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姗姗来迟的相亲对象一脸懵逼,怎么来的是个Omega。
他迟疑的走上前,对方冷冷的掀起眼皮,淡漠的面容上下扫视他一圈。
修长的手敲了敲桌面:“开个价吧,离我前夫远一点。”
小Omega瞪大双眼,包包一甩:“你谁啊!”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那面孔年轻的很,墨眉冷眸,修鼻薄唇,天生的贵公子长相。
“你不用知道,拿着钱,以后离他远一点。”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精英男闪现到他面前,打开皮包,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抱歉,请您过来这边谈。”
小Omega一步三回头,莫名其妙得了一大笔钱。
*
金满一出了饭店就拐进巷子里,大冬天的,整出一头的汗。
陆燕林今天那一身不是白穿的,和大学他在咖啡馆打工的时候,复刻度百分之九十九。
人都是情感动物,再冷漠的人,也有能触动心房的地方。
有一个人在你面前伏低做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装了几个月的孙子,然后冷不丁打扮的鲜溜潇洒,变成记忆里印象最好的时候,往你跟前一戳,说我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你考虑考虑我吧。
哪个忍人能经住这么一套狂轰乱炸。
怪不得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关难过的不是色相,你喜欢诗词歌赋,他就和你聊李白杜甫,志趣相投。你有高远理想,他就是你伯牙子期,与你琴瑟和鸣,白月光红玫瑰朱砂痣,他一人全包全占,恨是他,爱是他,满心期待过的也是他,实在太过可怕。
一个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人,为了你洗手作羹汤,送惊喜,送浪漫,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就是石头做的人,都能让他催得发芽开花。
所以说,抗住了这一套的金满内心多么坚定,意志多么顽强,敌人又是何等强大。
但金满真的怕了,他在小巷里蔫头耷脑的蹲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唉声叹气。
说实话,现在他有点不敢回家。
上天的考验太过艰巨,敌人的态度日渐猖狂,手段更是花样百出,他能抵抗多久?
让陆燕林滚吗?得了吧,又不是没有骂过,指着鼻子说他自私虚伪令人恶心都讲了,人家照样面不改色,来去从容,脸皮厚到子弹都扎不透。
报警抓他?那更是开玩笑,追在前夫屁股后面跑,闯进家里做饭算违法乱纪?
怎么判,没收他的围裙袖套和锅铲吗?
金满心里有点发愁,他在镇上的超市转悠了好久,买了点小孩乐和做饭的菜,开车回到家。
他发现屋前屋后围了很多人,除了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一整个施工队。
金满一头雾水,拎着菜刚好看到周遇,他走过去问:“哥,这是怎么了?”
周遇大冬天就穿一件薄毛衣,肌肉鼓鼓囊囊的,叼着烟乜了他一眼:“有人把你家后面那块草塘子买下来了,三十万。”
金满:“三十万?下面有皇帝的墓啊?”
周遇噗嗤一乐,烟没叼稳掉地上,他用脚踩灭,挺有意思的说:“人家买来种树的。”
金满也乐了:“这不精神病吗?种的哪棵树,崇祯皇帝吊死的那棵?”
这功夫工人拽着绳子喊口号,机器也帮忙,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垫高脚脖子,喊着起来了起来了。
金满抬头一看,一棵打包的严严实实的粗壮大梨树,水灵灵的出现在视野里,缓缓立住。
他眯起眼睛愣了下,觉得那棵梨树怎么那么眼熟呢?
周遇搓搓毛衣胳膊上起球的地方,好心的提醒他:“今天早上从施工队挖了送下来的,你家地里那两棵,一棵运走了,一棵给拉到这儿,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挺亲切?”
金满如遭雷劈,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这么大手笔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周遇觉得好笑,用胳膊肘捅捅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金满面无表情,咬紧后槽牙:“我想吊死在上面。”
这当然是气话,那棵树好端端的种在那里,铺了草地,围了围栏,从野梨树一跃成为村里的一道奇景,身价已然大增,好好的吊个人在上面做什么。
村里人都说那是大老板挖来的风水树,拿来镇气运的。
第二天就有人偷偷摸摸往上挂红丝带,被村长抓了,不让挂。
那块地卖了让人眼红的钱,梨树又是金满家的,估计更不便宜。
金满开门喂鸡时,发现门口鬼鬼祟祟的男人,他皱着眉,过去猛地拉开篱笆门,吓了男人一跳:“你来干什么?”
