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子是不需要这么长。”
李婆两只手掐着钟年的腰,上下捏着丈量。
钟年用手指抓住衣摆,稍微一僵。
后腰处还残留着男人指腹蹭过遗留下的感觉,痒痒的,刺刺的,像是有蚂蚁在爬,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
最令钟年在意的是,这种感觉和腿心留下的一样。
就好像男人的手也……
钟年垂着眼睛觑着陪在一边的段鹤,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对方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就会无端冒出一种心虚和羞耻感。
就好像借着男人的手做过什么坏事一样。
可是钟年一阵细细回忆,只能回忆起那混乱不堪的梦境,以及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腿心发红的无措。
左思右想后,钟年找了个机会小声问段鹤:“昨晚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段鹤摇头:“小年从不是麻烦。”
“不是,我的意思是……”钟年捻着脸边的一撮发丝,费力地想了想要怎么问,抬起脸说,“昨天睡着后有没有闹你?”
“没有。”段鹤隐去眼底的涌动,“小年睡觉很乖。”
那么难受,也只是抓着人的手蹭个不停,弄上一层甜水就安安分分地睡着了,之后被擦洗也没有醒过来。
“这样吗……”
钟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段鹤眼底下不明显的青黑,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所做的梦过于难以启齿了……
说出来对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会多添一个人担心。
钟年只能祈祷经过昨晚的折磨,今晚再泡神水会好受一些-
中午。
箩汩殿迎来了一位客人。
听到守门的人来汇报,钟年才想起之前村长还和自己提过,顾清越想要来箩汩殿参观。
“让他进……不用了,我去接他吧。”
钟年放下手里做到一半的干花,问段鹤要不要一起。
段鹤自然选择跟上。
两人一同到殿门口,先听到了凶恶的狗叫声。
见到对着顾清越凶神恶煞的大黄狗钟年也是一愣,无奈地说:“你怎么又来了呀?”
顾清越道:“想来看看箩汩殿,顺便来看看你。”
钟年微怔,还未有反应,大黄狗先一步对着顾清越狂叫起来:“汪汪汪!”
这叫声比刚刚还要凶,像是在气顾清越抢了它的话。
钟年失笑:“你来我当然是欢迎的,只是奇怪大黄怎么又自己上山了。”
大黄狗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立马不叫了,“呜嘤嘤”地转过头来扭着屁股挤在他和段鹤之中,翻出肚皮躺在他脚下,吐舌头对他撒娇。
一副十分谄媚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没变。”顾清越似笑非笑地说。
一听到有别的人说话,大黄狗又呲牙作势要叫,被钟年训斥一声后,赶紧卖起乖来。
“你怎么都改不好?再这样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大黄狗急起来,钟年却狠下心不再理会它,将顾清越请进殿内,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后面焦急的狗叫声,顾清越回头看了一眼:“瞧着有点可怜。”
“谁让它不学好。”钟年哼了一声。
可没一会儿又小声和段鹤说待会儿去厨房找点剩下的饭菜喂给大黄。
顾清越清眸中含着笑意注视着钟年,说:“你最近似乎过得很好,面色不错。”
“是吗?”钟年挠挠脸颊,和段鹤对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都亏鹤哥和大家照顾我。”
顾清越又道:“我听说你昨天去了山洞,怎么样?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
“嗯……”钟年迟疑了两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样吗?虽然我学的这个专业能知道不少神秘种族的故事,但是我对此只保持尊敬但唯物的态度。”顾清越目光下落到钟年的手指上,“但看到你手上的戒指我又不确定了,这个真的是一夜之间突然有的吗?”
钟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差不多吧。”
顾清越:“差不多?”
钟年难以解释,他不好说自己梦到的事情,转移了话题:“你想先逛哪里?要不先去我房间里休息休息喝点茶吧?”
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是在箩汩殿住的这段时日,钟年也不知不觉适应了这个华丽又空荡的房子。
他以主人的身份带着顾清越参观了整个箩汩殿,最后去的地方就是神水泉。
“你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泡?”
“嗯。”钟年点头,诚心邀请道,“虽然这个对普通人没什么效果,但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试试,就当作是温泉,还是很舒服的。”
顾清越倒也没客气,顺势提出:“那我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晚?”
