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陆家的花园如今寂……


    陆家的花园如今寂寥许多,孩子不在,大人也不常回来,屋里没个声响。


    玉姨心里难受很久,她是看不懂两个人的感情了,要说喜欢,分手得又那么干脆,要说不喜欢,陆燕林已经长期住在柳河镇,来回一趟六个小时,去了也什么都带不回来,心情一日更比一日差。


    晚上快十二点,家里的车至陆公馆。


    玉姨只要看到他们就高兴,外面正落雨水,高大的人今天穿着黑色的大衣,年轻得很。


    廊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洒在乌沉沉的黑发上,他冷着眸子,唇角盛冰,风尘仆仆。


    小陆还在柳河,只有陆燕林一个人进门。


    玉姨问了司机才知:“燕林,你还没吃东西呀?”


    “嗯,下碗面就好,不用忙。”


    陆燕林摘了口罩,眼睛里有红血丝,他换上拖鞋,在门口的位置站了一会,目光扫过清清冷冷的家,喉咙滚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涌上心头。


    玉姨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面,陆燕林沉默的握着筷子吃起来,那件大衣搭在架上,玉姨伸手摸了,发现衣服是潮的,沾了点玫瑰花的味道。


    这样寒冷的天气,哪来的花?


    难道是送给哪家的先生小姐,但是看他精神不济,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可能是约会回来。


    玉姨收好衣服,记起来他身上有伤。


    陆燕林从眼角到耳后,有很长一圈红痕,破坏了那张无暇的脸。


    当时手术后恢复很多,身上和手上的伤口都是烫伤灼伤,好得慢,要天天擦药,侍弄不好以后恐怕会留下祛不掉的疤痕。


    玉姨转了一圈走出来,屋里空落落的,她正纳罕人是不是走了,往花园里看,窗外秋色寒芜,雨幕一重一重,一束暖色的光穿透黑暗,柔光托住纷飞落下的雨丝。


    她在心里忍不住叹气,了然人去了哪里,这公馆到处干干净净,除了小楼,再找不到金满生活过的痕迹。


    她去敲门,屋里的人倒是没睡,拿着一块旧毛巾发呆,眼睛红彤彤的,神色却不像清醒,一池冰水化作决堤的河,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金满。”


    发热期来势汹汹,好在抑制剂是最好的,永远不缺。


    这个世界对待Omega和alpha是以一样,他们都有权利拒绝无爱的结合,有权处置自己的性和欲望,那是科技赋予的自由。


    所以,陆燕林无法以此作为借口去见他,曾经的金满是不是也是这样,在他使用抑制剂的时候,独自度过易感期,不可以去见他。


    陆燕林忽略他,无视他,让他也像现在这么难过。


    玉姨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陆燕林竟然会哭,她手足无措,不敢关怀,全靠十几年的雇佣情分撑着:“燕林,要不要去医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Omega眼眶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眼泪:“玉姨,你能不能帮我把金满劝回来。”


    “玉姨……”


    玉姨照顾了他十几年,尽心却不亲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到这一声一声的恳求,她以为陆燕林只是拿她当下人。她困惑,踟蹰,她想原来是因为这个,可她又怎么办得到?玉姨不忍心拒绝,试探着走进屋,给他找出抑制剂:“先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陆燕林茫然的望着她:“睡醒了就好了吗,金满会回来麽?”


    玉姨不敢骗他,哄他,她始终记得这位继承人的冷淡无情:“不会,但是醒过来,第二天的太阳就升起来了,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即使是没有希望的日子,时间也不会停留。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玉姨为难的劝他:“不要哭了,不要难过了,向前看,那些事情都会过去的。”


    陆燕林沉默的望着她,说不清楚是痛苦还是失望,他意识到,其实没有人了解他,包括他自己。


    他说:“我不想过去。”


    卑微贫穷的人以为无人想要了解他的人生,但是富足高傲的灵魂同样乏人问津,孤独并非偏颇的命运,而是人心造就的荒原,他和金满,一个在尘埃里沉默,一个在云端上失语,而他直到暴露在这样的境地里时,才知道高墙以内空无一人。


    玉姨看他的神色越来越沉默,心中忐忑,犹犹豫豫的劝说:“可你这样为难自己,也没有什么结果,从前你总是嫌弃他,金满其实都记得,人活着穿衣吃饭,感情的事既然木已成舟,就不要苛求了吧。“


    窗外的雨丝丝缕缕,凉入肺腑。


    玉姨见他不说话,以为听进去了,可是转头看到那样一双眼,所有的话都吞进了喉咙里。


    如溺水者抓住浮木,濒死者挣扎求生,或许想放下,可是过往种种如魔咒,缠住那颗心,也困住了那缕魂,失去魂魄的人怎么能活得下去呢?可能去找,去求,什么体面,身份都不要了,也在情路上去滚一个遍体鳞伤,走过那段来时的路,才会知道改悔。


    冬夜的玫瑰开得如火如荼。


    金满的院子里也开着绯红的花,过往的村民则是啧啧称奇,好像一夜之间那些花儿就冒出来了,连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


    不过玫瑰花真的很漂亮,碗口大小的花朵坠在深绿色的枝蔓上,氤氲在晨光暮色里,让人垂怜驻足,暗自欣赏。


    岳维收到了金满的感谢,短信发得简短又正式,他说谢谢你的花,非常漂亮。


    岳维欣然接受,好意被珍惜总是令人开心的,不过微笑之余也怕金满心里有负担,坦言那些玫瑰来自战友家的花圃,因为要改换花种,需要将原来的花铲除,温室大棚的花儿开得热烈非凡,美丽至极,他看着喜欢,全部买下送了过来。


    倒是没想到花期那么长,金满复明后也能看到。


    病痛远去了,他的精神也好起来,似乎什么也打不倒。


    岳维喜欢极了,也欣赏极了,心里冲动着,想见金满,偷偷溜回办公室打电话:“我下周休息,咱们太久没见面,你欠我的小人情请我吃一顿饭没问题吧,也不单独吃,约上周遇和你的朋友一起,大家一起聚一聚热闹一下。“


    金满正在哄孩子睡觉,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啊?好,好啊。“


    岳维听他干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定好了时间。


    周末那天周遇在镇上的聚仙楼攒了饭局,一群些乌泱泱走进饭店,呼朋引伴,热闹得很。


    岳维的越野车一路夹沙带尘的开进停车场,他摘下墨镜,瞥到前面熟悉的人影,降下车窗。


    “金满。”


    青年回过头,他手里拎着个便利袋,身边跟着个三寸丁小胖娃。


    岳维一下子没忍住:“怎么,请客的比我来得还晚呢?”


    金满也很意外,他笑了下,提起袋子,给他看里面的果汁和小零食:“今天有很人带了孩子来,我出来买点小零食,省得他们把屋顶哭塌了。”


    岳维打开车门,许久未见,眼神在青年身上转了一圈,挺好,没养得太瘦。


    多多还记得这个人,抱着他的小腿,主动问好:“岳叔叔!”


    岳维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颠了颠,多多抱着他的脖子,新奇的看着拔高的视野,咯咯笑,两个人一大一小,相处的竟然很融洽。


    金满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挠挠头,既然碰到了,就一路聊着进了饭店。


    聚仙楼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低调豪奢的黑车。


    金满觉得不太对劲,他多看了两眼,车门忽然打开,下车的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男人墨眉冷眼,鼻梁挺拔,他一手搭着车门,深深地望过来。


    那眼过于直白的紧盯不放,眸中从未有如此清晰的冰冷,压人,向来疏淡的目光淬着从未示人的寒意——无声,却让人如坠深渊。


    他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没有丝毫犹豫的朝他走过来。


    岳维眉头一皱,下意识挡在了金满身前。


    Omega的目光因为他的动作,嘴角下意识的抿紧,瞳孔里浮动的尽是陌生而凛冽的锋芒。


    “陆先生,好久不见。”


    岳维率先打起了招呼,陆燕林抬眸望他,像似终于看到了这个人,他嘴角抬了抬,想了想,淡声说:“是麽,我上旬才见过你的父亲,岳家的人都很好,你,我却不曾正式见过,现下也算幸会。”


    岳维的脸色一僵,慢慢挑起眉毛。


    金满推开岳维,上下看了眼陆燕林,整个人从眼角到眉梢都透露出一股不开心:“你来做什么?”


    陆燕林沉默几秒,微微垂下眼帘:“我想见你,我有话对你说。”


    金满怔了片刻,脸色变幻,然后说:“行,那你讲吧,我待会还有事。”


    他面上的敷衍和排斥,深深地刺伤了陆燕林,方才面对岳维的咄咄逼人,此刻尽皆化作一股郁气,他面不改色,望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岳维,慢慢攥紧了拳头。


    岳维此时心里的感慨并不比陆燕林少,他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够格搭上陆家,偶尔参加宴会,也只能看着衣香鬓影的人群做陪衬。


    这个人在滨城说一不二,无所不能,但是这时候连饭店大门都进不去。


    岳维心想,家世上他的确不如,但是他年轻又会来事,优势也很大,人活着就是要拼一拼,只要他拿出他工作的尽头来搞恋爱关系,也未必不能成功。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饭店门口人来人往……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男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金满不想陪他当西洋景,见他瞧岳维那副冷得噤人的面色,一皱眉,果断把孩子从岳维手里接过来,可他心里又实在没有什么话说,便抬起脚闷头往里走。


    “对不起。”


    金满愣住了,他诧异的回过头,陆燕林亦望着他。


    乌沉沉的发丝遮住了漆黑的眼,他呼出一口小小的白气,声音艰涩,隔着隆冬的朔风,那么轻地飘到他耳边:“当初离婚的时候……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向你道歉。”


    金满恍惚了下,脸上浮起些许意外的神色,却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记起了那些伤人的话,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这个世界上驱使着一个灵魂向另一个心灵靠近的唯有爱。


    陆燕林享受了金满的爱情,又忽视了他的需求。


    金满觉得,真相有时候很残忍,如果不是因为分别,他永远体会不到也不能理解,也没有任何人能戳破那张华丽面具背后的虚伪,冷漠,自私自利,但是说到底,自私自利又有什么错吗?


    他迷茫的想了想,自己也碰到过很多的坏人,伤害和背叛都是很寻常的,他能够理解,只是不能释然和原谅罢了。


    “外面风太大了,先进去吧。”


    金满看了眼岳维,紧紧多多的衣服,怕他着凉,他绕过陆燕林往酒店里走,在交身而过的瞬间,衣角感受到下坠的重力,他拉回自己的衣服,过于直白的拒绝,让陆燕林的脸色愈发苍白。


    岳维绅士的推开酒店的门,提醒金满进去再说,金满跟着他一起走了,留下那个人站在原地,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


    饭桌上大家热热闹闹,说到近况和生活,感慨挣钱养家很不容易。


    男人在饭桌上除了事业,就是炫耀老婆孩子,单身着的金满,成了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他长得清秀干净,干活利索,识字又吃苦耐劳,在当下的市场里,也是很受欢迎的一款好男人。


    即使离过婚,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总会找到合适的。


    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夫妻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一辈子图得不就是这点热乎气吗?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老婆在厂里工作,认识的人那叫一个多,不是我吹,只要你不是找什么王子公主,天仙大美人,我都能给你安排上。”


    金满垂眸听着,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为难的推推搭在身上的胳膊,推不开也不挣扎,认真的说:“找一个喜欢的吧。”


    “嗐,喜欢?这个范围太宽泛了,两口子过日子实际才是最重要的,天天把那些情啊爱啊放在嘴边,半路散伙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你听哥的,就找一个乖的,心善的,肯负责任的,一辈子都跑不了。”


    金满抱着杯子笑,露出脸颊的酒窝,他像似羞于提起这个话题,生硬的对着周遇举起酒杯:“干杯,干杯。”


    周遇喝了那杯酒,用脚把他的凳子勾过来,冷不丁问:”怎么了?“


    金满听到他的话,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候没控制好表情,他揉揉自己的脸颊,扯出笑:”天气太冷了,笑着冻牙。“


    周遇弹了弹他的额头:“你骗小孩呢?”