男人不修边幅,浑身酒臭味,踮脚朝里面看了看,笑嘻嘻提着花生水果往院子里走:“嗨,那什么,我来看看孩子。”
金满搭着篱笆,面色不改的把人堵在门口:“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多多和你没什么关系。”
男人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吐了口唾沫,横道:“老子好歹养他四年,是他爹,他当了你儿子,也不能不认我这个老子,你们家的钱,我不说有一半,也能分几万块吧。”
金满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眼神恨不得吃人:“你再说一遍。”
男人霎时噤声,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金满骂了句脏话,松手一推,脸上的表情冷得能结冰:“别逼我揍你。”
“行行,你了不起,你横,你这是这个……”
男人颠三倒四爬起来,一边后退一边竖大拇指。
金满恶心的早饭都没吃,把孩子送到周遇家,就去上班了。
这几天陆燕林倒是很安静没出现,陆知背着小书包来过几次,说父亲最近特别忙,公司的事情很多。
金满放松了些,有闲心逗小孩,逗小狗儿玩了,不过大娘那里好像遇到什么瓶颈,这段时间都*安静如鸡,没有再给他介绍对象。
金满不知道应该发愁还是松一口气,有时候想一想,下半辈子都要和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人生活,确实让人积极不起来。
他其实很认真的去对待新认识的人,只是感情的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能骗自己,谁也不能对自己说谎。
他想通了就坦然起来,正好天气渐冷,施工队也要回家过年,村里的工作都停下,他有大把的时间空闲带小孩。
之前请金满帮忙修厨房的Omega,弟弟要结婚,他听说金满之前还在咖啡馆做过,特意请他给弟弟的媳妇置办个喝咖啡的地方。
金满当然没有不答应的,左右也是闲着,他带着孩子到Omega家帮忙。
Omega的弟媳妇年轻漂亮,家里兄弟多,人腼腆不怎么爱说话。
弟弟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黏在她后面,两口子感情特别好。
为了满足老婆的心愿,弟弟特意租了辆大奔做婚车,新娘妆也安排在城里化。
结婚前一天,原本的两个伴郎出去吃烧烤,和人打架破了相。
弟弟一家子听到这消息,人都蒙了,左右找了一圈,求到金满和周遇身上。
他们俩一口答应下来,金满的个子比较高,原本的伴郎服穿不了。
接亲的队伍马上要出发了,家里正是乱的时候,新郎一个头两个大,发现自己个子和金满差不多,赶紧把为了结婚挑的几套西装拿出来一套,塞给他换上。
周遇一身西装穿得痞里痞气的,看金满不敢乱动的样子嘎嘎乐。
金满无奈:“哥,别笑了。”
他怕给人穿坏了,听说是滨城买的,挺贵。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新娘家。
金满和周遇负责喝酒,推门,新娘的兄弟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把人接走,排着队和周遇掰手腕,周遇气定神闲,一圈掰下来,嘴里的烟都没掉。
金满不得不佩服,他就没那么好运气,被伴娘灌了不少酒。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接到新娘子。
新婚的车队就要往回赶,本来一路畅通无阻,金满在车上颠的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急刹车,他脑袋磕在前排座椅上,差点当场吐出来。
“怎么了?”
“我靠,前面!”
金满甩甩脑袋,清醒了点,往前面一看,整个人莫名打了个激灵。
乡道的岔路口本来车不多,此时却被十几辆摆尾的豪车堵住了路口,每条路都堵死了。
打头的婚车上,司机已经下来了,不知道在和前面说什么。
豪车里忽然下来十几个大汉,他们动作利落,训练有素,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控制住司机。
一辆迈巴赫缓缓开过来,停在正前方,车门打开的瞬间,金满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陆燕林面无表情的从车里下来,黑色的大衣被风掀起一点衣角,他身材高大,气势迫人,那双黑眸冷得可怕,有种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暴虐意味。
司机哪见过这场面,眼睁睁的看着他直勾勾的往婚车那里走过去,架势像去杀人。
其他的车想开门下来,立刻被随行的保镖制止。
金满看了眼周遇,周遇撑着额头,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困惑之间,他来回扫了眼金满,忽然顿住,接着扯了扯嘴角。
陆燕林停留在婚车的时间大概十几秒,车里的新娘花容失色,新郎义愤填膺。
金满的酒气上头,他猛地推开车门,不顾保镖的警告,直接从车里钻了出来。
陆燕林转过视线,冷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金满怒火中烧:“你发什么疯?”
陆燕林静静地看着他,先是愣了几秒,仿佛被车撞一样,他看看车里的新郎,又看看金满,接着面色迅速的缓和。他轻轻敲了敲车窗,语气温和的挥挥手,示意放开司机,然后弯腰对车里的新人说了些什么。
接着他朝金满走过来,步伐很慢,表情也很从容:“听说你的朋友结婚,我……特意来送送你的朋友。”
这话大概只有鬼信,金满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一脚踢在陆燕林的腿上,陆燕林脸色瞬间惨白,吃痛的皱眉,竟然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
金满瞪大眼,下意识伸手拽住他。
陆燕林拽着金满的臂膀,手背浮起青筋,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吐了口气,勉强的朝金满笑了笑:“踢到上次做手术的地方了,有点疼,等我缓一下。”
金满扶着他,一点面子不留:“你活该,你王八蛋,人家结婚你踏马让人堵着路口干什么。”
陆燕林直起身,脸色依旧很难看,目光却坦坦荡荡的,就是语气透着几分心虚:“满满,我没有恶意,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启程吧,否则耽误结婚就不好了。”
金满:“……”
他还好意思说这话?!