箩汩殿的房间很多,钟年自然没拒绝。
在这里的日子本来就很无聊,多一个客人倒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这一天晚上,段鹤可能是习惯使然,只做了三个人的饭,也只拿了三副碗筷。
顾清越有点尴尬地站在一边。
钟年见到也愣了:“你先用我的,我去灶屋里再拿——”
碗刚递过去,在半空中就被人接住了。
段鹤将钟年的碗放回原位,然后把自己的先给了顾清越:“我去。”
说罢便起身去拿了。
段鹤离开后,顾清越用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不会的,鹤哥不是那样的人。”钟年替段鹤解释,也同时宽慰着顾清越,“他人很好,只是对不熟的人话比较少,你别多想。”
坐在首位的李婆也帮段鹤说了一句。
顾清越听了,隐去眼里的情绪,点头:“不是针对我我就放心了。”
这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插曲。
晚饭用得早,顾清越趁着天还没黑,带着纸笔去记录箩汩殿的建筑特色,没再麻烦已经陪了自己一天的钟年。
只是很巧地,顾清越要去最后的神水泉时,刚巧碰到了走在半路的钟年和段鹤。
“你们这是打算去泡澡了吗?”顾清越看着段鹤手里捧着的东西,“正好,一起吧。”
钟年见到顾清越手里拿着的本子,以为他只是为了学术研究去记录,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没想到要脱的时候,就看到顾清越也跟着脱起衣服来。
钟年一懵,都没注意到段鹤把自己解开的衣领又扯了回来,惊讶地问:“你在做什么?”
顾清越反倒用着不解的表情问他:“不是说好了一起泡澡吗?”
“……”钟年呆呆地眨了眨眼。
他也没想到刚刚顾清越说的“一起”是这个意思,只以为是同路。
顾清越跟着他一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把衣服合上了。
“如果你介意的话,那我等你用完再用吧。”
顾清越如此说着,嘴上带着笑,但是笑容看着有些勉强,眼神是掩不住的失落和受伤。
钟年当即说:“没事的。”
想到自己白天还主动邀请过顾清越试试泡这泉神水,且都是男性,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顾清越来做客,他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小气。
“用的就一起泡吧。”
顾清越十分善解人意:“你不用迁就我,我没关系的。”
“不是迁就,地方很大,又不会挤。”钟年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想了想还是剩下一层里衣。
之前他面对段鹤只留了裤子,但跟顾清越不算特别熟悉,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穿着衣服会更好一些。
他下了水,对着还站在岸上的顾清越招招手:“快来。”
“好。”
顾清越摘了自己的眼镜,光着上身下池。
出乎意料,人前看着清瘦高挑且有着冷白肤色的男人,衣服底下藏着的是一种十分劲瘦结实的身材,肌肉不会过于夸张,正像是他笔下画的线条,是张弛有度、优美有力的,符合黄金比例,完美又养眼的类型。
再加上摘了眼镜之后眉眼会比平时更加深邃一些,显得不一样,钟年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顾清越眼带柔和的笑意,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到你摘了眼镜。”钟年说。
“我近视不是特别严重,但是摘了没安全感,有雾气的环境下会更看不清。”
顾清越眯了眯眼睛,一副努力聚焦的样子,顺理成章地在水下和钟年挨得更近一些,几乎要贴上。
“嗯……这样的距离比较好。”
钟年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贴上了后背的石壁:“那还是有点严重的吧?”
“你可能不太了解,当人的视线有缺陷时,因为心理作用听力也会跟着下降。”顾清越一本正经地说着,“眼睛不好耳朵也就不好了,我们近一点更好交流。”
钟年不近视,认真听完颔首:“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顾清越勾了勾嘴角:“如果小年也戴眼睛的话,应该也会很好看。”
被顾清越这么一提,从没戴过眼镜的钟年也好奇起来自己戴上会是什么样子。
戴上后会更像是一只有文化的兔子吗?
他有点心动,想着要不要跟顾清越借一下回去戴着照镜子看看,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下来了。
一转头,入目的就是遒劲饱满的肌肉和深麦色的肌肤,用辛勤劳动练出来的一身仿佛被捶打过无数次的钢铁,是绝对的力量展现,有着原始的野性的魅力。
段鹤只在腰上围了一层浴巾,其余什么都没有,过度的视觉冲击让钟年一时愣住了。
段鹤却神色如常,垂着眼看着水面,低声说:“我也想和一起。”
第162章 山神新娘22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欺负人……
“我想和你一起泡。”
这样的要求钟年都答应了顾清越,当然更不会拒绝关系更要亲近的段鹤了。
钟年只是有点意外,讷讷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把与硬实臂膀有所接触的胳膊收了收。
可这两人离他都太近了,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中间,这边拉开一点距离,就又立马会和另一边碰上。
顾清越感受到后带着浅浅笑意低头看他。
“需要我帮你洗头发吗?”