    楼下有人摆酒结婚,鞭炮声噼里啪啦,那辆黑色的豪车落了满车红纸。


    岳维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打火机,周遇让他点烟,他俯身给了火,面色平淡的凑到两个人身边来。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金满捂着耳朵,微微抗拒:“你别,别在我耳边说话。”


    周遇扣住岳维的脖颈,往后一拽,烟灰落到胳膊上,有些烫人:“坐没坐相,你的军姿军纪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岳维也不反抗,就势倚靠在椅子上,看了眼窗外,撑着下巴说:“结婚有什么好羡慕的呀。”


    周遇冷眼:“你自己这辈子是光棍的命,看不得别人幸福。”


    岳维被嘲讽了也不挂脸,以前他是最喜怒形于色的一个人,骄傲自大,能力强,够胆识,想要什么讨厌什么几乎是立刻就去做了,他就是周遇带过最大的刺头。


    那么张扬,不给人好脸色当然很爽,可是要往上走,就不能那么我行我素了。


    他转业以来,吃过不少排头,里子面子都没有,焦头烂额的四处求人,思想早就变了,无论是社会还是军队,活的好就要守原则也能会变通,以前他不理解周遇,现在理解了,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笑面虎。


    他对金满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说:“打光棍又怎么了,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和谁不是过。”


    “一张纸要是能保证一辈子,哪里来的我啊?”


    周遇稀罕的看着他,岳维出轨的父母,是他身上最尖锐的刺,他从来不拿自己的出生开玩笑。


    金满不知道,但是别人输出自己观点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倾听并且沉默,那不代表他不在意,话少的人安慰别人也很难说得漂亮。


    “你很好,结婚也会幸福的。”


    即使不算上他帮的那些忙,岳维也是他碰到的好人,有礼貌有分寸,追求时干脆直接,放弃了也不会恼羞成怒。


    不像有些人,像背后灵一样,时不时窜出来。


    金满这句感慨自然而无心,三人俱都笑起来,岳维体会到一种难解的轻松,他很珍惜这种氛围,不想破坏。


    小朋友们兴高采烈的玩到一起,多多和小萝卜头们趴在地上打弹珠,兴奋得小脸通红。


    一个不留神,他打到的弹珠咕噜噜滚到楼梯边,他啊了一声,连忙去捡,起身时口袋里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其他小朋友哇了声,连忙去捡,多多急了:“不要不要,是我的。”


    他一屁股坐到满地乱滚的弹珠上,像只机警的麻雀一样伸头乱啄。


    多多翻脸不认人,肩膀忽地落下一股力道,他顺势回头,眼睛刷地瞪大:“陆知。”


    一身白色小西装的小孩蹙着眉,脸色不太自然地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啊?”


    当然是因为多多忘了。


    他在幼儿园里的朋友太多,最开始陆知没有去幼儿园,他失落了两天,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你怎么在这里?”


    陆知背着小手,看了看周围,微微颔首:“路过。”


    “哦,那你爸爸呢?”


    陆知捡起一颗玻璃珠,透明的珠子闪着珠光:“他去经理办公室,大概快要谈完了,我有礼物送给你,走吧,和我到车上去拿。”


    火锅热腾腾的水汽升起来,大家一边吃一边喝酒,周遇和金满坐在靠窗的座位边,他点了一根烟,递给金满,金满抽了两口,又还给他,三个人就着窗外的夜景聊着天。


    房门咔哒一声,聚仙楼的老板弯着腰推开门,满面笑容的和大家打招呼,问大家吃得怎么样:“咱们店里的厨子研究了几个新菜,送来给大家赏赏味。”


    “这怎么好意思,太客气啦。”


    金满望过去,正看到跟在老板身后的高大男人,一时间胃口全无。


    老板交友广泛,这里的大部人都是他的朋友,没几句话,就让着酒坐下来。


    他拉出两把椅子,擦干净了,请身旁的青年落座,喝多了的男人们这才动动脑子,仔细看老板如此镇重对待的人。


    好看的人见多了,这般的人少见。


    一屋子人霎时安静下来,火锅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气泡。


    老板张罗着上菜,不让气氛冷下来,一盘一盘大菜流水似的送进来,桌上没吃完的火锅霎时成了残羹冷炙,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有人瞪着眼,狐疑地望着老板,这是送“俩”小菜赏赏风味吗?


    老板笑眯眯地提了一杯酒:“相逢即是缘,风冷血,酒暖心,我先干一杯。”


    周遇看了一会儿,拉着服务员,笑说:“帮忙加两双筷子,再来十斤烧白。”


    金满看着一桌子菜,心口梗得慌,他刚想站起身走人,便被一双大手摁着肩膀压下来。


    “走什么?”


    周遇夹了一筷子猪肘,放到他碗里,一手掸了掸烟灰:“吃好喝好。”


    岳维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涮干净两只小碗,大刺刺往桌上一放,这架势一出旁边的人哪里还看不出来,纷纷起哄,老板的脸色微怔,打着圆场:“呦,小周遇,你这是要把我干趴下。”


    周遇也是笑,他身材高大愈甚,神情痞痞的,搭着自己兄弟的肩膀,也不说话,倒扣小碗,摆了个不喝请走的姿势。


    金满抬眸,陆燕林隔着一桌子的人,目光直直地望着他,这样的场合是他未曾见过的。


    陆燕林刷地站起来,风衣带来一阵冷冽的风。


    他推开欲阻止他的老板,将那个倒扣的小碗翻过来。


    周遇不无轻蔑的看着他,他比平常任何时候都爱笑,提起那一桶烧白,灌满两只小碗,仰头一口闷的干干净净,笑说:“请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周遇想说,前夫又……


    周遇想说,前夫又不是什么恶鬼妖怪,值得那么回避吗?


    他如果那么问金满,金满可能会在纠结之后说,陆燕林就是和妖怪一样可怕。


    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大概心冷的人也都心狠,对自己对外人都是。


    而且主要是给周边的人惹祸,太糟心。


    金满才好没多久,一点不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回想离婚之后的种种,他就头疼。


    而且他心里毛毛的,最开始他连门都不愿意让陆燕林进,但是陆燕林发神经一样,温水煮青蛙,从孩子,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不知不觉的入侵他的生活。


    金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岳维椅子往后一翘,歪到金满旁边,亲昵地说:“放心吧,周遇的酒量能喝死大水牛。”


    金满不好直白拒绝朋友替他出头,他起来又坐下,想了想说:“他应该不会喝。”


    商业应酬,陆燕林也就嘴唇碰碰酒杯,极少喝醉过,何况这种明晃晃的挑衅,气头上扭头就走的可能性更大。


    岳维看他一眼,心里倒是不那么认为,翘起嘴角笑了笑:“那看来待会只有我陪周遇了。”


    同桌的人不认识陆燕林,不知道这些矛盾,只知道今天的场子里来了个金尊玉贵,喝酒交朋友的大人物,看热闹多好玩啊!


    陆燕林盯着金满的方向,目光犹如实质,但只是一瞬间,他解开西装最上方的纽扣,手指往两边一拨。一碗烧白顷刻之间下肚,他僵硬片刻,侧身咳嗽起来。


    老板作为他唯一的同盟,连忙站起来伺候这位金贵的客人,招呼服务员送毛巾和水。


    他笑着打圆场,说自己家的酒太烈了,太糙,喝不惯也是常有的事情,恭恭敬敬的劝陆先生换一种。


    有人看着不爽,不高兴的嘟囔:“不能喝就别勉强,哪来回哪儿去呗,酒没喝几口,给哥们演上戏了,我们又不巴结谁,整这一出给谁看呢?”


    这话太难听了,老板正要说话,被陆燕林伸手拦住,他用领带擦干净指间的酒,斯斯文文的微笑,淡声道:“是我打扰你们了,抱歉。”


    他斟满酒,仰头喝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红晕,丝毫不见方才冷淡傲慢的样子,对岳维说:“我一个人喝酒太单调,听说岳先生和周先生是朋友,不知道能不能赏脸一起喝一杯?”


    岳维站起来,慢悠悠的涮干净一个杯子:“喝哭了可别打击报复啊,陆先生会是这样的人吗?”


    陆燕林露齿一笑,垂下长而密的眼睫毛:“当然不会,我敬你。”


    这么有礼貌有分寸的人,放下架子之后,是个人就讨厌不起来。


    岳维目光中闪过冷意,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个人好朋友似的,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喝酒如同喝水,偶尔,陆燕林的目光会看向角落里吃花生米的青年Alpha。


    “金满,我敬你一杯。”


    陆燕林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在Alpha的饭桌上,输什么都不能输酒量。


    这话落在金满耳边,他愣了下,放下筷子,陆燕林端着一碗酒,目光深深的看着他。酒意把他眼尾熏得绯红,连着那点没有完全消褪的疤痕。


    金满会喝酒,可他从来不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他心里也不想喝。


    饭桌那么多人看着,不明白的在说好话劝酒。明白的岳维搭着金满的肩膀,我兄弟感冒吃了头孢,今天滴酒不沾,我代替他喝。


    陆燕林俯身,脸颊贴了贴他的脸,关心道:“生病了麽?”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动作惊掉一堆人的下巴,金满望进那双寒夜似的冷眸,连退后几步的动作都僵硬到做不出来,妈的,陆燕林还要不要脸!


    金满刷地站起来,在吵嚷声里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了了事,忽然被握住手腕,力道很柔,却轻易挣脱不开。


    陆燕林淡声:“以茶代酒吧。”


    他将恨不得喝死岳维的面色一收,无比自然地看向老板:“煮一壶好茶。”


    金满实在受不了了:“不用,我没生病。”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喝干净刚才磨磨蹭蹭,没喝完的半杯残酒,抹抹嘴,推开陆燕林:“你们喝,我出去透透气。”


    金满在卫生间洗了个脸,躲在走廊里吹了会儿风,走廊的窗户能看到陆燕林的车,两个小孩子在满地红色的纸屑里捡没炸的炮仗玩。


    多多哈出一口白气,咯咯笑,陆知也仰头跟着哈了一口,眼睛弯起来。


    金满神色复杂,想发火一走了之的心也淡了,不想在小孩面前吵架。他收拾收拾表情,推开包间门走进去,屋子里的气氛非常热闹,他溜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陆燕林也很识趣,接下来没有再找金满,他西装革履,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上,一杯接一杯的喝。


    喝酒其实非常没有意思,陆燕林从来也不喜欢。可是有什么办法?难道被赶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无论谁来敬酒,总之来者不拒。


    岳维一开始还记得斤数,把对手喝趴下之后也忘了到底在和谁干杯,迷迷糊糊的找了个暖和的地方靠着。


    周遇撑到最后给他们善后:“行了,别他么喝了。”


    一桌人不知什么时候散的七七八八,他拎着岳维,瞧了眼趴在桌上的陆燕林,看上去惨兮兮的,但是咎由自取。


    金满心里不畅快,反而有一种憋得慌的感觉。


    他打开包厢门,一声不吭的跟着周遇把岳维扶上车,自己却站在车门外,没有立刻上车,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遇叼着烟,推他一下:“怎么,生气了?”