怎么敢的!
今天结婚的小年轻家,迎来了镇上最豪华的婚礼阵容。
几十辆豪车开道,还有那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一米八几的高大保镖,系着花纹格子围裙,帮忙村民端盘子,管桌上菜,还会用中英双语,问客人要不要添饭。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新娘子以为是……
新娘子以为是老公策划的惊喜,新郎以为是金满这个伴郎准备的,感动的眼泪汪汪,说什么都要给他塞两条烟。
乡下最讲究人情,生老病死红白喜事,都是一家子最大的事。
今天结婚这么重大的场合,朋友把里子面子都撑起来了,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金满一路上都没给陆燕林好脸色,等到开席吃饭,新人挨桌来敬酒,感谢亲人。
酒杯刚递过来,陆燕林便站起身,客客气气的喝了新娘敬的酒,微微一笑,淡声说:“百年好合。”
幸福面前,谁也夺不去这对新人的光彩。
陆燕林在那一刻有所触动,仿佛不是置身乡野村坝的露天大席。他用自己从未有过的真诚,祝福今天结婚的新人,那样自然的将自己融入了这场婚礼。
他彬彬有礼的轻声对新娘说了什么,新娘子愣了下,笑着点点头。
司仪拉响礼炮花,砰地一声,纷纷扬扬的红纸洒落一身。
金满抬头去看,新娘笑得无比幸福,伸手去接坠落的红色花雨。
那些纸片花飞扬散落,落在金满面前斟满的酒杯里,落在他乌黑浓密的发间。
他抬头,与垂落目光的看他的陆燕林目光相接,他拿着一朵从新娘手捧花里抽出的红玫瑰,别到金满的西装上。
“满满,你也要幸福。”
他低头时,头发上的红色纸花打着璇儿飘落,落在金满的手背上。
有时候心情的变化是一个瞬间,根本不讲任何道理。
金满心里坚冰似的围筑而起的高墙,抗住了狂轰猛炸的甜言蜜语,却败在这一朵轻飘飘的小纸花下,在那温暖的红色里,裂出一道小小的缝隙。
他错开目光,一声不吭的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哑声说:“我去洗个手。”
金满一路穿过吃饭的乡民,走到清净点的地方,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甚熟练的点了枝烟,眉头紧皱的抽了起来。
老天爷是不是在玩儿他?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遇不到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至少不会那么痛苦,而他痛苦悲观绝望之后,又在不经意间,为同一个人觉得心动。
他们如果真的有爱的话,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金满自问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人,扛过很多事,可他却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身上究竟少了什么,才会得不到爱,也得不到家。
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犯贱,一定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没有了才知道后悔?
生活是电视剧吗?有那么多难言之隐吗?
金满前所未有的迷茫着,忧郁着。
田埂那头走来一个小Omega,正是之前接触过的越越,后来没联系了。
他打电话打到一半,和金满对上视线,上下看了几眼,重重地哼了声。
金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对方既然对他没意思,他也不会死缠烂打。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冲他点点头,就打算回去。
越越跺跺脚,诶了声:“小满哥。”
金满回过头,越越踢了脚地上的小石头,眼睛鼓溜溜的转,在他身后看来看去:“你那个前夫……没有跟你在一块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是个人就闹不明白。
金满也没有盘问到底的想法,他随意的点点头,刚走几步越越就追上来,挡在他面前,结结巴巴的:“我我……我就说几句话,小满哥,你离那个前夫远点,他不是个好人。”
金满皱眉:“你说清楚。”
越越唉呀一声,抓耳挠腮,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他,他给我家一大笔钱,让我别和你相亲,我爸妈收了钱,不让我去找你了。”
金满想了一夜,想不通陆燕林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不是有病!”
周遇陪着他喝了点酒,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闲嗑。
他眯着眼睛,给金满夹了几颗花生米,安慰他,附和着说:“对啊,谁知道呢?昨天突然出现,跟截道似的,还以为在这拍电影呢。”
金满重重地放下酒杯:“我看到他就烦。”
周遇咳嗽几声,懒洋洋的端着小碗,抿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浑身发抖,他点了根烟,慢悠悠的抽了一口:“哦,那就别给他好脸色。”
这还用说吗?
陆燕林现在就是那个妖精,使出十八般武艺要迷惑人心,金满就是那个手里只有三瓜两枣,一身正气的穷书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满心满眼都是保全身家,拔腿逃命,回头看一眼那都不存在,什么力气手段,打到他身上通通反弹。
金满的酒越喝越多,趴在桌上打盹,都没有注意周遇出去又回来,屋子里多了个人。
岳维一身寒气,刚从外面进来,他脱了羽绒服,斜了眼桌面,似笑非笑的说:“呦,脸喝得跟个桃儿似的,不能喝酒就别喝。”
金满摸摸脸,有点呆:“桃儿?哥,我长毛了?”
