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六零年代机修厂 > 130-140
    第131章 131


    ……


    杜思苦:“前一阵不是还传着袁秀红有对象的事了吗?他们不知道啊?”当初那流言传得可凶了。


    不是说跟姓阮的吗。


    余凤敏:“丁婉同志在背后帮忙辟谣了。”


    还有这事?


    杜思苦:“这丁同志转性子了?”突然就热心肠的帮忙了?


    袁秀红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来是有人帮她辟谣了。


    余凤敏冲杜思苦两人招了招手, 杜思苦跟袁秀红凑了过去。


    余凤敏这才说:“咱们厂不是在建新车间吗,我听说,这阮同志可能会是新车间的主任呢, 虽然没在外头传,但是上头好像有那个意思。”


    阮子柏年轻得很, 要是明年能当上新车间的主任,那前途不可限量。


    更别说, 厂长好像对新车间特别看重。


    阮子柏?


    管新车间?


    杜思苦心里觉得不可能, 这新车间的事最近都是顾主任那边兼顾管着,再说了, “阮同志的手好了吗?”


    袁秀红:“还没好全。”


    最近她在卫生所,阮同志隔几天就会过来,她是觉得那手不用再换药了, 只要好好养着,到了年后,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噢~!”


    余凤敏的尾音拖得很长, 一脸笑意的看着袁秀红。


    袁秀红看余凤敏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又想歪了。


    唉。


    “凤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思苦则是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 就见余凤敏过来了,“思苦, 车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


    “没有。”


    “厂里呢,那些熟人呢,像是总务的, 还有李主任他们……”余凤敏问。


    “没有。”杜思苦转头看她, “你是不是忘了, 我家爷爷才过世。”不到一年呢,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找对象的。


    “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余凤敏这下明白为什么没人给杜思苦介绍对象了。


    她嘀嘀咕咕的算着,看来得到明年十月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得敏母女俩搬走之后,杜母觉得这屋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而且比往常安静了许多,现在家里就住了四个人。


    他们两口子,还有老五,以及杜奶奶。


    这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这口粮都能省上一笔。


    “妈,吃饭了。”杜母去屋里叫杜奶奶。


    杜奶奶心情很不好,杜母喊了三声,她才听到。她慢悠悠的转过来,“彩月啊,老四是不是有一阵没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她这膝盖啊疼得很啊。


    杜母:“这个月好像回来过。”


    杜奶奶道:“老四是上个月19号回来的,这个月还没有回来过。”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得敏说大程在上门,老四回来的。


    那天老四父女俩还吵了几句,闹得不欢而散。


    杜母没接话。


    老四回不回来,她也管不了啊。


    杜奶奶说道:“有胜(杜父)明天要上班,老四这边,要不你去瞧瞧,看看她在厂里过得怎么样?”


    又念叨着,“她朋友的膏药好用,我这老寒腿怕是又犯了。”


    杜母这下听明白了。


    老太太不是想老四了,是想老四送来的膏药了。


    “妈,上回我去机修厂找老四,她都没给我好脸呢。”杜母只说结果,丝毫不提自己顺道送了件杜思苦穿不了的破袄子。


    衣服又旧又小,一抖全是灰。


    杜奶奶半天没说话。


    她心里觉得老四不是这样的孩子,可是,上回老四回来,儿子让老四换份工作,照顾家里人,老四偏又不肯。


    到底还是自私。


    杜母往外走:“妈,我给你把饭端到屋里来。”


    吃完饭,杜母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杜奶奶出来了,她思来想去,找了老五。老五跟老四关系好,老五学校又放假了,明天老五要是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去厂里找找老四。


    “奶奶,去找我姐没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我姐的厂子在哪啊。”老五压根就没去过啊。


    杜奶奶:“你妈去过。”


    老五去厨房找杜母了。


    “妈,我姐的厂子怎么走?”


    机修厂。


    天冷,不等熄灯,杜思苦早早的就睡下了。


    半夜她被外头的热闹声吵醒了。


    “下雪了!”


    “好大的雪!”


    睡在窗边的余凤敏一咕噜起来了,掀开窗帘要往外头看,可惜,窗户上贴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腊,看得不太清楚。


    余凤敏披上衣服,穿上鞋,要去外头看。


    杜思苦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外头。


    天空中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又浓又密。


    余凤敏跟宿舍的几个姑娘闹着让张阿姨打开了一楼的大门,她们几个也不怕冷,在宿舍外头昂着头看雪,还傻兮兮的笑着。


    第二天。


    地上就披上一层银妆,厂里入眼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屋顶上,树上,地上,厚厚的一层雪,虽然冷,但是瞧着这雪杜思苦心情倒是很好。


    雪景真好看啊。


    杜思苦拿好行李,提着工具箱,往机修厂门口走,说好在那边汇合的。


    她是第一个到的,外头冷,便去了保卫科的休息室。


    吴队长看着带着一堆东西的杜思苦,开了口:“这么厚的雪,大巴只怕是难过来了。”去拖拉机厂说不定要往后延几天。


    杜思苦从窗户看着外头,雪还在下,“没下雨,也没升温,这雪今天应该不会化。大巴车应该能过来。”


    要是雪化成冰,或者结成块,那才不好走。


    等了一会。


    禇老他们过来了,都在聚在了这边的休息室。也有不怕冷的,在外头捏了个雪团玩着。眼看着快到九点了,拖拉机厂租的大巴车还没有过来,休息室这边有人有些等不及了。


    “我去传达室那边打电话问问。”有人去了。


    杜思苦在休息室坐久了,起来去外头转转,她找了个雪厚的地方,捏了一个雪人。下面一个圆肚子,下面一个圆脑袋,找根枯枝当鼻子,至于眼睛,石头多得是。


    嘴巴就用手指画个弯角。


    她把雪人都堆好了,大巴车还是没有来。


    休息室。


    “在看什么呢?”彭科长问宋良。


    宋良把目光从雪人上收回来,“没什么。”他问彭科长,“拖拉机厂的车没来,今天应该不用过去了吧。”


    彭科长说那边指名要宋良过去,非去不可。


    有一件事彭科没说,那就是他把宋良前一阵交给他的资料送到拖拉机厂军用坦克的团队那边了。


    那边研究之后,得出结论,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让宋良同志过去,大家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而且,宋良同志的这版改良发动机成功率很高,能带动军用坦克。


    宋良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雪人还在,堆雪人的人却不见了。


    “小杜!”


    何主任带着传达室的同志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喊着杜思苦。


    “主任。”杜思苦快步走过去。


    “小杜,”何主任喘着气,“大巴车被困在半路上了,咱们得送套防滑链过去,大巴车的车胎跟拖拉机不一样,得你去调整一下。”


    所以,得辛苦杜思苦跑这一趟。


    “大巴车困在哪了?远不远?”


    “离这边二十来分钟,就是那条石子路。”何主任道,“小杜啊,只能靠你们走过去了。”


    杜思苦:“要不,带拖拉机过去?要是大巴车陷得深,说不定还得靠拖拉机把车拉出来。”


    平常欣欣雪景走一走没问题,可是这要走到大巴车那边,肯定不止二十分钟。杜思苦一听就知道这二十分钟是大巴车到机修厂的距离。


    “拖拉机能行吗?”


    “当然,加上防滑链肯定没问题。”杜思苦道,“我会开。”


    那就这么定了。


    杜思苦还不忘把自己的行李跟工具箱带上,就放到拖拉机的车头里。


    铁路家属大院,杜家。


    杜母瞧着院里厚厚的一层雪,改了主意,“老五,今天这天气公交车还不一定能发车呢,你就在家里,哪也别去。”


    不用去机修厂找老四。


    “妈把炉子拎出来,你今天就在家烤火吧。”杜母不光拿了炉子出来,还拿了两个红薯,让让老五烤红薯吃。


    现在小姑子母女俩搬出去了,杜母疼女儿都不用藏着了。


    老五去了院子,用鞋子踩了踩雪,确实有点厚。


    今天是去不成了。


    程家。


    杜得敏昨天晚上是跟女儿一起睡的,床是她自个带来的那张床,昨天大程把床拼好了,放到他们的屋,床上铺的也是杜得敏自个带来的被子。


    大程去了外头,跟小程他们挤着睡。早上,杜得敏醒来,想着今天休息,就赖了一会床,准备等饭好了再起来。


    没想到,这还没醒呢,外头就传来了拍门声:“老大家的,该起了。”


    “我再睡一会。”屋里传来杜得敏的声音。


    “睡什么睡,这一大家子等着吃早饭呢,你不起来,让我这个当婆婆的做饭?”外头那人这会不是拍门了,而是踹门,“这进门头一天,怎么就赖成这样了!”


    杜得敏脸色铁青。


    这下她是再也睡不着了。


    文秀坐了起来,她脸色发白:这怎么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大巴车。


    开车的师傅骂骂咧噜的往坑里填土,填一会,再去车上发动引擎,起把车子从这陷地里开出来。


    结果试了好几回,还是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


    有车来了?!


    师傅激动得前后看。


    他眯着眼一瞧,前面的方面还真有台拖拉机往这边开来,他跑着过去,“同志,您能不能帮帮忙。”


    来的正是杜思苦。


    “你这是客运站的大巴车吗?”


    “是啊,我们是去机修厂接人的,谁知道这半路上有个大坑,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挖的。”大巴车的师傅抱怨着,“我们同志去附近找人了,说是通知车队,也不知道这会有没有找着大队……”


    这路的前后不是土就是田,没看到什么人啊。


    “我们就是机修厂的,厂里接到电话,说你们被困在半路上了,让我们过来帮忙。”杜思苦熄火下了车,跟她一起过来的车间的同事也带着一套防滑链下了车。


    两人去了大巴车那边。


    杜思苦目测着大巴车轮胎的尺寸,把防滑链的挂勾挪了一下位置,然后给大巴车装上,再进行调试。


    大巴车的师傅一头雾水的过来了:“同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应该拿根绳子,让拖拉机把大巴车从泥地里拉出来吗?


    这是在装什么东西啊?


    铁的啊。


    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大巴车的师傅没见过这东西。


    杜思苦安好了:“同志,你上车试试,能不能把车开出来。”


    “我试了好多次了,开不出来。”大巴车的师傅苦着脸,“小同志,你就不能用拖拉机把我们车拉一拉吗?”


    杜思苦见大巴车师傅不愿意配合,便道,“这样,您先发动试试,我回拖拉机那边拿绳子。”


    “好,好。”这下大巴车师傅愿意了。


    他立刻回到了画上,发动引擎。


    嘿。


    这油门一踩,车怎么从坑里出来了!


    大巴车师傅有些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同志,我车出来了,不用拿绳子了!!”大巴车师傅高声喊道。


    杜思苦听到了。


    安上防滑链之后,果然能出来。


    钢铁厂上回运来的四车钢材质量真是相当不错啊。


    拖拉机厂。


    昨天晚上下大雪,把路封了,今天去各个单位接人的大巴车都很不顺利。拖拉机厂的厂领导觉得上午怕是不会有其他厂的技术员过来了。


    没想到啊,十一点多的时候,大巴车来了!


    还是客运车之前打来过电话,说是接机修厂的车!


    那车不是陷到一个大坑里了吗!


    “厂长,机修厂的同志来了。”


    机修厂!


    在厂长办公室的技术科袁科长跟维修部的何平主任一下子就激动了。


    袁科长一直盼着机修厂的宋良同志过来!


    而何平主任,要的是杜思苦杜同志!履带板修改版出来了,当然了,还是差一点,没有想像中的完美,不过比拖拉机专用的却是强了不少!


    还需要改进!


    所以啊,他们还需要杜同志的帮忙啊!


    “厂长,人来了,我去看看。”


    “我也是。”


    两人迫不及待的往拖拉机厂门口跑去,生怕去慢了,人跑了。也怕这些机修厂的人里没有这两位同志。


    拖拉机厂门口。


    依旧是很严格的检查,杜思苦很顺利的就通过了。


    她三哥今天没在门口值班。


    那位陈队长倒是在。


    杜思苦提着行李跟工具箱跟在禇老身后,往拖拉机厂的招待所走。


    后面,那位陈队长突然跟了上来:“杜同志,你上回的的暖水瓶我已经转交你三哥了。”


    “谢谢。”


    杜思苦没别的话了。


    她跟这位陈队长又不熟,禇老说下午她可能要上台,讲关于履带板的事,现在杜思苦脑子里全是稿子。


    陈队长很快就走了。


    回到保卫科,忽然有个年轻同志道,“刚才那位是不是杜全的妹妹啊?”


    “好像是吧。”


    “我觉得不像,他妹妹不长这样吧。”


    “就是!人家杜妹妹就是戴了帽子,头发都掖到帽子里了,脸露出来了,你们才觉得不是一个人!”这位同志说完,还找陈队长求证,“队长,您眼神最好,您说呢?”


    “好好干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陈队长板了脸。


    保卫科安静了。


    下午。


    其他厂的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有几个单位来得及尺,技术交流大会推迟到明天早上了。


    杜思苦这会在拖拉机厂的维修部。


    “小杜,这是617厂的杨铭杨同志,杨同志,这位是机修厂的杜同志,别看她年轻,这杜同志还是很有想法的。”


    何平主任介绍着。


    杜思苦跟617厂的杨同志打了招呼。


    又听何主任道:“杨同志,杜同志的理解能力特别强,您这样,您先跟她说,等她听明白了,到时候让杜同志再跟我们讲解。”


    什么意思?


    杨同志讲的内容何平主任他们这些人员听不懂?


    杜思苦心里有些没底,这些拖拉机厂的专业人士都听不懂,她能听懂吗?


    “杜同志,既然何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你好好讲讲。”


    杨铭同志开始讲了。


    “首先是这个履带板开裂的问题,其实主要是还钢材的问题,这高猛钢冶炼之后成分不均匀……”杨同志是个专业的技术人员,讲的都是专业的问题。


    “拖拉机厂的轧制技术还是差了些,之所以达不到军用坦克的要求,主要还是机压力不足……”


    “杜同志,很听得懂吗?”


    杜思苦点了点头。


    第132章 132


    ……


    她听得懂。


    这年轻的女同志竟然听得懂。


    杨铭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女同志是真的懂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说不懂,于是,便直接提出几个问题:“杜同志, 轧机无法承受猛钢轧制的高负荷,你觉得这个有办法吗?”


    拖拉机厂轧机的机架和轴承一旦无法承受, 就会导致设备变形、故障。


    杜思苦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加焊钢板,加固机架。”她又想到了之前在图书馆里看过来相亲轧机的内容, 试着说, “或许可以把轴承替换成重型轴承。”


    杨铭点点头:“这样改动倒也不错,只不过, 咱们这边的动力系统承受不住……”他仔细的跟杜思苦讲解了其中的原理。


    杜思苦认真听着,飞快的把杨铭讲的内容记在脑子里。


    就这样。


    一下午过去了。


    原本站在边上的何平主任,一开始还能听懂一些, 可等到后面,他都听糊涂了, 怎么又转到发动机上了。


    他们这边做的是履带板啊。


    发动机是别的保密团队的任务。


    拖拉机厂, 技术科。


    袁科长一看到宋良他们,就把人带回来了科里, 加上厂里的精尖技术人员,开了一个小会, 都是围绕改进的发动机增压与扩缸展开的。


    宋良低调的坐在角落,多听少说。


    眼看着快到五点了, 这边的会议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袁科长往宋良那边瞧,只盼着宋良能再说些什么,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时, 会议室外头有人敲门了。


    “袁科长, 您过来一下。”外人那边喊道。


    袁科长去了。


    只见那人在袁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袁科长脸上表情一松,“来了就好。”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扩缸导致的缸体壁厚不足,该用什么办法解决。”


    袁科长丢下问题,收拾好资料,匆匆走了。


    散会。


    宋良跟彭科长一起离开,两人一块去了拖拉机厂的招待所。


    拖拉机厂的招待所挺大,像是去年新修的,不过,算是整修过,但是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想要全部住下还是有些勉强。


    宋良心想:明天要开大会,估计开完大会才能回去了。


    “小宋,我去葛老那边瞧瞧。”彭科长出门了。


    葛老带着机修厂的几个年轻技术员一直在拖拉机厂帮忙,彭科长想去看看进度。


    过了一会。


    门外传来敲门声,“宋同志,你在房间吗?”是袁科长的声音。


    宋良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除了袁科长外,还有三个人,他们的工作服外头印着江市钢铁厂几个字。


    是钢铁厂的人。


    站在袁科长身后的那个四十多岁的模样,表情严厉,脸上沟壑很深,一副很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他姓高,叫高建修,是这次铁钢厂带队的钢制人。


    “高主任。”宋良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小宋。”高主任显然也认出了宋良。


    “你们认识?”袁科长很惊讶。


    钢铁厂的这三位是这次跟拖拉机厂合作的主力人员,主要是研究合金钢的,拖拉厂每月一次的技术大会,将铁钢厂的技术人员吸引过来了。


    因为苏联跟国内关系恶化,很多技术支援都撤走了。


    钢铁厂的合金钢项目陷入了困局。


    这东西必不可少,枪管、装甲,武器生产发动机都需要它。


    高主任回头瞧了眼身后的两人:“有小宋在,这次的合作应该会有进展。”他身后的两位都是钢铁厂的高级技术员,以前跟宋良是同事。


    都认识的。


    宋良先前在钢铁厂的困境他们是知道的。


    高主任着重强调‘合作’两个字,其中的意思他们听明白了。先干正事,宋良的身份问题先放一边。


    那两位高级技术员点点头。


    “大家认识就好,”袁科长笑着说:“这几天你们都在招待所,要是有什么新点子好想法,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说完,他又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


    宋良:“我跟人有约了。”


    不想去。


    宋良离开钢铁厂的时候,合金钢的项目还没有开始,说是难度太大,接下任务容易,但是想搞出成绩来很难。


    厂领导有些人怕做无用功,费钱费力,就一直搁置了。


    没想到,他走之后没几个月,这合金钢的项目就已经开始了。合金钢是个大项目,来的肯定不只高主任他们几个。


    “袁科长,我们今天过来点些累,吃饭就算了。”高主任同样拒绝了。


    “那下次。”


    聊了一会,袁科长带着高主任几人去了他们在招待所的房间。


    宋良关上了门,回到屋里,开始沉思。


    机修厂,卫生所。


    今天卫生所的病人不多,天冷,大家不爱出门,就算是病了,小病在家里睡一觉喝点热乎乎的姜汤说不定就能好。


    大病,那就只能去大医院了。


    这样的天气,特意出门来厂卫生所的人真不多。


    袁秀红也乐得清闲。


    眼看着下班了,她换下白色大褂正要走,有病人来了,是个黑瘦的年轻小伙子,个头不矮,只听他道:“袁医生,我心脏有些不舒服。”


    袁秀红瞧着来人很是眼生,“你是?”