    金满看他一眼,把车钥匙拔了下来,疑惑道:“没有啊,哥,你睡会,我找人送你。”


    周遇打不着车子,便不打算开了,他特意不去谈那些伤感的话题,说自己在这里等金满,给他留足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金满昏头涨脑的感觉得以缓解,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那辆洒满红纸的豪车旁边,弯下腰,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睡得正熟。


    司机就在副驾驶看着俩孩子,金满敲敲车窗,要开门把多多抱出来,司机死活都不敢,问就是摇头,满脸苦笑地说:“金先生,请不要为难我,您和陆先生说一下吧,无论是电话还是简讯,您说了之后我就开门。”


    这是谁的命令不用多说。


    金满打了电话没人接,他蹙着眉,上楼找陆燕林。


    门开着,一个服务员跪在椅子边,仰头笑着望醉眼朦胧的人,手放在他腰间,正打算搀扶。


    男人深色的西装沾了酒液,或许是热了,白衬衫纽扣解开几颗,隐约可见线条流畅的颈。


    他钳住那只手,挥开,西装外套从膝头滑落。


    金满一边走过去,一边摁掉了自己的电话,屋里烈酒的气味没有散去,与残羹冷炙的味道鲜明的融合在一起。


    他垂眸看了眼讪笑的服务员,伸手在Omega身上推了一把。


    “陆燕林?”


    这声音撬动了Omega迟钝的理智,他刷地站起来,步伐摇晃,片刻后目标精准的抱住他,带着酒意的灼热呼吸喷薄在耳边,陆燕林的声音似乎快要碎掉了,在坠入地狱和重回天堂之间来回挣扎,没有想过这个人离开之后会回来:


    “满满。”


    金满推开他,复又被抱住,他往后给了一记肘击,趁Omega痛苦的低头捂住肚子时,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面无表情的说:“你走不走?”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拽着金满的袖子,不肯松开,但能得懂话似的,用自己的脸颊触碰青年的掌心,他太难过了,那种情绪放大后无数倍,堆砌成无人能诉的伤心。


    金满把自己的掌心握成拳头,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他抓着Omega的衣服,扣好他的扣子,像打包盒饭一样,把他从包厢里拎出来。


    老板姗姗来迟,满脸堆笑,试图接手:“楼上就有房间,我看还是我这边带陆老板去休息。”


    可惜谁也带不走力大无穷的醉鬼。


    金满扶着他,把他带到楼下,司机等候在门口,连忙伸手去接,但是被一巴掌挥开了,雇主眼眶通红,用力把金满压在酒店的玻璃门上,一双怒气横生的眼,恨不得吃人,哑声说:“你又去哪里?”


    金满冷声:“关你什么事,你要是醒着就不要发酒疯,放手,否则我报警了。”


    他说得又快又急,手机却被人一把夺去,薄薄的屏幕弯折变形,玻璃刮破手指,弄了满手的血也不肯松手。


    金满急了,用力一推,依旧纹丝不动。


    陆燕林看到他生气,下意识松开手,小铁片啪嗒掉在地上。


    金满有些崩溃,他指着陆燕林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蹲下来捡自己的破手机。


    “陆燕林,你是人吗?”


    酒楼的红灯笼随风摇晃,红艳艳一片光。


    头上的阴影蓦地罩下来,有人紧紧抱着他,要把他抱起来,金满惊呼一声,扒着门用力推,可是陆燕林的力气大得可怕,他摇摇晃晃的把金满抱起来,又猛地跌倒,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身上沾了不少红色纸屑。


    司机早就看得头皮发麻,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他干脆背过身当瞎子。


    金满挣扎得厉害,陆燕林吃了不少肘击,飞踹,脸上痛得有些扭曲,依旧固执的不肯松手,只是奇怪自己不知为什么变得迟钝,笨拙,他长长的吸气,用西装外套把金满罩起来:“出去了,出去了。”


    红灯笼闪啊闪,光芒似火。


    陆燕林踉跄着站起来,又吃痛的蹲下,他抱着金满不松手,用后背挡着那片红光。


    金满不明白他在念叨什么,他气愤在陆燕林腰上狠狠拧了一下,陆燕林闷哼一声,更紧的抱着他。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和四面八方涌上来的热度,让金满的眼神怔了下。


    陆燕林说:“带你出去了,不要动。”


    金满仰着头,看着四周烈焰似的火红灯光,慢慢沉默下来。


    他抬手掀起陆燕林的脸,粗暴且凶狠盯着他,试图看出点什么,那双淡漠冷静的眼睛此时茫然而没有焦距,一小片阴影落在金满的眼眸附近,陆燕林伸出手搓了搓:“满满,闭上眼睛,有烟尘。”


    他不敢松懈,捂着金满的眼睛:“别睁开,我马上就带你出去,烧不到你。”


    金满的心忽然酸涩了下,他粗鲁的推开陆燕林,起身找到门口的开关,啪地关上,红灯笼骤然熄灭,寂静的街道只余夜色。


    “行了,没有火,不用你带我出去,你赶紧回家,我不送你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可是满满,……


    “可是满满,我没有家了。”


    金满的脚步一顿,背后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让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犹豫了下,没有回头,踩着寒风大步的向前走,他躲不掉,避不开,就连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但是他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不再流眼泪,去祈求别人爱他。


    那种日子太苦了,苦到他只是想一想,就从心里泛酸。


    谁不想被人关心,被人爱,谁又是天生命贱呢?


    只是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死死拥住。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只对我一个人坏。别人伤害你欺骗你,你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只有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满满,这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倒打一耙的人,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狠的事,明明把别人吃干抹净当作垃圾,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初下大雪,他就应该让陆燕林冻死在车里,一了百了。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这个人,他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过得很幸福了。


    现在,刽子手居然理直气壮的站出来,指责被砍头的人不够有怜悯心。


    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是啊,为什么?


    在世界上这个叫做金满的人,一直随波逐流,别人骂他,打他,他都可以笑嘻嘻的混过去,可是谁能想到,爱也能够伤人呢?


    金满怒火中烧,他恨这个冷心冷肺,厚颜无耻的混蛋,恨他明明知道自己讨厌他,恨不能砍死他,依旧人模狗样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金满捏紧拳头,声音却控制不住嘶哑:“你没有家,那我的家呢?”


    金满挣脱那双手,转身揪着陆燕林的领口,红着眼睛咆哮:“我凭什么要原谅你,我欠你什么,你对我就像……就像对路边的狗,花盆里的花,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过你,但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人看啊,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我这辈子没有恨过谁,但是我恨你,你满意了吗?”


    陆燕林怔怔的望着他,那些话扎在陆燕林心上,比刀子还要锋利。


    他喝醉了,可是就算到了这种时候,金满说的话,他依然能够每一句都听懂。


    记忆不是不亮屠刀,而是摩拳擦掌,攒足了伤害,给了他致命一击。


    Omega高大的身躯轻轻颤抖,哽咽着没办法把一句话说得清楚,他无力的垂下眼睫,呼吸深沉的缓和着自己的情绪。


    从心脏深处升起的感觉蔓延全身。


    他知道,那叫痛。


    痛得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力,痛得大脑已经麻痹,可是身体的感官却无比清晰。


    “满满,这些话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么多次,为什么你不说呢?”


    金满一怔,心里涌出无限酸楚,因为他也有自尊心,那些话,他永远也没办法对爱着的人开口。


    他眼底静得像湖,轻声说:“你要我怎么问?要你亲口给我分一个三六九等吗?”


    陆燕林急躁道:“我没有。”


    “满满,我不会为了小猫小狗,让自己那么患得患失。我不会为了花园里的一盆花,冲动到火场里去找死。”


    金满哑声说:“不重要了。”


    陆燕林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他低下头,控制不住的哽咽,那双手青筋暴起,紧紧的拽着金满的衣袖:“重要的。”


    金满用力拽出自己的袖子,语气平静中带着解脱:“陆燕林,你缠了我那么久,一定比我清楚,我在努力忘掉这段感情,我现在不喜欢你,以后恐怕也没办法喜欢,你到此为止吧。”


    “不!”


    陆燕林狠狠抹掉眼泪,他紧紧的抱着金满,眼泪和叹息一起落在耳边,揉碎了夜晚的寒风,他记不起来自己的骄傲矜持,忘记了身份,为自己曾经的念头懊悔到想要立刻死去。


    他在自己爱的人身上扎了无数刀,是他一点点把全心爱着他的金满杀死了。


    他单膝下跪,夜风吹起乌发,额头抵上对方衣角,低声下气的祈求:“你恨我吧,没有关系。”


    “恨我那么自私,恨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恨我爱着你但从来没有说过,你可以打我,骂我,这些没有关系,那是我的错,但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我爱你,你可以不可以再原谅我一次。”


    朔夜的寒风刺骨,月如水凉。


    金满的心从未像今天这样愤懑过。


    那样炙热的感情熄灭后,留下来的余烬,也快要将他烧化。


    他很想告诉陆燕林,爱不是这么算的。


    只是因为一两句话,一时的忏悔,他做不到付出真心再被人脚踏一次。


    他用力掰开陆燕林的手:“不要。”


    嗑嗒——


    车门从里面打开。


    陆知神情严肃,推了推多多,小朋友睡眼朦胧,哎呦一声,圆溜溜的滚到Alpha脚边。


    周遇叼着烟,从黑暗里走出来,把多多拎起来塞进金满怀里,顺便揩掉他脸上的眼泪。


    “哥。”


    周遇搭着金满的肩膀,不让他回头,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陆知的声音格外冷静清脆:“阿叔,父亲喝醉了,扶他上车。”


    司机扶住陆燕林,拖住他不让他往前。


    “金满!”


    陆燕林的神魂像似一下子被抽走了,他神情迷茫,步伐不稳,头脑一片空白,全都是金满离开的样子,他冲着那个背影大喊,再不复半分矜持:“不要走了,你离开我好多天,你不肯让我梦到,也不想和我说话,我真的受不了……今天天气好冷,我好难受,你再回头看看我吧,不要不理我,满满,我求你。”


    金满愣愣的睁大眼睛,脚步想停,周遇却像一堵墙,牢牢的把什么都挡住了。


    他夹着烟的手随手一挥,跺跺脚:“冷就回家烤火,睡不着就吃点安眠药。”


    金满上了车,岳维睁开眼睛看了看,咕哝了几句,半梦半醒的说着梦话。暖和的热流扑面而来,所有的声音都像放大了无数倍,那些喧闹和嘈杂冲淡了冬日的冷淡。


    岳维说:“班长,好闷啊。”


    周遇说了句事多,他抬手灭掉香烟,打开车窗。


    呼呼的冷风灌进来,皎白的月亮挂在枝丫上,深蓝色的群山沉沉的睡着了,流淌的山风夹杂着乡间的犬吠,像一块无垠的厚重棉被,把人的心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周遇说:“满满,人生短短三万天,再过不去的坎儿,也拦不住人慢慢变老。别考虑太多,别想太多,人得学会敞开了去生活。”


    “哥,我知道。”


    周遇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拍拍大腿上的烟灰:“好,回家。”


    “满满,你冷不冷呀?”


