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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201


    ……


    杜思苦总不好说不想见杜父杜母。


    便反问道:“老五回来了吗?在哪呢?”


    杜老三迟疑了:“你没看到她?爸妈也来了, 老五前些天回来了,她现在是在部队文工团,是文艺兵。”


    文艺兵。


    杜思苦为老五高兴:“文艺兵, 那挺好的,她一个人在那边怎么样?”


    杜老三就与杜思苦说了一下老五的情况。


    老五的运气一向不错。


    才聊了一会, 杜思苦要坐的那趟火车就来了。


    “三哥,火车到了, 我得上车了。”


    “这就要走了?”杜老三觉得也太急了些, 可是又怕耽误杜思苦坐火车,还是把她给送上去了, 昨天买的东西都给了老五,这会老三手上什么都没有,想给老四准备一些东西也来不及。


    杜老三直接掏了粮票跟钱塞到老四手上, “以后不用往家里寄钱,我有工资, 铁路局粮油米面什么都发, 你这上学也没什么钱,自己省着点花。”


    杜思苦捏着钱, 点点头。


    杜老三帮老四找着了座位,把东西放好, “下次回来回家看看。”他看到老四点头,这才下火车。


    火车出发了。


    杜老三望着远行的火车, 叹了口气。


    他细数老四这几年回家的次数,真是少得可怜,到底是与家里生分了。


    杜父跟杜母年纪大了, 最近家里烦心事多, 杜老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十一月。


    机修厂带着‘山地自行车’参加了广交会。


    顾主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在会上还真有人看上了这类自行车,看过检测报告,试过性能之后。


    直接就定了一百辆。


    要知道,这可是五百块钱一辆啊,因为客户定得多,还便宜了五十块钱。


    总价四万五,给了五千块钱的定金。


    之后新车间抽调人手,大力生产‘山地自行车’,年底交货。


    首都大学。


    十二月中旬,杜思苦的存折上又多了三百块钱。


    这没到过年啊?


    这又是什么奖金?


    杜思苦周末找了一天,去校外给机修厂的传达室打了电话,找顾主任。


    询问情况。


    顾主任今天正好在厂里,听说是杜思苦打来的电话,便去了,并把‘山地自行车’订单的好消息告诉了杜思苦。


    “这价钱我都觉得高了,没想到真有人买。”顾主任是真没想到国外的客户这么大方。


    那就对上了。


    这三百块钱估计就是奖金了。


    杜思苦:“主任,这是第一批,质量您得盯着些,这可关系到后面的订单。”价格高,质量就一定得好。


    “这是自然 。”顾主任是新车间的主任,这边的订单他都盯着呢,马上年底了,这赚多少关系着厂里工人的奖金跟福利。


    可得重视呢。


    顾主任还说了一件事,厂长退休的时间定下了,明年四月。


    老厂长退了,这副厂长要是上去了,就空出了一个副厂长的位置,底下的人又有得争了。


    长途电话不便宜,说完正事后,很快就挂断了。


    杜思苦在回学校的路上想着老厂长退休的事,明年四月,之后机厂长就是新厂长接手了,不管是哪个领导,更愿意用自己的人。


    月中。


    学校工宣部挑选了二十多个优秀学生去机床厂实习,打的是‘破除精密机床迷信’,这二十多个学生中就有杜思苦。


    由工宣部牵头,学生们去了就由八级技工跟工程师教导。


    没学两天,就让学生们操作机床。


    杜思苦听到工宣部让一个没有任务经验的‘工兵农大学生’(大队推荐的,根正苗红)上手操作机床,眼睛都瞪出来了。


    这机床可是什么人都能操作的。


    她正在劝,就听到机床厂的八级钳工老师傅开口了:“同志,这学生还得再学些时候,现在操作太早了些。”


    也有工程师劝,“这操作仪器得进行安全培训。”


    工宣队的人脸上挂不住,不肯听,还把这八级钳工跟工程师批了一顿,说他们搞个人主义。


    之后就没有再劝了。


    杜思苦也把嘴巴闭紧了。


    ‘工农兵大学生’上前操作,他凭着记忆按之前工程师教的操作,结果,没过一会,手指头被切到了。


    断了一根。


    他嚎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快,送到厂卫生院去!”


    “指头在哪,快捡起来。”


    这次之后,学生们就不怎么敢上前操作了,工宣队没办法,让学们员穿工装摆拍‘劳动照’后,就算完成任务。


    之后,又挑了几个形像好的学生,在机床贴‘标语’。


    真是面子工程。


    杜思苦低调的没有任何表现,就是临走时,机床厂的高精设备坏了,这边师傅修了半天没修好。


    杜思苦正好在这边记录合格率,便过去瞧了一眼。


    这高精设备换了零件还是不能用,也没有故障,杜思苦看着八级钳工把设备拆开,查了又查,还是检查不出问题。


    她倒是看出问题了。


    这零件虽然是原精密仪器上的,但是匹配度不高。


    杜思苦回去后,画了一份新零件的设备图,第二天交给了八级钳工师傅,“老师傅,这种零件您能做出来吧,用这个试试。”


    八级钳工瞧了眼杜思苦,“你是?”


    “实习生。”


    八级钳工师傅面皮一紧:“好。”


    等到杜思苦一走,八级钳工师傅就把零件设计图给扔到一边了。


    “师傅,这图纸怎么扔了?”


    “废纸一张。”


    徒弟捡起来,看了看,“这瞧着画得挺好的。”上面的零件是异形零件,应该是特殊设计过的,以前没见过。


    “不用管。”八级钳工师傅哼了一声,“是那群光喊口号不干活的大学生搞出来的!”


    一群光说不干的家伙,还浪费他们厂的粮食。


    哼。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一月。


    今年是一月底过年。


    杜思苦原以为最迟一月中旬就能回学校的,没想到,工宣队那边告诉她,得在机床厂实习四到六个月。


    也就是说,起码得在这呆到三月份,要是迟的话呆到五月份也有可能。


    那今年没法回家了。


    得在机床厂这边过年了,杜思苦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学生被安排到了机床厂的宿舍住着,女同学好一些,四人宿舍,机床厂是个国企大厂,有食堂,供应热水,住宿条件也还行。


    “杜思苦,你去问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问过了,说是要实习四到六个月。”


    女同学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垮了,哀嚎,“这怎么回事嘛,这厂里怎么过年嘛!”不能回家,这边什么都没有。


    宿舍里其他两人听到了,也跟着难受。


    在厂里过年,还不如回学校过年呢。


    “你说说,咱们在这机床厂辛辛苦苦的干活,一分钱都没有。”


    “没工资,有补贴吧。”杜思苦道,“也就三个月了,忍忍吧。”


    女同学嘟嚷着,“补贴有什么用,这天越来越冷了,迟到扣一块钱,不参加大会扣五块钱呢。”她是那天有事才没去的。


    “只能早些起了。”杜思苦低声说,“我听说咱们还有一个男同学扣了十三块钱呢。”


    具体是怎么扣的没问出来。


    宿舍的另三位女同学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会扣这么多?”


    “我这个月到手补贴只有三块钱!”要是扣三十块,不是得倒贴吗。


    什么破厂!


    临近过年,杜思苦发现之前的那个精密仪器还没修好。


    不应该啊。


    她给的那个零件设计图是她根据仪器的两端的接口形像设计的,按理说,八级钳工的手艺不会差,怎么会没修好呢?


    之后两天,杜思苦又往那边瞧了几回。


    那边的仪器还是停工状态。


    像这种地方一般来说,是不允许非高级技术人员进入的,但是呢,杜思苦是工宣队指定的数据调查员,手里还拿着小本本。


    工人们都觉得她是来打小报告的,不太敢拦她。


    而杜思苦呢,之前在机修厂的车间进出惯了,把自己当成技术工。她在这边机床才查看仪器的时候也没人拦她,还让她旁观,她也没什么有什么问题。


    也因为这样,杜思苦又了解了更多的机床跟精密仪器。


    另一边。


    “师傅,这精密仪器还没有修好,上面催好多回了,说咱们再修不好,就想法子请别的厂的机修技工来看看。”


    “不行,我再试试。”他是一个八级的钳工,要是让别人来修,他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修了一天,还是没好。


    徒弟左思右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被师傅扔到的设计图,图是扔了,但是他又给捡回来了,放哪了呢?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这张捏成一团的设计图。


    上面的零件也不难,要不,他试试?


    徒弟熬了半宿,终于把零件设计出来了,他怕师傅不肯用,第二天一早,就悄悄跑到车间,确定精密仪器的开关拔了。


    这才打开仪器,把这异形零件给安了上去。


    有个地方卡不住。


    他对比了一下设计图,还得用锉刀再磨一磨,边缘不够光滑。


    他又磨了一会,确定光滑平整后,把异形零件塞了进去。


    把精密仪器装好。


    确定无误后,他这才打开仪器开关。


    开始调试。


    咦,能动了!


    修好了!


    徒弟惊喜极了,这时,他正好看到八级钳工臭着一张脸来了,徒弟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师傅身后的车间主任。


    “老江,你说你修了多久了?我已经跟找其他厂的高级技工过来帮忙了。”


    “主任,我都说了,我没问题。”


    “那为什么停工这么久?你知道厂里损失多少钱吗?


    “主任,这东西不是那么好修的。”


    旁边。


    徒弟小声说:“师傅,主任,这精密仪器修好了。”


    声音太小,两人压根没有听到。


    不过。


    八级钳工江师傅跟车间主任发现问题了:这精密仪器的电源亮了。


    八级钳工上前一试,精密仪器启动了,再试试,能用!


    “主任,好了!”


    车间主任上前一查,还真好了。


    “老江,你修好了就直说嘛,何必绕这么个大圈子,我还以为你技术退步了。”车间主任笑呵呵的拍着八级钳的肩膀。


    八级钳工听到这话,脸都红了,憋了半天:“这不是我修好的!”


    虽然他想认这功劳,但是这真不是他修好的!


    徒弟在旁边声音大了些,“我知道是怎么修好的。”


    八级钳工跟车间主任齐齐看向了他。


    徒弟顶着两人的目光,颤颤巍巍的零件设计图递了过去:“我,我换了零件,按这图纸上的设计的!”


    八级钳工认出来了,这是那天那个女大学生给的设计图。


    叫,叫什么来着?


    机床厂图书馆。


    杜思苦趁着休息的空档摸到这边来看书了,一共两本书,外面是语录收,里面是个机床厂的一些技术相关的书。


    要是碰到工宣队的,她就把语录拿出来,红红的壳子亮在外面。


    有人过来了。


    杜思苦赶紧把红壳子的语录拿在手上,认真仔细的看。


    “你是杜思苦杜同学吧。”


    杜思苦抬起头,咦,这不是那位八级钳工吗?


    这位老师傅笑得很不对劲啊。


    “是我,有什么事吗?”杜思苦问。


    “我们出去说。”八级钳工露出了自己最无害的笑容。


    杜思苦觉得这位老师傅笑得太假了,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跟着这位八级钳工出去了。


    “杜同学,你以前是不是学过修理机床啊?”


    “是的,我以前是机修厂的,厂里推荐上的大学。”杜思苦如实说道。


    八级钳工把杜思苦带出来后,脚步没停,领着杜思苦往前走,“是这样的,我们这边还有几台机床有些小毛病,你能不能帮我们看看?”


    第202章 202


    ……


    杜思苦跟着八级钳工去了。


    机床问题不大, 修理起来也简单,按理说,这样的小问题八级钳工不可能修不好。


    “杜同学, 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八级钳工看杜思苦一直在那,就觉得自己对这位大学生要求太高了。


    或许, 上次是碰巧呢。


    杜思苦:“能修。”


    她查看之后,开始修第一台机床。


    八级钳工在一边看着, 杜思苦的动作越来越快, 第一台机床很快就修好了,紧接着, 是第二台。


    这杜同学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厉害一些。


    动作利落,手法老道。


    而且,这位杜同学拆开零件后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毛病。


    “杜同学, 你多大了?”


    “过了年,二十三了。”杜思苦手上动作没停。


    太年轻了。


    这样的年轻人, 还大学生, 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呢?


    八级钳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真是后浪推前浪。


    这次机修机床过后,八级钳工又找了杜思苦帮了几次忙, 难度一次比一次高。最后一次,是改造新机床!


    且不说这个新机床没有原型, 只是客户说了需求,要机床厂这边出设计图。


    这是一件极难的事。


    一般来说, 厂里接单子,都是客户自己提供设计图,而且要说明做什么用, 厂里技术人员跟工程师都能找到类似的机床, 然后完成客户的要求。


    杜思苦在机床厂实习, 也算是厂里的一份子。


    八级钳工跟厂里的高级技术人员们商量了一下,把杜思苦拉到了这个任务中来,原本,杜思苦是不太愿意的,但是,有补贴,还不少。


    杜思苦就同意了。


    在哪干活不是干?


    只用了二周,杜思苦就按客户的要求出了设计图纸,之后帮着八级钳工跟技术人员把客户要求的特殊机床给做了出来。


    客户很满意。


    任务圆满完成,杜思苦当月也多了三十块钱的补贴,还有额外的粮票。


    机床厂,某小会议室。


    “这个杜同学不一般啊。”


    “只是张设计图纸,老技工应该能做出来吧。”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


    机床厂的几位高级技工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怕被人听到,声音不大。


    “保密单位要从咱们厂选技术骨干,需要熟练工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选拔,听说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军工单位。


    机床厂手艺高超的技工不少,八级钳工也些,但是,能按客户要求设计特殊图纸并让客户满意的可没几个。


    “这杜同学设计厉害,手艺怎么样?”