周遇说:“对,猴毛。”
岳维挺着很好笑,他扭头问周遇:“我说不年不节的,你们俩怎么喝上了?”
周遇说:“不然呢?我俩对着唱啊?”
三个人好久没见,胡天黑地的吹了一通,周遇不敌机关单位滚出来的岳维,居然第一个□□趴下,剩下的金满喝得不多,好歹是清醒的,只是走路不太稳。
岳维看着两个人,哭笑不得,自己骂自己:“我他么真是找的罪受。”
他把周遇扛起来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接着扶着金满回家。
路上的小风一吹,金满的酒气涌上来,有点迷迷瞪瞪,记挂着要回家。
岳维耐心劝他:“快了快了,还没到。”
金满说:“咱打个车呗。”
岳维乐了:“你前门上车,后门就下了,几步路啊还打车。”
金满唉声叹气:“都走半天了。”
岳维:“那可给你累坏了吧。”
金满点点头,想了会儿:“不行我躺地上,你把我滚着过去吧,那样子快。”
岳维手指撑了撑额头,笑着骂了几句,他心里挺喜欢,也拿这么个人没有办法,光是看他努力睁眼的样子就够可爱的了。
他用力把人往上托了托,看他绯红绯红的脸颊,心里一动,低头亲了一下。
金满实在太困,大脑还在算糊涂账,感觉脸颊凉凉的,伸手胡乱去蹭,手掌碰到岳维的脸。
“什么蛰我?”
岳维含着笑,心里酸酸甜甜的,到底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对视线格外敏感的他刷地抬眸,看到了院子外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
“陆燕林?”
男人神情淡漠,眸色冷噤,上天格外厚待他,有了显赫的家世还不够,外貌条件亦十分优越。
那冷面……
看一眼都压人。
他摘下手套,从岳维手中接过醉得睡过去的金满,那么理所当然,气势压人。
岳维刚要上前阻拦,陆燕林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被冻结。
他的眼神并不凶狠,甚至称得上平静,可眼底却像是淬了一层薄冰,冷得刺骨。瞳孔深处蛰伏着某种锋利的、近乎暴戾的东西,仿佛只要岳维再敢多动一步,那层平静的表象就会瞬间撕裂,露出底下令人胆寒的底色。
岳维的呼吸下意识滞住了。
那不是警告——而是彻彻底底的轻蔑。
这才是岳维记忆里的陆燕林。
那个甚少发怒,却让人连骨髓都发冷的男人。
“在我第一次警告你的时候,我什么也不会做,你依然有一份体面的,前途无限的职业,有几个知心的好朋友。
你的母亲会在周五给你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
你的银行账户很干净,履历很漂亮,朋友圈发的都是积极阳光正面的生活照。”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收到第二次警告。”陆燕林淡淡的笑了笑,眉眼如山间寒月,不含半点温度:“你就可以准备彻底滚出现在的圈子了。”
岳维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他十分清楚陆燕林不是故作高深,而是真的可以这么做。
陆燕林无所谓背后那股充满冷意的视线,他的心脏正在被暴风雨冲刷着,他有些恨恨的捏住Alpha的脖颈,气到手指发抖。
既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原谅,眼睁睁的看着他爱上别人,不如直接做最坏的打算好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跪在别人的脚底下祈求怜悯,他从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陆燕林?”
昏昏欲睡的Alpha闻到了熟悉的信息素,艰难的睁开一条缝。
“混账王八蛋。”
这一句骂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度。
陆燕林的心脏却奇异的被抚平了,他紧紧的抱着Alpha,泄愤似的在他脸上咬了一下,接着又不安分的从脸颊吻到嘴唇,吻到他无助的喘息,发出轻微的闷哼声,他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怒火和戾气。
“满满,满满。”
冬天的雨寒冷而漫长。
那天之后,金满生了很长时间的气,他脸上的牙印太过于明晃晃,肇事者还敢发信息询问,说自己留了消肿的药膏,有没有擦?
金满一个翻身坐起来,气得把药从窗户里扔出去,咆哮:“滚,不要进来。”
司机撑着伞,陪着陆总站在院子外面。
深冬的雨多冷,一丝一丝从骨头缝里渗进去凉意,不一会就能让人浑身冰凉。
小院子的玫瑰尽皆谢了,叮叮咚咚的玻璃风铃里,干枯的花朵沾满了露水,它随风晃啊晃,摇动着两个人的心。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金满照不得镜子,……
金满照不得镜子,脾气臭了好几天,混账真的永远是混账,永远摸不准他的脉,冷不丁就冲出来咬一口,干完缺德事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
他真恨自己不是只刺猬,没点特异功能,怎么身上就不长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呢?