    多多抱着金满,用小手贴贴他的脸,金满点点头,心里涌出酸气,鼻子瓮瓮地说:“冷。”


    多多立刻抱住他,捧着他的脸:“暖和不暖和。”


    金满笑了声,推开他:“好了,暖和了,坐好,不要吹感冒了。”


    冬日的玫瑰很快凋谢殆尽,金满买了一些薄棉,保护花枝,免得下霜的时候冻死。


    他的五菱车最近坏了,送去修,周遇想办法给他周转了一辆三轮车,方便开着送货。


    周遇说这些体力活干多了,老了之后身体毛病也多,想给他介绍点别的活,但镇子小,一时间没有什么门路。


    金满倒是不着急,冬天来了天气冷,洗衣服之类的就很辛苦,他手上长了两个冻疮,接多多的时候,陆知看到了,小腿扎根一样走不动道,抓着金满的手,一声不吭。


    他在前几天回到幼儿园,两个小朋友成天在一块玩,想避也避不开。


    “爸爸。”


    陆知抬头看着他,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无比的失望,他指责:“我现在很生气,父亲答应不会让你难过,但是竟然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金满刷地把手抽回来,陆知坚定的说:“他口惠而实不至,言而无信。”


    多多听不懂,他分给满满半个烤红薯,乐观地拍着胸脯:“我保护满满!”


    陆知:“你不准再把脏东西擦到衣服上,增加爸爸的负担,我会监督你。”


    多多红着小脸,背着手,争辩道:“我才没有。”


    陆知小脸冷冰冰,在他口袋里塞了手帕。


    金满:“……”


    他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摸摸头领着两个小孩去路边买了两根烤肠。


    司机毕恭毕敬的接过陆知的书包,谢过金满,目视那对朴实的父子离去,才打开车门。


    车厢里沉静淡漠的Omega墨眉修长,冷眼如冰,气势逼人,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他垂眸,目光对上那个如出一辙的小冰块人。


    陆知低着头,他感觉很难过,他不希望父亲帮忙,搅乱爸爸的生活,可是他也不想爸爸那么辛苦。


    金满报了一个成人大专,可以选很多工种,他打算去学果树栽培,再考一个证。


    柳河镇来了一个投资商,修路铺桥,似乎准备盖一个什么加工厂。


    金满的工作一下子忙起来,他来不及洗衣服,正好镇上新开了一家洗衣店,价格很公道,他就把爷俩的衣服都送到了洗衣店,减轻了一个大负担。


    省里的果树专家来实地考察,几伙人在山上转了好几天。


    政府部门就派干部到乡里动员开会,鼓励大家种果树,盖大棚,种出来的生鲜水果按照标准,企业统一收购,价格也很实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金满的村子被政府……


    金满的村子被政府选为试点经营的重要合作社。


    周遇也很纳闷,他们村的橘子是不错,但是不至于说投资大几亿来收购吧。


    金满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政府组织的,去看看也没有问题。


    “哥,要是这事儿能成,你也不用经常在外面跑,那多好啊。”


    周遇和金满都面临一个问题,生活和工作不在一处,经常出现无法兼顾的情况。


    这倒是解决了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村长很快组织在家的青年人参加培训,金满抱着孩子去参加。


    那天之后陆燕林没有来过,但是深更半夜给金满的朋友圈点赞,每次赞一两条,给人一种活着但是半死的感觉。


    金满抱着孩子参加培训,多多这两天有点感冒,蔫巴的趴在他怀里。


    会场来了很多领导,整得很正式,一开始是镇长发言,专家讲话,老百姓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只有一点很明确,他们要挣大钱了。


    金满听得很认真,到了后半场企业家讲话,全场掌声雷动。


    一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踩在了地上。在往上是笔直的西装裤线,一身严谨的西装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材。


    他走进会场,冷月似的五官俊美非凡,自带寒意,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年轻端整,贵气天成。


    金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不是陆燕林是谁?


    他坐立难安,一下子想站起来,可是他为了听得更清楚,乖乖坐在第一排,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不要面子的夺门而出吗?


    何况陆燕林也不一定是为了他来的。


    金满在心里自我催眠,陆燕林讲完话就坐在镇长旁边,频频往他的方向看。


    金满:“……”


    多多睡了一觉,还是有点热,他扒拉着金满的手,打了两个喷嚏:“满满,头疼。”


    金满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算太热,忽然整个会场静默下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抬起头。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刚才还好好的坐在主席台上的人,这时候站在他面前,面带忧色,满含关心:“满满,你怎么了?”


    金满这时候无比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咬牙切齿:“没有事,劳烦你关心。”


    陆燕林目露失望,环视一圈会场,点点头回到主席台,期间又回头望了他一眼,周围的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看金满,搞得他头发发麻。


    镇长秘书打个哈哈,丝滑的圆场,说陆先生真是热心肠,心里有爱,眼里有情,关心我们柳河镇的老百姓。


    金满心里直冷笑,骂了句混蛋,后面陆燕林倒是不亲自来了,但是差人端热水,买了药,轻声细语的送到他这里。


    金满实在受不了,抱着孩子从第一排溜走,用了他最不想的夺门而逃。


    他出了政府大楼,还没有走几步,一辆黑车就开了过来,司机先生是老熟人,诚恳道:“金先生,陆先生让我送你去医院。这大早上,在政府大楼附近根本打不到车,还是孩子要紧。”


    金满心里再不爽,也绝对不会拿多多开玩笑,他真担心孩子出什么事。


    再说了,只允许陆燕林给他添麻烦?


    坐就坐。


    金满沉着脸拉开门,司机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大夫开了点药,说孩子有点低烧,最近注意防寒保暖,回去吃药就行。


    他取了药绕到后门,自己坐车回家。


    多多问他:“满满为什么绕路啊?”


    金满认真解释:“前面有坏人。”


    司机在正门等了三个多小时,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面色冷淡的老板:“陆先生,要不我进去看一眼?”


    陆燕林正在看手机,一直刷新的朋友圈里忽然多了一条新的朋友圈,图片是热腾腾的火锅和两三个小菜。


    金满:【好吃】


    [图片][图片]


    他深呼吸一下,心里本应该恼火,这个世界上能这么耍他的人还没出生。


    可是陆燕林又很舍不得,因为他靠近金满的时候,总是被排斥,被厌烦,他的心时常觉得痛苦,没有办法缓解。


    他捂着胸口,适应那种失落和不舒服,片刻后沉声说:“开车,回陆公馆。”


    陆燕林迫切的需要回到那间小屋里,他怕自己一冲动,就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冬天很快到来,南方城市很少下雪,但是今天的冬天比以往都冷,偶尔也会飘落一两片小雪花。


    金满的生活充实而忙碌,每天不是忙着培训学习,就是忙着盖屋子。


    他贷款把房顶扒了,重新安石棉瓦,刷大白,这些活冬天做最好,雨水没那么多,就是天气太冷了。


    其实如果有钱最好请别人做,或者找几个人一起帮忙,但是一来金满没有多少钱,二来房屋面积不大,请人根本不划算。


    周遇给他拉了砂土和材料,他有过工地经验,兴致勃勃的自己干起来,大冬天热得只穿一件背心,身上都是亮晶晶的汗。


    陆知踩着泥土,拎着礼物来拜访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他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叫了声:“爸爸。”


    金满一身汗水,听到声音愣住,回过头。


    陆燕林牵着陆知,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他。


    金满掀起衣服擦擦汗,脸上的表情微沉,哼了声,嘟囔了句狗皮膏药。但是从高处跳下来和陆知说话的时候,表情就灵动活泼多了:“你怎么来了?”


    陆知低着头,小脸陷进红色的围巾里,顶着冷冰冰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想爸爸。”


    他举起小手,把自己选的东西递给金满:“送给爸爸的礼物。”


    金满拆开盒子,是条同款不同色的围巾,挺贵的东西,他不知道该不该收。


    陆知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立刻说:“这是我好好学习的奖励,攒了很久才买的,收下吧爸爸。”


    金满犹豫了一下,收起来,他为了干活整得身上乱糟糟的:“爸爸今天要工作,你要不要去找多多玩,他在周叔叔家。”


    陆知看了眼周围,面露不舍,但是还是乖乖的点头答应,然后抬头看陆燕林。


    陆燕林全程被忽略,脸色有些微僵硬,好在他在金满这里热脸贴冷屁股不是第一次,也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微妙的心理让他心情更加的不好,可是没有人在意。


    他深深地看了眼金满:“我送他去。”


    金满随意的摆摆手,继续吭哧吭哧的搭屋顶,最近村里多了很多年轻人。


    政府要在村里开展合作试点项目的事不胫而走,很多外出务工的青壮年收到消息,摩拳擦掌的返乡,原本孤寂的小山村,一下子热闹起来。


    金满干得起劲的时候,忽然被叫了声,他低下头,一个不认识的beta男孩子站在院子里。


    “哥,我妈叫我过来借两个鸡蛋。”


    金满忙不开,骑在横梁上:“借什么啊,直接拿,在鸡窝里有七八个呢,你拿去吃,留一两个给母鸡抱窝就行。”


    beta嘴甜的很,一口一个哥,拿了鸡蛋又爬上来帮忙。


    “哥你真有劲儿。”


    “这拧钢筋的手艺也太厉害了,以前在工地上干过?怪不得,我之后想给家里搭个厨房,哥你接活儿吗?我给两百二一天,还供饭,我在城里酒店干小炒的,手艺没得说。”


    “哥,你还有胸肌呢?”


    金满还真有那个意思,最近学校放假,送货的单子也没么多,一整个冬天有不少空闲,种果树也得来年春天,他计划去做点散火,beta可以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笑得爽朗,大大方方的:“没问题,你拉好材料告诉我一声就行。”


    beta欸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金满把石棉瓦钉好,一回头,身后多了个人,他忍住眉头抽动,抹了把汗。


    陆燕林大冬天的脱了大衣,穿着白衬衫,昂贵的皮鞋沾了水泥灰,扒着脚手架上来:“我帮你。”


    金满把锤子敲得当当响,面无表情地警告:“大少爷,摔死了我不负责,我可雇不起你。”


    陆燕林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他哪句话难过,抿了抿嘴唇,眼神偏向另一边:“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滚滚滚!”


    金满怒火中烧,心里一团乱麻,他决定把陆燕林当空气,也不相信厨房都没有下过的人会干粗活,重活,家里酱油倒了都没扶过的人,装模作样也就那几分钟了。


    这么一想金满心情就愉快起来。


    他扬起下巴,似笑非笑:“行,白捡的劳动力我干嘛不使,来,帮我把那片石棉瓦托上来。”


    陆燕林表情微动,嘴角露出一点微笑,有些羞涩和惊喜:“好。”


    金满被他的表情看得不自在,很快又冷下心肠,他转身做自己的工作,拧好那片石棉瓦的螺丝,下一片石棉瓦就运了上来。


    陆燕林乌发散落,搬运东西时,紧绷的白衬衫瞬间勾勒出背部流畅的线条,袖口因为用力微微上缩,露出结实的小臂。


    这时候洁癖也没有了,碰了一身的灰,眉头皱得死紧,都没有松手。


    金满毫不客气,拿他当牲口使。


    “那谁谁,提一桶水泥浆上来,什么,不会拌,那你走吧,我自己来就行。”


    “欸,再来几片石棉瓦,钳点铁丝上来。”


    “那什么,送水泥的师傅马上到了,你去卸吧,不多,十几袋而已。”


    金满成心把人气走,怎么为难怎么来,只是苦于自己家没有喂猪,不然他能让陆燕林去冲猪圈,后来院子里实在没有活干,他硬着头皮吩咐:“鸡没食了,你去割点鸡菜。”


    陆燕林面色冷淡,平静,他点头应了,擦擦脸上的汗,拎着背篓和镰刀出门。


    金满等他走远了,郁闷的蹲在屋顶上,敲敲钉子,说实在的他现在真的搞不懂陆燕林,要说做戏也做太全了。


    他心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得了得了,这段时间你还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吗?五年里真的一点好都没有?你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到火场救你,救命之恩,不算了?


    一个气得直喷火,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敢冷着脸说,是,我不喜欢你,我拿你当摆件,和你结婚就是为了救我妈。人得多犯贱才能和这种人渣好下去。


    两个小人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


    金满烦不胜烦,隔壁的刘大娘气冲冲的走进来,叉着腰,身后跟着一个淡定的西装男。


    大娘:“金满,你怎么让人割我家豆苗呢!”