    “听老江说,也是极好的,基础功扎实得很。”这人便说道,“我瞧过了,她在机床厂的这些天,除了去完成工作之外,余下时间还会跟老江学习手艺,自个私下练手艺。”


    “可太年轻了些吧。”


    “也是。”


    而且,还有一点。


    “她可不是咱们机床厂的。”


    “可她是大学生啊,这个项目急需人才,要不这样,咱们把她的名字推荐上去,上面收不收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机床厂的几位商量过后,把杜思苦的名字随这次的优秀技工人员一起报了上去。


    补贴下来后,杜思苦请同学们吃了一顿,当然了,也只请了同宿舍的女同学。要是都请,二十多个同学,这五十块钱还不够大家一顿吃的。


    同学嘛,都不富裕,大家也能理解。


    这顿饭之后,杜思苦与同学们的关系更融洽了。


    机床厂这边,杜同学被八级钳工叫去帮忙的次数更多了,机床厂这边跟学校工宣队的人打过招呼的。


    工宣队跟学校老师都是同意了。


    大学生人才,比机床厂的老员工还能干,这是好事!


    得上报!


    一晃就到了三月。


    杜思苦算算日子,下个月就能回学校了。


    月初,八级钳工帮杜思苦去了机床厂财务室,领了这个月的补贴,交到了杜思苦的手上,这次比上次更多一些,有五十块钱。


    杜思苦很意外,“怎么又多了?”


    这比她要机修厂的工资还高。


    “上批客户订单的尾款下来了,多余的是设计费。”八级钳工道。


    上回的特制机床是个大订单,有特殊用处的。


    “谢谢江师傅,谢谢厂领导。”杜思苦喜滋滋的把钱收了。


    谁会嫌钱多呢?


    “杜同学,还有一件事。”


    “您说。”


    “有人要见你。”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


    杜思苦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人,心里有些打鼓。刚才机床厂的八级钳工江师傅说有人找她,她以为是修理器械之类的事,便过来了。


    没想到,一来就被带到了这个‘小黑屋’。


    还只让她一个人进来。


    这架势,真的有点吓人。


    杜思苦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确定自己没有犯过法,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是‘审问’。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松了口气。


    眼前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举手投足间的那种压迫感不像是机床厂的工人,倒像是从军队出来的。


    “杜思苦同学,对吗。”


    “是的。”


    他们与杜思苦交谈了足足二个小时,之后,给了杜思苦一份文件,杜思苦看文内容,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四月。


    阳市,机修厂。


    老厂长退休了,厂里办了欢送会,办得很热闹。


    新厂长没有从副厂长中提,是上头另派了人下来,姓鲁,是个严肃中正的人,四十九岁,一张国字脸很威严。


    新厂长来的那天阮副厂长请了假。


    新厂长原以为是机修厂这位副厂长给他下马威,没想到这位副厂是真病了,还进了医院,他去医院看过。


    这位阮副厂长面色憔悴,像是生了大病。


    “阮厂,好好养病,厂里有我呢。”鲁厂长语气一板一眼。


    阮副厂长听到话,勉强挤出笑脸。


    心里那股气一下在心头,实在是咽不下。


    他在厂里走动了近一年,上上下下的打点,结果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怎么能不急不气?


    鲁厂长走后。


    阮夫人拍着阮副厂长的肩,劝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现在啊,你安心养病最重要。”她道,“这身体垮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副厂长叹了口气。


    都是命。


    鲁厂长上任有一段时间了,他工作上倒是认真,就是不如前厂长那样大胆,是个保守派。


    除了机修厂已有的产业外,任何新东西他都不批。


    像是厂卫生院那位向副厂长提交的医院申请,直接被鲁厂长给打回来了。


    一上没必要,二是太花钱。


    而且,鲁厂长了解过,这厂卫生院也是才建成没多久,提成医院,哪里招人?再说了,哪有那么多病人?


    这开支不够,只怕还要厂里掏钱。


    这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工资是怎么回事?”鲁厂长叫了财务产的田主管过来。


    “这几位是推荐上大学的,厂里给发基本工资。还有这几位,原本厂里的员工,支援三线建设去了……”


    “工资都停了。”鲁厂长表情严肃,“都不在厂里,也没上工,多发钱做什么。”


    推荐上大学的,大学有补贴。


    三线建设的,那边肯定要给吃喝的,这边过年的补贴就不必给了。


    田主管道:“厂长,这突然停了也不好,要不咱们这个月照发,然后给他们去封信,告诉他们停工资的事,总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鲁厂长沉思。


    田主管:“他们也是为厂里做过贡献的老员工。”


    “行吧。”鲁厂长勉强同意。


    没过几天。


    鲁厂长把食堂的彭师傅叫过来了,说要搞一个忆苦思甜的活动,要搞三天。


    “这一天三顿的饭,就用野菜,苦团子,陈年糙米吧。记住,这是忆苦饭,不要加油盐,越难吃越好。”


    这是很厂里很重要的活动,所有的员工跟家属都要参加。


    要是敢吐出来,那就是思想教育有问题。


    余凤敏在吃了两天的忆苦饭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什么狗屁忆苦饭,这是要把人饿死,她当天晚上就回了家。


    第三天她没去。


    之后,受到了厂里的批评,这次是记过,要是下次,可就要当众批评了。


    余凤敏憋屈极了。


    “爸,我不想去机修厂了。”余凤敏,“那里太远了,我想离家近点,要不你给我找个离家近的轻闲的工作吧。”


    余主任听到这话,一脸高兴,“没问题,小朱那边怎么想的?还要在机修厂吗?”两人分开可不好。


    “我回头问问他。”


    余凤敏想着,杜思苦都去外地了,袁秀红也不在厂里,现在厂里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了,何必要那边受这破罪。


    至于分的房子,不就是一个两室吗。


    等她爸给她找了新工作,难道新单位就不分房了?


    四月中旬。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的信,一共两封,是封是给她写的,另一封是让她转交给杜老三的。


    袁秀红拆开了自己的那封信。


    杜思苦在信上说,接下来她很忙,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写信过来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她这边一切都好。


    信中还写了一些她们大学生在机床厂实习的事。


    那些胆大的大学生还有的把手指切了,好在及时送去医院,接上了。


    虽然手指头没那么灵活,但是还能用。


    不能写信了。


    她看完信后,忙完医院的工作,晚上抽了空,去了趟杜家。


    第203章 203


    ……


    “这是杜思苦寄来的信。”


    杜老三这时已经下班回家, 袁秀红送完信就走了。杜思苦寄来的信有时候是邮差送,有时候是袁秀红送,杜老三早就习惯。


    他拆开信看了。


    杜思苦在信中询问了一下杜老三的近况, 之后便说了学校那边生活忙碌,可能会去其他偏远地方‘实习’, 寄信不再方便。


    五月。


    余凤敏从机修厂离职,去了国营百货公司上班, 这可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国营百货公司里还有不少外国进口货, 余凤敏去的是电器柜台。


    像是电风扇,电视机这样的大件都在这里卖。


    这些都是紧俏货, 有工业劵、排队都没有用,有些好货都是给干部们留的。


    自从余凤敏在国营百货公司上班后,与阮思雨的关系倒是更近了。


    阮思雨还在机修厂图书馆。


    “厂里怎么样了?”余凤敏问。


    “还不是那样, ”阮思雨道,“图书馆这边还是跟以前一样轻闲。”就是, 厂里成立工宣队后, 好多书都不让摆了。


    阮思雨是来国营百货公司买东西的,余凤敏在这边上班后, 她买一些国外进口货方便许多。


    余凤敏电器柜台这边货都卖完了,没什么卖的, 等下一批货到了,才会忙起来。这会她轻闲得很。


    就与阮思雨聊了起来。


    聊到最后, 阮思雨找余凤敏打听袁秀红的事,“这位袁医生你现在还联系吗?”父亲病好之后,对二哥的婚事就松了口。


    这袁秀红是人民医院的医生, 医术也好, 也二哥也算般配。


    “联系啊, 她挺好的,怎么了?”余凤敏瞧阮思雨,“你家里不是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那是以前,这次我爸病好了,人就变了。”阮思雨笑着说,“他啊,现在就想着让二哥早点结婚,想抱孙子了。”


    余凤敏笑了,后面没提袁秀红,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


    说起自己儿子,余凤敏那是滔滔不绝。


    半年后。


    人民医院。


    “袁秀红,科室外头有位男同志找你,姓杜。”


    姓杜?


    袁秀红看完病人后,便去看了看。


    是杜老三。


    袁秀红道:“我这边还有好几个病,得看完才有空,你看是中午过来,还是等晚上……”她在医院,肯定是以病人为重。


    不知道谁给她安了一个‘产科圣手’的美名,反正这之后过来看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人越多,这疑难杂症就多,这医术就慢慢上来了。


    “那我中午再过来。”


    杜老三没走远,在医院附近找了位置休息,瞧着太阳当空了,这才又回来了。


    袁秀红也正好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杜老三说明了来意,“我家老四跟你联系过吗,她有半年没给家里写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又说,“按理说,今年应该毕业的。”


    袁秀红这半年也没收到过杜思苦的来信,她寄过两封信过去,都没有回音。


    “没有,我上回收到信也是半年前了。”袁秀红说,“不过我记得她信里提过,写信不方便,可能会迟些。”


    杜思苦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就不必过问。


    “老四在哪个学校读书,你知道吗,我想去看看她。”杜老三说。


    他想要杜思苦的寄信地址。


    他早就发现,杜思苦每次寄来的信都没有写过具体学校地址,都是让转交或者是从机修厂那边的旧地址寄的。


    袁秀红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去了分校。”


    她倒是知道分校在哪,但是不好跟杜老三说,杜思苦没告诉家里人地址,她又何必多事呢。


    杜老三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袁秀红嘴这么严,什么都问不出来。


    袁秀红看杜老三来一趟不容易,又等了这么久,便请他去食堂吃了顿饭。


    过了两天。


    阮子柏兴冲冲的过来找袁秀红,“我爸同意我们的事了。”他特别高兴。


    袁秀红反应冷淡。


    她听余凤敏说过了,阮家长辈想抱孙子了。结婚之后便是生孩子,袁秀红是看过余凤敏养孩子的,倒不是说孩子不可爱,不好,就是太累人了。


    袁秀红医院的事情多,这会正是年轻有冲劲的时候,不想被困在家庭里。尤其是阮家,要是真结婚了,阮副厂长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你怎么了?”阮子柏不明白。


    这不是好事吗,袁秀红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


    袁秀红问他:“那你想过没有,我们要是结婚,以后住哪?这工作怎么办?”


    人民医院跟机修厂离得很远,不管住哪边,都不方便。


    两人没有达成一致。


    这次谈话并不愉快,后来阮子柏打听到,前几天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找过袁秀红,还一起吃了饭。


    为这事,又吵了一次。


    保密单位。


    “这位杜同志怎么样?”


    “手艺精湛。”


    “怎么说。”


    “她装配的零件几乎零误差,有些设计图纸有错漏,她能找出来并修正。”更重要的是,“一些形状复杂的特殊零件她也完成得极好。”比一些七八级钳工都不差了。


    总体来说,他们对这位调来的新技术工是很满意的,这位杜同志脑子灵活,理解能力强,比一般的八级钳工、技术工的理解力强太多了,沟通起来很顺畅。


    很好。


    杜思苦调到保密单位,主要是以技术工的名义过来的,保密协议是三年。


    这是一个严格管探的区域,进出都需要证件,杜思苦签下保密协议之后,就被送到了这个地方。


    之后,给她分到了一个小的单人宿舍,东西齐全,就是单人床的床板有些硬。


    她所在的这个部门只有十几个人,其他部门的人她没见过。


    早上。


    杜思苦打水洗了脸,之后便去了食堂。


    之后她便去了保密工作区域。


    这里保密级别更高,之前杜思苦拿到的设计图纸都是涉密资料,是不允许带出去的。


    她刚到一会,这边的领导就把她叫过去了。


    “杜同志,有你的信。”


    杜思苦很意外,“领导,怎么会有信?”她到了这个地方后,就没寄过信,她问过了,一般是不允许寄信的。


    “寄到你们分校的,那边的同志顺便给送过来了。”


    一共五封信。


    领导说,“你也可以回信,只不过,我们要审查,审查完了之后,再从别的地方寄回去。”


    步骤麻烦一些。


    “谢谢领导。”


    本来,杜思苦想把信带回去看,可是领导让她就在这边看。


    杜思苦就把信拆了。


    袁秀红寄的两封,余凤敏的两封,三哥的一封。


    袁秀红的信依旧不长,说换了新厂长,是个严肃古板的人,她还捎带说了一下厂里似乎缩减开销了。


    而且,还举办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活动。


    余凤敏的信更长些,她高兴的告诉杜思苦她离开机修厂了,她现在是国营百货公司的员工,这边离家近,福利待遇都比机修厂好。


    余凤敏还说,朱安不愿意离开机修厂,现在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累得很。


    杜老三没说别的,只在信中询问杜思苦的情况,问她什么时候毕业,为她为什么没写寄信的地址。


    还问杜思苦暑假回不回家。


    暑假?


    这会都十一月了,杜思苦看完了信。


    “领导,我现在能回信吗?”