直接一棍子把他攮死,让他啃,啃一次崩掉他七八颗牙!
多多这几天玩得可欢,天天出去放炮仗,蹦哒到中午才回来。
他一天天的满满长,满满短,满满是世界上最好的Alpha。
小嘴巴甜的腻死人,大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喂完小鸡喂小鸭,精力永远用不完。
金满趁这段时间闲着,萌生了收拾屋子的想法,家里总共三间屋,他一个Alpha住没问题。
可以后孩子大了,总不能还和他挤在一个被窝,那也太不像话。
他挑了个大晴天,挥汗如雨的干活,一不留神收拾到大中午,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母鸡咯咯哒的声音,多多还没有回来。
金满擦了把汗,出门去找,但是孩子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小孩。
他心里觉得不太对劲,跑到周遇家,周遇正好送老伯去镇上看病回来,家里根本没有人。
周遇跳下车问:“怎么了?”
金满着急道:“多多没回家,我刚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他平时不会跑得离家那么远。”
周遇关上车门,让老伯自己先回去休息:“走,我和你再四处找找,别慌。”
他问了多多出门的大概时间,不算太久,乡下的小孩子比较自由,出去玩几个小时都很正常,家长也不怎么管。
周遇和金满快速把多多能到的地方找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有。
他提议两个人分开看,多找几个人问问,平时村子里人多,小孩子跑来跑去的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到,再不行挨家挨户的问问,也许是跑到哪家去玩,留下来蹭饭了。
这是最好的猜测,可一圈找下来,小孩压根没出现,金满的心如坠冰窟,从脊椎上升起一片凉意。
周遇打电话让村长用广播喊,结果亦无人回应。
金满颓丧的抹了把脸,穿上衣服要去报警,被周遇给拦下了。
“让开!”
周遇厉声道:“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开车,和他们去山上找找,孩子也可能跑到上面去,找不到路下来。我开车去警察局,要是到了镇上你们还没找到人,马上给我打电话。”
金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粗鲁的抹了,深呼吸:“行,我现在去。”
村里的人自发组织起来,沿着附近寻找。
金满心里乱麻一样,面上还能看,里面早就失了分寸,他事无巨细的回忆,忽然心里一突,想起来几天前鬼鬼祟祟出现在他家门口要钱的男人。
他精神一振,转身就往那里跑。
中途的电话不停响,金满摁了接听,陆燕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似乎在外面,有车流和人声,听得不怎么真切,他从村长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请人帮忙调了最近两小时,乡道上出入车辆的监控,发现了一辆从村庄方向开出来,车牌被糊的车。
外地车牌到乡下本就不多见,何况还故意遮了车牌。
警察放大监控之后,发现后车厢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个小孩。
金满的心提起又摔下来,整个人都陷入到恐惧里:“陆燕林,你是说多多被人拐走了?”
陆燕林的语速很快:“是,有可能,现在沿着其他干道的监控在查,我现在再去警局的路上,满满,等我找到孩子,马上就带他回家。”
金满的声音停了一下,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像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多多是他唯一的亲人:“陆燕林,我求求你。”
陆燕林的呼吸微重,他发现他说不出再多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失望。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金满和他爱的人:“信我,满满。”
金满挂了电话,失魂落魄的走到自己的目的地,泥塘里不再热闹,一只鸭子也没有,破破烂烂的屋子散发出一股恶臭。
他推开篱笆,径直朝里面走,砰地一声踹开无锁的大门。
堂屋中间放着一张大床,躺在上面的男人吓了一跳,刷地坐起来,看到金满瑟缩了下,破口大骂:“你他妈吃错药了,踹我家门做什么!”
金满说:“你听到广播没有?”
男人:“听到又怎么了,你养儿子丢了,跑到老子这里做什么?”
金满脸色阴沉,浑身上下都是火,一点就会炸,那样子吓得男人半句话不敢说了。眼巴巴看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屁都不敢放。
金满没有发现,转身就走,男人耸肩佝背,揣着口袋晃到猪圈旁边。
忽然,金满脚步一顿,眼睛死死的钉着猪圈旁边的一张糖纸,突兀地问:
“那糖好吃吗?”
男人身体僵硬,用脚碾了碾糖纸,含糊道:“好,好吃。”
金满双眸喷火,一拳揍到男人肚子上,拽着他的衣领:“你他妈把我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男人用脚蹬着地面:“你发疯,我没见过!”
金满拽着他的头发,几欲吃人:“那糖外面根本没有卖的,你还敢撒谎?”
男人猛地掏出手,迎面撒了一把石灰,黄鼠狼似的从金满□□转出去,跳过猪圈就跑。
金满眼前火辣辣的疼,他捂住眼睛,甩了甩脑袋,朝着男人追了上去。
两个Alpha都在玩命,男人慌不择路,跑上山,没想到走的是一道巨大的斜坡死路,他吓得差点尿裤子,扭过头,色厉内茬的大喊:“他妈的别过来,老子要是跳下去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那小畜生了!”