    这年轻人衣服上没有工牌。


    黑瘦年轻人道:“我是工人家属,我最近这胸口总是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


    看来是下不成班了。


    袁秀红带着黑瘦年轻人去了听诊室,拿出听诊器。


    黑瘦年轻人进来,把棉衣的扣子解开,衣服太厚听不清。


    袁秀红把听诊器放了进去。


    “袁医生,我听厂里的人说你在找对象,你觉得我怎么样啊?”黑瘦年轻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我在供销社工作,就是咱们机修厂附近的供销社,离得很近。我今年二十二岁,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瞧着袁医生就很不错。


    模样好,娇娇小小的,脾气也好,而且,他心脏不太好,要是娶个当医生的媳妇,那不正好吗。


    袁秀红脸色都变了,“我觉得咱们不合适。”


    黑瘦小伙:“哪不合适了?我工作稳定,咱们两的单位离得也近,平常有事我还可以过来找你。”


    一副很固执的模样。


    他瞧着袁秀红,越看越满意。


    他还把手搭在了袁秀红的手上。


    袁秀红一惊,听诊器都顾不上了,退了好几步,“同志,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黑瘦小伙:“咱们要是处对象,这是允许的。”


    袁秀红发现这个小伙子听不懂人话,她直接说道:“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你听不见吗,现在出去。”


    都这样了,还冶什么病。


    真是晦气。


    以后不是本厂的,袁秀红就不冶了。


    “袁医生,我觉得我挺不错的,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黑瘦小伙子棉衣扣子也不扣,走上来,“你有个年轻大的爷爷,我不嫌弃。”


    袁秀红脸色大变。


    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他说的!


    一时间,袁秀红满心怒火。


    “你听谁说的!”袁秀红盯着这小伙子,“你是不是心脚冰凉,一到冬天就不想动?”


    “对,对,袁医生,这你都看出来了。”黑瘦小伙子眼睛都亮了。


    袁秀红:“你肾水不足,要是早早结婚,只怕活不了十年。”


    语气冰冷。


    什么?


    活不了十年。


    黑瘦小伙傻眼了。


    袁秀红:“你心脏先天不好,要是结了婚,……太过兴奋,容易心脏骤停。”


    她以前从没有这么直白的说出病人的病,这次是真的恼火了。


    黑瘦小伙这会脑子里全是自己的病,压根就忘了处对象的事,“我这心脏,还有停啊?”


    袁秀红:“娶媳妇的当天晚上,洞房的时候,容易红事成白事。”


    哼。


    黑瘦小伙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我不能娶媳妇了?”


    这怎么行呢。


    袁秀红:“是命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我要传宗接代啊。”黑瘦小伙喃喃道。


    袁秀红:“要是你觉得传宗接代比命重要,那就传吧。”


    黑瘦小伙不说话了,刚才找对象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低头一瞧,是棉衣没扣上。


    难怪觉得心凉呢。


    他赶紧把衣服扣上,裹得紧紧的,生怕心脏冻得毛病。


    “袁医生,刚才是我糊涂了,您别跟我计较。您倒是救救我啊,我要怎么样才能活久一点啊?”黑瘦小伙有些怕了。


    这单眼皮的小眼睛都冒泪花了。


    袁秀红正要问他,是谁告诉他她爷爷的事,这时,门口突然来了一大拔人,听诊室关着的手被人猛的踹开。


    “就是这!”


    是个女人的声音。


    门砰的一下开了。


    门外站了一堆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是阮子柏,刚才说话的一脸兴奋的丁婉同志。等看到屋里的场景,丁婉愣住了。


    黑瘦小伙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看病的椅子上,袁秀红离这小伙子有点远,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这又是哪一出?


    袁秀红看看黑瘦小伙,又看了看那乌泱泱的一堆人,似乎明白了。


    有人在背对针对她。


    “你们干什么的,袁医生正在给我看病呢,你们要看病,排队去,不能插队!”黑瘦小伙瞪着门外的人,“排队懂不懂!”


    他还等着袁医生给他冶病呢!


    丁婉不敢置信的看着黑瘦小伙。


    这聂小宏在干什么啊,这小子不是一门心思的要找一个当医生的媳妇吗,怎么这会不上心了?


    说好的握着手呢?


    袁秀红看着门口的那堆人,目光落到了阮子柏身上:“你在干什么?”


    “刚才小丁说了些话,我听岔了。”阮子柏看到屋里清清白白的一幕,心里是松了口气。刚才丁婉一脸着急的找过来,说袁秀红在卫生所遇到了危险,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也顾不得辨别真假,就跑过来了。


    幸好,是假的。


    袁秀红看向丁婉:“丁同志,你又是来做什么?”


    丁婉脑子灵活:“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肚子来例假的时候疼得厉害,想过来看看。”她说完看向门后的其他人,“你们也是来看病的吧。”


    其他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应了声,其他人都没吭声。


    倒是有一个突然高喊:“袁医生,小丁同志说你跟人在卫生所里头拉拉扯扯,带坏厂里风气!”


    丁婉脸色大变,“胡说!”


    “我胡说?小丁同志,你可不止跟一人个说过这话吧。”他们私下可是透了口风的,都说是来捉奸,才来的。


    阮子柏盯着丁婉:“丁婉,这事我会跟厂领导反应的。”


    袁秀红脸色铁青:“丁同志,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铁路食堂。


    于月莺早上出门的时候,于月娥没起来。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她回了趟宿舍,于月娥还躺在被窝里。


    到了晚上,于月莺才发现妹妹病了。


    高烧,全身滚烫。


    因为于月娥今天没起来,于月莺忙,也没给她送吃的,就这么饿了一天。


    “爸,我好难受……”


    于月娥烧得说胡话了。


    于月莺拿着毛巾,沾了凉水,放到于月娥的额头上。


    这烧一直不退。


    于月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明天还要上班呢,自个洗了之后就睡下了,于月娥在旁边跟个火炉似的,这一夜,于月莺睡得格外的好。


    机修厂。


    当天晚上,袁秀红就去了厂长家,找了汪大姐。


    “小袁,你怎么哭了?”汪大姐还没见过袁秀红这个样子。


    是受了委屈了?


    袁秀红把泪一抹,然后把白天的卫生所的事说了,她是半点没添油加醋,只是如实的说了当时的情况。


    汪大姐听得脸色发青:“这个叫丁婉的,不会是丁总工家的那个小闺女吧。”


    “就是她!”


    哟。


    还真是那丫头啊,那丁母可是把丁婉夸得跟什么似的,上次丁家跟包家的事没成,丁母就托他们几个帮忙介绍人,汪大姐嘴上是应了,但是却没有行动。


    帮人牵媒,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小丁怎么这样啊,怎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人啊。”


    汪大姐挺生气的。


    厂长一回来,汪大姐就把这事跟厂长说了。


    厂长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人,他的意思是明白查一查,查清楚了,要是真像袁秀红说的这样,那肯定要处置丁婉的。


    哪有拿女同志的名声开玩笑的。


    丁家。


    丁婉惶恐不安,她只是想教训袁秀红一下,不为别的,就因为袁秀红跟杜思苦走得近,她只是想吓吓袁秀红。


    没想到事情超出了她的预计。


    小聂真没用。


    “妈,我这边有点事,恐怕不太好办。”丁婉还是找了自己的母亲,没法子,阮子柏在场,唉,早知道就不叫他了。


    这人油盐不进,又是副厂长的儿子,不好解决。


    第二天早上。


    厂长出门,就看到阮子柏了,“彭伯伯。”


    “小阮,你怎么在这?”


    阮子柏过来,正是为了袁秀红的事。


    铁路宿舍。


    于月莺早上起来,睡在她身边的于月娥依旧全身滚烫,她又把毛巾湿了凉水,放到于月娥的头上,之后给妹妹喂了点水,就出门了。


    她去食堂上班。


    “小于,你妹妹昨天怎么没来吃饭啊?”


    “她有点不舒服。”


    “那你赶紧把人送到卫生所去啊。”


    于月莺脸色微变,去卫生所,又要花钱?


    第133章 133


    ……


    机修厂, 厂长办公室。


    厂长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是一小事,查清楚就是了, 结果反而闹到了他这里。


    丁母护着女儿:“厂长,您可得为我们婉婉作主啊, 她昨天不过就是去厂卫生所看病,就被那里一个姓袁的医生空口白牙的污蔑, 我家婉婉鼓动大家去捉奸, 这压根就是没有的事嘛!”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家婉婉的性子我是清楚的……”


    厂长打断丁母的话,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他喊人进来:“小卫,去叫丁总工跟保卫科的吴队长过来。”


    丁母:“厂长, 我还没说完呢。”


    厂长:“这事你的私事,我这里是工作的地方, 至于你说的事, 等会保卫科的人会过来查清楚的。”


    丁母脸色微变,“厂长, 汪大姐跟我熟,我们两家……”


    厂长:“那你去找她, 跟我说不着。”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谁把人放进来的!等会直接调走, 他这是办公室,不是拉家常的地方。


    过了一会,丁总工过来了, 他在厂长办公室看到丁母跟丁婉的时候, 心直往下沉。这母女俩, 又惹出事了?


    丁母看到丈夫,心里也是一虚,可很快,就镇定下来,在外人面前,老丁总会护着自家人的:“老丁,你来得正好,咱们家婉婉被人污蔑,受了大委屈。”


    厂长:“老丁,我这边忙得很,你把人带走吧,”他语重心常,“老丁,家事也得好好管管啊。”


    还闹到他这来了。


    像话吗。


    “厂长,下次不会了。”丁总工把丁母跟丁婉带走了。


    保卫科的吴队长跟他们错身而过,往厂长办公室去。


    吴队长敲门进了办公室。


    “小吴,把门带上。”


    门关好了。


    厂长直接说:“我今天找你过来,有两件事,一是咱们这个办公楼,要加强防卫,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刚才,丁总工的媳妇跟女儿就到我这办公室来了,你说说,今天是她们,下次会不会是别的人?要是动了我这办公室里的东西,这怎么办?”


    吴队长正要开口。


    厂长又说:“年底了,大门进出、仓库、还有办公楼这边,加强防护,你们辛苦些,要是人手不够,把车间闲置的人员找过来帮帮忙。”他道,“年后再招人。”


    吴队长:“好的,厂长。”


    第二件事。


    厂长道:“还有就是昨天厂卫生所的事。”他话才落,就发现吴队长脸色不对,“这事你知道?”


    吴队长说:“是,机修厂附近那个供销社的员工到咱们厂里头看病,他自称是职工家属,后来被三车间的阮同志送过来了。”


    送到保卫科调查。


    阮子柏带来了袁秀红的话,这位聂同志是真有心脏病,不能严审,不然会出事。


    还有件事。


    吴队长说:“厂长,有女职工的家属找来,不少闹着人把人带回家的,还有些想要女职工工资的。”


    厂长:“厂里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谁干活谁拿钱,遇到不讲道理的,送到派出所去。”


    吴队长:“有些老的,还没碰就往地上倒,还嚷着受伤了。”多数是一劝就走的,还有少数难缠得很。


    厂长望着吴队长:“这事你往年是怎么处理的,今年还是那样,不必跟我说。”


    “好的,厂长。”得了厂长的准话,吴队长就放心了。


    他又低声道,“厂长,有的几个伤病退伍的老战友……”


    “那就收进来。”厂长改主意了,“最近事多,保卫科需要一些人手。”


    吴队长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厂长又道:“厂卫生所的事好好查查,要是跟丁家的有关系,不要有顾忌,把证据给我。”


    “是。”吴队长答应了。


    厂长这意思是放他放手去查。


    临走时,厂长又道:“女工宿舍跟澡堂那边,你们晚上值班的时候多去转转,还有厂里的围墙,玻璃渣磨平的地方就再加些玻璃渣。”


    防止有人翻墙。


    吴队长领完任务,离开了。


    女工宿舍。


    袁秀红今天没去厂卫生所,她休了一天假,这会正在宿舍休息。昨天她想了一晚上,实在是没明白,她跟丁婉无怨无仇,丁婉怎么就盯上她了,还‘捉奸’。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早上九点多,保卫科的人过来了,找袁秀红了解情况。


    来的是吴队长 。


    袁秀红在宿舍室把厂卫生所的情况清楚的说了,“吴队长,”袁秀红一脸担忧,“我怕昨天的事之后,厂里又起流言。”


    她真是怕了。


    吴队长说:“放心吧,这事我们会解决的。”


    吴队长倒是可靠。


    袁秀红稍微放心了一些,“吴队长,您查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找丁婉同志了解情况,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吴队长没说话。


    袁秀红叹了口气,这种事怕是问不出来的。


    吴队长最后才迟疑的说了一句:“这事你就只听听,当不得真。丁婉她妈一直张罗着给女儿找对象,如今瞧上了一个人。”


    袁秀红脑中灵光一闪而过:“阮子柏?”


    吴队长:“有那么个人,也有这么件事,至于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那只有丁婉她妈知道了。”他们这边没有查证过,给不了确切的答应。


    了解完情况,吴队长就让袁秀红回去休息了。


    本来,吴队长也该走的,可是他没走,而是等张阿姨从开水房那边过来。


    “张宿管。”


    “吴队长,您这是找我有事?”


    吴队长点头,是有件事,得提醒你:“这年关近了,虽然厂里放假,但是女工宿舍这边年底还是有人住的。等到吃年夜饭那天,你还是回去吃,可不能让你儿子来这边,知道吗?”


    张阿姨白着脸:“我有数的。”


    吴队长:“你有数就好,你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可别犯糊涂。”


    张阿姨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了机修厂门口两三回了,拿着铺盖闹着要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吴队长走了。


    张阿姨坐在椅子上,双肩无力的瘫着,眼神发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铁路食堂。


    早上十点多休息的时候,于月莺端了碗温热的白米粥去了后面宿舍,于月娥的烧好像退了些,眼睛也睁开了。


    “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于月娥嗓子干哑。


    要死了?


    于月莺听到这话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喂到于月娥嘴边的粥忽然拿开了。要是妹妹快死了,她妈肯定会回来见妹妹最后一面的。


    姨妈,知道她们爸没了,要是妹妹也快没了,姨妈肯定会告诉妈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像能把母亲‘请’过来。


    到时候。


    于月莺看了一眼病怏怏的于月娥。


    到时候,妹妹就不用她来养了!


    “姐,我渴……”


    “我饿……”


    于月莺把白米粥放下,“月娥,你想不想让妈回来?”


    想!


    于月娥想!


    妈是大人,回来就跟她一起回老家,把他们家的老房子给要回来!


    于月娥眼中迸出惊人的光芒。


    程家。


    才搬过来两天,杜得敏就后悔了。她非常后悔,她还跟大程吵了架:“你不是这是你的房子吗?怎么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我就是不想跟我大哥大嫂住,才想着搬出来的!你这骗子!”


    大程:“我爸他们另开伙,不用一块吃,这你是知道的。”


    屋里有两个锅灶。


    说到这,杜得敏更生气,“我怎么会知道!你那个妈……”


    “是继母,她不是我妈。”大程纠正。


    “昨天一大早她就过来砸门,你没听到吗?你为什么不拦她?”杜得敏当然不干!她在家都没做饭,怎么可能来这里就给外人做饭!


    “毕竟算是长辈。”大程无奈道,“我们单位马上就要分房了,说是二室的,屋里还有水龙头,不用去外头接水……”


    “就两间屋子?那咱们怎么住?”杜得敏皱着秀眉。


    大程有两个孩子,她这边有文秀,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是一家五口。就两个屋子,难道让文秀跟人挤着住?


    大程道:“咱们单独再隔出一间来。”


    他哄着杜得敏。


    杜得敏有些动摇。


    要是能搬出去自己过,那就太好了。至于大程的两个孩子,大的也就十来岁,大程说了,不用她操心。


    应该会比住娘家好吧。


    外头。


    后妈正跟老程(大程的父亲)告状呢,“瞧瞧你儿子娶的这个媳妇,一把年纪不说,啥都不会干,日上三竿都不起。一来就带着孩子占着一屋子,她是不是图你老程家的大屋子呢。”


    老程耷拉着眉:“不能,我家小的说了,这新媳妇家里条件不差,她哥是铁路局的,二哥是部队的,几个侄子侄女都是有单位的……”


    不能图他这老房子。


    后妈哼了一声:“老程,我可是比你小了十几岁,你这两儿子可从来都没叫过我一声妈。咱们做了十年夫妻,你跟你在一起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安稳日子吗。你可别临了两脚一蹬,把东西都留给儿子,半点都不给我,那我死了去下头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老程:“那不能够。”


    拖拉机厂。


    杜思苦这边的进展很顺利,有了杨铭同志的加入,履带板再一次做了升级,杜思苦也从杨同志这边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


    这履带板的理论设计完成了,但是制作上却有了新问题。


    钢材的问题因为钢铁厂同志的到来,有了解决的希望。但是压力机的问题,却是又陷入了困境。


    “要不用双机联动,将两台轧机并联协同加压。”


    “可以试试。”


    “那温度的控制问题呢?”


