您再看。”


    陆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门口,洗菜阿姨正在洗菜,抬头一看,这样高大帅气,威风凛凛的小伙子,既不忍拒绝,又有些不敢拒绝,反正已经放一个人进门了,索性再放进去一个,有什么大不了?


    由着陆恒走进去,借着油锅里的脆响,悄无声息站在林雪梅身后。


    林雪梅被眼前大厨的利落手法吸引,全然没注意有人在身后。


    只顾看着大厨利落地调着汁,呲啦一声,酸甜汁激发出肉香油香。


    林雪梅陶醉地吸一下香气:“我果然没有猜错,您这是传统做法,糖醋白汁,最能出肉的本味。”


    大厨一个意外:“哟,你年纪轻轻的,懂的这么多。这得是省里培训才能知道的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雪梅差点想笑,百度百科上都有,可稍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食指一动,话又说多了。


    正没想好如何回答,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从《资治通鉴》里看来的。”


    林雪梅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赶紧闭了嘴。


    大厨也被说的一愣。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本古书,可没听说里头还有锅包肉的事啊?


    一看漂亮小姑娘身后,站了个高大威猛的军官,看外貌两个人恰是一对儿,笑脸一扬:“您二位,够有学问的,得,外头桌上请!这道菜,冷了不好吃。”


    林雪梅和陆恒肩并肩,回到院子里,坐在沿湖的小桌边,清风拂动,柳枝垂栏,金黄晶亮的锅包肉被端上桌,酸酸甜甜的香气飘了一院子。


    陆恒先给林雪梅夹到盘子里一块儿,看着她吃的香甜,又夹给她一块儿。


    林雪梅连吃了两块儿,心里称赞不已,刀工火功都扎实,八零年代的猪肉都是有机饲养,最原始和丰腴的肉香。


    吃着吃着一抬眼,发现男人没动筷子:“你怎么不吃?”


    “我还不饿。”男人神色淡然,切换了话题:“你去厨房,不是去学厨艺吧?”


    还真不是,她的厨艺已经是四角俱全,不用学。


    林雪梅思忖一下,实话实说:“不是,我就是好奇。”


    但她那反应极快的脑力,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俩结婚了,原本计划好好的形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事实婚姻,两个人要一起过日子。


    那么,谁来做饭?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陆恒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下一秒就问出了口:“你会不会做饭?”


    林雪梅一秒都没有迟疑:“不太会。”


    她可不傻。


    做衣服,可以假装会,反正陆家这种家庭,不会让媳妇儿日常做衣服。


    但是做饭能一样吗?二人世界的小家庭,无论什么样的家庭,也得做饭。


    那可是一日复一日的苦差,出力,还不一定讨好。


    像陆恒这样,从小在有保姆的家庭,养尊处优的长大,那能是好伺候的主吗?


    口味指不定得多刁钻。


    陆恒的目光望了她,眼神里忍不住带上了点审视的意味。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白秀莹第一次上门那次家宴。


    他的小妻子,从农村来的林雪梅,指导千金小姐白秀莹,珍稀的食材野生黄花鱼,内脏要去掉黑皮。


    刚才在这私房菜馆的小厨房,徐进给他介绍过,这里的大厨是京里退下来的。


    大厨很惊讶,林雪梅为什么会知道锅包肉的两种做法,而一般人,根本连锅包肉都没吃过,至少陆家的餐桌上,没有这道菜。


    现在她忽闪着大眼睛,言之凿凿地说,她不会做饭。


    林雪梅直视着丈夫意味难明的眼神,理直气壮的说:“没事儿,不是还有食堂吗?我看食堂伙食挺好的,顿顿有肉有菜。”


    嫁了人,结了婚,还不会做饭,林雪梅可不觉得有什么理亏。


    凭什么做饭就默认为是女方的事儿呢?


    陆恒如果对于吃食堂的方案有异议,大不了离婚呗!她正愁找不到离婚的契机和借口呢。


    陆恒眉头一皱:“吃食堂不行。”


    哟嚯!林雪梅如同一只猫一样,寒毛炸起。陆营长果然有性格,果然对吃食堂的家庭生活不满意。


    如果他说女人必须做饭,她就提离婚。


    陆恒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大手一挥:“这样,我学着做饭。”


    林雪梅的反应且不论,小刘筷子里的一块锅包肉,吧哒一声,掉了下来。


    他没听错吧?


    做饭这种事婆婆妈妈的女人事,和陆营长这样的人,居然扯上关系了?