金满根本不听他废话,上前就要伸手抓他,男人心一慌,踩空了脚,整个人往后倒,他尖叫一声,抓着金满的手,两个人同时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陆燕林打开车门,撕开胶带,把哭的脸颊发紫的多多从车厢里抱出来。
“陆,陆叔叔。”
陆燕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鼻涕。
两个黄毛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住地说好话:“大哥,我们是这孩子的亲戚,真的,都是自家人闹着玩的,你可以去问孩子他爹。”
陆燕林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本来已经走了,闻言转过身,捂着孩子的眼睛,踹飞了黄毛几颗牙。
他抱着孩子坐进车,声音平静又温和:“不用怕,我们现在回家。”
多多嗓子沙哑:“叔叔,给满满打电话。”
陆燕林拿出手机,拨金满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他皱着眉,一遍又一遍的打,多多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胳膊,等着等着睡着了。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平稳行驶,抵达小村庄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六点。
陆燕林抱着孩子从车里走出来,他没有见到金满,金满和另一个男人,不知道怎么,从山上的大斜坡摔进了深涧,死了。
这话是村长说的,他带陆燕林看找回来的陌生人的尸体,被斜坡上粗粝的岩石刮得不成样子,破破烂烂的躺在村里的医院,脑袋摔没了半个。
那地方又高又抖,摔得深就没有能活的,尸体没有找到,可能是顺着涧流沉底,然后被冲到下游去了。
斜坡上滚下去的地方,石头上都是血。
周遇现在带着人,一路顺着涧流往下游找,沿途两边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陆燕林听了以后,长久的没有说话,他带队,雇了很多支专业的搜救员,网一样撒开去找人。
柳河镇有很多条天然的支流,汇向滨城的方向水面一宽,搜救的工作就变得很难很复杂。
时间一天两天,每过一个小时,希望就小一点,黄金二十四小时很快过去,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周遇见到陆燕林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他穿着冲锋衣站在船上,盯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天不见,他整个人消瘦得可怕,一夜之间,两鬓生出了许多白发。
他问周遇有没有找到什么,周遇摇摇头,他便不再说话。
陆燕林想,从前的失去好像远远算不上失去,因为还可以重新来过,还可以修补,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会有无可挽回的痛楚。
月亮盈极而亏,人生满极则溢,破镜重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
命运会一次又一次抽出一部分,让故事不再完整。
今天和未来,他在此时一并失去。
失去的意义不只是灰暗,他在搜寻间隙,短暂的思考里,觉得自己是想要去死。
第三天的时候,搜救队在坠落的深涧下发现了一个中空的气室,他们抱着万分之一的信念,潜水钻了进去。
金满在一阵颠簸里醒过来,他脑袋昏昏沉沉,腰上的肌肉酸痛不已,他困惑的睁开眼睛,四周黄橙橙一片,仔细看,是荧光色的消防员制服。
“醒了,醒了!”
一张大脸凑过来,完全的陌生人,笑得无比爽朗:“哥们,你运气够牛逼的,好了去买张彩票吧。”
金满被绑在担架上,只记得自己摔下去了,他动了下手臂,除了腰好像没有哪儿疼。
救援队一路把他抗下山,大概情况也说了个七七八八,金满从瞠目结舌到坦然以对。
他被自己的经历给牛坏了,那么高的坡,摔下去只弄了个腰部肌肉拉伤。
外面找他找到天翻地覆,他被水流卷到气室里,昏了两天,一觉醒来得救了。
幸运,真的很幸运,这辈子的好运气估计都攒着,等着这一天呢。
金满感慨万分,救援人员喂他喝了点温水,他有了力气,跟人家要了两块面包,生龙活虎的啃,吃一半的时候,担架停下来。
他挺奇怪,从人家背后探头探脑的往前看,这一看有点眼熟,再一看嘶了声。
一个身影踉跄着爬上来,短短的几步路,腿面条似的软倒了几次。
金满差点没有认出他来,这脸色惨白,头发蓬乱,看上去死了半截的人是谁啊?
他试了下,扶着腰从担架上坐起来,腿刚落地,就被人一把抱住。
金满嗷一声,气得拍他,骂道:“妈的陆燕林,你要死吗?快松开,我的腰疼。”
他推着推着,忽然身上一沉,他古怪道:“喂,喂,你……”
人直接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金满是和陆燕林一起被抬下山,送到了村医院,这里目前设施很齐全,一番检查下来他除了拉伤腰,别的地方一点事没有,给安排回家。
周遇简直是憔悴2.0,过于有气无力,连烟都只是夹在手里没抽,看上去也快累死了。
他带着多多来接金满,小孩吓坏了,哭的跟个炮仗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得知他的被救经历,金满为自己刚才拍陆燕林的两巴掌感到抱歉。
他糊里糊涂昏睡了两天,精神头反而是这堆人里最好的一个。
金满开了点跌打损伤的药,牵着多多回家,把陆燕林一个人留在了诊所。
过了几个小时,金满洗漱完,带着一身换洗的衣服回到医院。
陆燕林醒过来的时候,金满坐在他旁边,抱着胳膊,伸长腿,靠着窗台晒太阳。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头发上,像笼罩着一层圣光,他百无聊赖的皱皱鼻子,脸颊埋在一条灰色的格子围巾里。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诧异的抬起眉毛:“醒了?”