钟年还没张口,左边的段鹤率先帮他拒绝了。
“小年的头发一直都由我负责。”
话说得也没错,最开始钟年是自己洗的,可是后来习惯了泡神水的时候有段鹤陪在身边,就愈发地懒起来,段鹤主动提过一次就很少再亲自动手。
这件事段鹤也早已做得得心应手,手法轻柔且娴熟地帮着钟年洗完。
顾清越在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不动声色地将段鹤的手法记在心里。
洗得多了,段鹤很了解钟年喜欢什么样的力道,按摩手法很高超,洗完之后钟年已经有点想睡觉了。
他想着得陪客人,逞强在神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却忘记自己对神水的耐性早就没有之前那么好。
左右两边都在和他说话,他反应迟钝,有点顾不上来,看了这边又怕忽略了另一边,扭头都给自己扭得晕头转向了。
并且他总感觉这两人在挤自己,明明这神水泉地方很宽敞,偏要三个人挤在一处,让他只能缩着双腿和胳膊,有点呼吸不上来,身体使不上力气。
“你都要滑下去了。”
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环在钟年腰前,将越泡越软的他往后捞了一下。
钟年晕乎乎的,下意识就以为这人是段鹤,顺势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靠过去。
“我好困,不想泡了,抱我回去吧?”
嗓音黏黏糊糊的,有着不自知的撒娇意味,是顾清越从未有机会听到的甜软腔调。
一时之间,顾清越都僵住了,只觉得自己贴着温软少年的那片肌肤在发烫,身下的这片神水也变成了滚烫的热水一般。
就只是发怔的这么一会儿,人被另一边的人抢回去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他立马伸手圈住少年的腰,不让其被抢走。
视线微抬,直直迎上两手掐在少年腋下的段鹤的眸。
对方的眼神黑沉,带着一种锋利的冷。
没有说话,但这个眼神很显然是要顾清越放手。
但顾清越外表看似温和,骨子里是个不容退让的人,更别说是这个时候了。
“他要‘我’抱他回去。”顾清越语气平和,“我”之一字却咬着重音。
段鹤并未理会他,低低吐出两个字:“放开。”
顾清越脸上戴着面具似的微笑:“若是我不呢?”
段鹤面色更是黑得能滴水。
两人开始暗中较劲。
一个搂着腰,一个掐着腋下,钟年几乎被架起来,被拉扯得清醒了几分。
“嗯唔……别弄我。”
他不明白两个人这样扯自己做什么,感觉自己都要被扯长了,难受得拧起眉尖。
他伸出手,下意识先去推自己身前的人。
力气不大,软绵绵的,发粉的指尖按在男人的胸膛上。
如果是别的情况,顾清越会觉得这是极为美妙的触碰,但是现在就不太美妙了。
像是输了一截一样。
成功“抢”到人的段鹤很快就把人抱稳当,上了岸。
用浴巾包裹,再以自己的身体遮挡,动作利落地给钟年脱了湿衣再穿上干净的。
整个过程钟年连根头发丝都没让一边的顾清越窥视到。
……
等意识模糊的钟年再清醒过来,段鹤正在给他嘴里喂水。
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已经穿好了柔软的睡衣,头发也被擦干了,这段日子以来段鹤一直都是这么细致入微地照顾着他,钟年习惯了但是也记着段鹤对自己的好,劝道:“别守着我了,回屋里睡吧,好好休息。”
段鹤未动:“你不太舒服。”
“没关系的。”钟年眼睛有点睁不开,声音也轻飘飘的,说的每个字里掺了甜水一样,“比昨天要好一点……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整个人像是烧着一样浑身发红,眼尾拖着蔫哒哒的艳色,瞧着又乖又可怜。
段鹤看得恍了神,脑子很突然地跳出一个过分的想法:
要是小年真的哭起来,脸上全是水,一定会很漂亮。
也不知道声音会不会变得更加……
“……鹤哥?”