    “上次我们讨论过,在轧机出口安装喷水冷地系统。”


    杜思苦把这些出现的问题跟解决办法一一记下。她每天早出晚归,不是跟着杨铭同志一起在这边讨论履带板的新技术难点,就是提出新问题。


    反正,拖拉机何平主任这边,看到杜思苦两人就头疼。


    这两人是来制造问题的,还是来解决问题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


    五天一晃而过,2.0版本的履带板既将进入制作周期了,杜思苦也要随褚老回机修厂了。


    “小杜同志,你要不再住一阵。”这次,何平同志的挽留可就没上次那么热心了,倒不是嫌杜思苦技术不行,他就是觉得吧,这小杜跟617厂的杨铭同志呆一起久了,人都变得……怎么说呢,快成研究狂了。


    “何主任,下次咱们拖拉机厂要是有需要,我还是会再来的。”杜思苦道。


    临走前,她跟杨铭同志交换了联系方式,各位留下了自己单位的地址跟邮政编号,“以后常写信啊。”


    “杜同志,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握了握手。


    杜思苦他们是倒数第二批离开拖拉机厂的同志,还有最后一批没走,那就是宋良他们。


    这次还是客动站的大巴车送他们回机修厂,回去的路依旧不好走,这两天虽然没下雪了,但是温度一直很低,之前下的雪变得硬邦邦的,地上滑得很。


    杜思苦他们是下午出发的,到机修厂的时候天不早了。


    “你们出示一下证明。”


    还要证明?


    禇老伸出脑袋,“是我们,机修厂的。”


    “请出示证明。”


    杜思苦听到声音,伸出头一看,咦,这人是个新面孔?


    保卫科又招人了?


    难道是厂里又出什么事了,还是说因为年底了,人手不够?


    这边僵持着,吴队长从里头出来了,“小飞,这是咱们车间的人,那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禇师傅。”


    他又介绍着脑袋伸出车窗的杜思苦,“这位是车间的杜思苦杜同志,她是禇老的师傅。车上这几位都是去拖拉机厂的技术人员。”


    有了吴队长,大巴车顺利的进了机修厂。


    大巴车还要赶着回去,人一放下,车就走了,当然,之前杜思苦给大巴车用的防滑链,客运站已经花钱买回去了。


    不光买了,还在机修厂这边定了二十套呢。


    “小杜,明天好好休息一天。”禇老叮嘱。


    “好的,师傅。”


    杜思苦在拖拉机厂这五天脑子一直处在高强度的工作中,确实累了。那边的脑力活比机修厂这边累多了。


    饿了。


    杜思苦决定先回宿舍,把东西放下,再去食堂吃饭。


    到了宿舍。


    杜思苦又发现了不对劲,以前的宿管张阿姨不在,现在在宿舍室的是个新面孔。


    “你是哪个宿舍的?”


    “206。”杜思苦拿出了自己机修厂的工作牌,“您是?”


    “我姓钱,是过来顶几天工的。”这位新宿管钱阿姨白白胖胖的,瞧着很和气。她带着杜思苦上了楼,问206宿舍里住的,“小袁,这个你们宿舍的吗?”


    “是的。”袁秀红一下子就过来了,“思苦,你可回来了。”


    宿舍钱阿姨很快下楼了。


    杜思苦:“张阿姨呢?好端端的怎么换人了?”


    第134章 134


    ……


    “这位新宿管钱阿姨说她来顶半个月的工。”袁秀红低声道, “可能是张阿姨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位钱阿姨也才来女工宿舍两天,瞧着倒是个和气人。


    杜思苦把东西放下,之后跟袁秀红一块去食堂吃饭。


    下了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听到那位宿管钱笑呵呵的过来了:“晚上可不要在外头乱晃, 这边八点半熄灯关门,迟了可就不开门了。”


    杜思苦回头问:“那车间加班的人要是九点多下夜班, 也不让进?”


    钱阿姨愣了一下, 然后问杜思苦:“你晚上要去加班?”


    “我不加班,宿舍有别的女同志加班。”杜思苦道。


    钱阿姨瞅了杜思苦两眼:“你就管好你自己, 谁加班就过来跟我说。”得提前报备。


    要是这样,那还不错。


    杜思苦跟袁秀红离开宿舍,去了食堂。


    杜思苦在食堂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丁总工家里在闹离婚。


    “谁?”


    “丁总工,跟他媳妇。”


    丁总工听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这一把年纪了, 还闹离婚?


    袁秀红听到后也是愣了半天。


    晚上七点,火车站。


    列车进站。


    黄彩荷围巾包着头, 手里提着行李,从火车下来了。


    二天前她收到她姐发过去的电报, 说是于月娥重病,怕是不行了, 让她过来瞧瞧。她收到电报就去了火车站,可惜没有买到票。火车站的同志说,轨道有积雪要清理, 清理完了, 才能发车。


    所以又推迟了一天。


    也不知道月娥怎么样了。


    黄彩荷提着行李, 心事重重的往杜家走去。她的脑子里想了很多,想着是不是于强把孩子带过来看病了,又担心见到于强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家。


    晚饭刚过,杜家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声音:“黄姐,黄姐。”


    杜母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噔,这是贺母的声音。这人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又来借米的吧。


    下个月八号就过年了,可没几天了,反正,不管是借米还是借钱,杜母都不愿意。


    “黄姐。”


    外头还在喊。


    杜母磨磨蹭蹭的去了院子,“小蒋,这是有事啊?”


    贺母:“黄姐外头冷,我们去屋里说。”说完又往屋里张望,“你家在吃饭啊?”


    杜母:“刚吃完,正收拾碗筷呢。”


    来迟了。


    贺母舔着脸问:“还有剩的吗?”


    杜母:“人少,饭做得少,没剩的。”原来是来蹭饭的。


    她把院门打开了。


    贺母进来了,不用杜母请自然就往屋里走,“你家还烧了炉子啊,真暖和。”


    杜母眉头紧皱:“小蒋,我家也没有余粮,你要是借米还不如去隔壁看看。”隔壁沈洋是粮食局的,粮食局有什么节假日都会发粮发米。


    她说完,才看到贺母脸上的几道抓痕。


    这是跟谁打架了?


    贺母看杜母盯着她的脸瞧,讪讪道:“被野猫抓的。”这是被老二的女朋友给薅的,前两天伤口更吓人。


    杜母问贺母:“你过来不是借米,那是什么事,我这边还有活呢。”


    这小蒋,来了又不说正事,耽误她干活。


    贺母往杜奶奶那屋瞧,半天,才低声问:“黄姐,你家老太太身子不爽利,缺不缺人照顾啊?”


    杜母:“不缺,我在家呢。”


    贺母:“您家这条件,还用您照顾啊?我可听说你家几个孩子全去上班了,这少说一个月也有四十块吧。”


    杜母听得心里犯堵。


    别说四十,一毛钱都没有!


    老三倒是说过以后发工资会留一半给家里,但是,老三上回回来钱全花光了。老四那个不孝女,别说给钱,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都难。


    贺母叨叨咕咕的说了半天,说杜母几个孩子多成器,多有本事,说她家条件多艰难,多难熬。后来杜母才听明白,贺母这是想在她这边找个活干,比如照顾老人什么的,想要点工钱。


    杜母明说了:“小蒋,我不缺人,老太太身体好着呢。”


    不要人。


    贺母磨得嘴皮子都干了,杜母是半点不松口,笑话,就他们家现在这条件,哪请得起人。


    再说了。


    请人来家里干活,这不是资本家干的吗,要是被革委会的那群人知道了,那少说都得挨一顿批。


    杜母‘强硬’的把贺母送走了。


    贺母知道杜家没指望了,脚一拐,去了隔壁沈家,“刘妹子,刘妹子。”


    又过了一会。


    杜母洗完碗,又听到外头有动静,她以为是贺母又回来了,把大门都关上了,压根就不打算理。


    “妈,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姐。”老五过来找杜母。


    “肯定是小蒋。”杜母回了屋,正在勾袜子。


    刚才还喊她黄姐呢。


    “不是,没喊黄姐,”老五往门口那边看,“是不是小姨过来了?”老五放假在家,前几天于月莺过来哭着说于月娥病得厉害,快不行了,老五在家呢。


    后来她妈往姥姥家那边发了电报,她也知道。


    算算日子,小姨要真在姥姥家,也该来了。


    杜母:“不会的,你听岔了。”


    老五见说不通,出去了,趴在门边又听了一会,之后确定外头那人喊的是‘姐’,这次她没告诉杜母,直接打开门去了外头。


    “小姨?”


    “老五!”黄彩荷喊嗓子都哑了,她声音也不小啊,这喊半天她姐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真怀疑之前家里收到的那封电报是不是假的。


    好在老五出来了。


    总算能进屋了,这北风吹得人头疼。


    老五把黄彩荷领进了屋里。


    “妈,小姨来了。”


    老五怕杜母不信,直接把人领到杜母那屋了,“你瞧,我就说我没听错吧。”


    杜母看到黄彩荷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会过来了?”大晚上的火车啊?


    黄彩荷:“火车那边停停走走的,耽误了。”


    她来不及叙旧,急问:“你电报里说月娥不行了,她现在咋样了?”虽然小女儿性子不太讨人喜欢,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真不行了,她这心里也不好受。


    杜母叹了口气,“那天病了我就给送到卫生所去了,在打吊瓶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见好。”


    打了针好些了,过一天又病情又重了,反反复复的。


    医生说了,于月娥年纪小,这病反反复复,伤底子,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冶好了,也得减寿。


    “她在哪呢?”黄彩荷往杜家屋里张望。


    “她在铁路食堂宿舍,跟于月莺一块住着。”杜母说。


    宿舍?


    黄彩荷愣住了,于月莺,怎么是连名带姓的,不该叫月莺吗?毕竟是她女儿啊。


    她脑子有些糊涂,“姐,孩子们住宿舍,那……于强住哪?”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杜母才想起来,于强死了,这事黄彩荷还不知道呢。


    这怎么说呢?


    黄彩荷见杜母为难,又问:“是在招待所吗?”没让住杜家了?算起来,她从于家出来了,也明说了以后不回去,她姐这么对于强,也是应该的。


    就是,她这心里有些难受。


    杜母正要说。


    杜父进了屋,说道:“于强这事毕竟是于家的事,彩月,你带她去于月莺那边吧,让于家人跟她说。”


    杜母看着杜父。


    杜父:“我妈这身子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别等会又闹出什么大动静。”之前黄彩荷跟于强感情有多好他是看过的。


    不是他心狠,只是跟外人比起来,他老娘重要得多。


    杜母脸色一沉。


    合着她黄家亲戚就能随便打发了?


    老五脑袋从门口伸进来:“妈,奶奶要是受了刺激又病了,还得你照顾,您说呢?”何必呢。


    杜母脸色渐缓,之后事想通了,“彩荷,我带你去食堂宿舍。”


    杜父把手电筒给了杜母,“外头天黑。”


    机修厂,女工宿舍。


    杜思苦正在听袁秀红听那天卫生所发生的事。


    袁秀红已经说了好几遍了,这一次说得特别顺,没一会就说完了,“听吴队长那意思,说是丁家想让阮子柏当女婿,所以丁婉才会泼我污水。”


    这事说得通。


    杜思苦:“丁婉前一阵不是追着宋同志跑吗,没见她对阮同志有想法啊。”又说,“丁婉跟阮思雨关系好,真要有想法,不是应该找阮思雨帮忙牵线吗。”


    袁秀红:“我又没招她。”


    不过,这事已经解决了,“吴队长那边查出来了,是丁婉牵头闹出来的事,因为性质恶劣,停职了。”


    正说着。


    屋里的灯突然熄了,杜思苦站起来:“到熄灯时间了吗?”是她们聊得太久了?不应该啊,他们七点就回来了,才聊了一会呢。


    袁秀红熟练的把蜡烛点了起来。


    两人赶紧洗漱,之后杜思苦下了趟楼,要去开水房里打热水,却发现开水房的门是锁着的。这没开?


    她去找宿管,“钱阿姨,这开水房没水了吗?”


    宿管休息室那边传来声音,“你怎么不早点来,非要熄灯才来打水。”


    杜思苦:“往日熄灯没这么早。”


    她发现这位新宿途,瞧着和气,但是脾气并不怎么好。


    钱阿姨从宿舍休息室出来,“现在天冷,要节约用电,你们早点洗早点休息,也是为厂里做贡献。”又说,“开水房里的炉子熄了,没水了,明天再来打水吧。”


    熄炉子了?


    那明天不得生炉子吗?热水供应得上吗?


    杜思苦瞧着这钱阿姨做事不如张阿姨,开水房的炉子,晚上换次煤,把盖口封上,能烧到第二天。


    “这没热水怎么洗?”杜思苦道,“开水房的煤没那么快熄灭,我去看看,兴许能烧点水。”


    她伸手要钱阿姨要钥匙。


    钱阿姨不动。


    这时,宿舍门口传来声音:“宿管阿姨,麻烦开一下门。”


    是余凤敏的声音。


    钱阿姨:“这都几点了,我说过了,迟到不许进。”得立规距,不然这宿舍的人不服管!


    杜思苦直接走向门口,把门打开。


    余凤敏脸上的怒意在看到杜思苦后,转变为惊喜:“你回来了!”说完,跟身后的朱安挥手,“我到了,你回宿舍吧。”


    他们两个刚才在家属区的筒子楼那边忙活,绿漆刷好了。


    这电钱也安得差不多了,就差雷木匠把柜子送过来装上了。


    “谁让开门的!”


    “谁让你进来的!”


    钱阿姨白胖的脸都涨红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住在宿舍,就是守规距,这里不是你们家,这是厂里的宿舍!”


    杜思苦直接道:“宿舍八点半熄灯关门,现在到八点半了吗!”


    绝对没有到!


    钱阿姨:“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瞧了瞧杜思苦跟余凤敏的手腕,两人手上空荡荡的,没戴表。


    这两丫头,又没手表,哪里知道时间。


    杜思苦:“楼上有人有手表,那我们去瞧瞧,钱阿姨,要是这关灯时间没到怎么办?厂里规定,八点半熄灯,在门外头的灯十点才熄,你是不是连这个都没搞清楚?”


    钱阿姨有些慌神:“我清楚得很,我就是想为厂里省电,这有错吗!”


    杜思苦盯着钱阿姨:“省电没错,但是外头这灯熄得太早,要是有女同志上夜班回来出了事怎么办,你负责吗?”


    钱阿姨发现了,这206宿舍的杜同志是个刺头,很不好打交道。


    她紧紧的闭上嘴。


    余凤敏拉了拉杜思苦:“走吧。”


    反正这位也只是临时宿管。


    铁路食堂宿舍。


    “妈!”


    于月莺一头扎进了黄彩荷的怀里,“妈,你怎么才来啊!”她眼泪唰唰的往下流。


    旁边的床铺上,于月娥奄奄一息。


    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昨天她打了针,本来好了些,可是今天又被姐姐灌了凉水进肚,还没怎么吃东西。


    这病,好像又加重了些。


    黄彩荷抱着大女儿哭了一会,终于发现了病重的小女儿,“月娥!”她扑了过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孩子,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黄彩荷心疼得直掉泪。


    这于强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于月娥看到母亲,眼泪终于淌了下来,她声音干哑,“妈,你怎么才回来……”她嚎淘大哭,“爸死了之后,大伯把咱们家占去了!”


    爸死了……


    这几个字像是炸雷一样落在了黄彩荷的脑子里。


    谁死了?


    于强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他这病不是不重吗?怎么就死了呢?


    黄彩荷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能,不会的。”她走的时候于强还好好的,跟于母有说有笑的。还说等她回了娘家,把关系处好,于强就能跟孩子去她娘家走动了……


    这才多久,人就没了?


    黄彩荷接受不了。


    “你爸,死了?”黄彩荷喃喃,再三询问。


    “妈,爸是病死的……你为什么不在家啊,你要是家,爸就不会死了……”于月娥哭着挣扎着坐了起来,拳头锤着黄彩荷。


    她手上没劲,锤得不算重。


    黄彩荷只觉得心脏这块像是被人揪住一样,疼得厉害。


    她用手重重的锤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彩荷,你别用这么大劲,你这身子……”杜母想把妹妹的手拉开,却被黄彩荷甩开了,踉跄了两步,差点摔了。


    于月娥看到杜母,想起了新仇旧恨,“妈,就是她,就是他们家把爸给赶走的,她不让我们住……”


    又说,“大伯把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想让她给您带个口信,她也不肯……”


    “要不是他们家把我们赶走,爸也不会受那么多气……”


    于月娥这会倒不见病气了,小嘴吧吧能说。


    黄彩荷慢慢的看向杜母。


    杜母解释道:“家里人多,住不下,让他们去了招待所。后来于强病了,这医院的医院费也是我出的,没有不管。”


    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


    问心无愧。


    黄彩荷却是不听,只撕声喊道:“姐,于强毕竟是我丈夫,是你的妹夫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杜母:“他在是于家那边大队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彩荷,孩子的话你听听就罢了,你自己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黄彩荷听不进任何话。


    发疯了一样冲过来,揪着杜母,“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为什么不管他,他本来就是病人,你们还给她气受……”


    杜母身后就是墙,黄彩荷这一拉一扯,杜母的背跟墙碰了好几下,“你住手!”