陆燕林想,如果真是梦,就让他永远停留在这里,用他生命里一切有价值的事物来交换,权利,金钱,健康,只要他有,他都可以给。
爱从开始模糊的概念,是需要他费力学习的东西,爱不是他有的天赋和本能。
但是……他在此时忽然明白,那种让他灰暗到想要去死的东西,其实就是爱。
因为失去他,所以一切都可以算了。
因为他还在,所以什么都可以算了。
“金满。”
金满回应的嗯了声,他刮刮鼻子,眼神游移,不太自然地说:“那什么,多多和我的事,多谢你……刚才那会儿我不应该拍你。”
陆燕林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金满才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睛,多出的白发,淡漠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他轻轻蹭了蹭金满的手背,轻声说:“不是的满满,是我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除夕夜那天,……
除夕夜那天,徐文带着一家子,不远万里的跑到乡下。
迎客的鞭炮炸了一盘又一盘,他提着烟酒茶,将一辆阔气的好车停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金满,快出来!帮忙拿东西。”
金满蹲在院子里杀鱼,围裙也来不及摘:“文哥?你怎么来了!”
徐文把车门一关,拍拍手里几千大洋的新鲜海鲜,笑得牙不见眼:“你一个人过节多冷清啊,怎么,不兴来蹭个饭吗?不白吃你的,我自己带食材了。”
金满瞅着那些带壳的东西就头大,他烧了二十几年的农家菜,土豆丝他就在行,炸馒头片也是信手拈来,处理海鲜,可饶了他吧。
“我还有多多,哪是一个人,再说你买这些做什么,到我家来还能饿着?”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你小子,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还跟这装呢?起开吧,我一开饭店的还能让您老亲自下厨吗?”
徐文老婆牵着妞妞下车,小姑娘穿着红棉袄公主裙,小仙女下凡似的,张嘴就是吉祥话。
“酥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金满心里特别稀罕,给了好几个红包,多多小朋友本来在帮爸爸削土豆,现在任务卸下,负责带着妞妞到处去玩。
人来了这么多,屋子小肯定坐不下。
金满打*了个电话给周遇,商量好后领着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奔着他家去,打算今年合伙做饭,在一起过年。
老伯是最高兴的,他不顾儿子阻拦,亲手下厨,要整一道方圆十里都很出名的把子肉。周遇叼着烟,懒洋洋地剁骨头:“爸,那不还是没出村吗?”
老伯怼他:“你不爱吃金满吃,不吃就和狗一桌。”
周遇:“……”
冬夜寒风呼啸。
院子里亮起一盏盏彩色的小灯,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擦不干净的毛玻璃,不知什么时候,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金满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今天是除夕夜,一年到头的最团圆的节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陆公馆,本来以为自己离开了,会想一想那个地方。不管怎么说,也结结实实的住了五年,其中多少伤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现在想起,金满却不觉得难过,有时候他觉得人就跟树一样,看起来永远没办法离开生长的土壤。
但是哪一天碰到不可抗力的因素,挪了窝,会发现也不过如此,也能好好的生活。
陆燕林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前几个星期无微不至,刷新频率和背后灵一样,这几天倒难得的安静。
不过比起认为陆燕林是玩够了,打算回滨城做人上人。
金满更担心,他是不是嘎巴一下死哪儿了。
小时候的电视剧里,主角一夜白发,油尽灯枯的画面,他只当个乐子看,从来没有相信过,因为觉得身体不是想能控制就能控制的,等到亲眼看到,又觉得那是另一回事,他不可避免的有所触动。
雪下得越来越大,年夜饭也快做好。
彩灯映着地上的薄雪,小狗跑来跑去,叼着肉骨头,踩出一连串的小脚印。
陆燕林的电话响起来时,金满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和周遇打了声招呼,接起电话慢悠悠的往外走。
屋外的雪花大片大片,天地间一片银白。
小径尽头立着两道剪影。
高挑的男人撑一柄黑伞,漏下的碎雪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提着朱漆礼盒,眸光穿过纷扬的雪絮,望见他时蓦然怔住,瞬间柔和下来。
金满拍拍自己衣服上的雪花,小跑着走过去:“来了多久了?”
陆燕林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没多久。”
他抬起手,朝金满倾了倾伞,积在伞面的雪簌簌落下来,飞了几粒雪沫到他头发上。
陆知抱着一只虎头虎脑的生肖玩偶,扯扯金满的袖子,高高的举起来:“爸爸,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金满揉揉他的头发,接过玩偶,把他抱起来:“吃东西了吗?”