钟年对上段鹤陌生且古怪的眼神,心脏莫名惊颤了一下。
只是一眨眼,段鹤又恢复了他印象中的样子。
“等你睡着我再走。”
钟年只当是自己头脑发晕产生的错觉,抿嘴说:“我不信你,我要看着你走。”
少年固执极了,努力地抬着沉重的眼皮,强打起精神来,两只明亮水润的幽蓝色眼睛瞪大了,根本让人拒绝不了。
半晌,段鹤败下阵来,做出了妥协。
“……好,我去睡。”
一直亲眼看着男人进了这主卧里的耳房,再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钟年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很不舒服,在段鹤面前强忍着没说出来。
他扶着有些沉重的脑袋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见到自己所感觉到湿润不是错觉,他不由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幸运的是,他之前都是侧躺蜷缩着,所以床还是干净的。
下了床,用着最轻的动静把段鹤帮他穿上没多久的睡衣换掉,湿掉的地方只能胡乱地用手帕擦了个大概。
最后他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像是藏罪证一样,暂时用布裹着,偷偷塞在衣柜角落,想着等明天白天找到机会把它给洗了。
脑袋晕晕的钟年做完这些更晕了,立马倒回床上。
昏睡过去的时候,他的双腿还不自知地磨着,聊胜于无地缓解体内的燥热。
没有任何意外地,他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有着大触手的坏山神……-
凌晨。
整座箩汩殿都静谧无比,最为奢华的主卧内,柔软的大床上,传出细微的声响。
主卧耳房的门被无声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主卧照明的蜡烛已经燃尽,但是今晚的月色很好,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就足以让夜视能力优良的男人视物。
男人见到床上的人似乎在发抖,被梦魇住一般发出哭音,连忙迈着大步行至床前。
刚要把人从噩梦中唤醒,却又发现这次的情况似乎与李婆提到过的有些不同。
他见到了诡异又香艳的一幕。
大红色的锦被凌乱,少年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两条腿微微屈起,将被子顶起一个弧度,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紧绷到极致,双腿抖得厉害。
也像是在抗拒什么在作乱的东西,脚后跟一下一下蹬着床,两只手按在腹下。
最为吸睛的当属少年的脸。
汗津津、红扑扑的,喝醉一样,紧闭的眼睫凝着泪水,眉尖蹙起,红艳艳的嘴唇张开了三指的大小,里面湿红柔软的口腔和舌头全都看得见。
奇怪的是那根软舌抬着,吐在外面,就好像有人吮吸一般,舌尖已经肿了。
有水*声响起,咕啾咕啾的。
可床上明明除了少年,什么都没有,被子下也不可能再藏什么东西-
钟年感觉段鹤今天有点奇怪。
一开始他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段鹤一向沉默寡言,面上的表情也很少,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守在他旁边,却一点也不会打扰到他,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得很低。
钟年是在四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顾清越也在其中,人在箩汩殿住了一晚,自然早上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餐桌上。
钟年本来吃得很慢,还在听顾清越说话。
因为昨日一整晚难缠的梦境,他有些心不在焉,给出的回应都慢了半拍。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将一杯安神汤放在他手边。
钟年被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身边的段鹤眨了眨眼。
“喝了再回去睡一会儿。”段鹤语气低缓,“你昨天睡得不够好。”
“……哦,好。”钟年心想自己不是让段鹤回屋去睡了吗?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没睡好的?
钟年小脸一鼓,故作凶巴巴地问:“你是不是半夜又没好好睡觉,偷偷出来看我了?”
段鹤低着头不说话。
他不敢回答钟年的问题,但也不想对钟年撒谎,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就只能沉默了,看着钟年的脸色欲言又止。
钟年一看他这样的反应就知道是什么答案了,小脸一板,扭过头不搭理段鹤了。
坐在主位的李婆眯着眼睛笑,也没有在两个人中间做和事佬,继续吃自己的饭。
而顾清越嘴角的笑意在段鹤打断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淡去了几分,在见到两人看似在闹矛盾其实表现出了无限亲密后,更是脸色都差点维持不住了。
之后,钟年都没再怎么和段鹤说话,默默地把那杯特意做给自己的安神汤喝掉。
他故意只问了顾清越要不要和自己陪着李婆一起去散步,没有理会段鹤。
段鹤可能看出他不高兴,也没有跟着,去做自己的事了。
散步的时候,李婆训了钟年一句:“你啊,不能仗着人家脾气好就一个劲欺负人家。”
“我哪有欺负?”钟年小声嘟囔。
李婆笑着点点他的眉心:“稍微使点小性子就好了,也不能总等着小段来哄你,你也哄哄他,听到没?”
“听到啦……”钟年乖乖应下,瞥见旁边的顾清越在看,想到自己有点忽略了对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啊,都没好好招待你,在这里其实很无聊吧?”