    领导点头。


    能回,只不过要当着他的面写,写信还要给他检查一遍,然后再给审核的同志检查一遍。


    确定没有问题,信才会从这边寄到中转站,那边再检查一遍,之后才会寄到杜思苦想要寄去的地方。


    杜思苦坐下回信。


    年底。


    阳市,杜家今天很热闹,杜奶奶从杜二叔那边回来过年了。


    她说了,年后便不走了。


    杜父倒是高兴得很,亲妈回来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热闹些。


    杜母脸上带笑,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杜二叔跟杜二婶跟着一起回来了,在杜家过的年。


    杜得敏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杜奶奶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儿子回了杜家,抱着杜奶奶就是一顿哭。


    “妈,我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杜父杜母表情平静。


    杜二叔坐在椅子上,端着热茶喝了一口。


    杜二婶侧头过去瞧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之后便低声与杜二叔说起过年的事,好些年没回来了,要走哪些亲戚,要置办哪些东西,都是要商量的。


    他们是坐火车回来的,火车上人多,东西不好提回来,还不如在这边直接买。


    杜二叔:“拖拉机厂的小张那边要去一趟,还有小肖那边……”与他相熟的都要去。


    今年过年,小辈的只有杜老三,其他人都没来。


    杜家的屋是住得下的。


    杜得敏原想着带着孩子在这边过年,杜奶奶知道后,直接赶人,“不到初二不许回来。”上回杜得敏在家坐月子的教训杜奶奶还记着呢。


    杜得敏这两年过得不好,她虽说有些心疼,但跟儿子比起来,女儿的这些苦也是自找的。


    过年可不能让女儿破了规则,害了家里人。


    杜奶奶固执得很。


    见杜得敏不肯走,大棍子都拿出来了。


    杜得敏站院子里,牵着孩子,伸着脖子,就是不肯挪步。


    杜母出来道:“奶,你给她拿十块钱,她就回去了。”


    十块钱哪里够!


    杜得敏硬是要了三十块钱,这才走。


    杜奶奶望着门口杜得敏有背影:“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女儿怎么成了这样!唯利是图!


    杜母转头去院里收衣服去了,只当没听到。


    杜得敏怎么会变成这样?


    日子苦了,自然知道钱的重要了,这给了钱,什么都好说。


    瞧着这小姑子近年来,面相是越来越苦了。


    那双手,那越来越糙了。


    还生了老茧呢。


    第204章 204


    ……


    杜家今年的这个年还算热闹。


    杜二叔回来后, 与杜家走动的人多了些,左邻右舍看到那些上门的杜家亲朋好友,便明白先前杜母的事已经了结了。


    便又恢复了走动。


    这个热热闹闹的年, 让杜父心里舒服极了。


    杜得敏初二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她这几年学得圆滑了些, 对杜奶奶的态度变了,处处哄着。


    到底是亲母女。


    “妈, 我倒是想离, 可再离一次,叫外人怎么看我?”杜得敏说着心中的憋屈, “要是离了,那得回娘家住,我又没有房子, 这会连工作都没了。回了娘家,您看看大嫂, 处处看我不顺眼, 我还带个孩子,这怎么过得下去……”


    杜奶奶年纪大了, 耳朵不如以前了,“什么?”


    杜得敏声音说大了些。


    最后道, “妈,你看二哥认识这么多人, 你让他帮我找个工作吧。”现在大程不肯把工资交给她了,说她存不下钱。


    只每月给一些生活费。


    这钱是越来越不好拿了。


    杜得敏日日说着自己的苦处难处,终于把杜奶奶给说动了。


    初六那天。


    杜奶奶单独找杜二叔说话, 她把杜得敏的情况跟杜有军说了, 说到最后都哽咽了, “有军,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你瞧她,过年穿的还是前些年的衣服,手上都磨出老茧了……”


    “你给她找个工作吧。”


    杜二叔没说话。


    杜奶奶握手拉着儿子的手,“有军,我的身子我知道,就这两年了,我只想你们兄妹几个好过得好。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妹妹,纵然她以前做过很多错过,可你总要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你瞧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杜奶奶拉着杜二叔说了一下午。


    晚上,杜得敏便迫不及待的问杜奶奶,“妈,怎么样了,二哥答应了吗?”


    杜奶奶叹气道,“明天我再劝劝。”


    谁知。


    第二天一早,杜二叔夫妻俩就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来,杜奶奶问,便说是去拜年了。


    这么晚了。


    杜二叔一脸疲惫,杜奶奶只好叫儿子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再好好劝劝儿子。


    至于二儿媳,杜奶奶是不愿招惹的。


    二儿媳心硬,杜家的事跟她说没用。


    初八一早。


    就见杜二叔夫妻俩收拾好了行李,杜二叔去了杜奶奶屋:“妈,我们走了。”


    杜奶奶一愣,“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杜二叔:“先前说的,在这边过年,年过完了,该走动的也走动了,现在趁着天气好,也该回家了。”


    杜奶奶望着儿子,忽然道:“是不是你妹妹工作的事让你为难了。”


    杜二叔没回答。


    不是为难,是不愿意。


    “妈,你腿脚不好,就别送了。”杜二叔道,“要是你想去我那了,到时候让大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买火车票。”


    他倒是愿意杜奶奶跟着他养老,只是杜奶奶不愿意。


    老人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


    杜二叔夫妻俩走了。


    杜奶奶消沉了一阵,杜得敏工作的事到底是落空了。


    正月过完。


    杜得敏搬回了程家,只不过把孩子留在杜家,孩子68年生的,如今已经四岁了,虎头虎脑的,杜奶奶瞧着欢喜。


    杜母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杜奶奶说她养,她的钱是二儿子给的,以后每月都会寄。


    年后,杜母又开始张罗起杜老三的婚事,这杜老三如今可不小了,算算也有二十六了。再拖下去,只怕以后不好找了。


    到了四月,还是没有合意的人选。


    清明过后,杜母娘家大嫂说有个合适的姑娘,让杜母过去看看,杜母就让杜老三调了假,两人一块过去了。


    杜母一走,家里的事又落到了杜父头上。


    四月十号这天,杜父早上去菜场买菜,杜奶奶一直念叨着身上痛,胳膊疼,腿疼,腰疼,哪哪都不舒服。


    杜父想着杜奶奶怕是缺钙了,便去称了大骨头,准备回来熬排骨汤喝。


    可他这熬汤的手艺不算好,便拐了一脚去了食堂,找了朱婶,仔细问了汤怎么煮才好喝,等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等回了家,杜父听到家里传来杜奶奶哎哟哎哟的叫唤,这才发现不妙。


    杜奶奶在厨房烧水的时候,腿伤复发,打翻了水壶,水倒到身上不说,还摔了一跤,身上烫得起了泡,半边身了摔坏了,好像不能动了。


    杜父本想叫杜母去卫家借板车,可杜母这会不在。


    家里只有杜得敏那四岁的小儿子。


    等杜父把杜奶奶送到医院,已经是中午了,杜奶奶烫伤的地方留了大疤不说,整个人还瘫了,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都没什么知觉了。


    “医生,我妈真的不能动手术吗?”


    “只怕难啊,老这么大年纪了,身子扛不住,再说了,这伤了脊椎,这不是手术就能冶好的。”医生道,“你家老人这情况,要是好好照顾,不生褥疮,能多活一两年,要是照顾不好,也就一年吧。”


    杜父浑浑噩噩。


    他没想到,杜奶奶才从弟弟家回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他怎么跟弟弟交待?


    宁市。


    黄家大嫂介绍的姑娘模样一般,但是人不错,还有个正经工作。


    可杜母没看上,觉得这姑娘年纪大了些,都二十四了,模样也普通,话也少了些,尤其听这姑娘的意思,就算是跟老三结了婚,也想在留在这边工作。


    当然了,如果杜家能帮她在阳市找个好工作,那婚后她是愿意去阳市的。


    杜母心想:好工作哪是这么容易找的。


    杜老三请的是短假。


    杜母只在娘家呆了几天,便回了。她回来后得知杜奶奶瘫了,现在在医院,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好好的老人,怎么瘫了。


    这叫什么事。


    杜母想到以后自己要侍候老人,端屎端尿,只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她忽然想到,前两年给老三的说杨家姑娘。


    是个会照顾老人的。


    那姑娘说亲了吗?


    杜母现在急巴巴的盼着家里娶个媳妇进门,给她分忧。


    晚上。


    杜父回家,杜母与他商量给老三娶媳妇的事。


    杜父发火:“我妈都这样了,你不说去照顾,还张罗给老三娶媳妇!”这是不孝。


    杜母:“你冲我发什么火,老三今年都二十六了,不给他找个媳妇,你妈谁照顾?我要是累垮了,你是照顾你妈还是照顾我?”


    又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妈……没扛过去,这老三是不是得守一年的孝?”她不是骂杜奶奶,但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父脸色难看。


    杜母:“你好好想想吧。”


    又过了半个月,杜家人把杜奶奶带回家了,医院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且医生说了,老人在医院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回家养着,还能节省开支。


    杜奶奶不是铁路的职工,是不能报销费用的。


    杜老三的婚事并不顺利,杜奶奶这半瘫的事瞒不了人,谁愿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嫁到杜家来吃苦?


    杜母天天累得要死,累不说,杜父还去外头听信别人的话,找了偏方回来冶。


    人没冶好不说,杜奶奶的胃被那些不知来历的药给吃坏了。


    这钱跟水似的花了出去。


    就这样,杜得敏的那个四岁的小儿子还留在了杜家,不肯带走。


    杜得敏倒是照顾过杜奶奶三天,后来受不了给老人端屎端尿,捂着鼻子走了,之后便不肯来了。


    “老杜,你别成天去找什么偏方了,老三的钱都只刚够咱们一家的开销,存折上的一点钱你妈住院全用了!你别去瞎折腾了!”杜母为这事跟杜父吵了好几回。


    再这么折腾下去,家里是一点余钱都没有了。


    杜父看着日渐消瘦的杜奶奶,不忍不管,“那是我亲妈!”


    钱不够用。


    不够用啊。


    杜父忽然道:“老四每个月的工资应该不少,这些年应该存了些。”


    杜母看着杜父:“你可别指望我去找她。”


    老四就算存了钱,也要不出来。


    她提醒,“老四几年没回家了?”


    杜父:“我们去厂子找她,奶奶都病了,她不回来照顾就算了,还不愿意回家瞧瞧吗?”


    没过两天。


    杜父就准备好材料跟病历,去了机修厂,这次成功的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杜父的错觉,他觉得机修厂的保卫科比以前松了些,进去不是难事。


    杜父还找到了工宣队。


    “我家老四,叫杜思苦,过年也没回来。前几年我也来找过她,她也不搭理,现在她亲奶奶病了,她不说回家照顾,连看都没去看一眼,”杜父是来告状的,还给这边的同志看了杜奶奶的病历。


    这次他发了狠,一定要带老四回家。


    杜母这段时间照顾老人,昨天半夜还咳了,杜父实要是怕媳妇也倒下。


    给老三找媳妇这事说起来简单,可真找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娶媳妇也是要花钱的。


    还不如把女儿找回来回家照顾,再说,女儿手里还有一笔钱。


    他不信老四工作这么多年没钱。


    机修厂工宣队的领导姓纪,生了一双三角眼,听到杜父的话后,大吃一惊,“怎么还有这样的工人,这太不孝了!怎么能不管家里呢!老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找出来,好好批评的。”


    杜父:“批评倒不用了,就是我妈想孩子了,想叫她回去看看。”


    工宣队立刻去找人:“去把那位杜思苦同志叫过来。”


    过了半天,找人的人回来了。


    “纪队长,厂里现在没这个人。”


    “怎么可能!”


    经过一番调查,工宣队的人发现厂里以前是有个杜思苦的,可是被推荐去了大学,现在这位杜思苦的关系跟户口都不在厂里了。


    人就更不在厂里了,不可能叫得回来。


    人家读大学呢,厂里哪管得了。


    “上大学,她上大学去了?”杜父很吃惊,他压根就不晓得。


    “你放心,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把那位杜思苦同志叫回来的。”工宣队的纪队长说,“读大学也要回家嘛。”


    “同志,你先回去,等我们把人找着了,肯定让她回家的。”


    杜父就这样回了家。


    首都大学。


    “杜思苦同学,有这么个人,不过她去了分校。”


    “谢谢同志。”


    首都大学分校。


    “找谁?杜思苦同学?”


    “对,她家里老人病了,撑不住了,想让她回去一趟,她家里人不知道她上大学了,你说这怪不怪。这位杜思苦同志不团结家人啊……”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不了解,我们回去问问。”


    “你们学校能让这位杜思苦回来一趟吗,时间很急的。”


    分校这边说要去问问。


    又过一天。


    机修厂工宣队的又找了分校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是这么说的,“我们这边的同志查过了,这位杜同志去年退学了,这边没有她的消息。”学籍也不在学校。


    也就是说,找不着人。


    “退学了?”机修厂工宣队很意外。


    这工厂推荐去了大学,怎么一声不吭退学了,再者,这退学怎么没回到原厂啊?


    杜家。


    杜父从机修厂回来后,就对外说老四要回来照顾杜奶奶,没过几天,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夸老四是个孝顺孩子。


    杜父现在是把杜思苦架在火上了。


    他就等着机修厂那边把人送回来,可等啊等,一个月过去了,也没等到杜思苦的人。


    机修厂工宣队倒是来了人,跟杜父说了一下情况:“这杜思苦同志退了学,也没回厂里,这人不好找啊。”


    只是找不着了。


    杜父愣了。


    找不着人了是什么意思?