    金满呆滞的看向陆燕林,陆燕林回望他,眼睫颤了颤,白衬衫上除了水泥灰,还有大娘气愤的排山倒海,留下的两只大手印。


    他苦恼的道歉:“我说了赔,她不要。”


    金满看向大娘,大娘非常生气,他从脚手架上爬下来善后,路过陆燕林的时候忍无可忍,骂他:“陆燕林,你是猪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陆燕林:“……”……


    陆燕林:“……”


    大娘火冒三丈,老人家不管什么钱不钱,糟践粮食就是不行。


    金满几次试图开口,都给凶巴巴的大娘顶回去,他挠头看着背篓里的蚕豆苗,快要气死了。一把站在旁边装淡定的Omega薅过来,黑着脸:“道歉。”


    陆燕林身体晃了下,借着他站稳,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像似能把光吸走:“满满,我可以赔。”


    金满凶巴巴的瞪着他,这是赔不赔的事吗?


    一颗豆种从种下去到收获,到底要多少心思,除草,施肥,什么不需要花功夫,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谁能高兴得起来。


    也是,有钱人什么东西买不到,在意农家田地里的苗苗吗?


    他该不会以为这里哪哪都是他家的,出去割草就和踏青差不多吧。


    金满心里酸的辣的一起涌上来,火气根本下不去,他从脖子上摘下擦汗的毛巾,冷着脸重重地擦汗:“你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不是一句赔钱就能了事的,从小到大,没人教你这个道理吗?”


    陆燕林默然片刻,表情有所松动,他用那副表情无比坦诚的告诉金满:“对的,没人教。”


    金满上一秒哑口无言,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下一秒眼睛里腾地烧起小火苗,气得差点在陆燕林身上撕吧两口,好疼死这个臭不要脸的。他还好意思说这种话,难道要他这个底层小角色去同情高高在上的皇帝,说皇帝这辈子脚没下过地,真的好可怜?


    那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金满指着鼻子,骂他笨蛋,蠢货,尽添乱的话。大娘脾气大耳根子软,一看他真的生气了,反而拉架不让骂,替陆燕林辩解说:“没什么没什么的,都乡里乡亲的。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这孩子一看就是城里人,不懂这些。”


    金满冷冷地说:“错了就道歉,该怎么赔怎么赔,别老一天天的脱离实际,不食人间烟火。”


    陆燕林脸上露出几分受伤,他低着头,解开自己拽上去的袖口,那里崩掉的袖扣,买几辆拖拉机都绰绰有余,他也没有去找。


    “对不起。”


    大娘一愣,也是没有想到他能道歉。


    金满沉声:“陆燕林,下次你不知道割什么可以问我,不要答应了,又那么傲慢的去做事情。”


    陆燕林目光微闪,他在那一瞬间脑袋里明白了许多,至少现在自己还能得到纠正,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尤其是那个下次,让他心潮澎湃,手心出汗。他垂下眼睫,一副受教的谦虚表情,不但不生气,看样子好像还挺高兴。


    金满不知道他在那里高兴什么,打量几下,也不像被气疯的样子。


    大娘出了一口气,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教育了陆燕林一顿,哈哈笑了两声,扛着锄头走了。


    司机到了时间,下车去小村子里接上陆知,这里他陪老板来了很多次,已经很熟了,平常老板大概率会住在镇上的房子里。


    但是他们今天要回滨城,第二天陆总有会要参加,需要提前出发……


    陆知小少爷玩的很高兴,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一个圆脸圆眼的小朋友趴在围墙上劝他,下次来再教他剥豆子,带他打弹珠。


    陆知一步三回头,走了几步又跑回去,拉着小朋友的手,声音糯糯的:“记得给我打电话。”


    多多歪歪头,笑得特别可爱,也特别没心没肺:“嗯嗯,你的号码我都背下来了。”


    陆知在心里默默消化这段愉快的经历,朝他挥挥手。


    司机先生抱着陆知,免得他鞋底被弄脏,他们走到栽满玫瑰的小院,这里灰尘弥漫,干活的热火朝天,但是司机看来看去,露出几分迷茫。


    围墙上骑着拧铁丝的很好认,是陆家离婚出走的Alpha,至今未归。


    那个提着水泥桶,穿着高定撸袖子打灰的人是谁?


    陆……陆总?


    司机感到一阵心悸,倒吸冷气,滨城那群眼高于顶的商人,在陆家大气不敢喘,坐椅子都只敢轻轻挨着,和陆燕林说话无不轻声细语。


    但是……


    骑在墙上的Alpha忙得满头大汗,恨铁不成钢的吼他:“陆燕林,不要加那么多水,你和面吗?那他么是水泥!”


    陆总点头沉默,抬眸扫了眼司机。


    司机打了个冷颤,他放下陆知,恭敬礼貌地抖抖院墙上的大衣,展开之后说:“陆先生,该出发了。”


    陆燕林放下铲子,披上大衣,挺拔悍利的身姿无论在哪里都鹤立鸡群,一秒回到T台。


    他仰头往上看,侧颜俊美无俦:“满满,培训记得要去,我下次再来。”


    金满听到了当没听到,掏掏耳朵,当自己是一台上了发条的工作机器,脑子里和眼睛里都只有活。


    他麻溜的花了几天时间把房顶盖好,屋子里刷了遍大白。


    新的家具和暖桌也送来,整个屋子里都新崭崭,暖洋洋的,让人看了就高兴。


    那次的beta来了几次,送吃的送糕点,一来就坐好一会儿,拉着金满天南海北的聊天。


    金满现在已经没那么迟钝了,他很现实,考虑到以后,自己工作忙起来,家里没有一个人确实不行。


    beta有这个意思,金满综合考虑下拒绝了,太年轻了没定性。


    到他这个时候,谈感情太虚,日久生情细水长流的关系,要比小情小爱稳固得多。他想找一个靠谱的,人品好,三观契合的对象,漂不漂亮没有关系,以后好好的过一辈子。


    这种思想的转变,某种程度上,还来源于陆燕林的死缠烂打。


    他怕自己哪天又上当,又动摇,所以压抑着自己的想法,不给一点回应。


    同村的大娘热心肠,那次豆苗事件以后,好说歹说非要再给他介绍对象,金满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多接触接触别人,也就收拾整齐的去了。


    他觉得自己的条件不算好,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身后没有父母老人,家里也没有田宅大房子,存款更是马马虎虎。


    大娘赶时髦,朋友圈相亲,在金满炒菜的时候拿着手机拍了个视频。


    金满尴尬不已:“大娘,别拍了。”


    大娘年纪大,戴着老花镜啪啪的点手机:“嗐,害羞啥,我拍的可立整了,多少对儿都是我这么撮合成的,来来,我再多拍几个。”


    金满一头黑线,被抓着拍了几个视频,趁大娘选音乐的时候偷摸溜,跟逃命似的。


    他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返璞归真,思想不同往日,天天在网上冲浪,喜欢那种离异带崽的Alpha男妈妈,露个胸肌腹肌,再穿个围裙炒菜做饭。


    金满的条件在大乡村一下子脱颖而出,干净俊俏,又老实能干,上到修洗衣机电磁炉,下到种地养鸡,什么活都会一点的Alpha男妈妈,脾气好的不得了,这不是天菜是什么?


    大娘的朋友圈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好像一下子开到了什么隐藏的爆款盲盒。


    二婚小Omega和小Beta心动,打电话问情况,问想法,没有结过婚的青头小子,大姑娘也有,很矜持的东拉西扯,最后说可以见个面了解一下。


    金满一头雾水的去相过几次亲,见了面印象大多数很好。


    只是有些不满意他带一个小孩,问他能不能找亲戚送走,有些家里条件好,希望他当上门女婿,可以不用工作,每天吃吃喝喝,带带孩子。


    这种话是个Alpha都能火冒三丈,金满心里有了计较,噗嗤一笑,没有说什么,安静地听别人提条件,实在没话说的时候就盯着杯子里的饮料发呆。


    他是不是有点自讨苦吃?


    但是要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人,等着缘分落下来就太虚无缥缈了。


    大娘给他介绍一个他就去一个,用实践检验真理,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条件都亮出来。


    有精神气的人谁不喜欢,看他一眼就觉得安心,有奔头,能把日子过得踏踏实实,红红火火。


    金满的朋友一下子多起来,没成一对儿的AO,都是搭着朋友的线联络相处,不合适再分开。


    今天送个菠萝,明天带点蛋糕,后天就该摸摸孩子的小脸,问问孩子爸爸穿多大的鞋了。


    陆燕林再来金满家的时候,提着一袋水果,和另一个Omega撞到一块。


    那小子二十一二岁,白皮肤,小嘴巴,长得清秀可爱,腼腆的站在篱笆外面。


    多多跑出来开门,他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给两个人都倒了热乎乎的茶水,安排在一条凳子上坐下,一个喊越越哥哥,一个叫陆叔叔。


    “爸爸出去摘扁豆角了,马上回来。”


    叫越越的Omega挺和善,上下打量他:“你是小满哥什么人?”


    陆燕林的脸色越来越差,原本淡漠冷静的一张脸,从进门开始就沉了下来,再孤高如月的气质,也挡不住那股浑身冒黑气的不善。


    越越撇撇嘴,抱着罐腊蒜,心里嘀咕,脾气这么差,拽什么啊。


    陆燕林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从衣架上拾起围裙戴上,拿着扫帚把地上带进来的灰扫拢,期间扫到越越的脚,他困惑的把脚抬起来让他扫,搞不懂这人是谁,他没听说金满有兄弟啊。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惊喜的站起来:“小满哥。”


    金满推开门,看到他点点头,目光扫到陆燕林时,抽了抽嘴角。


    这俩人怎么凑一起的?


    陆燕林错开半步,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把灰倒进旁边垃圾桶,像似才发现他:“回来了。”


    金满:“你这是干什么?”


    陆燕林说:“玉姨教我的,步骤不对吗?”


    对倒是对,但是为什么不远万里来他家扫地,是陆燕林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越越琢磨出不对味儿:“小满哥,这是谁啊?”


    陆燕林哦了声,平静地说:“前夫。”


    越越:“?”


    金满简直头疼,他这是来添乱,传出去他这成什么了,一边相亲一边和前夫藕断丝连,这不是纯粹的耍别人玩:“陆燕林!”


    陆燕林抿了抿嘴唇,乌发遮住了飞扬的眉,他眸色深邃,冷得瘆人,固执道:“我说的不对吗?”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三人一时陷入……


    三人一时陷入可怕的沉默。


    越越心里老大不高兴,那个穿得跟开会似的西装男老用冷飕飕的目光刀他。


    他大为不解,长得跟模特似的,怎么心眼子和秤砣差不多。


    他还没和小满哥怎么着呢,吃的哪门子飞醋!


    “我今天来是有正事。”


    陆燕林戴着袖套,风度翩翩:“镇长委托我,到这给村里送几份文件,开春之后就要立刻落实的东西,满满你也可以看看。”


    这可真是撒谎不怕被雷劈,镇长能使唤得动陆燕林,那真是开门见棺材,有鬼。


    但是听到后半句话,金满一下子精神起来,那句你从哪来回哪去,也一棍子打回肚子。


    开玩笑,什么事情能比工作和致富重要。


    他脸上露出一分惊喜:“真的?”