    这话没用。


    黄彩荷这疯劲压根就听不进去。


    还是食堂前面工作的人听到这边又哭又喊的,发现不对,带人过来看,才把杜母救了下来。


    杜母不仅后背撞了好几下,有些青,连脖子都被黄彩荷掐得有些红了。


    “黄姐,没事吧。”食堂的人问。


    杜母摸着发疼的脖子,“没事。”这音色都变了。


    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正要回家,黄彩荷却不肯放她走,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食堂几人赶紧把人拦住,好在有两个男的,要不然还真拦不住。


    “黄姐,这谁啊,跟你有仇啊?”


    这白头发的妇人看杜母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杜母瞧着黄彩荷:“今天我只当你是受了刺激,就罢了,要是明天你还这样,分不清好赖,以后别来我家。”


    “小亮,今天谢谢你们了。”杜母跟食堂的工作人员道了谢。


    之后就走了。


    她走后。


    食堂的人跟于月莺道,“这宿舍外人不能长住,你知道规则的。”今天晚上太晚,就罢了。


    次日。


    机修厂。


    “你是说,你们女工宿舍有个杜同志,不服管?”


    第135章 135


    ……


    “具体说说。”


    “她熄了灯之后, 还到开水房打水,还帮不按时回宿舍的人员开门,你说这像话吗?”钱阿姨昨天因为杜思苦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怎么说现在也是管宿舍的, 她说一句,那个小杜就顶一句, 太不尊重人了。


    宿舍管理员归后勤处管。


    后勤处的处长姓周,长相普通, 扔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事,也因不怎么管事, 跟各个部门都处得特别好。


    “你是说,你把住在宿舍的女同志关到外头,不让进门?”周处人皱起眉。


    钱阿姨听出周处长语气不对, 赶紧解释:“也没有,就是晾她们一会, 肯定要开的。”


    周处长又道:“开水房怎么不让打水?不是才给你们宿舍拔了两百斤煤吗?这大冬天的, 没热水怎么行?”


    这不为难人吗。


    “都熄灯了,她还下来打热水, 怎么不早点来?”钱阿姨嘟嚷着。


    周处长:“一车间现在两班倒,还有上夜班的同志, 这要是回来晚了,连个热水都用不上?”


    钱阿姨不吭声了。


    周处长直接说:“以前张宿管怎么办, 你就怎么办,按她的来。”


    钱阿姨小声说:“你之前不是说按规距来吗?”


    周处长瞧着钱阿姨:“规距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真把女同志关在宿舍一个晚上, 那冻坏了怎么办?”


    钱阿钱闷闷不乐的走了。


    这当宿舍的管事也太受气了。


    女工宿舍。


    杜思苦今天休假, 禇老昨天说的, 让他今天好好休息。这次从拖拉机厂回来之后,她的工作将直接由禇老安排。


    余凤敏跟袁秀红起来的时候,杜思苦就醒了,但是没起来。


    到了九点。


    她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味,像是什么东西着火了。浓烟从门缝跟窗户飘进来,杜思苦赶紧起来了。


    打开门一看,浓烟是从一楼上来的。


    其他宿舍上了夜班在休息的人也被惊动了,全部都带上了自己的贵重东西往楼下跑。


    杜思苦回宿吉拿了钱跟粮票,还包袁秀红跟余凤敏的装东西的包带上,之后用毛巾沾水捂住嘴,这才往下跑。


    “怎么回事?”


    “是一楼的开水房。”


    有人试着想进开水房,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进不去。


    女同志们赶紧全部退到了宿舍外头,有人拿着东西把开水房的窗户砸开了,想翻帘进去,有人去喊人过来帮忙了。


    杜思苦知道是开水房里头出事后,在外头找了块大石头,一只手用毛巾捂着鼻嘴,一只手拿石头砸开水房的锁。


    这种锁,很容易就砸开了。


    锁一掉,杜思苦就一脚把门踹开。


    更浓的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是烧水的炉子。


    水烧干了!


    “你们快去拿桶接水,是炉子着火了……”杜思苦喊道,“烟多,火大不。”


    很快,宿舍的女同志就冲进来了,一楼是有水龙头的,有拿桶的,有接水的,窗户那边听到了哐当一声,窗户从外头被砸开了。


    浓烟直往外涌。


    接了水的女同志把水往炉子那边泼。


    一桶又一桶。


    很快,炉子的火就灭了,浓烟也少了许多,只不过,一楼的开水房是不能看了,地上湿漉漉的。


    炉子旁边放置的几个蜂窝煤也被水浇透了。


    没一会,叫来帮忙的人到了,女工宿舍的同志自个就把火灭了,合着是白跑了一趟了。


    很快,保卫科的人过来了。


    “没人受伤吧?”


    “没有。”


    “东西烧了多少?”


    “就是开水房的炉子跟水壶。”


    这开水房是怎么烧起来的?保卫科的人找宿舍的人了解情的时候,宿管钱阿姨姗姗来迟。


    “这是怎么了!”钱阿姨惊道,“谁把开水房的玻璃砸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你们是保卫科的吧,你们可得好好查一查,这是谁干的!”钱阿姨声音响亮,眼睛却盯上了杜思苦。


    杜思苦在烟里熏过,这会脸上还有不明显的黑印子,正擦着呢。


    “钱宿管,刚才你去哪了?”保卫科的同志问钱阿姨,“这会你应在当职吧,怎么不在宿舍?”


    钱阿姨答道:“我去后勤处了。”


    保卫科同志:“你知不知道刚才开水房着火了?”


    钱阿姨愣住了,很快,她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难道是刚才她出门的时候忘了把炉子的盖子封上?


    铁路家属大院。


    一早。


    杜母就让杜父去单位请了假。


    杜父瞧杜母脸色不好,就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去了趟食堂,带了些吃的回来。这早饭是带对了,杜母一早上都无精打彩的,坐在屋子里头,动也不动。


    “来,吃点热乎的。”


    杜父把菜粥递了过去,又问,“是不是身子哪不舒服?”


    昨天杜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会他就瞧出不对了,可是没细问。


    杜母接过菜粥,应付了几口。


    她把剩下的递给了杜父,“我饱了。”没胃口。


    杜母是抬着头说话的,杜父这才看到杜母脖子上的伤,“你脖子怎么了?”


    杜母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有些疼。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就一阵心寒。要不是食堂的员工赶来,她都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


    杜父见杜母不肯说,叹了口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瞧于家那两孩子的秉性,这根上就坏了。”


    这伤,估计就是彩月那妹子弄出来的。


    杜母望着杜父:“彩荷以前当姑娘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又大方……”


    杜父:“这都二十多年了,人会变的。”再说了,“她当初不是为了那个于强不要你爹妈了吗。”


    黄彩荷也只是亲姐妹,哪比得上亲爹娘啊。


    杜父道,“你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那姐妹情哪比得上他们一家四口。”


    杜母难受道:“我跟家里人都觉得她是受了蒙骗,她自个也是这么说。”还以为妹子想开了,回来好好过日子了。


    杜父不想聊于家的那一堆人。


    直接转移话题,“老二上回不是写了信吗,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杜母听到提儿子,一下子精神了,“说是年前,我估计得二十六二十七了,今天几号了?”儿子要回来,得把被套拆下洗了,也不知道哪天是晴天,得把被子晒了。


    “家里就一些腊肉,过年这几天只怕不够。”杜母絮叨起来。


    杜父看杜母恢复了,也就放心了。


    屋里两人正说着话呢,老五敲了门进来了,“妈,小姨跟于月莺在咱们家院子里,说是找你呢。”


    杜母心情又不好了。


    她看着杜父。


    杜父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院里。


    黄彩荷眼睛红肿得厉害,昨天她哭了大半宿,还是于月莺嫌她吵,说第二天要上班,黄彩荷这才止住泪。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于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他们之间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于强怎么能丢下她们母女三人呢?


    之前的种种误会、算计,在生死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这会在黄彩荷的心里,于强还是那个爱了她宠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是她丈夫。


    “妈,就算你带月娥回了黄家,我还要在这边工作的,不好跟姨妈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月莺小声提点,“你等会赔个不是就行了。”


    黄彩荷木着脸。


    于月莺:“就当是为了我,求您了。”她工作在这边,对象也在这边,她不想离开阳市,要是走了,只怕这婚事就黄了。


    她还想等一等。


    卫东过年总要回来的吧。


    还有一件事。


    于月莺对黄彩荷说:“妈,我跟卫东处了对象,他现在出差了,你是我妈,是长辈。卫家跟姨妈关系好,等会你让姨妈带你去卫家,认认亲。”


    最好能把这婚事订死了。


    黄彩荷没心力管这些。


    于月莺:“妈,爸生前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婚事,您知道的。”


    黄彩荷又想到了以前跟于强说的话,给于月莺找门好亲事,然后等女儿安稳了,他们就到女婿这边住着看病。


    想到往事,黄彩荷的眼眶又红了。


    “……好。”黄彩荷答应了。


    她们就等着杜母出来,然后说两句软话,再让杜母带她们去卫家。


    结果,只等到了杜父。


    杜父道:“这小的生了病,你不带她去医院,到我家这边做什么?”再一瞧,只来了黄彩荷跟于月莺,没管生病的小女儿啊?


    于月莺没看到杜母,心里一沉。


    黄彩荷冷冷的看了杜父一眼,转头就走。


    月娥说得对,杜家人这副嘴脸就是赶人的!要是他们把于强当亲戚,也不会让于强在外头冻着。


    “妈!”这是去哪?


    于月莺急得追了上去,这事还没办呢。


    杜父瞧着见了黄彩荷看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回屋就跟杜母说,“你妹子这情况不太对,像是把咱们恨上了。要不你先跟娘家那个通个气,告诉岳父岳母大舅子他们一声,免得你妹子把人带回去,弄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杜母猛的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她急冲冲的往外走。


    她得给家具厂打电话!


    机修厂。


    女工宿舍的失火很快就解决了,但这事还是传到了厂长的耳朵里。开水房的窗户玻璃得换新的,还有里面的炉子跟水壶,都要重新转置办。


    当时出事的时候,宿管不在。


    开水管是宿管负责的,这可不是小事,就这样,刚顶工没几天的新宿管又悄无声息的被调走了。


    当天晚上。


    之前的宿管张阿姨就回来了,她回来就把开水房打扫了一遍,知道炉子跟水壶没了,去仓库那边领了新炉子。


    回来就生起了火。


    “张阿姨,您回来了?”杜思苦还挺意外的,不是说张阿姨家里有事,请了十多天的假吗。


    张阿姨这一趟回来,话更少了,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是小杜啊。”


    她关心问道,“我听说这边失了火,你们住着的人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杜思苦道,“都闻到烟味跑出来了,没伤着人。”


    张阿姨点点头。


    “张阿姨,您家里的事解决了?”杜思苦问。


    张阿姨听到‘家里’两字,脸色又悲又苦,“还不就是那样。”她家儿子在外头借了债,要债的找上门,儿媳妇闹着要离婚。


    她回去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可没用,儿媳妇带着孩子走了。


    唉。


    至于儿子躲到哪去了,张阿姨是真不知道。


    要不是厂里保卫科的人去她家找她,她都还出不来呢。还是厂里好啊,这边清净,那边不三不四的人进不来。


    张阿姨回到女工宿舍后,一切又恢复了。


    次日。


    杜思苦正常上班,这次她没去一车间,而是去了三车间,禇老在那边,禇老回来的时候就说了,以后她跟着禇老做帮手。


    像是禇老改造机床,她就在旁边看,先学,再帮忙。


    一车间的防滑链也步入了正轨,这期间,北方那边好几个大单位通过传达室的电话,联系到了厂领导,达成了防滑链的订单。


    这一个冬天,订单甚至超过了四位数。


    这防滑链生产快,那边急着用,钱一汇过来,这边就让运输队的同志帮忙送过去。


    这样,机修厂赚到钱了,运输队也跟着赚了。


    因为防滑链的订单,机修厂这边跟钢铁厂的合作更加紧密,再加上明年自行车车间的钢材,厂长更是派人去了钢材厂那边。


    两厂走动频繁。


    关系越发深厚。


    小年那天。


    杜思苦收到了厂里发的福利,五十斤大米,一桶油,二十斤富强面粉,一箱罐头,两提麦乳精,还发了肉。


    “怎么这么多东西?”杜思苦非常吃惊。


    小赖道,“上面就是这么安排的。”仓库人员调动,之前仓库的主任出事之后,这边的管事的人选一下没下来,厂长那边找顾主任要人,顾主任就把小赖扔过来了,说是年前顶一阵。


    年前仓库这边有很多年贷,小赖人精明,在总务那边也是管粮票,顾主任知道小赖的能力。


    这年货少了工人不满意,如今这么多东西发下来,杜思苦也犯了愁,往哪放啊?


    杜思苦问小赖:“其他人也是这么多吗?”


    要是大家一样,这些东西往宿舍领就没事。


    “哪能一样啊,”小赖低声说,“你想什么呢,要是人人都这么发,厂里得亏死。”他又说,“一车间的防滑链,有你一半的功劳,这是厂里奖你的。”


    原来是因为防滑链啊。


    杜思苦明白了。


    小赖又说,“这防滑链订单可不少,款也是先汇过来,这次你们一车间的人,奖金不会少!”几十块是跑不了的。


    “还会发钱?”


    “那当然,干得好有奖金分红嘛。”小赖道,“年底咱们厂还要评优秀员工。”


    小赖这话说了之后没过两天。


    厂里优秀员工的名额就下来了,是各个部门内部提的人选,然后由厂领导表决通过。这次的优秀员工一共有十个人。


    杜思苦的名字就在其中。


    她是一车间的何主任报上去的人选,一车间这次报了三个人上去,只有杜思苦中选了。除了她之外,技术科的宋良同志名字也在其中。


    还有总务那边的小赖。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次女工宿舍失火时,积级救火的几位女同志。


    以及,保卫科的吴队长。


    杜思苦对于评上‘优秀员工’这事看得很开,不过,当她知道优秀员工会发五十块钱的奖励后,这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很重视。


    以后每年努力争取!


    今年是8号过年,年前厂里还发了一次工资,说是让大家过个好年。杜思苦去财务室领钱的时候,发现徐丽莲算多了。


    怎么给了她三十五块钱。


    “怎么又这么多?”杜思苦小声问。


    这次她可没出差。


    徐丽莲告诉她:“你这边以后工资每个月三十块钱,这五块钱是过年费。”以前杜思苦的工资是每个月二十五块钱。


    她看着杜思苦,“你们这一批,除了余凤敏,你是涨得最快的。”


    “以后都是三十块钱吗,那肉票跟粮票呢?”杜思苦问。


    “肉票不变,粮票应该也涨五斤吧。”徐丽莲道,“粮票你得去总务那边问。”她们财务科只管工资的。


    涨工资了。


    杜思苦喜滋滋的拿了钱要走,徐丽莲:“等会,你走什么,还没算完呢。”


    杜思苦:“优秀员工的奖金不是给了吗?”五十块钱呢。


    广播那天她就过来拿钱了。


    徐丽莲:“一车间的奖金。”她把上锁的抽屉拉开,数了十张大团结,数了足足三遍,这才递给杜思苦,“一百块钱,你的,独一份。”


    何主任也才八十块钱呢。


    “真给我的?”杜思苦反复询问,“真没弄过。”


    “没有!”徐丽莲拿出单子,“来,签个字。”


    杜思苦从财务室出来的时候,脑子晕乎乎的,年前这一拔,厂里发给她的钱全部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八十五块钱啊!


    她这小金库一下子就富裕了。


    “小杜,这钱领了厂里就放假了。”徐丽莲在后面提醒,“你可以回家去了。”


    杜思苦猛的回头,“咱们厂放多少天假。”


    “一般是十天。”徐丽莲道,“要是事少,晚来几天也是可以的。”


    十天啊。


    杜思苦才不想回家。


    她就在宿舍这边过!


    第136章 136


    ……


    机修厂工作区这边虽然冷清了, 但是家属院、家属楼那边却是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贴了新对联。


    还请了新门神。


    女工宿舍这会没剩几个人了, 晚上,张阿姨上来统计留在宿舍过年的人。


    “小杜, 你不回家过年?”张阿姨有点吃惊,杜思苦不是本市人吗?


    家这么近, 也不回去过年啊?


    “家里人多, 住不下。”杜思苦道,“我吃年夜饭那天回去。”


    初一早上可能也要留在杜家。


    张阿姨明白了, 她把杜思苦的名字记下来了。


    杜思苦过来看:“张阿姨,咱们宿舍有几个留在这边过年的?”


    张阿姨道:“除了人之外,还有三个, 有两个是外地的姑娘,”想到这两个姑娘, 张阿姨叹了口气, 但是也没多说,“还有一个是陈婉芳, 208宿舍的。”这个小陈杜思苦应该见过的。


    杜思苦记起来了。


    上回找她买毛线团的,陈婉芳。


    张阿姨道:“保卫科的过年会值班, 这边还是很安全的。”她把名额登记好后,就下了楼。等明天, 女工们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得把每间宿舍的门窗检查一下。


    食堂那边过年也放假,留下来的几个姑娘得吃饭, 张阿姨开水房有炉子, 到时候多炒几个菜, 大家一起吃。


    也热闹热闹。


    杜思苦回到宿舍,看到余凤敏还没走,“你不是领了工资吗?怎么还没回家?”领完工资就正式放假了。


    余凤敏是图书馆的,那边清闲得很,就算是过完年迟来几天也没事。


    余凤敏瞧着杜思苦,“你是怎么想的,真要在这边过年?”