    第205章 205


    ……


    铁路局。


    “杜全, 你又请假,这是第几次了?”


    “领导,这事是家里有事, 我妹妹……”杜老三低声说,“不见了, 我得去找她。”


    铁路局的领导还是批了,开了介绍信, 批了十天假。


    当天下午, 杜老三就带着行李去了杜思苦上学的分校,地址机修厂工宣队告诉杜父的。


    杜家。


    杜奶奶还是生了褥疮, 天气热起来后,杜奶奶屋里的味是越来越重了。


    杜母累病了,发起高烧, 头疼得厉害。


    下不了床。


    杜父又是照顾亲妈,又是照顾媳妇, 忙得脱不开身,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先前养好的腿,又有些痛了。


    后来还是托了隔壁的刘芸帮忙送些饭菜过来, 这才撑了下来。


    “杜家,你不是说你家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吗?”刘芸问。


    这都多少天了, 怎么还不见人啊?


    杜父趁着空闲赶紧扒了两口饭,边吃边说:“她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四找不着了。


    现在老三去学校那边找人去了, 他这边也去派出所报案了, 可是老四的户口不在这边, 失踪地点也不在这边,派出所这边帮不上忙。


    杜父原本说去找小肖(肖队长)的,可是这家里两个病人,他实在是抽不开身。


    老四回不来?


    那前些天杜家还信誓旦旦的说老四要回来照顾老人,刘芸心里把这事琢磨了一下。看来啊,老四是个有主意的。


    十天后。


    杜老三回来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学校那边他去了,找不着人,学校也不知道杜思苦去了哪。


    学校说杜思苦是自愿退学的,退学后去了哪,学校就不知道了。


    杜老三甚至还去杜思苦实习的机床厂打听说。


    那边的同志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种保密级的任务,任杜老三怎么打听也是打听不出来的。


    “怎么样,找着老四了吗?”杜父问。


    杜老三摇摇头。


    没找着。


    他就怕老四退学在回家或回机修厂的路上出了意外,他已经在失踪地那边报案了,并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同时,杜老三也托那边铁路局的同志帮忙留意了。


    “爸,我记得我们照过全家福对不对?”杜老三道,“我想把照片洗一份出来。”把老四的照片剪下来,然后送到铁路局那边去。


    让那边列车员或者乘警认一认,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说到全家福,还是杜爷爷去世那年照的。


    杜父回屋去找,这底片放哪了,他还真不知道。


    八月,天更热了。


    杜得敏回来看过杜奶奶一回,帮杜奶奶凉席的时候,她没忍住,捂着鼻子出去了。


    杜奶奶眼睛都红了。


    之后杜得敏把杜母叫进屋,给杜奶奶换衣服。


    杜母用戴了白色的口罩,这是特意去医院买回来的!


    去屋里帮杜奶奶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脏衣服用洗衣服泡着,晚点再洗。


    至于杜得敏,杜母已经懒得再吵了,吵也没什么用,杜母也没那个力气吵了,累。


    又热又累。


    “大嫂,我哥不是说老四回来照顾我妈吗,人呢?”杜得敏怪道,“她要是回来,那机修厂的工作……”


    杜母:“问你大哥去。”


    最近杜父跟老三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问他们也不说。


    她估计是那两父子没能把老四劝回来。


    她早说了,老四肯定不会回来。


    八月下旬。


    杜奶奶精神更不济了,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她的身体越来越弱。


    “你去老二回来。”杜奶奶喃道,“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叫杜二叔回来见最后一面。


    杜二叔来得很快,二十九号晚上到的。


    杜奶奶看到杜二叔,一下子就精神了,让杜母把她扶着坐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之后她把杜家人叫都过来了。


    杜二叔挨她最近,杜父坐在边上,杜老三站着,杜母在旁边。


    杜奶奶看看杜父,又看看杜二叔:“老二,你以后还回来吗?要是回来,我让老大留一间屋子给你。”


    杜二叔:“妈,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已经猜到杜奶奶想说什么了。


    杜奶奶道:“趁着我没闭眼,把这些事说清楚,省得兄弟不和。”她看向杜父,“这屋子你还是给你弟弟留一间。”


    这话之后,她又道,“等我去了,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


    “妈!”杜父跟杜二叔异口同声的阻止杜奶奶继续说下去。


    杜奶奶拉着两人的手,按在一起,“你们我是放心的,得敏那边,”她顿了顿,说了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以后不必再管她。”


    她瘫的这段时间,杜得敏是怎么做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杜奶奶又望向杜母,“我手里还有一些钱,先用这些钱办我的丧事,要是有多余的,都给你。”


    她又看向杜老三,“老三啊,奶奶是见不着你娶媳妇了,要是遇着合适的,不必守孝,我说的。”


    说完这些,杜奶奶有些困倦了。


    要休息了。


    杜母扶着杜奶奶的头,把枕头摆好,杜父跟杜二叔一起把杜奶奶平放到床上。


    熄灯了。


    杜母去外头把蜡烛点上了,这比油灯亮一些,不那么熏眼睛。


    杜父跟杜二叔在桌子边说话。


    夜深了。


    次日,杜奶奶去了,走得很安祥。


    这会正是八月,这人不能久放,不然会发臭,挑了最近一个吉日,火化之后便下葬了,与杜爷爷葬在一起。


    又重新立了碑。


    杜文一家三口全回来了,杜二也带着媳妇回来了,老五离得远,回来得迟了些。


    九月,杜家人全来了。


    杜二婶也带着大女儿一家跟小儿子回来了。


    只有杜思苦,从头到底都不曾露出过脸。


    杜得敏都带着大程一家来了,当得知杜奶奶屋子钱都没有给她留的时候,她还找杜父杜母闹了一声。


    还是杜二叔出面将她这疯劲压了下来。


    杜二瞧着老四没回来,觉得这事不对,他寻了老三问:“老四是怎么回事?”


    杜老三拉着杜二到了外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说了缘由。


    老四退学失踪了。


    机修厂那边也不见人,报了案,警察同志一直没来消息。


    杜二皱眉,“老四没留什么口信?”


    杜老三想了想:“之前写过信的。”到现在,又有半年没信了。


    退学,失踪?


    杜二忽然问,“退了学籍?”


    “对。”


    杜二轻吁一口气,“老四脑子不笨,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便没再提老四的事了。


    杜文跟老五因为杜思苦没回的事,私下问过杜父,杜父只说老四在外地,联系不上,倒是没说老四失踪。


    杜奶奶的丧事办完之后,杜二叔一家子便走了。


    杜母寻了杜二,“老二,你想想法子,把咱们家的院门换成大铁门,最好安上锁。”她是这么说的,“你姑姑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成天的闹。”


    杜得敏觉得杜奶奶一分钱都没给她留,屋子也没留,不合理。


    觉得是杜父杜母两口子给占了吞了。


    杜二很快就找了朋友,把自家的院门换成了大铁门,围墙也加高了,上面还加了碎玻璃,想从围墙上爬是爬不上来的。


    事情办完,他才带着媳妇回去了小河支队。


    杜全跟老四走得更早一些。


    保密单位。


    杜思苦是十一月才收到家里的信,杜老三寄来的。


    信中说,奶奶去世了。


    杜思苦愣了一下。


    信里三哥去学校找了她,没找着人,还报警了,这事有些麻烦。


    最后三哥问她,去了哪,为什么退学了?


    这便不好回答了。


    杜思苦问了领导,领导的意思是,她只需告诉家里人一切平安,多的便不必说了。


    杜思苦最近参与的项目保密级别又高了些,这次的关键零部件都要用代号称呼。


    “领导,要不这信我还是不回了。”杜思苦是这么想的,“我三哥去学校找了我,那边说失踪了,我现在回信跟他说我一切都好,平安。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找我的,到时候说不定……”被有心人盯上。


    这年头虽然太平了,但是吧,岛那边残留下来的人也不是没有。


    万一呢?


    杜思苦也不想把三哥他们牵扯进来。


    “按你的意思来。”领导同意了。


    杜同志有这个觉悟,很好。


    机修厂。


    新厂长上任之后,厂里车间工作的氛围开始慢慢变了,加班没有工资拿,干得好的跟磨洋工的拿一样的工资,发一样的东西。


    原先的奖金也没有了。


    表现再好,也不如拍工宣队马屁拍得好。


    先进个人奖都落到了那些溜须拍马的人身上,勤奋的工人渐渐没了动力,也学着其他人偷起懒来。


    这工作一懈怠,这做出来的产品量就少了,质量也差了起来。


    只有新车间,顾主任这边抓得紧,盯着人,才没受什么影响。


    工宣队的人找了小赖,“赖主任,有人反应,筒子楼那边的三楼边户,没人住,你把这屋子腾出来。”


    小赖一查,才发现工宣队的人说的屋子是杜思苦的。


    这怎么行。


    小赖道,“这是分给厂里的杜思苦杜同志的,她被厂里推荐上大学了,很快就回来了。”房子退了可就没有了。


    凭小赖跟杜思苦的关系,这自然是要帮着说话的。


    工宣队的人道,“那位杜同志怕是回不来了。”


    小赖一惊,之后语气冲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先进员工,为厂里做了贡献,这屋子怎么就不能留了?”


    工宣队的人见赖主任发火了,赶紧道,“赖主任,这事可不是我们要抢占先进工人的屋子,我们工宣队的同志查过了,这位杜思苦同志退学了。但是吧,退学之后一直没有回厂里,也没有说明情况。”


    他道,“我们队长的意思,这位杜同志可能凶多吉少啊。”


    要是男同志,那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女同志,听说长得还挺好看。


    那这,失踪就是出事嘛。


    工宣队的人说话很直白。


    小赖,“她退学了?还失踪了?”


    “是啊,没找着人。”工宣队的这位同志道,“要不这样,您要是能联系上她,那这屋子就给她留着。要是联系不上,不说这分到的屋子,单是这工作,也得让出来吧。”这占着工人的名额不干活,不好。


    怎么会退学呢?


    小赖想不明白,不过,他还是据理力争,为杜思苦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


    小赖还真的联系不上杜思苦,试了半个月,最后没办法,他去人民医院找了袁秀红,袁秀红还有余凤敏跟杜思苦一向走得近。


    只不过,这两人现在都从机修厂离职了。


    “袁同志,你有杜同志的消息吗?”


    “最近没有。”


    袁秀红很意外总务的赖主任(之前升职了)会找她,“是厂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赖说。


    袁秀红便带赖主任去了医院外头安静的地方,医院里倒是有安静的休息室,但是孤男寡女的相处一室不好,容易传闲话。


    上回袁秀红就被传过,这次就更谨慎了一些。


    外头树下。


    小赖跟袁秀红说了厂里要收回杜思苦房子的事,主要是联系不上人。而且,期限快到了,这小杜再不联系,这房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袁秀红脸色凝重。


    小赖走后,她便给杜思苦写了两封信,还是寄到学校那边的,她这里没有新地址。


    只能盼着杜思苦能收到信回信了。


    月底。


    是机修厂工宣队通知的最后时间,那天,袁秀红跟余凤敏去了趟机修厂,这次她提前跟阮子柏说了,让他帮忙借了厂里的拖拉机。


    之后,帮着把杜思苦的东西从筒子楼搬出来了。


    “你知道杜思苦家在哪吗?”阮子柏问她。


    “搬到我家去。”


    这是袁秀红仔细想过之后得出的答案,杜思苦跟家里关系不算好,这些东西搬到杜家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还不如搬到她那边。


    “你不是住宿舍吗?放得下吗?”阮子柏问。


    虽然是个单人间,但是这么多家具呢。


    “医院给我分了房,”袁秀红道,“屋里没添置什么东西,应该是放得下的。”


    阮子柏看着她,心情不好了。


    这事她怎么没跟他说。


    袁秀红道:“我是想着真要领了证,我肯定不回机修厂那边住的,你,周末可以搬过来住,平常住厂里。”


    这样她也不用跟阮子柏的家里人打交道。


    “好啊。”阮子柏听到这话一下子开心了,可忽然又觉得不对,“这可是杜思苦的家具啊。”不好吧。


    袁秀红笑着:“是啊,她这东西搬过来了,原先这计划就行不通了,以后再说吧。”


    “这怎么行!”