    陆燕林把文件递给他,金满也在担心这件事,最近有流言甚嚣尘上,说省里来的专家带着学生,又勘测了好几个地方,发现隔壁村的土质更好更适宜。


    那这个项目很可能会转移到隔壁村。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巴望着赶紧量土地,签合同加入合作社。


    金满迫不及待,半倚着桌子看起来,那双长腿支棱着,指节粗糙的手指翻着一沓文件,喉结随着阅读的节奏上下滚动。


    越越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脑海里都是美好的胸肌,腹肌,围裙,都说认真是Alpha是最好的医美,如果能再脱几件衣服岂不美哉!


    陆燕林垂下眼睫,看了眼越越,越越有点嫉妒,不服气的瞪回去,长得高了不起?


    会腌腊八蒜吗?


    你算哪瓣蒜?


    陆燕林也不生气:“你身上有虫子。”


    越越吓了一跳,左看右看找了一圈,没发现有虫子,他察觉出不对劲,狐疑道:“在哪儿?你别是骗我吧。”


    陆燕林的外表具有很强的欺骗性,那种与生俱来的说服力,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下意识想要相信。


    所以即使他有口不对心的傲慢,也不会让人察觉。


    他笑笑,有点担心的神色,淡淡的说:“怎么会,或许是我看错了,不过也可能是爬进衣服去了……”


    越越不说不觉得,一说总觉得害怕得慌,身上有点痒痒,他一个Omega总不能在有Alpha的地方脱衣服,思来想去偷偷溜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陆燕林摘了围裙和袖套,走近金满身边。


    金满刷地站直,警惕道:“干什么?”


    陆燕林抿嘴笑笑:“文件上还需要我签字,来得太急,我忘记了。”


    金满现在看他万分不爽,但是说真的,人就是要多经历一些事,像他现在,相亲对象和前夫挤一个房间里,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义正辞严。


    “行吧,你赶紧签。”


    陆燕林点点头,坐在桌子上,金满给他找笔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始他是直接想让他走的,怎么就坐下来了。


    但是也不能让他把文件按在墙上签吧。


    金满心里一转,好家伙。陆燕林跟他玩上蚕食战法了是吧?


    他凶神恶煞的回过头,脸拉得老长,陆燕林正低头翻阅文件,长睫如羽,面色如玉,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感受到金满的视线微微一愣,淡声:“笔找到了麽?”


    金满牙痒痒,把签字笔拍在桌上。


    好不容易签完了,陆燕林站起来,把文件收起来:“我给你买了菜。”


    这对白太朴实,以至于金满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陆燕林见他一副不懂的表情,莫名笑了笑:“你不是忙了一天,我给你做饭。”


    金满觉得这世界真是颠倒了,他嘴巴张了又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气得直结巴:“行行……那你再炸点花生米,我们仨再喝几盅呗。”


    这明显是讽刺,识趣的早就走了!


    陆燕林气定神闲,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


    好个屁……


    金满干瞪眼,没想到打蛇随棍上,心里的那股气上不来下不去,恨不得再跑出去狠狠地刷两面墙的大白。


    他坐在板凳上,越越蹲在他旁边,两人闷声不吭的撸小狗,把小狗撸得汪汪叫。


    露天厨房里,菜下油锅的声音沙啦啦响,陆燕林背对着金满,有条不紊的翻炒,放调料。


    金满撸狗的速度越来越慢,小时候的记忆突然闪回了下。


    那个画面里,小院子开着丁香和喇叭花,他趴在地上扯螳螂腿,耳边听着炒菜的声音,男人和女人平常又亲昵的说话。


    “吃饭了。”


    陆燕林端着最后一道蒸小鱼。


    越越当仁不让的坐下来,媒人一开始就说过,金满离婚带娃,他对这件事有心里预期。


    不就是结婚再离婚,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好Alpha和好Omega都不应该被这些客观条件困住。


    金满刚坐下来,就被陆燕林轻轻拽住:“满满。”


    金满刷地挣脱手臂,黑脸且十分不客气:“干什么。”


    陆燕林被推得踉跄了下,金满下意识伸手去拉,拉完又极度后悔,他干嘛要管他摔不摔跤,摔死这个混账最好!


    他一推一拽,陆燕林愣在原地,沉默片刻后,他在旁边坐下来,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给他。


    “你刚才摸狗了,洗洗手吧。”


    金满闻到了他昂贵西服上的葱花味儿,心情有些复杂。


    桌上一共三个家常菜,属于好吃不贵也不难学的类型。


    金满不跟自己置气,也不会浪费粮食,起身洗了手就坐下吃饭,越越挨个尝了一遍,瘪瘪嘴,别别扭扭的说了句还行。


    金满心里对这个局面觉得很抱歉,还好中途陆燕林没有给金满夹菜。


    不然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冲动之下一筷子把他的手扎成刺猬。


    金满吃完饭就赶人,这次陆燕林没有理由停留,不过他身上的衣服溅得都是油点子,穿这种衣服出门,他抿着嘴唇,死活不肯。


    金满没好气:“你做饭都不会戴个围裙?”


    陆燕林垂眸,看起来有点委屈:“太紧张,我忘记了。”


    金满能怎么办?他是真的不想揪着这尊大佛在家里添堵,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衣柜里找来找去,翻出一件就羽绒服,扔到他身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换了赶紧走。”


    陆燕林脱了大衣,换上羽绒服,一点没有被困扰住的样子。


    “满满,你在相亲吗?”


    金满冷眼看他,陆燕林犹豫了下,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静静的看着他:“他不太适合你。”


    金满呛声:“你就适合?”


    陆燕林低头拉拉链,不吭声了,这时候出声也是白白挨骂。金满啧了声,觉得生活真是无比操蛋,他千方百计的寻找幸福,努力的工作生活,有的人还在这里挑挑拣拣,罗里吧嗦。


    “别人怎么样轮不到你说,这是基本的尊重,而且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反正谁都比你好,好一千倍一万倍。”


    陆燕林脸色有些苍白,他安安静静,没有生气,其实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个情绪不显,游刃有余的人。


    可惜现在的金满不爱搭理他。


    *


    文件当天送到村长家,村长立刻召集村民开会,安排家里的青壮年签字,第三天的时候政府来人,带着测绘板过来量地。


    金满一忙起来,又把相亲的事情丢到脑后去。


    越越那天之后大概觉得不太合适,联系的也没有那么勤快。


    金满心里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工作,测绘那天来了很多人,企业也有管理参加,陆燕林作为代表出席。


    他穿着黑色的登山装,人群中就是个发光体,一眼就能望到。


    陆知穿着同款的登山装,背着小书包,小乌龟似的挪到金满身边,抬头喊:“爸爸。”


    金满揉揉陆知的脸蛋:“去找多多玩吧,爸爸要上山干活,你自己乖一点。”


    陆知重重地点头,左右看了看,抱了抱金满的腿,乖乖的让司机给抱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山,每家每户的地都要量准规划好,不成片的要连成片,无人开垦的要雇人清理出来。


    山上的泉水也要根据规划好的果园,建立相应的输水系统。


    金满家的地是父母在的时候挖出来的,加上亲戚留下来一块,面积也不小,负责测量的工人围着地算具体面积。


    那两棵梨子树又高又大,抢占阳光,大概率要被砍掉。


    金满听得一愣,心里很舍不得,但是他知道为了合作社,必须要砍,不然别人家也这么不听指挥,想要把这件事组织起来就难了。


    他蹲在梨子树下面,摸摸树皮,面露惆怅,心里想起来小时候吃不饱,爬树摘梨裹腹,那都是难能可贵的幸福回忆。


    冬天的枯草踩起来吱吱响,一双靴子落在眼前,往上是笔直修长的小腿。


    金满看了眼就知道是谁,他不想多说,扭头就走。


    没想到清晨的枯草带着薄霜,融化后变成泥水,踩上去滑溜溜的。


    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眼看要摔个狗吃屎,一只手猛地拽住他,把他拽回来。


    金满眼疾手快的扒住树干,拽他的人却没注意,在枯草上踩空,整个人下陷半腰,掉到下一垄野草地里。


    那里是个大斜坡,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金满连忙伸手拉他:“上来!”


    陆燕林的衣服上沾着草屑和泥土,他抬起头,慢慢的伸出手,握住金满的手掌,微微用力。


    金满皱眉拽了下,没拉动,他疑惑的看着陆燕林。


    陆燕林眼中的紧张不似作伪,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有余悸:“满满,别吓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陆燕林下面就是坡地,……


    陆燕林下面就是坡地,摔下去不死也残。


    金满骂了句,使劲把人往上拉,周围的草和枯树枝成了最好的辅助工具。


    测绘员听到动静走过来,手里拿着数据板:“陆总,怎么了?”


    陆燕林站稳身体,淡声:“没事。”


    金满自顾自走到测绘员身边看了眼,他看不懂那些圈圈点点的图,但是听他们说话,大概明白这里要和周遇他们家的地连片,推平,方便果实采收和灌溉。


    那么地头的两棵大梨树,就得要推平了才行。


    这件事让金满有些郁闷,但他没说,成年人了,孰轻孰重分得清。


    他帮测绘员扛着仪器揣往前走,鞋底上的泥顺便蹭在石头上,不然重得根本走不动。


    陆燕林有样学样,跟着他蹭,金满鄙夷的看向他,他那脚上能刮出二两泥吗?在这里装什么朴实的劳动人民,干净的都能躺床上了。


    “那我能躺吗?”


    陆燕林直勾勾的盯着他,金满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抽抽嘴角,对这句话的意思心知肚明,他心平气和的微笑:“你躺个屁,猪圈就有你的份,睡不睡啊?”


    陆燕林低头蹭鞋底的泥,不说话了。


    整个上午跑下来,这片区域的地量的差不多,山上不能生明火,看着好山好水,吃冷食也颇有徒步野炊的乐趣。


    一行人在附近的小溪边歇晌,测绘员绘好图纸,爬上大石头。


    “陆总,您看看?”


    中午太阳大,陆燕林戴着墨镜,额头出了层薄汗,他抬起手摆了摆。


    测绘员识趣的闭上嘴巴。


    从那个搬运器材的小哥离队,陆总的表情就冷冷的,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金满说是去上厕所,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陆燕林等了一会儿,起身从石头上跳下,顺着他刚才离开的地方走去。


    这片树林特别漂亮,即使是冬天万物凋敝,仍有一片霭霭青松傲立寒霜。


    羊肠小路四通八达,陆燕林迷失方向,直觉的顺着右边最宽的小路前行。


    路的尽头是一处小山坡,青草早已枯萎,两块墓碑是唯一的亮色。


    金满蹲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燕林摘了墨镜,心微微一动,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他仿佛被牵引一样,走到金满的身边。


    金满在闷头拔草,坟前放着测绘队发的简易饭盒,两个黄橙橙的橘子。


    坟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石碑不再崭新,留下风雨蚀刻的痕迹。


    土里埋着亲人,地上跪着活人。


    陆燕林蹲下来和他一起拔草,寒风冻手,不一会儿那双手就冻得通红,指甲锋里也沾满泥土,金满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陆燕林在拔草的时候看金满,Alpha的表情惬意又认真,没有难过,没有悲伤,似乎只是在帮一只老猫梳毛,平平常常,哼着歌儿随手就给做了。


    这里躺着他的父母,陆燕林从前没有想要了解过他,所以还是第一次来。


    照片上时髦精神的夫妻,看上去竟然很有好感,因为联想,直觉那也是一对热情的人。


    金满拔完草,一屁股坐在水泥台上,望着山下的小村落。


    他大概有一年多没有来,十七岁出去打工的时候,回来的更少。


    小时候有亲戚年年帮他烧纸,金满现在帮他们一起扫。


    陆燕林喜欢拔就拔吧,人生嘛,谁没有个良心发现的时候,就算不为了现在,过去他们也结过婚,本来就应该带他来这里看看,祭拜父母,谁知道五年来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成行。