    又道,“你瞧瞧,多冷清啊。”


    家里多暖和啊。


    杜思苦:“你不懂,我回了家,估计就要洗衣做饭了,那一堆的活呢,在这边还舒服一点。”杜家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回了家就该负责家务,不想干就得跟他们吵架。


    这大过年的,杜思苦不想一天到晚的吵吵。


    尤其是上次杜父跟杜奶奶都想让她辞职回家,要是这次回去旧事重提,又得吵。


    她一想到这些就累。


    余凤敏叹了口气,也不劝了。


    她掏出筒子楼的钥匙,递给杜思苦:“那边的家具都装上了,床也打好了,不过没被褥,你要是想去住,就把被褥带过去。”


    又说,“里头有个炉子,还有锅,我跟朱安用过几次,挺方便的,就是煤不多。”


    意思是杜思苦可以去那边做饭,不过煤的问题就要杜思苦自己解决了。


    杜思苦接过钥匙。


    她是不准备去住的,这可是余凤敏的新房。


    她问:“等明天你走的时候,把我那罐头跟麦乳精提回去吧,就当是我给你家拜年的。”


    杜思苦从仓库那边拿的年货,都放到余凤敏的新房子里了,不然没地方放。


    放宿舍这边太扎眼了。


    余凤敏:“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那屋子里还有两包火腿肠,留给你吃。”她想起来,“之前你不是买了朱安家的香肠吗,十斤,也在我屋里挂着呢。”


    余凤敏自己那份早拿回家了。


    “袁秀咋好像也买了二十斤。”杜思苦问,“她那份也在你新房里?”


    “她那份香肠昨天朱安就给送过去了。”


    袁秀红已经走了。


    回老家了。


    昨天袁秀红领完工资之后,就带着行李跟一堆东西去了火车站,她要去赶火车,朱安直接把香肠送到了火车站。


    对了,昨天是阮子柏送袁秀红去的火车站。


    朱安跟余凤敏说的,在火车站看到阮子柏了,一只手提着满满的行李,还把袁秀红送到了火车上,这才下来。


    当然了,朱安也帮忙从窗户递东西上去了。


    杜思苦问余凤敏:“他们真在一起了?”这几天她跟着禇老忙前忙后的,压根就没注意身边的这些事。


    余凤敏:“有那意思,估计还没成。”


    她偷偷告诉杜思苦,“我觉得这次袁秀红回去得问老人的意思。”说到袁秀红,只见余凤敏指着杜思苦的柜子,“袁秀红走之前,放了一些东西在你柜子里,药味很重。”


    余凤敏也有,是去疤的药。


    她手上的那道疤现在浅得快看不见了。


    有药味的东西?


    膏药吗。


    杜思苦觉得袁秀红真的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次日,余凤敏一早起来就回家去了。


    杜思苦拿着余凤敏给的钥匙,去了机修厂家属楼那边,今天腊月二十八了,明年就除夕了,三哥之前提过,二哥回会来。


    她这香肠总要带一些回去。


    杜思苦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剪刀。


    开了门。


    屋里一股子木香味,雷木匠打的家具都装上了,都是纯实木的,都刷了清漆,一水的木家具,瞧着挺不错的。


    这中间的家具隔断也尺寸也是刚刚好,下面是栋子,中间留了一片空的,利于采光。门边还有鞋柜。


    香肠挂在了窗户那边,下面垫了塑料膜,怕香肠滴油。


    除了香肠之外,杜思苦还看到了两刀腊肉,这是余凤敏的。


    杜思苦把香肠剪下来,一共拿了六斤,她是准备二斤提到女工宿舍那边,跟张阿姨还有留在这边过年的女工一起吃。


    剩下的四斤带回杜家。


    杜思苦提好香肠,锁好门。


    刚下楼,就在楼底下碰到宋良了,宋良神色不佳,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瞧着像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你这是?”


    “我刚从拖拉机厂那边回来,”宋良疲累得很,“初三还要过去。”算上今天,也就四天假。


    杜思苦瞧宋良这样,也不像是准备年货的,唉。


    她看着手里的六斤香肠,剪开一截,递了过去,“拿着吧,就当是给你送的年礼了。”


    “食堂不开门吗?”宋良愣愣的问。


    “食堂也放假。”杜思苦道,“你年货领了吗,要是没领,赶紧去仓库,要不然过年只能自个去外头找馆子了。”


    外头的馆子还不一定开门呢。


    过年都要休息的。


    杜思苦把香肠的提绳塞到宋良的手里,“我走了。”


    宋良看了一会香肠,之后提着上了楼,但是很快,他就下来了,匆匆去了仓库。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老三昨天半夜回来的,他们拖拉机厂保卫科这边是轮休的,他是腊月二十八开始休,然后初二回去上班。


    他跟保卫科的科长说了,初一家里要清香,得回来。


    “这拖拉机厂怎么才这几天假?”杜母从昨天晚上念到现在,“最少得七天吧,隔壁沈洋,放十多天呢。”


    小年的时候,她看到沈洋提了不少东西回来,两桶油,两大袋子米,还有一些调味料,酱油醋什么的。


    她们家孩子的单位福利怎么就没这么好。


    红光县,小河支队。


    林场。


    苏母不行了,她从前天开始,就吃不进东西了,找赤脚医生看了,说是没救了,话里话外那意思,就这几天了。


    杜二本来都到火车站了,在候车间等火车。


    后来是梁会计派人去了火车站,把苏皎月她妈的情况告诉了杜二,至于回不回,那看杜二的意思。


    杜二知道情况后,没立刻回大队,而是去了县医院,他拿出烟,跟医院保卫这边套了下交情,之后问了一下医院这边医生的情况。


    “那个严医生,上个月被人举报,说成分不好,这会正在查呢。”保卫抽着烟,眯着眼说,“你要是找他,得赶紧的,年后人可就要下放了。”


    杜二稍一琢磨:“是不是这严医生医术太好,被人盯上了。”


    还真有这可能。


    保卫悄悄说:“咱们这医院新换了院长。”


    杜二:“这位严医生住哪你知道吗?”


    那肯定是知道的。


    保卫这边都有登记的,很快,他就查出了严医生住的地方。


    就在医院宿舍呢。


    杜二又摸出两根烟,保卫给他给了一个能进去的条子,杜二顺利的去了医院后面的宿舍,找到了胡子拉渣的严医生。


    严医生看到杜二,眼中惊恐,“你们又想干什么?”


    杜二道:“我有个长辈病了,想请你过去看一看。”他想了想,“你这身份的问题我可以帮忙。”


    “怎么帮?!”严医生半信半疑,又怕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年轻人是过来害他的。


    杜二:“我是小河支队的,那边有个林场,你是愿意,我就带你去林杨住一阵,跟这边的人说,你下放到林杨了。等这边松动一些,你要是想回来,我就送你回来。”


    他拿出纸笔,“你要是不信,我们写个字据。”


    这能管用吗?


    严医生沉默的看着杜二。


    杜二笑:“这字据上有我的名字,要是我办不到,你手里拿着字据,还怕什么?你想想,你成分不好,我跟你扯上关系,是不是也得倒霉?”


    “万一你签的假名呢?”严医生这会尤如惊弓之鸟。


    “我是小河支队的,叫杜武,等会到了大队,你去大队部查一查就知道了。”杜二道,“你找你呢,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对象她妈病得很重。”他描述了一下苏母的病情。


    原来是有求于他。


    这下严医生算是放心了一些,“这病想完全根冶不可能有,但是可以让她活久一点。”得用药。


    杜二:“那就太好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要什么药?”他来想办法。


    小河支队,林场。


    苏皎月握着母亲的手,眼泪一直流,“妈。”


    要是母亲走了,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孤零零的。


    苏母昏昏沉沉的。


    小梁(广播员)提着饭进来了,“我煮了粥,还带了红糖水,要不再试试?”要是再喂不进去,只去今晚都难熬。


    苏皎月回头望着小梁,“杜二走了吗?”


    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小梁:“不知道呢,我爸派人去县里了,到现在还没回呢。”


    苏皎月眼中的光慢慢黯淡。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苏母的脸色更差了,眼看着随时可能断气。


    外头传来说话声。


    “严医生,就是这。”


    “这住宿条件也太差了。”严医生嘀咕。


    是杜二的声音!


    苏皎月猛的站起来,去拉开门,外头真是杜二,他回来了!


    医生!


    杜二道:“这是县医院的严医生,医术特别好,让他试试。”


    苏皎月重重点头,一边用袖子擦眼睛,一边请他们进去。


    有杜二在,真是太好了。


    除夕。


    一早,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杜思苦起来的时候,窗户玻璃上全是雾气。


    今天得回杜家。


    杜思苦提着三斤半的香肠,锁好宿舍的门,下了楼。


    张阿姨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下来了,“过来吃面,加了鸡蛋的。”今天过年,女工宿舍的姑娘们昨天就把要吃的粮食给送过来了,陈婉芳拿过来的腊鱼,两个外地的姑娘提来的是米跟油,还有一些菜,杜思苦送来的是香肠,还有几根火腿肠。


    张阿姨自个还腌了些腊肉,凑一凑,她们在这边能过个好年了。


    杜思苦走到开水房门口:“张阿姨,我回家吃。”


    张阿姨拿了碗把面盛好了,“吃两口吧,外头风大,还下着雪呢。今天那公交车还不知道有没有呢,你吃点面垫垫肚子。”


    又给了杜思苦一双筷子。


    筷子好做,木头跟竹子都能做,这边是机修厂,钳工这点活还是能做的。


    杜思苦把香肠挂到旁边的杆子上,吃起了面。


    没一会,宿舍另外三个姑娘也被张阿姨喊下来了,陈婉芳杜思苦是认识的,另外两个都是外地的,一个姓田,一个姓孔,她们俩都是213宿舍的。


    低调得很。


    “你好。”


    “你好。”


    “春节快乐。”


    四人打了招呼,又问候了一下,算是认识了。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各吃各的,并不多话。


    杜思苦吃完,把碗筷洗了,这才提着自己的香肠出了门。


    她脚上穿的是大哥寄来的皮靴,防水的。


    她还带了伞。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今年格外的冷清,往年,杜老爷子在,孩子们在,热热闹闹的。今年家里孩子不多,杜爷爷也挂在了墙上。


    这老人没了,来杜家走动的人就少了。


    他们家大门口贴的是白底黑字的对联。


    杜母在厨房忙活,老五跟老三都在帮忙,“老三,你去瞧瞧,你二哥怎么还没回来?”不该啊,不是说回来过年吗。


    杜老三:“妈,老四也没回来。”


    杜母道:“老四会回来的,不用管她。你去火车站问问,红光县到这边的火车几点到站?”她催着杜老三去火车站。


    第137章 137


    ……


    路上。


    杜思苦在公交车站等了半个小时, 都不见公交车来,后边就放弃了,一路步行回家。好在雪不大, 不用打伞。就是风大一些,手里提着东西, 到杜家的时候,换着提的两只手都冻得有些红。


    杜思苦回到杜家时, 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五看到杜思苦很惊喜, 赶紧把杜思苦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让出位置, 让杜思苦坐在炉子边烤烤火。


    老四提着香肠去了厨房:“妈,我姐回来了,还提了香肠呢。”不少呢!


    她问, “中午要不再加在一道菜?”


    青椒炒香肠,多好。


    杜母:“留着明天做!”明天家里有客!


    又说, “让老四过来帮忙!”


    老五:“我姐是走回来的, 手都冻红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 ”她又瞧了瞧厨房里头,“这菜不是都快好了吗。”


    外头。


    杜思苦看了一圈, 都没看到二哥。不光二哥不在,三哥也不在, 连之前住在家里的小姑跟文秀都没看到。


    难道是在屋里?


    杜奶奶那屋倒是有说话声。


    杜思苦站起来,去西屋瞧了一眼,屋里铺了床, 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床好像是三哥以前那屋的床。哦, 她认出来了,这上面铺的是二哥的床单被套。


    之前的上下铺呢?


    她又去三哥的屋子瞧了眼,没变化,还是老五住着。


    奇怪了,这间屋子也没上下铺,难道是扔了?屋子就这么大,能放哪呢?


    杜思苦这走着走着就到了厨房门口,杜母锅里炒的正是蒜苗腊肉,腊肉肥瘦正好,肥的那一半都炒出透明色了。


    杜母夹了一块,给老五尝尝味。


    老五:“熟了,好吃!”就是有些烫嘴。


    杜母瞧见杜思苦了,“回来了。”哟,这老四脚上的皮靴哪来的?不便宜吧!这孩子,刚上班就知道给自己花钱,一点都不为家里想!


    “你这新鞋子什么时候买的?”


    杜母问。


    杜思苦:“大哥送的。”


    老大送的?


    杜母半信半疑,老大都没给她这亲妈送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又盯上了杜思苦身上的袄子,“你买新袄子了?”难怪不要她之前送去的旧袄子!


    杜思苦:“三哥送的。”


    过年总不好穿着旧衣服过来,当然了,之前加过棉花的旧袄子还是很暖和的,其实比三哥的这件新袄子暖和。


    新袄子看着好看,就是棉薄了一点。


    杜母听得直皱眉。


    “二哥没回来?”杜思苦问。


    “还没呢,你三哥去火车站接了。”杜母一瞧锅里,赶紧翻炒两下。


    杜母这边炒好了菜不算完,还得把菜热上,老二老三都没回来,这会可不能开饭。


    杜思苦跟老五去了炉子边。


    老五跟杜思苦说了家里发生的事,小姑带着文秀搬出去了,领没领证不知道。反正,小姑搬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还有小姨家里的事。


    老五说:“那小姨夫死了你知道吗??”


    杜思苦点点头:“三哥跟我说过。”


    老五想起来了,三哥去给她姐送过东西,这袄子就是三哥发了工资买了送过去的。


    她知道。


    老五又说:“小姨夫死后,他亲哥把屋子占了,那个小表妹(于月娥)被关了一阵,后来跑出来了。”这小姑娘挺厉害的,大老远的能找到阳市这边来。


    就是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


    杜思苦听着。


    老五也没什么事,就慢慢的说着,于月娥病了,小姨来了,后来小姨带着于月娥走了,好像是去了宁市,外婆家在那边。


    于月莺没去,还在铁路食堂这边干着活。


    老五还发现了:“咱妈好像跟小姨闹掰了。”没让住家里,也没去送。


    明明那天晚上小姨来的时候,两姐妹还挺好的。


    正说着。


    院外传来声音,“姨妈,我来了。”于月莺的声音。


    老五闭嘴不说了。


    总不能当着于月莺的面说于家的事。


    老五跑到厨房:“妈,于月莺来了。”


    杜思苦把炉子边的红薯翻了一个面,这红薯只有一边是软的,另一边硬得很,估计还得一会才能熟。


    于月莺自个进来了。


    杜思苦瞧了一眼,于月莺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馒头。


    “老四,你回来了。”于月莺笑着,“真是好久没见了,你头发是不是剪短了?”她说完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早上的蒸的,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


    杜思苦:“不用,快开饭了。”


    于月莺瞧见了杜思苦身上的新袄子跟新皮靴,心里泛酸。瞧瞧,老四才上班几天,就换了一身行头。像她,在食堂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还欠着食堂工钱呢。


    临时工就是这点不好,钱少不说,这年底社福利,也比正式工少多了。


    中午,十二点。


    杜老三一个人回来了。


    杜母瞧了半天,都没瞧到杜二的身影,她望着杜老三:“你二哥呢?”


    杜老三道:“没见二哥从火车上下来,我问过火车站的同志,说是下午没有从红光县经过的火车。”


    也就是说,二哥今天是回不来了。


    杜母:“你二哥信里说了,会回来过年的啊。”说着还去把信翻了出来。


    信上是说要回的,可是,这人就是没回来。


    杜父把杜奶奶扶出来,“不等老二吧,开饭吧。”他看到老四,脸色一沉,看到于月莺,脸色更是沉了又沉。


    这人怎么又来了,现在杜父对于家人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杜奶奶瞧着老四,眼中一喜,“老四,什么时候回的?”


    杜思苦:“刚回不久。”


    杜奶奶又瞧了瞧老四的手,空的,膏药呢?没带啊?


    “你那膏药还有吗?”杜奶奶直接问了,“现在这一变天,我就腿就不利索。”


    杜思苦:“会作膏药的同事回老家去了。”


    当然,袁秀红留了一些在她柜子里,她早上出门得急,忘了拿。


    杜奶奶一脸可惜:“她什么时候回来?”


    杜思苦:“等复工了就回来了吧。”


    杜父听了,说杜思苦:“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怎么不喊人啊?”上次杜思苦回家甩脸就走,他还没忘呢。


    这当小辈的怎么能顶撞长辈呢?