    阮子柏不同意,都说了领证了,怎么还反悔呢。


    阮子柏到了袁秀红新分的房子才知道,他被骗了。


    袁秀红分到的房子挺大,一共三间屋子,两个大的,一个小的。杜思苦的东西放到其中的一间屋子就行了,压根就不影响。


    说起来,袁秀红的这屋子是十一国庆节的时候医院分给她的,是个旧平房,袁秀红拿到屋子后,请人重新铺了屋顶的瓦片,屋里的墙也重新刷过,这才看着像样些。


    这事她本来是打算过年再跟阮子柏说的。


    还有一事,“子柏,我打算把我爷爷接过来。”袁秀红说。


    “好。”


    阮子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帮你一起照顾爷爷的。”


    “嗯。”袁秀红主动握住了阮子柏的手。


    年底。


    杜老三没有收到杜思苦回信。


    袁秀红也一样。


    自这次之后,杜思苦再也没寄过信回来了。


    第206章 206


    ……


    时间过得很快。


    杜思苦原本签下的三年保密合同慢慢变成了四年, 后来又变成了五年,等她的项目完成,已经是76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三月。


    杜思苦的保密合同终于到期, 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真不留下?”领导还是很舍不得杜思苦的,这杜同志能力强不说, 吃苦耐劳,脑子更是灵活, 要是留在这, 这福利待遇就不必说了,肯定不会差的。


    杜思苦, “领导,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在保密单位一呆就是五年,虽然这些福利好, 待遇好,什么都好。但是, 这能去的地方太少了, 限制太多,一想到她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杜思苦还真有点受不了。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样的单位, 就算是存足钱了,也没地方花啊。


    她还是想看一看外头的精彩世界的。


    杜思苦在保密单位的这五年, 入了党了,职位升了,提干了, 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小杜, 你接下来是打算去哪个单位?”领导问她。


    小杜既然要离开他们这, 这后面去哪个单位上面全帮她安排的,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还是可以满足的嘛。


    杜思苦早有想法:“我先想回学校,拿到毕业证,之后再去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


    先把本科毕业证拿到,虽然工农兵大学生的含金量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没关系,首都大学是国内顶尖大学了。明年12月就能恢复高考了,之后会慢慢恢复研究生考试。


    到时候她拿了本科证,后面再去考个研究生。


    不过,想回到学校,得保密单位这边帮忙,开证明办手续。


    领导:“没问题,你再等几天。”只不过,这得走流程,还需要几天。


    “麻烦领导了。”杜思苦卸下了一桩心事。


    接下来就去学校好好休息了,学校能有什么课?


    “对了,小杜,你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八了。”


    “哎哟,这也不小了,你在单位这五年,耽误你了。”领导叹道,“小杜啊,咱们单位月底有个交友会,你要不去看看?”


    杜思苦:“领导,我这都要回学校了,在这边交朋友,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把你困在单位不让走。这次的联谊会可不只有咱们部门,还有别的……部门,都最一等一的厉害人。这脑子,这能力,那是数一数二的。”领导耐心怕劝着,“你看你,咱们这工作把你耽误了,总要给你想想法子。”


    领导心里还嘀咕了一句,他们保密单位的小伙子这杜思苦都没瞧上。


    不是矮了瘦了,就是肚子凸了头发少了。


    唉。


    杜思苦:“领导,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回头再说。”


    溜了溜了。


    之后,领导又找了杜思苦一回。


    “领导,这事缓一缓成吗,我现在一门心思想回学校把毕业证办了,哪有时间去什么联谊会啊。”杜思苦坦白,“这毕业证不拿,我这心里不安啊。”


    领导,“你看你,急什么。以你的能力,这毕业证迟早能拿到,可这婚姻大事就不一样了。这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好小伙可不多了,哪个不是早早的结婚了,再就是离过婚的,这样你也瞧不上是不是?”


    他苦口婆心的劝着,“小杜啊,这次去参加联谊会的好小伙真不少,都是过去的高材生啊,模样都挺周正的,去瞧瞧。”


    唉。


    领导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在这私下上怎么婆婆妈妈的。


    杜思苦叹了口气,“领导,定的几号?”


    领导一喜:“下个月,30号。”他道,“本来说是这个月的,可有些单位的同志离得远,手上活时间紧,赶不过来。”所以改成了下个月的三十号。


    “好,到时候我过来。”


    四月初。


    杜思苦拿着单位开好的介绍信跟一系列的手续,还有自己的学籍户口,回到了首都大学。这边的学习还是跟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课程不多,学生还是经常离开学校,去厂里,去农村,去部队,进行实习。


    所以,这次杜思苦回来是想在今年六七月办好毕业证。


    “杜同志,来,你把主席语录背一遍。”工宣队的人说道。


    杜思苦记忆力一向好,一口气背了下来,连停顿都没有。


    工宣队的人极为满意,“你想要毕业,还要看接下来的劳动表现。”至于学业情况,那是次要的。


    杜思苦:“我会好好表现的。”


    阳市。


    机修厂。


    这五年来,机修厂的车间跟宿舍几乎没有变化,还是前厂长在的时候建的。新厂长鲁厂长上任以来,机修厂的效率越来越低,盈收是一年不如一年。


    食堂饭菜更是一年差过一年。


    用鲁厂长的话说,工人嘛,勤劳吃苦,这食堂的菜能够吃饱就行了,大鱼大肉是要不得的。


    这五年来。


    机修厂跟家具厂合作的床垫业务被鲁厂长分出去了,包副厂长想办法从机修厂离开,调到了‘东方床垫厂’,成了负责人,当了厂长。


    随着床垫的出口越来越多,‘东方床垫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包副厂长想了法子,找政府新批了一块地,把床执厂整个搬了过去。


    原机修厂二车间的电风扇业务,鲁厂长心里颇有想法,阳市机修厂作为一个机修厂,该以为修理为主,做什么电风扇啊,自行车啊,都不是主营业务,把该修理这块捡起来。


    所以,这五年,鲁厂长在机修厂是把‘修理’这块看得最重的。


    只可惜,机修厂‘修理’业务是起来了,但是吧,这块盈利与其他的项目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机修厂利润下降,可每年还在招人,老员工新员人的工资加起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每月工资都会延迟两天发。


    到了今年,已经延迟五天了。


    厂长办公室。


    鲁厂长把四个车间的主任都叫过来了。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看看你们的想法。”鲁厂长说,“你们别站着,都坐。”


    顾主任与其他三个主任坐了下来。


    “小顾,你也是老同志了,咱们市的自行车厂,原先就有出口的项目,这次他想买下咱们厂折叠自行车,放他那出口,你觉得怎么样?”鲁厂长看向顾主任。


    顾主任慢慢抬头,“厂长,咱们厂参加广交会都有五六年了吧,这折叠自行车的出口咱们厂自己就可以出口,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这自行车出口,不比卖给国内赚得多?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们新式自行车早就有了固定的合作伙伴。


    鲁厂长道:“这广交会那边的出口,进账慢,这跟咱们市的自行车厂合作,他们下个月就能把款打过来。”


    来钱快。


    虽然比出口少了一些,但是这资金一进来,厂里就能周转了。


    顾主任:“厂长,上头的外汇任务年底就下来了,要是把折叠自行车卖给自行车厂,那咱们这任务指标就完成不了。要是上面问起来,那只能您去跟他们解释了。”


    鲁厂长听到这话,表情严肃起来:“那还是先完成上头的指标吧。”


    他没想到今年上头又下了指标。


    “好的。”顾主任说完,再不言语了。


    之后,鲁厂长又把主任打到了二车间的电风扇项目上了,二车间的徐主任倒是没有出口业务,在鲁厂长的步步紧逼下,只能先挪出一半的货,给鲁厂长谈好的合作单位。


    这价钱比以前卖的低了十块钱。


    至于三车间的主任,现在是阮子柏,这位是阮副厂长的儿子,鲁厂长掠过了他,没找阮子柏的事。


    五年前,鲁厂长上任,阮副厂长没转正,病了一场。


    后来阮副厂长回到厂里,发现这个鲁厂长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口号喊得响,但是这实事没干几件,还把厂里折腾得够呛。


    阮副厂长就又精神起来了。


    鲁厂长吃了几次亏。


    谈完话。


    四位车间主任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了,二车间的徐主任下楼后,与顾主任挨着走。


    离开办公室,去车间的路上。


    徐主任低声与顾主任说:“咱们厂交税一年比一年少,听说上面要派人来查。”他听到了风声,但是不确定消息真假,所以想问一问顾主任。


    顾主任是他们中消息最灵通的。


    顾主任道:“咱们好好干活就是了,剩下的事不归咱们管。”


    不管是税收少了,还是厂里钱赚少了,都是厂长的事。


    上面派人来查,那也是查厂长跟查财务。


    徐主任:“我侄女还在财务科呢。”


    是休假,还是调走?


    杜家。


    杜母愁死了。


    杜老三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这婚事就这么不顺,一拖再拖。


    “老三,你看卫东也是前两年结婚,孩子都有了,你瞧瞧你,怎么就不肯花心思好好找个对象呢?”杜母唉声叹气。


    杜老三:“隔壁沈大哥不也没结吗。”比他还大呢。


    说的正是沈洋。


    “妈,隔壁不也没着急吗。”


    “那沈洋是离过婚的,你跟他比什么。”杜母道。


    杜老三这五年没找着对象,只有一个原因,杜母的要求太高了。要姑娘孝顺,懂事,有工作,还不能补贴娘家……


    反正,这找来找去,就算有个满意的,相看那天,杜得敏在院子外头大声一通闹,这事就成不了。


    至于杜得敏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还不是她那个小叔子,叫小程的。


    这小程别的不行,打听消息还是有点本事的。


    杜得敏那意思很明显,杜家这老宅不给她一份,她不罢休。


    第207章 207


    ……


    杜母想到杜得敏就恨得牙痒痒。


    这次给老三说亲可得悄悄说, 要避着人,还不能到杜家见面。隔壁沈家也不行,离得太近, 怕被盯上。


    她琢磨着这次约着去卫家见面。


    正想着,外头传来沈洋的声音, “婶子,在家吗?”


    杜母看向杜老三, “你去瞧瞧。”刚刚还提到沈洋呢,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杜老三去了院子。


    院子外面。


    沈洋望着杜家的大铁门,看了好一会, 这,怎么不一样了?是他记岔了?他明明记得上辈子杜家这扇门是个双开的木门,什么时候换的铁门?


    还有这围墙, 加高了不少,围墙上面的玻璃渣还挺锋利的。


    “沈大哥。”杜老三开了大铁门, 让沈洋进来了。


    人进来后, 杜老□□手就把门又锁上了。


    “怎么了这是?”沈洋没看明白,他轻轻敲了敲头, 他这会头还有些发晕。


    “怕有人过来吵架。”杜老三防的是小姑杜得敏。


    这会天快黑了,等会小姑父下班, 小姑就腾出时间了,有时候会过来发疯。


    烦不烦胜。


    “谁?”沈洋明明记得杜家没跟人结怨啊。


    怎么会有发疯?


    杜老三不欲多说, 只问:“沈大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到点上了。


    沈洋过来确实有事,他望着杜老三:“思苦在家吗?”


    杜母见杜老三跟沈洋没进屋, 出来看看, 刚出来就听到沈洋在老四的事。思苦?怎么叫得这么亲热?


    杜老三也愣了:“沈大哥, 我家老四外出公干,好几年没回家了,这事你不是知道吗?”怎么又提这事了?


    “公干?她有工作?”沈洋有些吃惊。


    他的头好像更疼了。


    这事不对啊,他记得他应该是67年跟杜思苦结婚了,婚后杜思苦一直在家里,照顾两家人,后来,杜爷爷过世了。杜奶奶身体不好,杜思苦时常回家照顾。


    他妈说杜思苦老把自家东西往娘家拿,后来,这工资沈洋就没给杜思苦了。


    住家里,吃家里的,杜思苦想要用钱自然会张嘴,没说要钱的话那就是不需要。


    沈洋就没怎么给。


    出门之前沈洋看过日历,现在是76年,按理说,他跟杜思苦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可是家里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沈大哥,老四当然有工作了,”杜老三其实这会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五年老四都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了。


    但是,他相信二哥的判断,二哥说老四没事那一定没事。


    沈洋不敢相信。


    半天,他才又问了一句,“那她在哪工作啊?”上辈子杜思苦不知道是在家呆久了,还是天生如此,越来越沉闷,话也越来越少。


    说孩子没人管,也不肯出门。


    她竟然出主动去工作?


    沈洋脑子乱乱的,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他掐了自己一下。


    疼疼疼。


    不是做梦。


    早上,他还以为自己重生回到了76年,可是晚上到了家他就发现不对了。他屋里没有杜思苦的东西,他单位分的那个房也还在自己手里。


    沈江没去住。


    说起来,今天下半年这十年的动乱就会彻底结束,到时候就能把弟弟沈江从下乡的大队弄回来了。


    “沈洋,你打听我家老四做什么?”杜母的声音。


    沈洋抬头看去,“婶子,”他指了指大铁门,“你家这大铁门是什么时候换的?”


    “前几年。”杜母把沈洋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你妈说你为了那个姓何的,一直不肯结婚啊。不是婶子说你,这小何孩子都八九岁了吧。你啊,年纪可不小了,再拖下去,只能找二婚的,要么就是找乡下姑娘。”


    姓何,何美姿?


    待会,婶子说他不好找对象?


    沈洋呼吸一紧,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我没结婚?”没被杜思苦绑住?没成家?


    难道他是自由的?


    “不是跟那姓何的离了吗,”杜母诧异的看着沈洋,“后来你就一直单着,家里介绍多少个你都说不合适。小沈,你这脸色不对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瞧着沈洋今天这状态不好,整个个奇奇怪怪的。


    没结婚!


    沈洋心里涌出一股狂喜,他竟然没结婚。


    那可太好了。


    他现在可以自由的选择婚姻了。


    沈洋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整个人喜气洋洋:“婶子,你知不知道何美姿现在在哪呢?”


    还打听呢!


    杜母撇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听劝啊。


    杜母叹气,看在刘芸的份上,还是耐心的劝:“她结婚了,你还要找上门啊?小沈,不是婶子说你,你这样不好。”她劝道,“你妈为了你的婚事都急死了,你再去找那姓何的,你妈知道了……”


    沈洋见杜母这边问不出什么,便找杜老三,“老三,你知道何美姿在哪吗?”