    小刘震惊之余,决心在这个司机岗位上继续坚守下去,说不定有一天,能看到陆营长抱孩子呢。


    一盘锅包肉吃到一半,一盆滋补养人的土鸡汤端了上来。


    洗菜阿姨客串服务员,笑眯眯的把鸡汤分在小碗里,看一眼对面而坐的小夫妻,一个帅军官,一个小美人,连她也忍不住要调侃一句:“喝点汤,好好补补。”


    眼看那小美人的脸上,瞬间晕红上脸,阿姨呵呵地笑了起来。


    陆恒听了这话,忍不住心里一跳,怕林雪梅想起他骗人那一节。


    赶紧不露声色,瞟了妻子一眼,却见她脸上飞红一刻过后,迅速转了神情,带了点严肃,盯着汤里看。


    洗菜阿姨却心一提,不知道这姑娘在看什么,还好姑娘很快问了话:“阿姨,我要是有办法,能让这个汤增香提鲜,好喝十倍,您愿意不愿意要?”


    阿姨一听兴奋起来,这汤还能好喝十倍?


    一叠声地答应:“那能不要吗?好喝十倍?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咋不信呢。”


    林雪梅胸有成竹:“云南那边的干蘑菇,您愿意不愿意要?”


    陆恒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


    这个妻子长了一个活妖精的模样,日日夜夜的勾人心思,却是个生意脑,走到哪都忘不了她的农产品项目。


    阿姨干脆把大厨叫了出来,三个人一起热烈地讨论起来,林雪梅说,这种神奇的蘑菇叫松茸,长在一个叫香格里拉的人间仙境。


    陆恒隐约想起了奶奶乔远香有个在苏联时候认识的云南闺蜜。又是一次震惊。


    虽然早就知道她生意脑,但也没想到,能把生意经念到这个无孔不入的份上。


    根本就没把他这个丈夫,放在心上。


    吃完了这顿舒心畅意的饭,在杨柳依依的湖畔散了一会儿步,坐上小刘的车,林雪梅交代一声:“去友谊商店。”


    “你要买东西?”陆恒有些意外,刚才散步的时候,也没见她提起。


    林雪梅点点头:“给你选一份回礼。我都想好了。”


    陆恒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


    他刚才的感受值得修正一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在谈完生意之后,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一路行驶来到友谊商店,林雪梅走在前面,一路就进了外宾厅。


    小刘跟在二人身边看热闹,没想到一看就看了个大场面,嫂子要给长官送重礼,赶紧跟着渲染气氛:“嫂子给人送礼,出手可够大方的,一下子就奔了外宾厅。”


    林雪梅在外宾厅里最贵的一处站定,拿手一指那著名的绿色表盘,服务员把东西取了出来,嘴里夸一句:“哟!您可够识货的!我们店里以前没卖过这么贵的。刚来!就这一块,让您赶上了。”


    陆恒稍微打量一眼。那是最贵的柜台里,最贵的一件东西。


    他内心当时就一个大反差,跌宕翻转,犹如马里亚纳海沟的激流。


    前十分钟还觉得,妻子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此刻,震惊于妻子回礼的大手笔。


    陆营长他,生平第一次,领略了,被宠到的感觉。


    但,这么贵的回礼,超出他送的翡翠镯子很多很多倍。这么大言不惭的收下。好吗?


    虽然内心很是享受被宠到的感觉,但还是先推辞谦虚一下。


    刚一侧眼,想看看其他的款式,林雪梅一眼看到,柔声细语跟他解释一句:“你马上要转业去经商,就像部队认肩章一样,生意场上,不能没有这样的东西撑场面。”


    林雪梅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这东西,现在看着贵,过几年真正在国内流行起来,价格能翻好几倍。四舍五入,约等于投资挣钱了。


    陆恒可不知道妻子是靠生意脑撬动了他的恋爱脑。自顾自的启动了恋爱脑,眼神带了温度,看妻子一眼。


    真是一个贤妻,她给他回个礼,心思都这么细,把后面的事情考虑在前面了。


    陆恒正在启动恋爱脑注视着妻子,林雪梅把随身的坤包里掏出来一叠外汇劵,正要付款,外头晃晃悠悠进来一个人,带三分醉意。


    也穿着军装,可军装穿他身上歪歪斜斜,没有一点严正之气,一进门就嚷嚷:“那块绿水鬼到了没有?”


    林雪梅一看陆恒皱了眉,看一眼小刘,眼神带了疑问。


    小刘的表情带着惧怕,回答嫂子的问题:“这是咱们副军长的儿子,孙长海,大家都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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