“怎么会。”顾清越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我很喜欢这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多上来做做客。”
“当然不介意。”
把顾清越送下山,钟年回到房间里打算休息,刚要上床,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打开衣柜。
这一开他人就傻了。
昨天半夜被他偷偷摸摸藏起来的脏衣服不见了。
第163章 山神新娘23把脸埋进裤子里闻
衣服不见了,钟年第一反应就是找段鹤去问。
他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段鹤在打理,各种东西的存放位置段鹤也比他要清楚很多,他找不到的段鹤都能很快找到,所以当衣柜里自己藏的衣服丢了,他也习惯性地依赖对方。
别的衣服丢了也就算了,哪怕是值钱的东西钟年也不至于如此惊慌。
问题就是,那身衣服上面还有他的脏东西……
箩汩殿有点大,钟年问过了在殿内打扫的人,去往后院的盥洗处。
一走过去,钟年从不远处就看到段鹤正蹲在水池边上,只穿着一件方便干活的背心,强壮结实的肩背微微拱起,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动不动的,身边是一盆属于钟年的待洗的衣服。
“鹤……”
钟年走过去,刚张开嘴发出一点音,看到什么后整个人的动作和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圆眼瞪大了,满是难以置信。
男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丢失不见的睡衣,还是其中的裤子,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段鹤就像个变态一样把整张脸埋在里面,鼻子恰恰顶着裤子的接缝处,脊背剧烈的起伏表明他正在大口换气,应该是在嗅闻。
钟年惊得呆住。
他不知道段鹤是怎么从衣柜里发现的,明明自己专门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塞在最角落,不去刻意翻不可能会发现才对。
再说发现就发现了,段鹤没有好好洗,为什么要把脸埋在里面那么用力地闻……
明明做出此等无颜之事的人是对方,钟年却羞耻得红了脸,回神后第一步就是观察四周。
幸运的是,这里除了晾晒的衣服和储水的水缸以外,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微松下来一口气,钟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抬步走上前。
走近没两步,段鹤听到了脚步声,很快转过头来。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沉迷仍未散去,凝着一团幽幽的火焰,是钟年从未看到过的神情。
莫名地,钟年竟是有些生怯,停住了脚步,保持了与段鹤的距离。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开口说话。
氛围变得有些古怪,钟年看到自己裤子被埋的那一块陷出了被段鹤鼻子顶过的痕迹,那里昨晚湿透过又干涸了,现在又湿了一片。
钟年嗓子被黏住,发不出声音来。
他眸光摇曳着,反复地打量沉默的段鹤,重新这个认识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男人。
“……小年。”
良久,段鹤先开了口,嗓音是嘶哑晦涩的。
这一点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钟年深吸一口气,跟着出声,第一次对段鹤用上了质问的语气:“你闻我的衣服?”
段鹤喉结滚了一下,垂下眸,没说话。
如果段鹤这会儿说,闻他的衣服只是想确认一下上面是不是有脏东西,他也就骗着自己信了,偏偏段鹤又是这副让人来气的样子。
钟年咬住嘴唇,眼里泛出一点不知是愠怒还是羞耻的水意,可面对一直最照顾自己、像是大哥哥一样的段鹤,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酝酿了半天,最后就只是没一点气势地埋怨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啊?”
段鹤抓着他的衣服,竟是低声地答道:“好闻。”
有什么好闻的?
钟年拧起眉尖露出费解的表情,他想起不少男人都喜欢闻自己,明明他自己闻自己什么闻不到。
段鹤看出他的疑惑,说:“小年的味道是甜的,还有……”
说着,像是为了确定一般,段鹤又把手里的裤子捂在口鼻上深深嗅闻了一下,顶着钟年近乎惊恐的表情接着道,“闻了身上会发热,还会上瘾。”
钟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疯了吗?”
“可能是。”段鹤仿佛破罐子破摔,暴露之后就不再隐忍、不再沉默、不再压抑心中深藏的欲望,直接承认了下来。
“闻过一次后,我每天给你洗衣服之前都要这么闻上一遍,对不起。
“这一件和之前的不一样,香味太浓了,就算放在衣柜里也被我闻到找出来了。
“小年忘了吗?你每天晚上的睡衣都是我亲手给你穿上的,换了我都会发现。
“所以小年不用藏,我也知道你每天晚上在梦里很辛苦,会流很多水,还会叫——”
一句又一句,不断刷新钟年对段鹤的印象。
一个老实人的形象在他心中彻底崩塌了。
听到最面红耳热的一句,钟年立即出声制止:“你别说了!”