    上辈子家里‘逼’着他跟杜思苦领了证,摆了酒,把名分坐实。后来何美姿找他,他为了家庭责任放弃了前妻,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直到多年后再遇到她,他有家室有孩子,听说她过得不好,他也做不了什么,也只能给些钱,让她过得好一些。


    杜老三心里纳闷呢,上回何美姿找沈大哥,暗示想复合,被沈大哥一口拒绝。这才多久啊,怎么沈大哥的态度就变了呢?


    “沈大哥,何美姿跟程干事结婚了,一直在程家住着呢。”说到这,杜老三低声说,“那程干事是离过婚的,有个女儿跟着他,结婚之前他一直瞒着何美姿,后来两人因为孩子的事这些年一直吵着。”


    这事都是沈洋跟他说的。


    程干事怀疑何美姿生的儿子是沈洋的,因为那孩子长得太好看,不像程干事。


    何美姿觉得程干事离过婚带了孩子,结婚前没告诉她,觉得他骗婚。


    “老三,你仔细跟我说说。”沈洋只听到了一句,何美姿再婚后过得不好,一直吵着。


    两人去屋里说了。


    杜母说家里没茶叶了,趁机去了隔壁,找到正在厨房炒菜的刘芸,“小刘,不好了,你家沈洋又打听何美姿了。听那意思,像是想回头啊。”


    “黄姐,不可能吧!”刘芸脸色大变,“过年的时候那小何找上门了,我家沈洋可是没答应啊。”


    这才二个月呢,变也不能变这么快吧。


    杜母道:“那等他回来,你问问吧。”反正啊,她是提醒过了。


    刘芸头疼得很:“这可怎么办。”


    沈洋这些年一直不肯再婚,莫不是真的忘不掉那姓何的吧。


    这叫什么事啊。


    唉。


    两人对视一眼,又叹了口气,一家一个老大难。


    四月中旬。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寄来的信,事隔五年,杜思苦终于有消息了。


    这五年来,袁秀红结婚了。


    73过年的时候,她把爷爷接到阳市了,就在医院分的房子里过年。也是那个时候,阮子柏上门,见了她爷爷。


    73年下半年,双方家长见了面,就把婚事给办了,没大办,只开了三四桌,请了两家的亲戚,一切从简。


    之后就扯了证。


    她结婚的事,她还特意写了信告诉杜思苦。


    可惜没有收到回信。


    杜思苦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在做什么?


    袁秀红边想着边拆了信。


    信上说,杜思苦现在回到学校,准备拿毕业证,拿了证之后会回趟阳市,机修厂这边的工作如果保留了,她就回机修厂。


    要是机修厂这边把她除名,她会换个单位。


    信上还说,袁秀红结婚的事杜思苦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会她没法回信。


    这边寄过去的信杜思苦都有看。


    信并不算长。


    袁秀红很快就把信看完了。


    这家伙,收到信了也不回,真是的。


    害她白担心一场。


    “袁主医,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老朋友要回来了。”


    “袁医生,刚才有个病人说觉得喘不上气,要不您去看看?”


    “来了。”


    袁秀红收好信,之后便去工作了。


    国营百货公司。


    “余凤敏同志,有你的信。”


    “从哪寄来的?”


    “首都。”


    首都的信。


    余凤敏接过信一看,哟,这不是杜思苦的字吗。


    这家伙几年没信了吧,还知道寄信呢!余凤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拆信,她倒要看看杜思苦找的是什么理由!


    哼!


    余凤敏拆开了信。


    哟,还有相片呢!余凤敏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杜思苦倒是没提这五年来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说,她在首都,要是余凤敏有空,可以带着孩子过去玩。


    还有明信片呢!


    这是天空门吧,可真大啊。


    哟,这是不是长城啊。


    余凤眼看得眼睛都不眨,还是杜思苦了解她!


    去吗?


    当然去!


    杜思苦说了,去了之后一切都归杜思苦安排,她只管带孩子过去就是了。


    铁路家属大院,沈家。


    刘芸病倒了。


    因为沈洋的事,她这胸闷发作,晚上常常睡不着,这又连着好些天下雨,不知怎么的就感冒了,后来越来越重。


    现在老沈带着刘芸去卫生所打吊瓶去了。


    沈洋这一次态度坚决得很。


    非娶何美姿不可,尽管何美姿结婚了,还有了一个九岁的儿子,但是,沈洋不介意。何美姿早就想跟程干事离婚了。


    只要她离,他就娶。


    沈洋是这么跟母亲刘芸说的。


    刘芸被这一气,病上加病。


    去卫生所打了几天吊瓶都没好,后来,转到人民医院去了。


    粮食局。


    沈洋提着公文包刚从单位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美姿,她穿着花裙子,手上提着饭盒,里面装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她还是这样温柔,这样一心为别人着想。


    “美姿。”沈洋大步走了上去。


    何美姿看到他,眼中满是笑意,眼中也只有他,“沈洋。”她声音轻柔,仿佛一切都还跟从前一样。


    只不过,总终是过了十年,她如今三十多了,眼角再怎么抹雪花膏,也还是有了细纹。


    两人去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个椅子,何美姿把三层饭盒打开,上面两层是菜,最上面那个有两个小格子,一共装了三个菜。最下面那层装的是米饭,这可是何美姿特意去百货店买的好饭盒。


    何美姿擦了擦筷子,递给沈洋,“妈没事吧?”她关心问道。


    说起来,她跟沈洋结婚那会,刘芸看她不顺眼,后来她也不就怎么喊妈了。可如今,她跟沈洋都没什么关系了,倒是一口一个妈的叫着。


    沈洋接过筷子,正要吃饭,听到这话,脸色一黯,“我妈这人你知道的,就是有些固执。”他是真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这么反对何美姿。


    说起来,杜思苦样样不如何美姿,家里个个都同意。


    这是哪出了问题?


    “沈洋,你不用管我,还是妈的身体要紧,咱们的事不急。”何美姿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是很着急的。


    程干事家里老父亲退休了,这没什么助力了,这两老的在家没什么事,又住在一起,处处护着程干事前妻生的女儿,何美姿真的心力交瘁。


    沈洋点头:“美姿,还是你心地好。”


    他忽然又问,“你离婚的事跟他提了吗?他怎么说?”


    何美姿低下头:“提了。”她轻轻摇头,“他同意了,就是,”她面色难为,“要求特别多,说要……钱。”


    钱啊。


    沈洋决定晚上回去看看自己的存折。


    这些年他没结婚,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四月下旬。


    余凤敏带着六岁的儿子壮壮去了踏上了去往首都的火车。


    朱安自结婚以后,还没跟老婆儿子分开过,在火车站的时候,眼泪都出来了,恨不得一块上火车,把票补上。


    余凤敏不同意:“你去做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去了首都,思苦也不好招待,你就在家吧。”


    朱安:“那你不在家的这些天,我去我妈那边住几天。”


    “行。”


    一天后。


    首都。


    杜思苦中午就过来了,她昨天下午来火车站问过,余凤敏坐的那趟列车今天下午到,要是不晚点,估计是下午两点半到。


    也不知道余凤敏跟孩子吃了没有,杜思苦来时买了些点心跟馒头。


    下午三点,余凤敏的那趟火车才到站,晚点半个小时。


    列车门一开,人就往外下。


    杜思苦在站台上四处看着,到底是哪个车门下呢?


    找了一会,杜思苦终于看到了,她大声喊,“凤敏,这边。”她边喊那边那边走了过去,余凤敏听到杜思苦的声音了。


    也瞧见杜思苦了。


    首都的火车站跟阳市就是不一样,这人可多太多了。


    怎么能有这么多人呢?


    余凤敏紧紧的牵着孩子,终于跟杜思苦汇合了。


    杜思苦伸手接过余凤敏的行李,余凤敏把孩子抱了起来,“走!”


    这里人多,去外头再叙旧。


    两人挤出站台,出了火车站。


    “我带了点心,要不要垫垫肚子。”杜思苦把点心跟馒头都递了过去。


    余凤敏跟孩子正好都饿了,对付着吃了一点。


    杜思苦领他们上了公交车,车上有位置,余凤敏跟杜思苦坐在一起,孩子余凤敏抱在身上。她们刚上公交车不久,车就坐满了。


    余凤敏瞧着车窗外头:“这边的路可真宽啊。”


    人也多。


    公交车开进市里后,余凤敏发现这首都市里又是一番模样,热闹又繁华。


    旁边的壮壮也是趴着车窗(隔着玻璃瞧)往外瞧,“妈,那有卖糖葫芦的!”一颗颗红得很,看着就好吃。


    杜思苦道:“等会到了地方,阿姨给你买。”她脸上带笑。


    几年不见,余凤敏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也升级成阿姨了。


    第208章 208


    ……


    “这首都可真大!”


    余凤敏带着孩子好好的玩了几天, 她还去了首都的百货公司,这边的进口货真多!比他们阳市的百货公司东西多多了!


    还贵!


    死贵死贵的!


    余凤敏看到了三位数的衣服!


    料子样式都是顶好的,就是价钱太贵了些, 她舍不得买。


    杜思苦陪着她玩了几天,余凤敏就住在学校附近的招待所, 离得近,这几天行程都满得很, 天安门去了, 故宫去了,大学这边杜思苦也领两人看过了。


    余凤敏羡慕的看着学校里的大学生。


    在这里读书真好。


    她笑着跟杜思苦说, “以后我家壮壮要是能来这里读书就好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等以后孩子长大了,当了工人, 时候让厂里推荐上学……”


    想到这,余凤敏忽然又叹了口气, “等壮壮长大, 我爸都退休了。”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可惜了。


    杜思苦听到余凤敏提到余主任,有些话就忍不住问了, “凤敏,余主任现在还在革委会吗?”


    “当然。”余凤敏点头, “我爸说再干几年。”多赚些家底。


    今年可是76年了啊。


    杜思苦很清楚,年底国内局势风云变幻, 革委会这个部门撑不了两年了,到时候,该清算的清算, 该解散的解散。


    后期清算主要是看有没有违法违纪, 结仇的人多不多。结局好一点的退休离职, 调到其他部门,结局不好的,被处分,甚至坐牢。


    “凤敏,”杜思苦低声说,“今年情况不一样,余叔叔那边最好是早做打算。”


    余凤敏闻言愣了。


    她望着杜思苦,也低了声,“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杜思苦看着她,摇摇头。


    不能说?


    余凤敏脑子忽然就灵光了:“你这几年是不是在什么好单位?”她小声说,“你都五年没寄信过来了,听秀红说,你三哥去你学校找过你,说你退学了。”


    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杜思苦:“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认真道,“余叔叔那边你一定要劝劝他,要是能退休就退了吧。”


    又说,“还有朱安,要是从机修厂出来,别去肉联厂。”


    肉联厂风光不了几年了。


    市场经济之后,肉联厂,或者说供销社,这些都慢慢退出了时代。


    总之一句话,早作打算。


    “肉联厂怎么了?”余凤敏想当天都没想明白,“现在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去呢。”她公公婆婆也想着把朱安弄进去,觉得比机修厂强。


    机修厂这几年业务不行,没亏,但是就是拿一个死工资。


    远远不如前几年老厂长在的时候。


    杜思苦:“肉联厂现在效益是好,可以后呢?谁说得准呢。”


    “也是。”


    杜思苦走后,余凤敏把杜思苦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听思苦的意思,革委会干不长久,肉联厂也不行。


    那什么单位好呢?


    第二天。


    余凤敏就问了杜思苦,“你觉得什么工作好?”


    杜思苦:“秀红那工作就挺好。”


    医院。


    铁饭碗,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稳定又体面的工作。


    那是。


    可是医生这工作是有要求的,朱安也不会啊。


    余凤敏又问杜思苦,“你说要不要让朱安进我们百货公司,仓库那边还缺人呢。”


    杜思苦:“别。”


    百货公司在她眼里也是有风险的。余凤敏家现在看着光鲜,父亲革委会,自己百货公司,朱安机修厂的,公婆肉联厂。


    可等到八十年代,这所有一切恐怕都会有变化,她作为余凤敏的朋友,不能看着余凤敏以后陷入困境。


    杜思苦道:“去公家单位,或者银行,物价局,税务局……”


    有编制的那种。


    只要不犯错,起码日后余凤敏家出了变故,还能有份保底的工资。


    余凤敏把杜思苦的话记在了心里。


    杜思苦,“其实,要是提升一下学历,以后当个老师也不错。”她记得,“当初在厂里办扫盲班的时候,朱安讲课还不错。”


    余凤敏嘀咕:“老师可捞不着什么油水。”清苦得很,而且,现在当老师可不是什么好工作。


    杜思苦还有一件事:“对了,我明天有点私事,恐怕不能带你们出去玩了,到时候你看看在是招待所休息,还是去附近逛一逛。”


    私事?


    余凤敏一下子好奇起来,“什么事?”虽然杜思苦不一定说,但是这问还是要问的。


    杜思苦叹气:“领……朋友说有个联谊会,让我过去,推不了。”


    余凤敏笑了,“该去!走,咱们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去!”


    “不不不,那里的衣服太贵了!”杜思苦舍不得花那钱!


    “我买衣服,你不用管!”余凤敏这次出门带了钱的,她把儿子一带,又捎上杜思苦,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


    “这件怎么样,你看这白底蓝色,多好看啊,衬得人多清雅啊。”余凤敏瞧中了一件,瞧瞧这衣服,领子还是个圆的,看这栽剪,多好啊。“思苦,你上身试试。”


    “这天气穿裙子有点冷。”杜思苦说,“挑身合适的,素色就行了。”


    余凤敏才不听她的!