    这会回来也不喊人,这大过年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杜思苦:“奶奶。”


    喊了。


    老五站了起来,“爸,我们去端菜了。”她拉了拉杜思苦的衣服,让杜思苦一块去厨房,省得被她爸念叨。


    杜思苦跟着去了。


    老五低声告诉杜思苦:“爷爷过世的时候爸请了长假,没评上先进员工,心里憋着气呢。”铁路发的年货不少,其实罐头米面糖的什么的都有,只不过被杜母藏了起来,说是过年走亲戚要用的。


    杜思苦倒不在乎这个。


    她问:“咱们以前睡的上下铺,西屋好像没有。”


    “放到小姑那屋去了,小姑把屋里的东西搬空了。”老五说,“咱们家也没多余的家具给布置。”


    姥爷虽然是家具厂的,毕竟在邻市,东西不好运过来。


    光是车费都要好大一笔钱呢。


    不划算。


    到了厨房,一人揭开热菜的锅盖,放放气,另外一个则是去另一个锅边用饭勺打饭去了。


    杜母去了院子里,在院门口往外张望。


    指望杜二能回来。


    没等到杜二,倒是等到了隔壁的沈洋,沈洋端着一个两个大盘子过来了,他妈今年炸了肉丸子,还炸了小鱼干,给杜家送一点过来尝尝。


    “沈洋啊,你瞧着精神了。”


    杜母笑着把沈洋接到屋里,转头,就去厨房剪了一截香肠,“老四单位带回来的,你带回去尝尝。”


    不多,就是个心意。


    沈洋也没推辞。


    他瞧了几眼杜思苦,最近他晚上睡得不太踏实,总是梦到他跟一个人结婚了,生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倒是听话懂事。


    就是,他似乎过得不太好……


    早上醒来,他就不记得了。


    刚才看到老四,隐约觉得老四跟梦里的那个人感觉有些像。


    杜思苦察觉到了沈洋的目光,抬起头,“你跟你前妻的事解决了吗?”直接了当的问。


    沈洋一下了回到现实,他捏了捏鼻子:“她跟那位程干事结婚了。”何美姿已经搬到程家去了,这一次,证也领了。


    杜思苦发现沈洋说到前妻的事,不像之前那样感情充沛了,这是,放下了?


    真是稀奇啊。


    记忆里,上辈子沈洋过了大半辈子,临到老年,还惦记着那位姓何的前妻呢,人家一回来,就巴巴的凑上去了。


    “她结婚了,我跟她没可能了。”沈洋语气还有复杂,不过,这次是真不可能了。


    何美姿有孩子了,又结婚了,明年就是一家三口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破坏别的人家庭。


    杜奶奶瞧瞧沈洋,又瞧瞧杜思苦,忽然问,“小洋啊,你们粮食局还缺人不?”


    沈洋愣了一下,“看明年的产粮情况,要是忙不过来,可能还是要招人的。”粮食局是肥差,就算是招人,别人也是抢着进的。


    于月莺心里猛的一跳。


    杜奶奶正要说什么。


    杜思苦先她一步:“我小姑在冰棒厂工作不顺昨,成了临时工,她一直想换工作。”直接把工作这事安到了小姑头上。


    沈洋:“我妈还等着回去吃饭呢,我先走了。”


    他提着香肠赶紧走了,一步都不想多留。


    他听他妈说过,这杜家的小姑子干活不行,嫌苦嫌累的,冰棒厂算是假多的,要是这都干不不好,更别说粮食局了。


    沈洋可不敢答应。


    杜奶奶皱着眉,“老四,你小姑的工作她自个会解决的,咱们不用管。这粮食局的工作,我是想让沈洋帮你安排的……”


    杜思苦猜到了。


    但是她不愿意,不用深想就知道,家里人又想搓和她跟沈洋了。


    用‘粮食局’的工作骗她回来,然后让她嫁到隔壁,照顾两家人,上辈子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老五觉得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


    按照规距,还是给杜爷爷准备了一份,敬过之后,再吃饭。


    这顿饭杜思苦吃得没滋没味的,本来说晚上在家凑和一晚,明天清香完了她就走。可现在看来,这一晚上她都不想凑和。


    吃完饭,杜奶奶跟杜父杜母去了屋里,三人在商量明天清香的事。


    会有哪些客人来,准备什么饭菜,等会杜父还要出趟门,去找亲朋好友们帮忙,人一多,做饭就是个大问题。


    桌上的饭菜,除了那盘子鱼,其他都吃完了。


    鱼剩了一些,寓意年年有余。


    杜思苦跟杜老三一起收拾桌子,老五去外头了,刚才她同学来了,在门口喊她,像是有什么事。


    厨房。


    “三哥,我下午就回厂里。”杜思苦也不瞒杜老三。


    “现在就走?那明天还得过来。”杜老三道,“家里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爸妈心情不好,你体谅体谅。”不要跟长辈计较。


    杜思苦:“三哥,不是我体不体谅的问题,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受气。”


    她很清楚,再呆下去,等杜母闲下来,又要问她的工资了。


    估计还想算算她的钱是怎么花的。


    杜老三:“机修厂太远了,这样,你找个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早上过来。”


    杜思苦:“我没介绍信,住招待所也花钱。”还是回厂里吧。


    离家太近,她不放心。


    杜老三没再劝。


    兄妹俩烧了热水,配合着洗了碗,之后,杜思苦就回厂里了,杜老三送她出门。


    程家。


    杜得敏往门外头瞧了好几回,直到程家中午的年夜饭吃完了,也没见杜家的人过来。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她妈跟大哥是真拿她当外人了?


    年夜饭都不喊她回家。


    大程见杜得敏不得劲,便提议:“要不咱们俩去外头看电影吧。”商场那边还热闹着,过年正是电影院赚钱的好时候。


    “好啊。”杜得敏一下子又有劲了。


    她换了身打扮,还穿上了小皮鞋,提了包。


    洋气得很。


    大程见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妈,我也想去。”文秀不想一个人留在程家。


    她到现在都对程家人不熟,程叔叔的父亲一身烟味,程叔叔的后妈老是挑她的毛病,还有程叔叔的两个孩子,当着大人的面喊她姐姐,私下老是扔她的东西。


    “文秀,外头冷,你在家好好烤火。”杜得敏道,“你要是没事,就带着两弟弟玩。”大程的两个孩子挺乖巧的。


    文秀脸色一白。


    杜得敏高高兴兴的跟大程出去看电影了。


    下午。


    事情商量完,杜父出来了,他一出来就回屋提了两瓶酒,去了老卫家。


    这酒是铁路发的。


    杜母也出来了,只看到在炉子边吃着烤红薯的于月莺,杜母倒是没说什么,于月莺今天过来带了一袋子馒头,也算有心了。


    而且,大过年的,不好说人。


    杜母在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三个孩子。


    怎么都不在?


    约着出去玩了?


    正找着,杜老三回来了。


    “老三,老四跟老五呢?”杜母问,她又往外头看了看,也不在院里啊。


    “老五跟同学出去玩了,说是晚上回来。老四,”杜老三想了想,“她回有些不舒服,回厂里了。”


    不舒服还回厂里?


    杜母眉头一皱:“她就这么见不得家里人?”这老四怎么回事,一来就走,在家呆不住是不是?


    家里怎么她了?


    杜老三:“妈,爷爷生前说过,老四的婚事你们就别管了,她还小。”又劝,“她想在哪工作就在哪工作,你们就别管了。”


    杜母:“那机修厂男工那么多,女孩在那边工作怎么行呢,这粮食局哪不好了?”


    杜老三直接挑明:“妈,这粮食局是好进的吗?照你们那意思,让老四嫁到隔壁去,让隔壁的在粮食局安排个工作是不是?”


    怎么老把人当傻子呢。


    杜母嘀咕:“这有什么不好的。”粮食局的福利多好啊。


    再说了,中午沈洋说了,前妻嫁人了,这也没念想了。清清白白的,结婚怎么了?


    领个证都算头婚呢。


    再说了,沈洋那个粮食局当领导的二叔还年轻呢,能管不少年呢。


    嫁过去多享福啊。


    于月莺觉得嘴里的红薯都不香了。


    老四觉得这事是个火坑,她想进这样的火坑还进不了呢!


    “妈,你们再这么管下去,老四以后怕是不想回来了。”杜老三道,“小姑不是搬出去了吗,家里没那么大的花销。”


    爸的工资够用了。


    不是还有他的那份吗。


    杜母道:“是你奶奶的意思。”老人家可能是觉得她(杜母)年纪大了,照顾不周到,想要老四回来贴身照顾。


    杜老三:“妈,只要你们答应不管老四的事,我这工资一半给您。”


    杜母喜得跟什么似的:“那就这么定了。”


    不管老四了!


    有老三的工资够了!


    红光县,小河支队。


    严医生的药还是管用的,苏母好转了,今天早上起来能喝两口糖水了,到了下午,能吃上两口小粥了。


    苏皎月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全拿出来了,招待严医生跟杜二。


    感谢他们。


    严医生留在了林场,虽然住宿条件不太好,但是杜二答应过他,年后给他建个结实的屋子,遮风挡雨。


    至于身份问题,大队跟林场这边早就盼着有个医生过来了,不会让严医生挂牌子游村的。


    严医生来到这边后,总算是能睡两天安稳觉。


    “知青点那边还有房间。”杜二道,“砖瓦房。”


    “我还是在这边凑和一下吧,等你回来,我再看去不去。”严医生知道杜二今天晚上的火车,马上就要走了。


    严医生可不敢一个人去知青点那边。


    他不是怕知青,他是怕大队的村民,万一非要揪着□□的身份白找他麻烦呢?


    苏皎月给杜二做了些干粮,其实就是饼。


    “路上小心。”


    杜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母的病总算稳住了。


    其实杜二的要求不高,只要苏母别过年死,或者说,在他回杜家的这几天别死就行。


    晚上。


    杜二坐上了去阳市的火车。


    火车上扒手不少,杜二这两天睡得少,脾气不太好,扒手直接被敲了手送到乘警那边去了。


    次日。


    天没亮,杜二就到杜家了。


    “老二,你回来了!”杜母又惊又喜。


    第138章 138


    ……


    机修厂。


    “新年好。”


    杜思苦起得很早, 没想到张阿姨更早。


    张阿姨乐呵呵的给了杜思苦一个小红包,“新年好啊,来, 这个拿着。”红包里钱不多,就是沾沾喜气。


    杜思苦没想到还能收到红包, 心情好得很。


    从宿舍出来,她就看到了昨天张阿姨跟张阿姨一起贴的红对联。


    “这么早出门, 路上可得小心些。”张阿姨在后面叮嘱。


    “我知道的。”


    杜思苦个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还没大亮。昨天三哥送她的时候叮嘱过,今天要早点去家里, 一早要给爷爷上香磕头,他们是孙子辈,早点去, 爷爷会保佑他们这一年顺顺利利的。


    杜思苦虽然不太信这些,但还是听了三哥的话, 早早出发。


    杜家。


    今天杜家格外的热闹, 人来人往。


    院里鞭炮声不断。


    杜二在门口帮着杜父接待客人,他看到小姑带人过来了, 两人还挽着手,也不避嫌, 不禁眉头一皱。小姑闹着要结婚的事老三写信告诉他了。


    长辈的事,他原本也不想管。


    可眼下, 爷爷这丧还不到半年,小姑就这样,太扎眼了。


    “老二。”杜得敏看到杜二, 赶紧把大程拉了过去, “大程, 这是杜武,我大哥家的老二,可能干了。”


    文秀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小脸都瘦了一圈。


    大程笑着跟杜二打了招呼。


    上门是客。


    杜二也笑着,请他们进屋,之后,又去招待下一波客人。


    杜得敏心里舒服极了。


    还是老二会做人,比大哥大嫂强多了,她进屋就带着大程给杜爷爷上了香。


    “爸,我回来看你了。”几日不见,杜得敏看这遗像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在程家的这些天,她脑子里全是父母这些年来对她的好。


    杜思苦比杜得敏来得早,她在厨房给朱婶打下手。


    朱婶跟卫叔今天都过来帮忙了,中午有些客人要留下吃饭,厨房这边人手不够。今天家里人多,事多,杜父杜母都顾不上她,杜思苦也乐得自在。


    中午。


    开了五桌席。


    本来位置是够的,临到开席的时候,小程带着程家一家老小全过来了,除了他亲爸跟后妈,还有后头妹妹,跟大哥家的两个孩子。


    这一来就是六个人。


    算是大程跟杜得敏文秀他们,一共九个,单他们家就坐了一桌。


    提了点米酒过来。


    杜父的脸色不太好看。


    杜得敏搬到程家去,本来说出去就不太好听,这结婚酒席没摆,也没通知亲朋好友,程家长辈也没上门见过杜奶奶,本来就不算结亲。


    这会还拖家带口的上门了,这怎么让不挑理?


    “这几位是?”杜家的亲戚好友问。


    杜得敏瞧着老程跟后妈,脸色也是难看。可是大程在身边,她也不好发作。


    谁叫他们来的?


    蹭饭的吧。


    杜父冷眼瞧着,也没介绍。


    杜二道:“小姑的朋友吧。”他走过去,“几位,这边上香。”要把人领过去。


    老程家人一愣。


    小程说杜家有席,他们是过来吃席的,还要上香?


    小程道:“我哥跟你小姑……”话才说到一半,杜二过去胳膊环住了小程的脖子,力道有些大。


    小程勒得喘不上气。


    杜二声音不大:“怎么,你家里人上门见过我家老人了?还是说摆酒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等会上完香,给我奶奶拜完年,赶紧滚。”


    小程咬着牙,不肯答应。


    脖子越勒越紧,再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好,我答应。”


    杜二这才松手,小程一阵猛咳。


    杜二笑着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会上完香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今天人多,他得顾着点形像。


    小程白着脸去给杜爷爷上了香,磕了头。


    他望着那遗像的时候,只觉得骨子里升起了一股寒意,怪渗人的,不用杜二说,磕完头他就要跑,被杜二揪没走成。


    “把人带走。”


    说的是老程跟后妈他们。


    那俩小孩子一进杜家就去找了大程,后来杜得敏让他们去找文秀玩了,中午开席的时候两孩子也在。


    乖乖巧巧的,寸步不离的跟在文秀身边。


    厨房。


    朱婶炒完香肠,尝了一片。


    这味!


    错不了!


    “老四,这香肠听你妈说是你提回来的?”朱婶问。


    杜思苦道:“是,跟同事买。”


    朱婶琢磨了一会,问道,“是男的女的?”


    杜思苦想了想:“我朋友的一个朋友。”现在杜思苦对别人打听是男是女这事很敏感,怕被人‘安排对象’。


    朱婶也不拐弯了:“是不是姓朱?”


    杜思苦愣了一下,姓朱?


    朱婶也姓朱。


    难道是亲戚。


    杜思苦道:“那人叫朱安,您认识?”


    朱婶一听就乐了:“是啊,那是我堂哥的儿子,他家里是肉联厂的。”都姓朱,是一家人。


    难怪她说这香肠看着眼熟呢,是原来是堂嫂做的。


    杜思苦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朱安竟然跟朱婶是本家。


    “朱婶,没想到这么巧。”


    要是余凤敏跟朱安真成了,那余凤敏跟朱婶还成了亲戚呢。


    朱婶笑着:“明天我就回娘家了,到时候我跟小安说说,回头让他在厂里多帮帮你。”机修厂嘛,肯定是男人多,这女的在那边肯定不如男的好过,所以朱婶才有这么一说。


    她也是为杜思苦着想。


    因为这香肠跟朱安的事,朱婶对杜思苦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先是聊这做菜手艺,这香肠该怎么做,肥瘦的肉该怎么挑,说到后来,就从菜上说到了周围的那些人那些事。


    张婆子牵了那门不像样的亲事后,再没人找她当媒婆了。


    还有贺家老二,说年后就要结婚了。


    还有隔壁沈家的小儿子,带了一个特别俊的对象去了沈家,听说沈母(刘芸)给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呢。


    看来是对未来二儿媳妇特别满意。


    至于隔壁家的沈洋,前头没良心的媳妇跑了,工作也还回来了。


    还有铁路食堂的秋姨,买了个小平房后,竟然有人上门提亲了。不过大多是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


    “你说这人,五十七的人了,这多享两天福。要是找个老头,搭上房子不说,还得帮人家带孙子,又不是亲生的,等你老得不能动了,人家还管啊?”朱婶说得直摇头。


    她劝过秋姨了。


    就是不知道人家听不听得进去。


    五十七了?


    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临老要找个老头?


    杜思苦认真的琢磨了一下,看来结婚这事要么一辈子不结,要么得在适合的年纪结,要不然跟秋姨这样,找个老头就不划算了。


    外头,杜母过来催了,“菜好了吗,该上菜了。”


    “好了,马上。”


    肉是不缺的,昨天杜父去了老卫家,大晚上新鲜肉就送过来了,给了一半的钱,剩下的先赊着,等以后给。


    杜思苦本来要帮着端菜的,结果没用上她,二哥的几个朋友过来帮忙了。几个大男人,拿着托盘,一拿就是好几个菜,没一会,五桌的菜就上齐了。


    杜二抽空过来看了一下杜思苦:“忙坏了吧,跟我来。”他给杜思苦找了个座,今天人多,要是去晚了,就不一定能上桌了。


    杜思苦坐下后,旁边还有一个空座,杜二说是留给老五的。


    老五去哪了?


    外头,某户人家。


    破四旧。


    打打砸砸的。


    过年的大好日子,革委会的从这家翻出了禁书,书上写着名,那人年纪不心了,硬是被革委会的拖走了。


    屋里的东西也被抢了不少。


    老五脸色发白。


    同学见她不对,忙问:“忆甜,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你回先去,我们下午还有一家要去呢。”


    “我不舒服,你陪我回家。”老五拉着同学就走。


    早上忙完,她同学来家里,说有热闹瞧,非拽她去,结果来了才知道是这么场热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乱。


    老五心里沉甸甸的。


    “老五,这边。”杜思苦看到老五回来,招了让她过来,这边留了一个座,这桌现在已经挤了十三个椅子。


    原本是十人一桌的。


    老五带着同学过来了。


    又多一个。


    还得再加一把椅子。


    “你是怎么了,不舒服啊?”杜思苦瞧老五脸色不对。


    老五同学正要说话,被老五扯了一下,“没事,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被炮仗吓了一跳。”炒家这种事,虽然老五没参与,但是她知道老四不喜欢,所以不敢说。


    上回她姐就提点过她的。


    “那等会吃完回屋躺躺,收收惊。”


    午饭过后。


    各桌的盘子都空了,只剩一些汤汤水水,这就些也没倒,倒进潲水桶里,有人拿回家去喂猪。


    二哥的几个朋友帮着收盘收桌,杜思苦帮着搬椅子。


    杜得敏脸色难看。


    她跟大程没坐上杜家的主桌,不光这样,大程的两个孩子压根连坐的位置都没有,给了两个碗,夹着菜吃的。


    这不是给她难看吗?