    或许金爸金妈的在天之灵也觉得,陆燕林不是他的良配,不是一个好对象。


    所以不愿意见他。


    金满心里很平静,平静的都有点伤感,他挫着手上的泥土,有种心真的挺累的感觉,怎么想要过好日子怎么那么难。


    陆燕林挨着金满坐下,被他瞪了眼,老实的往旁边挪了挪。


    山间的清风拂面,太阳也出来了。


    陆燕林说:“满满,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很好听。”


    墓碑上刻着两个名字,男人叫金雁栖,女人叫勾令仪。


    金满扣了扣掌心的泥巴,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他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但这两个字名字却给了他无限的想象空间。


    这是一对很有文化的夫妇,生了一个男孩子叫做金满。


    这样的人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学无术,做一个坏人。


    金满恪守着这点念想,他回忆了下,记起家里以前有一个很大的旧书柜,亲戚过不下去的时候,把旧书和柜子都卖了,买肉过年包饺子吃。


    金满记得饺子很香,吃得时候饿鬼投胎一样,亲戚没读过什么书,看他吃得双眼冒光的样,不知道怎么发起了脾气。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知道吃,我看吃死你算了。”


    一碗饺子下了金满的肚子,他才觉得饱了。


    骂就骂吧。


    现在想想,可能亲戚见过他的父母,他又和父母差别很大。


    陆燕林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墨镜,放在坟前,金满瞟他一眼,搞不懂他脑子里装得是什么。


    陆燕林蹲在男主人的墓前,擦了擦墓碑:“你看,你爸爸戴墨镜会很帅。”


    他顿了顿,有些窘迫和不自然:“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爸妈带香火。”


    “别乱叫,谁是你爸妈!”


    金满刷地站起来,懒得再和他说话,今天只是碰巧赶上了,否则陆燕林下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爸妈叫什么,还上香,叫爸妈,他配吗?什么身份啊。


    金满冷笑着冷笑着,发现眼睛有点酸。


    他更狠的话卡在喉咙,走了一半才发现没说出来,干脆一路往前走,根本不管人有没有跟上来,直到那股郁结的气散了,才缓过劲儿。


    金满甩下人下了山,测绘队的基本都回来了,冬天天黑的早,能工作的时间不长,他站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刚才一生气,直接把人撂在半路,金爸金妈埋得地方比较偏僻,岔路也多,往年还有在山里迷路找不出去的,陆燕林不会那么倒霉吧。


    他插着口袋,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小石头。


    周遇也带队上山,这会儿刚下来,他看到金满,没瞧见跟在身后的背后灵,调侃了句:“呦,今天还有奇迹啊。”


    金满:“……”


    他竖起眉毛,周遇哈哈了两声立马不笑了,转而说:“我刚才看到你们的测绘队下山,就在我们后面。”


    金满松了口气,朝路口走去,后面果然还有一队测绘队,但是他扫了一眼,心微微沉了下去,上前问带队的村民:“叔,你们的人都回来了?”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都弄完了嘛。”


    金满的心慢慢提起来:“陆燕林呢?”


    中年男人在周围扫了一圈,疑惑道:“你们不是一起吗?陆总说他去找你……坏了,陆总不会迷路了,还在山里吧。”


    这可是一件大事,金满找村长核查人数,那个人就是没有下来,电话也打不通,村民和测绘队的连忙组织人手上山去找。


    金满沿着自己来的路,一边在心里骂陆燕林,一边在周围寻找,喊了一圈,都没有人声回应。


    天完全黑了下来,山里又潮又冷。


    金满的心情奇差无比,人的眼睛也熬的通红,在陆燕林最初那片跌下去的斜坡附近徘徊,不敢想人是不是从这里摔下去了。


    找到半夜的时候,山里有人远远的喊,找到了找到了。


    陆燕林脚受了伤,人倒是没什么大事。


    司机一找到人就背着下了山,送去医院,等四面八方寻人的回来,车已经开走有一会儿了,金满从山上下来,也没有见到陆燕林的面。


    陆燕林直接给他打了电话,金满慢吞吞接起来:“陆燕林。”


    电话那头有沙沙的风声,Omega的声音淡漠温和,只是有些虚弱,强调自己没什么事,因为陆家内部突然遇到点问题,所以急着赶回去,等不到金满下山再走。


    金满听着听着,坐在地上搓了搓自己的鞋底,说不内疚那是假的。


    陆燕林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路,只是脚崴了走的慢,不是走丢了。”


    这意思就是和金满没什么关系,金满摸摸后脑勺,干巴巴地说:“那你,好好养伤吧。”


    陆燕林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那,下次我还能去看你的爸妈吗?在山里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庇佑我,我想谢谢他们。”


    拉倒吧,金爸金妈抽他的可能性更大。


    金满心里的伤感一扫而空,简直是好笑,他重重哼了声:“放你的狗屁,你被救下来是有人去找你,有时间瞎想不如花点真金白银好好谢谢别人,陆燕林,你真的也算麻烦成精了。”


    陆燕林苦笑一声,低声:“满满。”


    金满被那一声喊得脸热,粗暴的挂了电话。


    心想算了,先回家去再说。


    走丢的事不算大,毕竟人已经找回来了,村长安抚了各家各户的人,让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


    金满回到家,多多和陆知坐在床上玩,这小孩今天没被带走,就跟特意忘在这里似的。


    他见到金满还很高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然后又说:“父亲回去了吗?”


    金满那一瞬间,良心好像被小刀扎了一下。


    “嗯,回去了。”


    陆知挺高兴,这意味着他今天不用走了。多多分了一套睡衣给他,两个小孩热乎乎,软绵绵,毛毛虫一样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嘻嘻哈哈,画面着实温馨。


    金满太累了,没空想那么多,洗洗澡之后带着孩子睡了。


    陆知在金满家一共呆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陆知说要回去了,他的药吃完了。


    金满打电话给陆燕林,没人接,司机的电话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他越打越上火,陆知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还能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大人吗!


    陆知的小脸惨白,偶尔咳嗽几声,给金满弄得心惊胆战。


    他心一横,干脆开着自己的二手五菱,拉着多多和陆知,直接去了滨城陆公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时隔半年之久,旧……


    时隔半年之久,旧屋依旧。


    金满气势汹汹的开着车上了盘山路。


    陆燕林像似知道他来了,门口大开,一路上来所有的路卡都绿灯通行,畅通无阻。


    多多放下手里的玩具,好奇的看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即使是寒风凛冽的冬天,路边也开满了花,忽然他直起身子,小手指着前方:“满满,玫瑰!”


    从上山的主路开始,两边开满了玫瑰花,与曾种在村里的是同一品种,碗口大小的花朵坠在苍绿色的枝丫上,披着十二月的冷风,每片花瓣都噙着未冻的晚霞。


    春夏的精灵,通常只在盛夏生长。


    冬瑰违背常理,它美丽如昙花一现,芳香奢靡。但所有的精心设计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为了让驶入这里的人,增添几分短暂的乐趣。


    陆知晃悠着小短腿,若有所思。


    金满看着一路火红的花,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些玫瑰不是岳维种的,但是说真的,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很在意这些东西,那时候如果收到了,他可以高兴一整天。


    岳维也送过花,金满欣赏的时候,更像是对一种好看的,气味好闻的观赏植物那种欣赏,没有那种直戳心窝子的感动。


    在乡下生活过日子,大概是不需要那么多浪漫的,做人脚踏实地,吃饱穿暖了比什么都强。


    金满以为自己做到了不为物喜,不以己悲,可是甜言蜜语,浪漫惊喜,从来都不是只有Omega喜欢,一个Alpha同样会被这些东西感动,觉得自己被在意,心里会感慨。


    他对陆燕林的感情是复杂的,各种情绪纠葛着,说不上是恨是爱,他只是知道自己仍然会被他牵动神经,无法把他彻底当作陌生人。


    时间是不是能让他彻底忘掉过去?


    金满不知道,他也不喜欢去探究那些如果,他的生命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时间段,一直被各种琐事和责任裹挟着向前。


    人只要往前看,又有什么过不去呢?


    陆燕林不知道是不自信,还是太自信,他没有给金满这样的机会,他来得太快,手段太多,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从四面八方把他网住了。


    他牵着两个孩子,按响了陆公馆的大门。


    玉姨打开门,看到他愣了一下,擦擦眼睛,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小满!哎呦,是小满!”


    金满当初走出这里有多决绝,回来之后就有多复杂。


    他把陆知抱起来,塞到玉姨怀里,表情冷硬的说:“玉姨,我送小知回来。”


    他放下孩子转身就走,像一片无情的影子。


    玉姨从门里追出来,拖鞋都跑掉了,只顾着往前冲,不住的喊:“满满,小满,你……你先别走,你坐下,我给你倒杯茶。”


    “爸爸!”


    陆知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金满脚下如同千斤坠石,一颗心在油锅里滚来滚去,他从小是个没爸没妈的,怎么也让自己孩子走到这一步了呢?


    那一点犹豫被玉姨望在心里,她瞧见金满身边跟着的小男孩,又惊又疑,伸手捏了把孩子胖乎乎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她连忙用手捂住了:


    “这么冷的天气,出来怎么能不戴手套呢?好可怜,满满,你好不容易回来的,别的也不说,至少吃了饭再走,天气这么冷,公馆周围没酒店的,你还带着孩子,不要累坏了。”


    金满倔强着:“冻不坏,我习惯了。”


    玉姨轻轻锤他的肩膀,怨怪道:“瞎说什么,人能是铁做的吗!”


    金满一噎,玉姨把孩子抱起来,一副不由分说的表情。陆知心里同样舍不得,眼巴巴的挪过来,牵着他的衣角,想拉爸爸的手又不敢拉的表情。


    “爸爸。”


    金满定力差劲,没有忍住,和玉姨进了陆公馆。


    陆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玉姨一手牵一个小孩子,老人家眼角眉梢都是能干慈祥,挨个问这几天都做什么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


    多多睁着大眼睛,目不暇接的看着漂亮的花园和小洋楼。


    金满不进主楼,他走到这里又开始后悔,不过不想让人看出来。


    玉姨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不然也不能伺候陆家人那么多年,她笑眯眯的牵着小孩子,让金满自己逛逛,自在点,她给多多找双手套,做点吃的。


    金满从花园里溜达到自己的小屋,屋外的梧桐树叶落了干净。


    他沿着树转了一圈,不知道怎么,走到自己原来那间屋子门口,门没有上锁,他研究了会一会儿,随手轻轻的一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明亮的光线从打开的门扉流泻而出。


    金满和陆燕林对上视线,双方都是一愣。


    金满的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左脚上,脱口而出:“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儿?”


    他说完就想堵住自己的嘴,多欠啊,万一人家是别的地方摔得呢?开会?开会就不能在听PPT的时候站起来摔一个大马趴给左脚打石膏吗?


    陆燕林这种缺德带冒烟的资本家,遭点报应也不足为奇。


    但是理由找了几万条,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


    金满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没事吧。”


    陆燕林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更好看的姿势,长长的睫低垂着,颇有几分忧郁脆弱:“做完手术好很多了。”


    金满态度认真了几分:“手术?”


    陆燕林点头,微微露齿一笑,不怎么在意的说:“飞去国外做的,今天刚回来。”


    金满说:“严重吗?”