    杜思苦这眼光,每敏都是黑白灰,要不么就是工作服,虽然这些衣服杜思苦穿着也好看,但是,就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白瞎了那张好脸蛋,好身材。


    余凤敏又挑了一件白衣黄花的,这次是大花,一簇一簇的,颜色鲜亮,衬得人比花娇。


    “这件!”


    “还有这件!”


    余凤敏挑了四条裙子,还挑了一件外套,“等会你把裙子一穿,外套一穿,就不冷了。”她看到前面还有卖皮鞋的,那小跟尖尖的,挺好看的啊。


    余凤敏都想为自己买一双了。


    余凤敏沉浸在挑衣服的快乐中。


    杜思苦在一边,带着壮壮,找了个能坐的椅子,在那坐着等。


    余凤敏抱着五六件过来了。


    “快,去试试!”


    杜思苦被逼无奈的去了试了。


    余凤敏看到杜思苦从试衣间出来,眼睛一亮又一这,嘿,别说,这杜思苦还真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就这试衣服的这一会,这家铺子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杜思苦每穿一件出来,就有人买一样的款式。


    “营业员,我要那件白底蓝色的裙子。”


    “我要那件淡黄色的裙子。”


    “那姑娘试的外套给我拿件大号的!”


    这卖衣服的营业员乐得合不拢嘴,他们百货公司这边货卖得多,那月底是有奖金的,下个月发工资能多一倍呢。


    余凤敏看着那些人空手进来,提着装衣服的袋子走,若有所思。


    她看着再一次从试衣间出来的杜思苦。


    脑子里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想法。


    杜思苦要付账,余凤敏死活不肯,抢得跟打架似的,杜思苦不喜欢这样,就没再抢了。


    回头给孩子买东西,把钱补上。


    或者红孩子包个红包,一样的。


    余凤敏买下衣服结账的时候,营业员给打了八折,“这位同志,欢迎下次再来。”她是对杜思苦说的。


    这营业员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买的当然是杜思苦挑的衣服,一个上衣,一个半裙,一件外套,自己搭的。


    依旧是素雅的颜色。


    显得特别有气质。


    用余凤敏的话来说,像个文化人,受过教育的。


    “你明天真的就穿这个?”余凤敏还是不死心,“要不我们回去把那套黄色的裙子买下来。”那件杜思苦一穿,那店都亮堂了起来。


    别提多惊艳了。


    百货公司。


    杜思苦她们走后,营业员立刻把两人买下的那三件衣服找了出来,然后搭起来给门口的模特换上了。


    “同志,这件黄色的裙子还有吗?”


    营业员扭头一看,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同志,个头还高,衣服整整齐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好个标致的男同志。


    她立刻道,“有有有 ,仓库里还有货,你要什么码子?”


    “刚才那女同志试的尺码就可以了。”男同志说。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营业员让人去仓库拿货了,男同志等了一会,仓库离得近,很快,这货就拿回来了。


    营业员递给他:“您瞧瞧是不是这件。”


    “是,同志,能帮我熨一下吗?”


    “那得先付钱。”


    “没问题。”


    男同志付了钱,营业员帮他把裙子给熨了,然后折得整整齐齐放进袋子里。


    男同志买完衣服,并没有走,而是去了旁边的柜台。


    他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


    这几年他一直没怎么花钱,吃住都是单位的,每月的工资都存着,几乎没用,现在存折上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正巧,刚才看到老朋友了,几年没见了,买些东西就当是见面礼。


    次日。


    余凤敏早上要送杜思苦去坐车,壮壮没醒就被叫起来了。


    “思苦,你怎么还是穿的旧衣服?”余凤敏眉头紧皱,“你这态度可不行啊。”她苦口婆心的劝着,“你说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这次联谊会可是个机会啊,你倒是好好打扮一下啊。”虽然杜思苦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是,这瞧着还像是二十出头的,这扮嫩别人也认不出来啊。


    这男同志找对象,除了图工作就是图好看,图顾家……


    杜思苦占了好几样呢。


    “衣服带了。”杜思苦赶紧把衣服展示给余凤敏看,“我这路上坐车去,穿新衣服会弄脏的。”


    杜思苦发现了,余凤敏结婚之后变得爱唠叨了。


    “那行,去了后一定要换上啊!”


    “好,换,肯定换。”


    杜思苦坐的是专线车,昨天保密单位的领导特意联系她了,生怕她不去。当然了,这专线车可不只接她一个人的,说首都这边还有其他要去联谊会的同志,据说是有五六个,都是这一趟车。


    早上八点,在指定的路口集合。


    杜思苦七点五十就到了,专线车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杜思苦对余凤敏道,“我到了,你等会从这边走,坐8路车。”8路车是去文化馆的方向,本来她想把余凤敏跟孩子一块带过去的,可是,余凤敏说要带孩子去文化馆瞧瞧,就没一起。


    “那我走了。”余凤敏带着孩子走了。


    杜思苦上了车。


    她来得不算早,第三个到的,她直接往后面走。


    “杜思苦。”


    有人叫住了她。


    谁?


    这声音有点熟悉。


    第209章 209


    ……


    是从第三排靠窗的一个座位传过来的。


    杜思苦看了过去。


    “宋良?”


    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好久不见。”宋良站了起来, 脸上露出笑意。


    杜思苦习惯性的往宋良的脑袋上看了看,字呢?


    结局了?


    不可能吧。


    “你怎么会在这?”宋良问她。


    怎么又看头顶?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应该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吧, 没少,也没掉, 好挺的啊。


    杜思苦也没瞒他:“领导安排的,说是什么联谊会, 去看看。”她等了一会也没看到宋良头上的字。


    看后面还有人上车, 她便往后走,在宋良后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又上来了几个人。


    这专线车座位多, 司机出发的时候,车上也只坐了一半的人。


    宋良侧身,与杜思苦闲聊:“厂里怎么样了?”


    杜思苦:“听凤敏他们说, 老厂长退休之后,效率不如以前。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在盈利, 工人每月都在领工资。”


    要是亏损,工人可就领不着工资了。


    只聊了几句, 宋良就发现杜思苦对机修厂的情况并不算了解,难道, 她这几年也不在厂里?


    阳市。


    朱家。


    余凤敏带着孩子去首都之后,朱安就回到自个家了, 这些年他在余家的时间多,家里那些亲戚私下没少说他是‘入赘’‘吃软饭’之类的风凉话。


    朱安倒是不在意,可朱父朱母在意。


    当初结婚, 两老也是出了彩礼的, 置办了家具的, 他们儿子也是有正经工作的,怎么就成了吃软饭的?


    这次儿子是自己回来的。


    “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她朋友请她去首都玩,带着孩子过去了。”朱安道,“我们好着呢。”


    没吵架就好。


    朱父朱母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下定了决心,“小安,我们有件事想跟你说。”


    朱安坐下听。


    朱母道:“现在凤敏在百货公司,挺好的,又在市里。可你呢,在机修厂,那位置偏,天天来回的跑也辛苦。我和你爸觉得这样不行,咱们肉联厂福利待遇你是知道的,要不这样,你把机修厂那个工作让给你表弟,来肉联厂这边?”


    朱安:“妈,我在机修厂是干销售的,时间自由,还能照顾孩子。要是去了肉联厂,那可就得天天去厂里了。”


    朱母:“壮壮大了,现在都上学了,哪能你天天照顾。”又说,“你一个男人,成天围着孩子转算什么回事?”


    养家是男人该做的,带孩子是女人的事。


    上一辈都是这样的老思想。


    朱安道:“这事等凤敏回来,我跟她商量商量。”


    朱母脸都绿了。


    又商量。


    什么事都跟媳妇商量,这一商量,媳妇不同意,这事就黄了。


    早上十点,到了地方。


    联谊会的人还真不少,杜思苦找这边主办的单位借了个地方,把衣服给换了。她进去后,里面领导正在讲话。


    “同志们,欢迎来这次的革命同志见面会。大家不要拘谨,这次就是为了解决大龄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才组织了这次活动。”


    “参加见面会的同志到门口签个名,走的时候可以领二斤粮票。”


    门口吗?


    杜思苦过去签名了。


    领导一会就说完了,接下来就是这次的活动内容,男女一组,糊纸盒,糊得最好最快的那组,有奖品。


    这‘联谊会’跟杜思苦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会自我介绍一下,跳跳交际舞什么的,就在杜思苦考虑是认真糊还是糊弄一下的时候,奖品出来了:相机!


    杜思苦干劲十足!


    这得赢啊!


    男女一组,也就是说,要找个人组队,必须不能拖后腿!


    杜思苦现在这钳工手艺可不比禇师傅差了,但是,现场竟然没有多少男同志愿意跟她组队。


    这是哪出错了?


    杜思苦就纳闷了,她挑上的几个看起来手脚麻利能干活的男同志都说找着组队的女同志了。


    还有一些一看就是文职,指头拿笔的地方都磨出厚茧了,这样的人手工活肯定不太行。


    “还没有组队的同志们抓紧时间。”上面领导拿着大喇叭喊着。


    这大喇叭一出,大家就有些慌了,赶紧组队。


    有相机拿呢。


    杜思苦张望着,瞧了又瞧,有没有以前保密单位的男同志啊?可以拉来凑个数。


    等等。


    门口那个不是宋良吗?


    哟,还换衣服了。


    “宋良,这边。”杜思苦招手,“这边,快快快。”马上就要开始了。


    至于宋良为什么在这,那肯定是参加活动了啊。


    赶紧的。


    宋良签完到,快步走了过来。


    杜思苦带着他赶紧去了领纸盒的地方了,要是组不成一队,是领不了纸盒的。


    “名字。”


    “宋良。”


    “杜思苦。”


    这光有名字不行,还得写推荐人,杜思苦写的推荐人是自己领导。


    活动开始了。


    大家糊得热火朝天,都顾不上说话了,手上一刻不停啊。


    举办活动的领导发现这事不对,不是让大家多了解了解,争取处成对象,组成家庭吗?怎么这会一个个的只管手上的动作,压根就不说话。


    这跟他们开办这个活动的宗旨不符啊。


    开办活动的领导总结经验:下次不能这么干了,糊纸盒不行。


    半小时后,时间到。


    “恭喜我们的杜思苦同志,宋良同志,获得这次糊纸盒的第一名。”领导让两人上台,然后用这新相机给台上的三人(加领导)拍了一张合照。


    “恭喜你们。”


    杜思苦开开心心的拿着相机跟宋良一起下台了,“这相机给我吧,”杜思苦对宋良说,“等会我找领导问问什么价钱,折一半的现钱给你。”


    “不用,你就拿着吧,我不缺钱。”宋良道。


    杜思苦把相机拿下来,给宋良,“那行,你折一半钱给我吧。”她其实更想要相机。


    宋良叹气。


    后来还是按杜思苦说的,杜思苦拿相机,等问到价钱再分一半的钱给宋良。


    糊纸盒活动之后,便是聊天喝茶。


    杜思苦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看到新鲜东西就拍一张,就三十六张胶卷,得省着用。


    两人坐在一个小圆桌,上面有汽水,还有瓜子跟花生。


    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是活动单位提供的,想要了解彼此的男女同志可以坐在一起,喝喝汽水聊聊天。


    增进感情。


    杜思苦跟宋良坐了一桌,正好渴了,杜思苦把汽水瓶盖打开,渴汽车。


    宋良:“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疑问。


    杜思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不是说了吗,领导让我来的。”又道,“专线车上的人都是来这的。”


    她还以为是宋良不是呢。


    刚才一下车,宋良就走了。


    没想到,是换衣服去了。


    宋良看了看两边,见大家都在小声说话,便也压低声音,“你不是,跟拖拉机厂的那拉陈队长……”他顿了顿,“在一起吗。”


    听说,还见过家长了。


    杜思苦诧异的看着宋良:“你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你当时不是调到别的单位了吗?”怎么还知道见家长的事?


    宋良:“我在拖拉机厂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这也是坚定他离开机修厂的原因之一。


    杜思苦:“是有那么回事,不过,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简单的把她跟陈队长的缘源说了一下。


    主要是陈队长先去了她家,帮了他一回,后来她还账。


    只不过,陈队长的母亲有些刁钻,杜思苦愿意让一步,但也不想让这不相熟的老人压在头上,当时来了点脾气,没顺着。


    后来就那样了。


    听说啊。


    听拖拉机厂的人说,陈母跟陈队长闹了一阵,后来还是回乡下去了。


    不过陈母回到乡下没消停,给陈队长惹出不少麻烦。


    现在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误会。


    宋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挺高兴的。


    这时,又听杜思苦问:“化工厂的那位孟同志,后来怎么样了?”


    宋良笑不出来了:“不知道,后来我没见过她了。”


    他离开机修厂跟拖拉机厂后,就切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要不是这次无意中碰到杜思苦,只怕也不会特意联系。


    宋良说完后,又加重语气解释,“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婚之前,我们就分手了。”


    准备来说,是当时社会动荡,孟曼怕他的身份给她惹麻烦,主动断的。


    杜思苦点头,“知道。”


    剥颗花生,原味的,味道不错。


    活动结束后,专线车还要把人送回首都去。


    刚才出来杜思苦就没看到宋良,人呢?


    没说一声就走了?