    杜得敏憋着气不说话。


    杜家人进进出出,没人管她。


    大程过来:“我们回家吧。”他虽然名义上算是杜家的女婿,但不管是杜奶奶还是杜父,都没把他当正经女婿。


    他在这边呆着也不舒服。


    “我不走。”


    杜得敏不仅不走,还不要大程走,“这摆酒的事总得再商量一下。”


    下午。


    “二哥,家里人多,我就回厂里了。”杜思苦跟杜二说道。


    年夜饭吃了,大年初一也来了。


    以后没什么事她就不回来了。


    “怎么,跟爸妈闹矛盾了?”他问。


    杜思苦:“对,他们想让我回来呆在家里,照顾奶奶,我不愿意。”她说,“以后奶奶年纪只会越来越大,我不想被困在家里。”


    老人年纪越来越大,越需要人照顾,她不可能为了一个老人放弃自己的生活。


    杜二想了一下,换了他他也不愿意。


    所以他没劝。


    只说,“大嫂估计五月份生孩子,妈到时候可能会去照顾,老五上学,小姑那边爸肯定是不做指望的,你真不想回来,早做打算。”


    杜思苦一惊。


    她真没想过这件事,要是杜母去照顾大嫂做月子,家里就真没人了。


    杜二又问:“野山参收到了吗,喝了吗?”


    “喝了,效果特别好。”杜思苦道,“前一阵我病了,病好之后就连着喝了好几天,厂卫生所的医生(袁秀红)说我养得特别好。”


    “哥,我厂里发了一些米面跟油,五十斤,都在厂里放着,我用了一些,剩下的你要不要带回大队去?”杜思苦低声问。


    杜二从口袋拿出钱包。


    杜思苦按住二哥的手,“不用,都是厂里发的福利,你要是不回来,寄过去还要一笔邮费呢。”


    杜二:“不能老拿你东西。”


    “二哥,那以后大队那边有什么山参草药你寄一点回来就是了。”杜思苦道,“咱们兄妹不用给钱。”


    给钱就生分了。


    杜二:“那以后我结婚了,总归要分清楚的。”


    “你有对象了?”杜思苦打量着二哥。


    杜二说:“这两年只怕是结不成了。”爷爷的孝得守一年,要是苏母今挨不过去,小苏那边最少也得守一年。


    这一算就是两年了。


    杜思苦心道:也就是说,二哥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


    但是因为孝期,现在结不成。


    正聊着。


    杜母过来了。


    杜二道:“妈,老四是厂里新人,过年要回去值班,等会就走。”


    “这什么厂,过年还要值班。”


    杜二给杜思苦使了个眼色。


    杜思苦:“那我走了,二哥,你帮我跟三哥还有老五说一声。”


    二哥答应了。


    杜思苦顺利的走了。


    她走后。


    杜二跟杜母说了一嘴:“妈,二叔是军医,奶奶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在家呆着也快闷出病来,要不把她送到二叔那边,散散心,说不定病就好了。”


    杜母直摇头:“不成,你爸不会同意的。”


    杜二:“明天初二,您不回娘家了?”


    当然要回!


    但不是明天,杜母道,“等过几天,你走之后,我再回娘家,到时候住几天。”她然想到了黄彩荷跟于月娥,这两人去了黄家,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真让人忧心啊。


    杜二:“到时候让老五在家照顾奶奶,也行。”


    杜母:“我肯定是要带老五一起过去的!”老五哪会照顾人。


    杜二就猜到会这样。


    反正那会他都回大队了,奶奶怎么安置,有父亲跟姑姑呢。当然了,最容易被家里人盯上牺牲的还是老四。


    杜老三提着水,刚到厨房,文秀就过来了,“三表哥。”


    杜老三:“怎么了?”


    文秀这脸色有些不对功。


    “我想回来住。”文秀抿着嘴,“程家就一间屋子,一家子人挤着住,特别不好。”她发现她妈越来越不在乎她了。


    杜老三:“你妈同意吗?”


    文秀回来肯定是有屋子住的,他爸跟奶奶应该不会反对,但是吧,小姑能同意吗?


    文秀眼眶泛红:“那家人我都不认识,天天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每天是怎么过的。”


    坐也不是,坐也不是,闲着也不是。


    还有那两个调皮的‘弟弟’,每次都说是闹着玩的,谁闹着玩把人推倒啊。


    杜老三:“这样,我带你去奶奶那,你跟奶奶说。”


    要是杜奶奶同意,文秀就能留下来了。


    文秀抹着泪跟着杜老三去了杜奶奶屋。


    杜奶奶上午都在外头,这会累了,正在屋里歇着。


    “奶奶,文秀想回来住。”


    杜奶奶这边倒是没问题,她心疼文秀瘦了一圈的小脸,这孩子这些天受苦了吧。


    倒是杜得敏那边,听说杜奶奶要把文秀留下来,不愿意。


    大闹了一通。


    死抓硬拽的要把文秀带走。


    “在这有干什么好,你舅妈有多偏心你不是不知道!”杜得敏生气道,“你要是不跟我走,以后就不要喊我妈。”


    她受不了连女儿都背叛她。


    文秀已经失去爸了,不想再没妈,最后,她还是跟着杜得敏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


    泪珠子在眼眶里转啊转。


    杜老三原本过去拦一拦,被杜二抓住了,“小姑跟文秀才是一家人,你个外人掺和什么。”到时候母女真决裂了,文秀肯定要后悔的。


    这姑娘性子软弱,摇摆不定。


    “她在程家过得不好。”杜老三说。


    “她得自己立起来,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杜二道,“就这样的性子,要是不改,一辈子就憋着过。”


    次日,初二。


    朱婶回了娘家。


    “小安啊,我们那片住着一家姓杜的,那家人跟我们家关系特别好,他家有个姑娘叫杜思苦的,听说是你们机修厂的啊。”


    朱安:“杜思苦!姑姑,你认识她啊!她跟我对象住一个宿舍,关系特别好,又是同学又朋友!”


    这可太好了。


    要是杜思苦多在余凤敏耳边说说他的好话,说不定他们今年就能结婚!


    “姑姑,你是怎么发现的!”


    “还不是你妈做的那香肠,我去了杜家就瞧见了,一尝,跟你家这香肠的味道一模一样……”


    机修厂。


    杜思苦回来后,在这边别提过得多舒服了,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余凤敏那筒子楼还有个小炉子,她从张阿姨这边拿了些煤过去后,还能在那边煮东西吃。


    至于米面,她倒了十斤出来,剩下的四十斤大米就留给二哥。


    油也分成了两份,一份自用,一份让二哥带回去。


    食堂后面还种了小菜,如今这菜打了霜,特别好吃,还能尝出一股子甜味。


    煮小火锅的时候,她还会去食堂后面掐上一些青菜回来。


    一晃,就到了要上班的日子。


    第139章 139


    ……


    袁秀红是初八晚上到的机修厂, 她东西特别多,叫了辆三轮车,一路送到了机修厂。这路费可不便宜。


    “这是山货, 这是野菌子,这是野鸡, 还有松花蛋……”袁秀红一样一样的从自己破旧的蛇皮袋里把东西拿出来。


    “哪来的这么多东西?”杜思苦帮着收拾。


    “我爷爷从山里收的。”袁秀红道,“都是些穷苦人家, 那边没什么田地, 只能挖些山货出来卖。”山里的大队都穷得很。


    杜思苦:“这菌子可以留着煮火锅。”余凤敏那边有小炉子。


    袁秀红问她:“你在宿舍过年,感觉怎么样?”宿舍冷冷清清的, 没什么人,外头那么热闹,尤其是家属区那边, 她刚才回机修厂的时候,还有鞭炮声呢。


    杜思苦露出笑:“特别好, 比家里好。”


    家里的兄弟妹妹都不错, 就是长辈们都盯着她,想让她牺牲一下, 她不答应就是没良心不孝顺长辈,虽然都没明说, 但是那眼神透的都是那么个意思。


    余凤敏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


    也就是初九,杜思苦跟袁秀红早上起来去食堂, 人倒是不少,只不过好多都没有穿工作服,一问, 才知道他们就是图方便过来打饭的。


    上班?


    还没到日子呢。


    从除夕算起, 到初九, 也才第十天,他们才不上班呢。


    还有几个更过分的,想元宵之后再来上班。


    过年嘛,厂里领导也没催得那么紧,多几天少几天又怎么样,反正二月份的工资已经提前发了,难不成还能要回去?


    杜思苦在食堂瞧见了鹏子哥。


    过年的时候,她去过鹏子哥家,初四那天去的,本来说是去拜年的。可是她到了门口听到屋里闹哄哄的,还有吵架声,就直接走了。


    杜思苦主动过来打招呼,又说了声过年好,新年第一回见,都这么说。


    可瞧着鹏子哥的气色特别不好。


    她没多问,只是看鹏子哥饭盒里的菜特别素,就去了窗口,花钱打了两份荤菜,这边没多余的饭盒,彭师傅直接拿碗给她,“回头洗干净送过来。”


    “好嘞。”杜思苦熟练的接过。


    眼看着鹏子哥要出食堂了,杜思苦追了上去,“鹏子哥,等会。”


    鹏子哥听到声,回了头。


    杜思苦追上来,把荤菜的碗递了过去,无非就是红烧肉跟鱼,“鹏子哥,你这是瘦了吧,这个拿着,回家去多吃点补补身子。”


    她怕鹏子哥不收,便笑着说,“年前优秀员工的奖金,有多的,我请客,你可别跟我客气!”


    鹏子哥望望杜思苦,又看了看手中碗里的荤菜,“多谢。”


    他心里酸楚。


    媳妇摔了一跤后,为了保胎一直住院,花了不少钱,好在厂里能报销,省了一笔。


    后来他媳妇好一点之后就接回了家,没想到,回家的第二天就见了红,孩子没了。


    他媳妇哭着说对不起他。


    这事不能怪他媳妇,这是命。后面正好过年,原本手里还有一点钱的,可是媳妇娘家亲戚多,虽然父母没了,便是姑姑舅舅的都要走动,这个年过下来,日子就变得紧巴巴的。


    媳妇要坐小月子,红糖鸡蛋更是少不了。


    来年还有小姨子跟小舅子的学费、生活费,这一桩桩下来,都是钱。


    鹏子哥不得不省着点花。


    这肉,除了除夕跟初一那天,也是很久没吃过了。


    杜思苦把碗交给鹏子哥就走了。


    鹏子哥想到还没出小月子的媳妇,端着碗回家了。小姨子跟小舅子都不在,鹏子哥把肉跟鱼热了,端给媳妇吃。


    “哪来的?”他媳妇(叶花)问。


    “小杜给买的,她评了优秀员工,有奖金。”鹏子用筷子夹着五花肉,喂到叶花嘴里,“多吃些肉,吃了才有精神。”


    叶花望着鹏子,欲言又止。


    这孩子不是自个没的,是被人害的。她怎么也不敢告诉鹏子,害她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


    叶花脑子里还记得妹妹大声质问:‘你不是说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吗,这孩子姓潘,有了它这姐夫还会管我跟哥哥吗?你跟我们说好的,不要孩子!你怎么能忘了呢!”


    叶花说不出话。


    她是那么说过,可是后来孩子来了,她改主意了。


    这毕竟是她的亲骨肉。


    她没想到妹妹竟然会把她以前说的胡话记得这么牢。


    “姐,你猜我们捉到什么了!”妹妹叶芯心里提着一条小鱼,欢喜的跑进家门,冲到叶花的床边。


    她看到姐夫手里的碗,还有碗里的肉跟鱼,站在那半天没动。


    他们吃独食!


    藏了肉!


    鹏子继续喂着叶花,叶花是病人,在他看来,好东西得紧着病人吃。


    初十早上。


    机修厂上班的人比等昨天多了一些,褚老也到车间了,杜思苦着他一起检查一车间的机床。这可不是简单的查修,禇老一边检查一边问杜思苦相关的问题,机床要是故障该怎么处理,要是找不到零件该怎么解决。


    杜思苦边想边说,遇到不知道的,也不隐瞒,而是请教禇老。


    禇老很满意杜思苦这点,不懂就问。


    十点多的时候。


    保卫科的人过来传话,说杜思苦家里来人了,找她。这次保卫科的人不等杜思苦问,就主动说,“是你二哥。”


    杜思苦听到这话,跟禇老请了一会假,还找小赖(他现在兼顾仓库那边),借了辆三轮车,之后骑到筒子楼,把米、油、面给搬了下来。


    搬完后,骑着三轮车去了机修厂门口。


    “二哥。”


    杜二正跟保卫科的人聊天,看到杜思苦,挥了挥手。


    等杜思苦骑着三轮车走近,才发现二哥手里还拿着东西,是个看着不大的袋子。


    杜二跟保卫科的人说了一声,便朝杜思苦走过去,他看到了三轮车里的米、面、油。还不少,这老四,对自家人就是实心眼。


    只见杜二从身上掏了十斤布票,十张工业劵,还有二十块钱,递给了杜思苦。


    杜思苦极为吃惊:“二哥,这些东西……”哪来的?


    赚的。


    杨大头一直做黑市的生意,说起来,那还是杜二当年还在阳市的时候起的家,这次杜二回来,一直没回大队,就是想趁着过年赚上一笔。


    正好大队也发了钱,杜二带回来当本事,货倒货,就这么几天,这腰包一下子鼓起来了。


    当然了,也亏得是过年,要不然大伙还不敢这么花钱呢。


    “给你的,你就拿着。”杜二又拿了了一袋子药材,他知道保卫科的人在后面,“这是山里老乡采的药材,先前忘了给你,你拿着。”


    又问,“奶奶那膏药还有吗?”


    杜思苦看在二哥的份上,到底还是松了口:“应该是有的,我朋友回来了。”


    杜二道把米面等东西从三轮车上搬下来,说:“你骑三轮车过去快一些,我在这等你。”等杜思苦把膏药拿过来。


    杜思苦明白二哥的意思,她去了。


    三轮车很快。


    回到宿舍,她就上楼去拿柜子里的膏药,不是年前袁秀红给她的,一开始她是忘了带回家,初一那天是不想带。


    膏药有二十片,足够了。


    杜思苦很快回到了机修厂门口,“二哥,就这些了。”


    杜二收下了,“我明天的火车,今年要是没什么事,估计就不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是国庆或者过年了。


    假少了回来这路费都不划算。


    “这么快?”杜思苦虽然不在家,可是有二哥在,她总觉得家里的人跟事没那么容易到她这来,二哥会拦着。


    杜二写了个地址给她,“这是杨大头家,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找他。”


    就凭杜思苦是他杜二的妹妹,这个忙杨大头也会帮的。


    都是过命的交情。


    杜二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说完就跟杜思苦告别了。


    “二哥,过年我评了优秀员工,发了了钱的,这些我现在不缺。”现在杜思苦的存款已经有三位数了!


    特别多!


    杜二:“行了,我这里还有呢,你就放心用。”他拍拍自己的荷包。


    多着呢。


    要不然这趟黑市不是白干了,起早摸黑的,还要防着被人抓。


    杜二走了。


    杜思苦送他到机修厂门外,杜二扛着东西走了一阵,就有人过来接了。


    当然还是杨大头他们。


    运货的车。


    车破破烂烂的,但能开。


    余凤敏是初十晚上回来的。


    “我爸给我找了人算了日子,十二(2月20号)这天是个好日子,宜搬家。”余凤敏道,“那会他会过来,带人帮我把新被褥都送到筒子楼。”


    机修厂分到的新房家具都齐了,能住人了,余凤敏当然要搬过去。


    杜思苦:“你爸过来这事,顾主任知道吗?”


    余凤敏一愣:“这是我家的事,跟他说做什么。”


    杜思苦:“还是说一声吧。毕竟你爸过来,要是招待不好,顾主任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不能瞒。


    要是余凤敏她爸搬家东西走了,回头顾主任知道这事,杜思苦这边不好交差啊。


    新车间的事,杜思苦估计还得听顾主任的。


    要知道,禇老负责改造的三车间的机床,都是以后要给新车间用的。


    余凤敏瞧了瞧杜思苦:“你这人情世故比我还厉害呢,跟谁学的。”


    杜思苦:“顾主任。”


    那个笑面虎。


    铁路家属大院。


    杜二是晚上到家的。


    下午他又去买了不少东西,包括苏母缺的一些药,还有平常高烧要用的一些常用药。东西他没带回家,都放到细杆那了。


    “老二,你可算回来了。”杜母早就做好了饭,等着杜二回来开饭呢。


    杜老三初二就去上班了。


    杜二进屋:“怎么还等我,给我留碗饭就行了。”


    杜父道:“等会吃完饭,我有事跟你说。”


    有事?


    会是什么事?


    派出所的临时工?这事杜二已经拒绝了,苏皎月那边的情况他不放心,要是苏母走了,苏皎月肯定是撑不下去的。


    而且,这趟回来,杜二发现时局更乱了,只怕今年就有大动作。


    杜二脑子里想了一堆。


    吃完饭,杜父也没避着老五,直接跟杜二说道:“老二,你年纪不小了,是该娶个媳妇了。”


    杜二眉头一皱:“爸,爷爷去年才过世,不到半年呢,现在娶媳妇不好吧。”


    娶媳妇?