陆知的冰块小脸慢慢红了,他伸出小手抱了抱金满,又不大好意思的松开,一本正经的说:“父亲说,我们吃过了。”
“什么叫他说你吃过了?”
陆知别的没有学会,但是在对待爸爸这件事上,学会了坦诚:“父亲说和你一起过年,你可能会不舒服,但是我很想你,我们来送礼物。”
金满看向陆燕林,陆燕林朝他浅浅的笑了笑:“我也很想你。”
金满心头一震,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么直白的话,大病一场,陆燕林突然多了张厉害的嘴巴,开口就是直打七寸的炮弹。
哪怕是早就有所准备,自诩心如磐石的金满,也被搞得一愣一愣。
他好半天没声音,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挠挠头说:
“那个,今天不大方便……”
陆燕林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没关系,我明白的。”
陆知却不肯放弃,仰起小脸,眼神真挚:“爸爸,我们不会打扰你很久的。爸爸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是他亲手学了做的……”
金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偷偷瞥了一眼陆燕林手中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又迅速移开视线。
“要不年初六你再来吧,我请你吃个饭,表达下感谢。”他最终憋出这么一句。
陆燕林静静的听着,脸色好像更黯淡了,他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蓝色丝绒盒子,递给他:“那我们在门口把礼物给你就好。”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新年快乐,金满。”
这句简单的祝福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金满心上。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陆燕林的手腕:“等等!”
两人皆是一愣,金满像是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却还是没松开手,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直视陆燕林的眼睛:
“……要不,让陆知留下吧。”
陆燕林:“……”
*
陆知小朋友跟着金满一起回了周遇家,多多高兴的跳起来,给了陆知一个大大的拥抱,没心没肺的拽着他去放炮仗。
陆知舍不得金满,又想去,他抬起头小声喊:“爸爸,爸爸。”
金满一点都不拘着他,男孩子女孩子都要有活力才好:“去玩吧。”
周遇瞧了一眼:“这小萝卜一个人来的?”
金满戴上围裙,手脚麻利的把肉片滑进锅,含含糊糊地道:“大萝卜送来的。”
周遇竖起大拇指,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所有的菜做好之后,春节联欢晚会也开始了一半。
小朋友们这会已经完全打成了一片,你追我逃玩起了躲猫猫,根本没空吃东西。
电视机响起一首《让幸福飞起来》,屋外的雪越来越大。
大人们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金满觉得很暖和,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他想去外面堆一个雪人,孩子们纷纷举起小手,跟着他一起。
金满找了铁桶和铲子,到处搜刮干净的雪,小朋友们兴奋的伸手去接雪花,天上绽开绚烂的烟火,垂落千万颗银白的流星。
金满的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他捂着耳朵,抬头看了几眼,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他找了个雪厚的地方,弯腰铲几铲子,忽然,视线在某处凝住。
伞面的雪积了一层,肩头的雪,也很多了。
他背对着金满,在看天上的烟花。
那柄微微倾斜的伞,在地上映出一道瘦长伶仃的影子。
金满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提着桶走过去,从后面轻轻一拍。
陆燕林回眸,烟火的光在眼底明明灭灭,将那份猝不及防的震动映得清清楚楚。
金满生硬地说:“你怎么不回家?”
这都过去了几个小时了,大冬天的,不要脸还不要命吗?
陆燕林愣了会:“马上就走。”
金满沉默片刻,解开自己的围巾,丢给他。
“那么,满满,我回去了。”
金满把手插进口袋里,跺跺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回去自己煮点饺子,玉姨每年都包。”
“好,我知道。”
金满瞧了眼天色,高速应该还没有封路,如果不遇到堵车,回滨城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他忍不住说:“春节联欢晚会前能赶到家吗?”
“可以在车上看。”
“那你走吧。”
陆燕林说:“那个盒子里有一块玉,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你记得戴着。”
金满的口袋里揣着个丝绒小盒子,他刚才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个玉石和金做成的小圆环,非常漂亮,只是原本完美的玉石缺了一角,徒生几分遗憾。
他不懂是什么意思,还是打牌打输的老伯瞧见,说他戴这个挺好的。
金满:“为什么?”
老伯说:“你想啊,吃饭喝水都怕撑着顶着,什么事太满了就该走下坡路了,缺一角才是福气,吉祥如意,顺顺利利的。”
金满不太正经地说:“老伯,这不是钻老天爷的空子吗?”
老伯怒道:“瞎说,这些是有根据,有讲究的。”
金满联想自己的经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思绪回到现在,摸摸鼻子,点头说:“行行,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陆燕林静静地望着他,他撑着伞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天边无月,漫山白雪,他说:“满满,我真的很爱你。”
金满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想从头开始,追你一次。”
不管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