    陆燕林站起来,走了几步,身体除了轻微的颤抖没有别的异样:“按照医嘱的话,修养半个月就好。”


    金满忍不住吐槽了句:“什么医生,靠不靠谱,伤筋动骨一百天知不知道。”


    陆燕林嗯了声:“满满,多谢关心。”


    金满这下子是真的想逃出去了,他皱着眉毛,一副你别挨我表情:“别,我就是顺嘴一提,不过你既然在家,我就顺便把话说清楚,以后你想把孩子放在我那儿,可以,咱们定个时间,你让司机把小知送来就行,到时间自己来接,别动不动玩失踪失联,再想办法逼我来,我不吃这套。至于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别老上门骚扰我。”


    陆燕林柔和的表情沉下来:“骚扰?”


    金满目光充满不善:“不然呢。”


    陆燕林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从冷淡到失落:“我做不到。”


    金满竖起眉毛:“什么叫做不到?”


    陆燕林偏过头,表情隐忍而难堪,他无奈道:“你离开后……我只有在这里才睡得着,如果不能见你,太长时间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我可能会发疯。”


    金满心里突了下,板着脸冷声:“放屁。”


    陆燕林表情不变:“我可以提供心理咨询师的诊疗证明。”


    金满哑口无言,他憋了半天,必须承认,在耍流氓上面,陆燕林比他要经验老道的多。


    晚上玉姨做了一桌很普通的家常菜,金满经历了小屋对话,现在已经麻木,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他坚定不移的和姓陆的划清界限,就算俩人再躺在一个被窝里,也不可能出点什么事。


    金满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陆燕林气定神闲的让人推着,上桌和他一起吃饭,他都能坦然自若的无视。


    这个家里最高兴的莫过于陆知和玉姨,多多是常态化开心,吃得脸颊上沾了好几粒米饭。


    陆燕林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金满碗里。


    小朋友的眼睛刷地看过来,四个眼珠子亮的跟灯泡似的。


    金满总不能把菜夹出去扔了,他笑了笑,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筷子。


    陆燕林:“满……”


    他忽然不说话了,面色沉静,眼波淡漠得好似入定。


    金满收回自己的脚,心情终于舒畅,他吃完饭,抱着还在被玉姨擦嘴的多多站起来:“天色太晚了,我们回去了。”


    陆燕林颔首低眉,让人推着到他们身前,礼貌周至,风度翩翩:“好,我送你们。”


    玉姨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望望两个人,也只能叹口气默默做事。


    陆燕林一直送到门口,目送着金满上车,这时候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空气里漂浮着幽静的玫瑰花香,一朵一朵曼丽的花藏在浓郁的夜色里,美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金满关上车门,随口说了句走了,他开着车奔赴回家的路途。


    大概是从温暖的地方出来,手指和脸颊感到了寒冷,他目视前方,忽略心底那一两分的怅惘不快,驶过丛丛冬瑰盛放的路。


    手机叮的响了声,金满停在路边,有所预感的拿起来看了眼。


    Lu:【玉姨告诉我,你说过玫瑰代表的不是爱,玫瑰是家】


    Lu:【满满,你送给我的玫瑰,我那时不知道,错过了很多,我很后悔】


    Lu:【我后来在想,为什么玫瑰不能四季都有,只在春夏开放,时时能看到,你会开心吗?我尽力接近你,讨好你,不只是希望和你在一起,曾经被我破坏的幸福,我想千倍百倍的给你】


    第70章 第七十章那天晚上,金满翻来……


    那天晚上,金满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他耳根子软,心也软,这些都是他的毛病他知道,可是对于陆燕林的感情,他带着一种怀疑和不信任,说他胆小懦弱都行,谁被毫无预兆的对着心窝子捅,都不可能不留下阴影。


    未来很长,万一陆燕林忽然后悔了,万一他又遇到了像那个钢琴师那样的人,认为他更好,金满又该怎么办?


    谁去保证以后不发生变化。


    金满感到一阵强烈的悲哀,悲哀年少的冲动就像轻烟散去。


    他不再渴求感情,他想要长长久久的陪伴,即使没有爱情也没有关系。


    偏偏在他心里,陆燕林不是一个可以长久的人。


    两个从头到脚都不般配,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再怎么勉强,也没有办法走到最后。


    现实。


    这两个赤裸裸的大字,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金满的身上。


    玫瑰,爱情,甜言蜜语,这些当然很好,好到让人心动。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感情都是如此,引人沉醉。


    但是那片刻的麻痹过后,还要面临现实的生活,要纠结早上起来吃什么早餐,生病了吃药还是去医院,孩子哭了饿了要哄,以后他长大了工作学习结婚,还要为他存一笔钱。


    从决定抚养多多开始,他的人生就不仅仅是为他自己。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陆家不是好选择,自己一个成年人都应付不来,何况只有五岁多的小朋友。在金满的心里,孩子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永远是他考虑问题的核心。


    他揉揉多多酣睡的小脸,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些短信还是删了最好。


    测绘工作完成之后,村长召集大家开会,把每家量到的地在大会上公示。


    金满的父母和亲戚,留下了一大片山坡,按照单株树的产果率算下来,收入很是不错。


    根据政府的规划,未来这几个村要形成一片特色产业示范地,作为致富标杆在全省推广。等经济起来以后,配套的工厂,医院,学校就能建起来,路通了人就富裕,柳河镇的以后真的要换天。


    金满听得心潮澎湃,没有人不盼着自己的家乡越来越好,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人愿意离开家乡,到外面打工呢?


    在场的年轻人把手拍都拍疼了,村里安排起任务也无比顺利。


    金满忙了一个上午,肚子都咕咕叫,才发现已经快一点了,赶紧火急火燎的回家做饭。


    “多多。”


    小朋友蹲在地上喂鸡,大眼睛惊喜的亮起来:“满满!你回来啦!”


    金满把他抱起来亲了下:“饿了吧,我做饭。”


    多多平时早就饿了,今天却乖的异常,一点表现都没有,有点心虚的揪着衣服袖子。


    金满眯起眼睛,伸出两根手指,多多讨好的眨眨眼睛。他哼了声,在小朋友脸颊上找到一颗大米饭,再进屋里一看,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白色的食盒,旁边还有一块咬了一半的红烧肉。


    多多举起双手投降,忐忑不安地说:“满满对不起,是陆叔叔送来的,我太饿了吃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满满别生气。”


    金满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的都是他和多多爱吃的菜,还有两罐祛寒补气的汤,用白色的瓷盅装着,冒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下面配了应季的餐前水果和饭后的点心。


    食盒边上放着银色的保温瓶,里面是叠好的热毛巾,染发着淡淡的清苦药味,拿出来就可以用。


    冬天天气冷,烧水也慢,金满经常用冷水洗手洗脸,长了冻疮也不当回事,嫌弃擦药麻烦,其实如果有心,用毛巾热敷就可以缓解很多。


    他不知道陆燕林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不得不说,陆燕林真的想要对一个人好,的确能做到事无巨细,从内到外都无可挑剔。


    金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他叹了口气,揪揪小朋友的耳朵:“金不换,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


    多多揪着耳朵,别别扭扭的坐在他胳膊上,拼命的回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可以到河边玩……”


    金满说:“下次不可以收那个叔叔的东西。”


    多多被骂了,委屈吧啦:“好,我记得。”


    下午还有事情要做,金满也没浪费,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和多多一起吃。


    晚上下班的时候天快黑了,拉了一整天的货,说是不累是不可能的,回家的路上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七点前到家,这时候再炒菜不现实,金满犹豫再三,去小超市里买了两盒方便面。


    他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多多,早上把他骂了一顿,晚上又把孩子放在家里。


    单身Alpha带娃的问题,在他工作忙碌的时候暴露无遗,他没办法全天呆在孩子身边,甚至连基本的三餐也做不到准时。


    拜托周遇也不是不行,只是总是这么麻烦别人,他过意不去。


    金满一路纠结的回到家,院子里亮着灯,电视机穿出来动画片的声音。


    金满推开院子,屋子里除了多多的声音,还有别人。


    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下一秒,门从里面拉开,露出陆燕林那张斯文败类的脸,他看到金满很惊诧,下一秒微微笑了笑:“回来了。”


    金满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咬牙切齿:“你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吗?”


    陆燕林往后让了让,屋子里除了多多还有陆知,小朋友一人一个围裙,围坐在暖桌旁。桌上放着面团和擀面杖,还有几个捏的乱七八糟的饺子。


    多多看到他,把面皮一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抓他的裤腿,仰着小圆脸:“满满,我会包饺子了,我以后给你做饭,满满,你累不累,我给你泡茶。”


    金满恍惚了下,陆燕林朝陆知招招手,冰块脸的小朋友也哒哒的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


    “爸爸,元旦节快乐,祝你健康。”


    金满完全把这个日子给忘了,还准备今天晚上带孩子吃泡面。


    他心里差点吐血,瞪了陆燕林一眼,撞开他的肩膀,一手抱一个,大步走了进去。


    金满心里拎得很清楚,什么都没有过好眼前的生活重要,孩子们那么期待,干嘛要扫兴呢?


    陆燕林走动时脚还有些不自然,跟在他身后,关上门,把屋子里的热气留住,然后戴上围裙,平静地说:“下锅的饺子已经包好了,等一会儿就能吃,我去看看,满满,陆知和多多还没有洗手,得麻烦你。”


    “对了,热水……”


    金满抄起手套砸了过去,翻了个不雅观的白眼。陆燕林的衣服上多了两个灰灰的水泥印,他抿嘴浅浅的笑笑,淡漠深邃的眼睛盛着灯光,也多了几分温和,低头开门走出去。


    那顿饭每个人都吃的很饱。


    金满全程都没有冷脸,热热闹闹的过完了元旦,11点的时候他领着两个小朋友出去放了烟花。


    陆燕林轻声说:“满满,元旦快乐。”


    金满围着红色的围巾,撑着膝盖站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冰冰,没有一点温情和柔软,有的只有反感和厌倦:“时间差不多,你该回去了。”


    陆燕林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美好的感情当然值得珍惜,也非常的珍贵,但是如果那是包裹着糖衣的炮弹呢?


    金满的心情纠结,难捱,面对陆燕林有种气急败坏,又深深无力的感觉。


    他的段位太低了,根本斗不过套路千万重的陆燕林。


    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思想去看待陆燕林做的一切,否则没有办法安静下来,金满怕自己会被蚕食,打动,在陆燕林高超的手段里陷得更深,到时候谁能把他拉出去?


    金满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他不再对相亲兴致缺缺,认为可以缓一缓。


    大娘给他介绍的对象,他都认真的加了,老老实实的见面聊天。


    只要遇到的人足够多,一定可以遇上合适的人。


    多多他厚着脸皮,送到周遇家,和大伯一起吃饭,等他下班了再去把孩子接回来。


    总之严防死守,不给敌人留一点空间。


    这天相亲的Omega约他到镇上的咖啡馆见面,他抽时间打扮了下,看起来别那么粗糙,提前出门到了约好的地方。


    金满有点渴,他点了杯喝的,拿着手机回相亲对象的信息,正在打字,忽然感觉对面坐下来一个人,他抬眸看了眼,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


    陆燕林穿着得体的衬衫,星光熠熠的坐在他对面,俊美淡漠的面孔自带美颜,和简陋的装修格格不入。


    金满有种把咖啡扣在他头上的冲动,他额角青筋暴跳:“起来。”


    “为什么?”


    金满压低声音,咬牙:“这是我和别人约好的位置。”


    陆燕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相亲?”


    “管你什么事。”


    陆燕林点了杯咖啡,轻微咳嗽了声:“不用等了,我就是。”


    金满脑袋里飞过一排呱呱乱叫的黑乌鸦。


    “满满,我没有想要耍你的意思,原则上我们都是单身,都有认真找人过一辈子的想法,那么能不能请你考虑一下我。”


    “下辈子吧。”


    金满黑着脸,拿起桌上的钥匙就走。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