    突然提这事,杜二往深了想,很快答案就了来了,“爸,你们莫不想给我订个亲,然后让人家姑娘来家里照顾老人吧。”


    杜父跟杜母都很吃惊,相互看了一眼。


    谁跟老二透的风?


    罢了,老二知道就知道了,这事要是成了,他们就不用盯着老四那边了。


    杜母是觉得,老二长得俊,能力强,除了不太服管之外,哪哪都好。


    而且,她还告诉杜二,“老二,你不要怕姑娘嫌你没工作,要是你想好了要娶媳妇,你爸这工作就让你顶了!”


    杜父点点头,“对,铁路的工作给你,正式工。”


    他提前退下来。


    杜二叹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老四为什么不肯回来了,这样被算计,搁谁心里都不舒服。


    杜二直接道:“对象这事你们别管,我有人选了。我爸这工作,我不想顶,你们想找个人照顾奶奶,你们自己想法子,别打我的主意,也别打我未来媳妇的主意。”


    “老二,你大哥不在,你要是也飘在外头,难道让老三当家?”杜父脸皱着,“你好好想想,这铁路福利好,待遇好,你要是真想当警察,只要表现出现,转成乘警也不是不可能。”


    杜二站起来,回屋,拿上行李就往外走。


    说不通就不说了。


    直接走就是。


    “老二,你去哪啊?你别走啊,你快回来。”杜母赶紧把杜二紧紧抓住,“我们就是跟你商量商量,也没定下来,你急什么啊。”


    杜二语气坚定:“没得商量。”


    杜母愁着脸扭头看杜父:“你瞧,我就说老二不会答应吧,都怪你,非要出这馊主意,还把孩子吓跑了。”


    又来了。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杜二瞧着他们:“行了。”


    还演。


    杜二没走成。


    杜父跟杜母没再提让杜二娶媳妇的事,到第二天杜母送杜二去火车站的时候,都没多说过一句。


    杜二上车前,给了杜母三十块钱,“妈,这个给你,你自个用,不用给家里。”


    杜母看到钱喜得很,可是又担心二儿子在大队没得花,“老二,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大队那边只能靠庄稼那一点收成,这点钱怕是老二一整年的收入了。


    杜二又摸出了五张大团结,“我这还有呢。”


    给杜母晃了一眼。


    “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杜母眼睛都被钱闪了,她二话不说把那三十块钱给收了,紧紧的拽着。


    杜二:“这您别问。”


    不能问的,肯定是歪路子。


    杜母闭紧嘴,不问。


    还有一件事。


    杜二道:“妈,娶媳妇照顾老人这事,你们是不是要想让老三干啊?”家里不只他一个儿子,他不答应,下头还有一个听话的。


    只怕这‘好事’要落在老三头上了。


    杜母道:“你快走吧,老三那边你就别管了。”


    老三更善,心更软一些。


    再杜奶奶奶的身体说一说,老三应该能同意。


    杜二:“他要是不肯,你们别逼他。”


    “不逼不逼。”杜母敷衍着。


    她早就想过给老三找个好性子又善的媳妇,好姑娘在家照顾老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杜二知道自己说再多,他妈也不会听的。


    老三自求多福吧。


    杜二上了火车。


    火车走开了。


    杜母一阵伤感,很快,她就想到了明天要干的事,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明天要去拖拉机厂,找老三!


    同时。


    机修厂。


    余凤敏去了趟总务,顾主任不在,后来她就没去了,她忙搬家的事,还要忙着上班,事情多得她分不出精力再去总务找顾主任。


    万一顾主任不在,那她不是又白去了。


    所以,余主任来这事,余凤敏丢给了杜思苦。


    这事也简单。


    杜思苦直接去了食堂,等了一个中午,就看到小赖了。这人总得吃饭,对不对?


    “有这么件事,革委会的余主任,12号要来咱们厂。”杜思苦跟小赖说了。


    小赖:“今天都十一了吧,你怎么不早说!”明天人就来了。


    杜思苦:“你别急,是私事,他过来帮女儿搬东西。我觉得这事得跟顾主任说一声,所以才来找你的。”


    她还说了余凤敏去总务扑了个空。


    小赖道:“顾主任最近在找挖机厂,厂长下了死命令,这车间下半年必须建好使用。”


    新车间又大,这工程急啊。


    顾主任最近忙得都瘦了好几圈。


    他又说,“余主任这事你办得对,小杜,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安排。”


    说完饭都顾不上吃,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过了,BuG改过来了。


    第140章 140


    ……


    杜家。


    杜母刚回家, 就听到老五说,“妈,我就不跟你去姥姥家了, 爸上班了,奶奶一个人在家, 我不放心。”


    她要留下来。


    杜母道:“明天不走。”


    明天她还要去拖拉机厂找老三呢,那边的工作是个临时工吧, 要是正式工就好了。临时工嘛, 肯定是不如铁路上的工作的。


    明天她去找老三说,这年纪该成家了。


    要是能找着好儿媳妇那就最好了, 要是看好的姑娘嫌老三是临时工,到时候只能让老三去顶老杜的工作了。


    唉。


    要是这样,家里可就少了一份工钱。


    杜母算来算去。


    “老五。”屋里传来杜奶奶的声音。


    老五过去了。


    杜奶奶在贴膏药, 这次的膏药有二十片,看着多, 可这东西不禁用, 一会就没了。她让老五帮她拿了剪刀,把一片膏药剪成四小片, 腿上贴两个,后背再贴一个, 最后是脖子。


    后面够不着,让老五帮她贴。


    “奶奶, 这膏药不是用完了吗?”


    “你二哥帮我买的,还是他有孝心!”杜奶奶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


    不怪她疼老二, 老二这孩子心里惦记着她呢。


    说到这。


    “你二叔过年倒是寄了不少东西过来, 老五, 你挑一些回去用。”杜奶奶说完又叮嘱,“可别告诉你妈。”


    老五:“知道了。”


    又听杜奶奶说:“你二叔寄的膏药不如老二买的管用。”不过,虽然效果没那么好,但是还是留着备用。


    “你妈明天回娘家?”杜奶奶问。


    她担心啊。


    这杜母一走,她这腿脚虽然能走,但是不用顶啊。自从老头子走了,她这精力大不如前,连半桶水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自己做饭了。


    “我妈说明天不回娘家。”老五坐下来,“奶奶,你放心,我不走。”


    杜奶奶紧紧的握住老五的手,“好孩子。”


    老五从杜奶奶那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子桃酥,有十个,用油纸包好的。


    杜母眼尖:“哪来的?”


    老五往杜奶奶那屋看了一眼 。


    杜母倒是笑了:“这是好事,以前这东西你奶奶可没少偷偷给你姑。”现在小姑跟婆婆闹翻了,这好东西都归她女儿了。


    多好的事。


    可惜老四不懂事,要是肯答应回来照顾老太太,那老太太手里的东西,肯定有老四一份的。


    正月十二。


    余凤敏今天搬家。


    余主任是九点到的,小赖早就在机修厂保卫科那边等着了,天冷,还给余主任准备了热茶,热情得很。


    杜思苦今天要跟禇老去趟食品厂,那边有个大机床坏了,年前坏的,本来说他们的工人自己修的,可是修到现在都没修好。马上厂里就要开工了,机床修不好,可太耽误生产了。


    于是,他们就找了机修厂这边帮忙。


    禇老知道后,想着带着杜思苦多去学习学习,上手实操,就把这活接下来了。


    约好的是今天去,昨天下班的时候禇老才跟杜思苦说。


    这下好了,余凤敏搬家这边杜思苦就顾不上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正在做,等做好我给你送到新房去。”杜思苦说的大礼正是之前就想好的简易版席梦思。


    弹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海棉了,要是买不着,就用椰棕代替。


    至于布料,那是最简单的。


    现在杜思苦手里的钱可不少,布票除了厂里发的,还有二哥给的一些。


    “不是平常见过的东西吧?”余凤敏有点不高兴,搬家这么重要的日子,杜思苦竟然没请假帮她。


    她们这么好的关系,请天假不难吧。


    杜思苦:“放心,保准是你没用过的。”


    她瞧出余凤敏不开心了,便道,“今天这事是禇老安排的,他最近正在考察我呢,你知道的,这次要是过关了,禇老那边的手艺能学更多。”


    禇老像是在收关门弟子。


    余凤敏:“我知道,就是觉得庆祝的时候少了你不得劲。”


    她叹着气,“家具还是你帮忙设计的呢。”


    特别实用,那么大的柜子,东西往里头一塞,全装进去了,从外头瞧,屋里干干净净,就没有这样省事的。


    还不用擦擦洗洗。


    好在袁秀红休了假,今天给余凤敏帮忙,余凤敏这才舒服一点。


    食品厂。


    禇老跟杜思苦是十点多到的,还是杜思苦开着机修厂的拖拉机过来的,除了他们过来修理机床的人员外,还有供销部的一些人,说是趁着有车来食品厂采买一些东西。


    过个年,机修厂仓库那些吃的用的都快要搬空了。


    得补上才行。


    厂长说了,接下来厂里跟化工厂还有钢铁厂都有合作,那些工厂的员人会过来,他们机修厂这衣食住行都得准备好。


    供销科就是负责进货的。


    “这拖拉机后头加了棚子还是冷,风往里头灌。”


    脸都吹僵了。


    那也办法,想不冻脸,只能去坐大巴车跟公交车,机修厂可没这样的车,这边只有拉货的车跟这拖拉机。


    食品厂的车间主任看到禇老大吃一惊,没想到来的是禇老,这下他们这机床肯定能修好!


    “禇工,您竟然有空过来,真是稀客啊。”最近听说机修厂有大动作,年前就运了砖跟水泥过去,车进车出的。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生产线了。


    禇老没留在机修厂里,竟然出来帮他们修机床,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这是小杜,我徒弟,今天带她过来见见世面。”禇老笑着说,“咱们就不多聊了,有修的机庆在哪呢?”


    “您跟我来。”


    很快,食品厂的车间主任就带着禇老跟杜思苦去了二车间。


    那边有三个机床坏了。


    “这边电源是通的,开关也没问题,这机器就是不开机,里头的零件我们全查过了,都是好的。”食品厂的人急啊,“这是机床的说明书,您瞧瞧,都在这了。”


    这说明书还是发了几年前的,这机床买了好几年了,那厂家在外地,没法派人过来修,电话里倒是说了该怎么修。


    那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就是些说明书上的话,他们全照着做过,拆了修,修了装,反反复复好几回了。


    越弄越坏。


    “小杜,你来瞧瞧。”禇老这次准备让杜思苦来主修,他在旁边帮忙。这机床该怎么修,多观察,多看,再把零件拆下来,仔细检查。之后分析故障原因,这一步很重要,要是能找对,就知道该怎么修了。


    禇老想看看,平常他教给杜思苦的东西,小杜理解了多少,又能掌握多少。


    杜思苦先看了一遍机床的说明书,然后开始查看机床的运行状态,插上电源,机床不动。会不会是开关的问题?


    还是机床内部的电气系统故障?


    杜思苦拿工具箱里的板手,螺丝刀(自己做的,后面的改良版),钳子,等等工具都拿了出来。


    先拆。


    拆的时候她还拿出了纸笔,把机床原来的样子跟原来部件的位置画了下来,等会要原样安装的,可不能错。


    杜思苦拆开后,开始检查。


    电源能通电,正常。


    她拿出万用表,检查线路,没有出现短路或者断路。接下来要查看机床内部的电容器、接触器和继电器……


    禇老满意的点头。


    小杜这手,拆卸零件的时候越来越熟悉了,像个老钳工。


    好。


    拖拉机厂。


    杜母在家里倒腾了一会才出门,到拖拉机厂的时候,十一点了,要是运气好,能在拖拉机厂这边吃个午饭。


    “同志,我是来找杜全的。”杜母道,“我是他妈,我去年来过的。”


    “有身份证明吗,有介绍信吗?”拖拉机厂这边查得极严,杜母倒是拿出了身份证明,但是介绍信,她来得及,只想跟杜老三说两句话,所以压根就没准备。


    “没带介绍信,那不好意思,见不了。”拖拉机厂保卫科的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杜母急道:“我就在门口等他过来,中午他总要午休嘛,您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行。”那要是见不了儿子,不是白来了吗。


    保科卫的同志脑子跟石头一样,压根就不变通。


    就一句话,不行。


    杜母在拖拉机厂等了半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还是没见着杜老三。


    后来,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同志换班,来了一个像是领导的人,杜母赶紧道,“同志,同志,您能帮我个忙吗!”


    她的声音特别大。


    她喊的那人真是保卫科这边的陈队长,陈白虎。


    马上就要吃饭时间了,他过来给值班的同事顶一会班,让他们能好好吃饭,等会他就回特殊调查处了。


    “那是谁啊?”


    “说是杜全他妈,也没拿介绍信,嚷着要见杜全。”保卫科的小同志说,“队长,咱们保卫科的规距我懂,我肯定不会帮她的。”


    不能破例。


    杜全的妈?


    陈队长多瞧了两眼,这打扮,灰扑扑的,衣服旧得褪了色,鞋子也破得厉害,只怕再穿几天,这脚指头都要露出来了。


    还有那手套,破了好几个洞呢。


    这,有些不对吧。


    陈队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没过完年,照理说,这过年就算不好好打扮拿出压箱底的衣服穿穿,也不该这样出门吧。


    这里可是拖拉机厂,是杜母儿子工作的地方,这长辈来这边里看孩子,就算衣服破旧,也得穿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


    陈队长又对杜家人生疑了。


    他走了过去。


    “你找杜全,有什么事吗?”陈队长问。


    “家事,很急的。”杜母好不容易找着个好说话的,赶紧说,“麻烦您帮我叫他过来一下,就五分钟。”


    陈队长:“您会写字吗,要不留个信,等杜全忙完我交给他。”


    写信啊?


    杜母一脸为难,“人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真不能见见吗 ?同志,您行行好,帮帮忙。”


    陈队长话不重,但是态度坚决。


    帮不了。


    要么就留信,要么就走人。


    杜母非要见杜全一面不可!


    她就站在拖拉机厂门口不走了,她就不信见不着人。


    陈队长这边帮同事顶了三十分钟的班,几个保卫科的小同志吃完饭后,就回来了,陈队长直接走了。


    “同志,同志,您怎么走了!”


    杜母在后面大喊,“我要留信!”


    陈队长已经走得老远了,他听见了,但是没回头。


    这拖拉机厂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副德性!


    杜母又气又饿。


    等到下午一点,她连杜老三的人影都没见着,拖拉机厂门口值班的还是那些人,都拿她当空气。


    杜母又找了个小同志,“同志,我想留个口信。”


    小同志说:“留不了。”


    刚才还能留口信的,现在连口信都留不了,杜母不明白,“刚才那位同志明明说可以留信的。”


    “那等陈队长来了,你找他。”小同志不帮忙。


    杜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杜全也是你们厂的,你们都是同事,怎么不帮帮忙呢?”杜母心里有气。


    “厂里有厂里的规则。”保卫科小同志道,“行了,没事就回去吧。”厂里的保密项目听说到了紧要关头,陈队长跟他们科长反复强调,不能让陌生人接近厂里,不能带走一张可疑的纸。


    往严了查。


    杜母好说歹说保卫科这边同志就是不肯帮忙,没一个搭腔。


    杜母后悔刚才没听那个陈队长的,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该留个口信啊!


    白跑一趟!


    食品厂。


    机床的继电器坏了,这东西之前食品厂的人拆下来过,看起来是好的,其实是里头坏了,不明显,所以才没查出来。


    杜思苦把继电器换了。


    机床的齿轮,有几个明显的缺损,能运行,但是效率差。


    这齿轮也要换。


    杜思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没有发现其它的问题。


    换好零件。


    准备好之后,她把电源打开了,启动开关。


    机床运行了,就是噪音有些大。


    食品厂的人很惊喜,“好了!”


    杜思苦听着这运行的声音不对,这机床里头肯定还有零件出了问题。


    等她彻底解决更换机床的所有零件,已经下午二点了。


    修好了。


    电源正常,机床运行正常。


    “主任,您过来试试。”杜思苦喊了食品厂的车间主任过来。


    那边在试行机床的时候,禇老把午饭递给了杜思苦,“还是热的,先吃东西,还有几台机床要修呢。”


    估计得忙到晚上了。


    当然了,下午禇老会跟杜思苦一起干活的。


    上午杜思苦修理这台机床的表现,禇老非常满意,小杜不急不躁,手稳,心定。


    现在像这样聪明又好学的年轻人,不多。


    有聪明的,但是不肯吃苦。有好学的,但是学得慢,理解力差。


    像杜思苦这样的,少之又少。


    只怕再过两三年,禇老的手艺杜思苦就能学得七七八八了。


    杜思苦摘下手套,去外头找水龙头用肥皂(食品厂的)洗了手,这才回来吃饭。刚才修机床的时候她只顾着解决问题,压根就感觉不到饿,现在吃着饭,这才发现胃都在叫唤了。


    赶紧吃。


    杜思苦大口扒饭。


    晚上七点。


    杜思苦跟禇老才从食品厂离开,还是杜思苦开拖拉机回去的,供销科买的东西都放在拖拉机上了,他们的人则是早就回去了。


    中午吃完饭就走了。


    东西让杜思苦他们捎回去,到时候送到仓库,仓库晚上留人清点。


    现在机修厂的仓库是晚上是有的值班的。


    冷天天黑得早。


    杜思苦开着拖拉机出食品厂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音,“同志,同志!”


    有人要帮忙。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