    好些年没见,这有点过分了。


    杜思苦心里嘀咕了几句,然后上了车,这会她穿的是昨天新买的衣服,早上穿来的旧衣服这会在袋子里。


    要回去了。


    司机已经发动引擎了。


    宋良提着一个袋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杜思苦赶紧喊司机师傅,“师傅,等一会,有人没上车。”


    宋良加快速度,已经跑过来了。


    不过,他竟然没上车,而是找到杜思苦车窗的位置,把袋子递了过来,“帮我拿一下。”


    杜思苦接了过去,从车窗里提了进来。


    这时,宋良走到车门处,跟司机师傅说,“师傅,我这边有事,就跟你们回去了。”


    车发动了。


    哎。


    怎么就走了?


    杜思苦扒在车窗边,“宋良,你的袋子。”怎么把袋子留这了。


    “那是送给你的。”宋良说,“回头见。”


    他笑着挥挥手。


    送她的?


    什么东西?


    杜思苦打开袋子一看,这,好像是昨天在百货公司那边试的衣服啊。


    这个亮瞎眼的黄色。


    杜思苦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越来越小的人影,哭笑不得。


    次日。


    余凤敏早就在招待所等着杜思苦了,来了!


    “昨天的相亲怎么样?有看上的?”


    “有长得好的吗?”


    余凤敏一句接着一句,“人多不多,留了联系方式吗?”


    杜思苦把脖子上挂的相机拿出来给余凤敏看,“看,这是我们糊纸盒比赛拿的奖品。”


    “我是第一名。”


    得意。


    余凤敏:“糊纸盒?”


    不是相亲吗?


    不是解决单位问题吗?


    为什么要糊纸盒?


    这又不是工厂。


    “对,”杜思苦道,“后来还有读报活动。”


    余凤敏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提议的?


    哪家相亲这样相的?


    她妈妇联那边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总得让男女同志接触了解一下吧。


    看这活动的德性,余凤敏不抱希望了。


    懒得问了。


    “思苦,我下午想去买火车票,明天回家。”这是余凤敏早就决定好的。


    来了好几天了,该回去了。


    她还问杜思苦,“现在放假,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杜思苦想了想,拒绝了:“六月就能拿毕业证了,我拿了证再回去。”现在回去时间紧,浪费火车票。


    三天后。


    余凤敏带着孩子回到阳市。


    朱安到火车站接她。


    路上,朱安就跟余凤敏说了家里的事,“我妈想让我去肉联厂。”


    “肉联厂?”余凤敏眉头一皱。


    她想起了杜思苦说的话。


    第210章 210


    ……


    “什么职位?屠宰工还是分割工?”余凤敏又问。


    朱安低声说, “有一个检验员的空缺,这个点想点法子,还有一个就是剔骨工。”肉联厂这会可是很火热的单位。


    好多想回城的知青想进肉联厂都没有门路呢。


    余凤敏:“咱们回家说。”


    路上人多, 不好商量这工作的事。


    等到了家。


    孩子自个玩,夫妻俩单独说话, 余凤敏把从杜思苦听到的话都告诉朱安。


    “思苦毕竟在首都,那边有什么政策肯定是先下来的, ”余凤敏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肉联厂不太行,那咱们就别去。你前一阵不还说机修厂子弟学校的初中部老师少了, 要招人吗,要不你去试试?”


    老师?


    这能有什么前途啊。


    朱安摇头:“咱们机修厂工人工资都只是刚好够发,这子弟学校的老师工资还不如工人呢。”不太想去。


    “要不, 晚上等我爸妈回来,咱们再问问他们。”


    “行。”


    在大事上, 朱安还是很信服岳父岳母的。


    五月。


    杜家。


    杜母收到了老五的来信, 老五处对象了,还说过一段时间要带对象上门见长辈。


    老五才多大, 就有对象了?


    杜母一开始不敢相信,后来一算年纪, 说起来,老五今年也有二十五了。这, 这家里最小的怎么都这么大了。


    老五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单着呢。


    “老三,你妹妹要带对象回来了,你不结婚, 她这怎么结啊!”杜母找了杜老三, 催促得更加厉害。


    还有老四, 几年没音讯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六月。


    隔壁沈家闹得是鸡飞狗跳。


    沈洋的户口在粮食局,母亲刘芸生病的这段期间,沈洋已经给单位打了结婚申请,只等何美姿办完离婚,就跟何美姿领证。


    这事他是悄悄办的,可是还是被家里人发现了。


    沈洋的二叔是粮食局的领导,他要领证,他们单位部门领导便把这事跟沈洋二叔说了,二叔知道后,便特意问了沈父两口子。


    当初沈洋跟何美姿摆酒,后来分开,再到程干事找上门,这一堆烂摊子事都是沈二叔扫的尾,要不然沈洋这粮食局的工作还真不一定保得住。


    何美姿都结婚有孩子了,如今天沈洋要娶她。


    沈二叔不可能当不知道。


    就这样。


    沈母刘芸知道了沈洋想偷偷结婚的事,死活不同意。


    沈洋这次却是铁了心,既然事情摆到明面上了,那他索性就摊牌了,非娶何美姿不可。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想在一起,那说明是缘分。


    现在的沈洋可不是以前的沈洋了,他脑子里装的会是上辈子与何美姿的遗憾,这辈子有机会重来,两人能在一起,他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的。


    至于父母不同意。


    沈洋觉得,这日子是他在过,又不是他父母在过,人总要有取舍的。


    刘芸现在看到儿子沈洋心里就有火。为这事,沈家两老口跟沈洋僵挂了一个多月,最后,刘芸松了口:“好,你要结婚可以,你把你这粮食局的工作让给你弟弟,让沈江从乡下回来。”


    沈洋一口答应。


    下半年动荡时代就该结束了,八十年代更是市场经济,只要有本事,还愁赚不到钱吗?


    顶工作这事容易,沈二叔现在还是粮食局的领导呢。


    另一边。


    沈洋让家里同意婚事后,第一时间就把这好消息分享了给何美姿。


    何美姿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眼中满是‘你好厉害’,沈洋看着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全身充满干劲。


    上辈子,他婚姻过得不幸福,杜思苦很少用这种眼神看他。


    到了后来,除了要钱,压根就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能结婚了。


    何美姿当然高兴,她准备这两天就回程家去把离婚的事给办了。她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是因为沈洋家里这边反对,要是一直反对,她跟程干事离了婚,那以后怎么办?


    孩子谁养?


    她娘家人怎么办?


    好在,沈洋是个有本事的,这次沈洋还是成功的说服了家里人。


    “不过,我妈有个条件。”沈洋对何美姿说,“不过你放心,这事不什么大事。”


    何美姿心里却是一紧,“什么条件?”


    难道是要生个孩子?


    她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还是个男孩,她不想再生了。要是再生一个,以后沈洋会对孩子好吗,她不敢保证。


    “我妈说让沈江回来,接了我粮食局的工作。”


    何美姿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工作不要了?


    给弟弟沈江?


    又听沈洋说:“我是这样想的,当初单位给我分了福利房。现在我离开单位了,就怕这房子要收回去,我想着还不如把这房子一块给了沈江。到时候让二叔帮帮忙……”


    何美姿看着沈洋,半天没说话。


    工作让了,房子也给?


    这人是傻子吗?


    三十多的人了,怎么想的?


    工作,房子,想要活得好,缺了哪样都不行。


    何美姿轻声问:“那咱们住哪?”


    “住我爸妈那。”沈洋说,“先过渡一阵,等我琢磨琢磨以后干什么行业。”八九十年代是淘金的年代,不管做什么都赚钱,哪怕是头猪,踩在风口上都能飞起来。


    “沈洋,你应该记得,当初咱们结婚那会,我跟你妈处不好。”何美姿声音温柔,“都是一桩桩的小事,可放在一块,难免拌嘴。”


    美姿跟他妈处不好?


    什么时候的事?


    沈洋都不记得了,他脑子里这会记得的全是杜思苦到沈家后,操持家务,带孩子,里外一把好手。纵然他妈有些挑剔,但是,总的来说,婆媳俩还是相处的不错。


    唯一的矛盾就是他妹妹结婚后把孩子扔到了娘家,让杜思苦一起带着,四个孩子,难免厚此薄彼。


    当然了,这次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毕竟,他现在可没有孩子。


    “美姿 ,你放心,我妈这人就是嘴巴厉害些,心地还是好的。”沈洋说,“有我在,你放心。”


    何美姿看着沈洋,仔细的打量。


    放心?


    放哪门子的心?


    何美姿嫁给程干事十来年了,这男人是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道?嘴上说得好听,等真在一起了,那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男的天生就站在婆家那一边。


    嫁进门的媳妇是外人。


    程家如此,沈家未必不是这样。


    何美姿:“沈洋,我觉得这事我们还是冷静的想一想,我觉得你为了我跟家里人闹掰不合适。要是这样结婚,我这心里这关过不去。”


    没工作,没房了,跟公婆住一起,还要被挑理。


    何美姿又不傻。


    她要的是有正式工作有单位分房,能养得起她跟孩子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连工作都保不住、只会说的沈洋。


    没工作,成天在街上晃悠的,那是二流子。


    这婚,何美姿没离。


    她不离,沈洋自然结不成。


    半个月后。


    何美姿知道沈江回来了,得了沈洋单位的住房后,更是断了跟沈洋的联系,直接不露面了。


    杜家。


    老五回来的日子定了,是七月,也就是下个月。


    杜母忙得脚不沾地,屋子里里外外要打扫不说,还要重新刷一遍,还有院子,得好好的弄一弄,挂衣绳也得换成新的。


    院里的那几棵树,叶子太密了,得把挨着房子的那块给锯了。


    杜父自个买了腻子粉,正在屋里刮呢。


    “是杜全家吗,有他的信。”


    “给我。”


    杜母擦擦手,去邮递员那接了信。


    她一看。


    还是老五的信,不过单独寄给老三的?


    杜母拆了信。


    这字太小,她看不清。


    她回屋去找了杜父,“老杜,你瞧瞧这信上写的什么?”


    杜父放下手上的活,让杜母展着信,他念了出来。


    “三哥,你能联系上我姐吗?我跟魏舟准备见完家长之后尽快把婚事办了,我希望结婚能得到全家人的祝福。”


    信中还说,大哥二哥那通知过了,都说好了,七月份会赶回来。


    信不算长。


    杜父念完后,沉默了。


    杜母低声说:“老四这事……”


    杜父听不得杜母提老四,亲奶奶下葬都不回,这几年没往家里捎半点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要是死了,也就罢了。


    可老四要是活着,这样对家里,比白眼狼还不如,那还回来干什么。


    说起来。


    这白眼狼嘛。


    也不是说谁,就像于月莺,原先在杜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她过年都知道往杜家寄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乎这名声。


    当然了,这人是没来过杜家一次。


    过年寄东西来的时候,于月莺写过一封信,信中特意强调,她嫁得很好,希望杜家人不要去打扰她。


    杜母拿着信:“这老五想要老四回来,见个面,你说怎么办?这喜事当头,老四真回来了,你还要赶人不成?那不是让老五对象家里看笑话吗。”


    杜父:“这信就甭给老三了。”


    老三不知道有这信,那就不会特意去找老四了。


    不找,不来,谁都省事。


    杜父把信拿走了。


    晚上老三回来,没看到信。不过,杜母还是私下悄悄告诉了老三信的事,“成不成的,你都跟老五回个信,别叫她抱太大希望。”


    老四有五六年没回来了。


    原先老四在机修厂的时候,就跟家里关系不好了。


    杜母也想不通,怎么就养了这样的闺女呢?别家的闺女,哪个不是贴补娘家?哪个不是出了嫁还往家里送东西?心里惦记着娘家人。


    老五去了那么远,过年都知道往家里寄点东西呢。


    当然了,东西不多,但怎么说都是份心意。


    杜老三第二天就把信写好了,他把信写好后,送到了人民医院,交给了袁秀红,让袁秀红帮忙寄给杜思苦。


    这几年都是这么寄信的。


    至于杜思苦能不能收到,会不会回信,杜老三就不知道了。


    隔壁,沈家。


    沈洋又一蹶不振了。


    他想不明白,他都说服了家里人,何美姿跟他的感情更不必多说,可是为什么,临到最后,何美姿就不肯了。


    一开始何美姿说不想他为了她跟家里人闹翻。


    后来又说放心不下孩子,可是他说了,孩子可以带到沈家来啊。


    最后,何美姿连面都不跟他见了。


    这都多久了?


    沈洋脑子里上辈子的事跟这辈子的事交杂在一起。


    等会。


    沈洋突然发现,他这辈子记忆里的杜思苦好像跟上辈子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跟他一样,也是……


    沈洋突然来了精神,打开门,就要去杜家。


    “你给我站住,你瞧你胡子邋遢的,衣服都穿几天了?都臭了,你就这样出去见人?”母亲刘芸拦住了沈洋。


    沈洋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其实味重。


    他刮了胡子,换了衣服。


    “去哪啊?”刘芸不放心的问道。


    “去隔壁,找老三有点事。”沈洋要去问问老三,杜思苦在哪。


    他想跟杜思苦聊聊。


    首都。


    杜思苦从照相馆出来,拿着洗好的照片,往学校走。本来她还说把这些相片寄回来的,可是一起,七月份她要回趟阳市,还不如自己带回去呢。


    这是余凤敏来首都的时候拍的照片。


    有合照,有单人照。


    合照洗了两份。


    路上,杜思苦连打了三个喷嚏,又是谁在念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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