段鹤收住未说完的话,听话地闭上嘴,见到钟年脸上的愠色和颤抖的指尖,又低低道:“你别生气。”
听到比自己年长的男人用着很小心的语气,钟年抿了抿嘴唇。
可还没来得及心软几分,就又听到段鹤说:“我有好好洗,只会给你穿干净的。”
“……?”
问题在于这里吗?
钟年意识到段鹤并不觉得那样的所作所为是令人不齿的,完全只是怕他生气,才感到抱歉。
段鹤的某些观念一直有些问题,思考方式也与常人不同,钟年是知道的,也不介意他这一点,更不会强行扭正他,只是在人情世故上必要的时候教上一两句。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让自己头疼的情况。
一时之间,他都没办法对段鹤发火,最后挤出一句:“把裤子还给我。”
等将脏掉的裤子拿回来,钟年转身就走,然后找到一个火炉子“毁尸灭迹”。
看着被燃烧掉的裤子,钟年稍微冷静下来,又想到段鹤坦白的那番话。
梦……
段鹤知道他有在做梦。
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发出了什么动静?
他说他流水,还叫了……
这几晚钟年在梦里遭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昨晚。
那个坏透的怪物山神把又粗又长的触手挤进来,搅得他差点没在梦里哭得抽过去。
耳边不停响着痴狂的话语,没一句是好听的。
被挤出来的水还全一滴不漏地被吃了……
想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和感受,钟年双腿都有些发软。
第164章 山神新娘24“不爽吗?”
发现段鹤做的事之后,钟年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和对方相处了,总觉得别扭。
段鹤倒是和之前一样,仍然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在他有需要时就及时伸出手。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李婆看在眼里,找着钟年多问了一句。
“你俩怎么回事?还在闹矛盾?”
钟年眼神躲闪地回话:“没有呀……已经和好了。”
李婆眯起眼睛:“没吵架?”
吵架是没吵架的。
钟年对上李婆的眼神,摇头。
可李婆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看不出来?
只是有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事,旁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干脆就放任这两个人闹,闹一闹说不定感情还会变得更好。
……
就这样别扭地过了两天,钟年午睡醒过来,隐约听到门口有人在焦急地说些什么话。
他揉着眼睛打开门,见到某个村民抓着段鹤。
只是他一出来,两个人就立马注意到他,止住话头同时转过头来。
刚睡醒的少年衣领没有弄好,圆领的第一颗扣子开着,露着半截莹白的锁骨,银白发丝海藻一般落在身侧,因为上午编了辫子,解开后就带上了一点卷。
少年脸颊上还有一点压出来的印子,困倦未散,眼皮耷拉着,软声问:“怎么了?”
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村民下意识就恭恭敬敬地要回答:“是段……”
“没什么,村长有点事叫我下山一趟。”段鹤抢过话头,往前一步,手扶在门槛上,不着痕迹地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村民的视线,对钟年压低了声音,“你在家里,我解决了就马上回来。”
他们很久没再凑这么近,钟年被差点就要戳到鼻尖的胸肌弄得懵了一下,慢了半拍后退一步。
这么一个躲避的小动作,让男人的眸色黯淡了几分。
“……我走了。”
段鹤说罢,抓着还愣着的村民转身下山去。
钟年一头雾水,看着两个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醒过神。
他稍微有点担心,但没追上,便找今天过来贴身伺候的人问了一句。
“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来的时候没听说什么。”年轻男人面对钟年面红耳赤的,回话倒是利索,“大人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我下山一趟,帮您去看看?我脚力也快,半小时内就回来。”
钟年本不想这么麻烦别人,却又觉得不安,点点头:“麻烦你了。”
年轻男人应下,立马下山去了。
钟年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看着时间,见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人回来,就有点着急了。
思来想去,索性打算下山去亲自确认一眼。
身上的衣服漂亮华贵但不方便,在衣柜里寻了一身合适的去换,脱到一半时忽然听到窗户外有异响。
这点动静很小,常人很难注意到,但是钟年的听力极为敏锐,反应很快地把刚脱下的上衣套回身上。
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窗户已经被推开,一个人影豹子一般动作迅速又敏捷地翻进来,一站稳,用着灼热无比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屋内的钟年。
钟年只是愣了一下,立即拉紧衣襟侧过身去,遮住身前的风光,圆眼带着羞恼瞪过去,用着不太镇定的颤音呵斥:“盘浔川!”
盘浔川回神,露出尖尖的虎牙,应了一声:“诶。”
钟年见到他这厚脸皮的样就气得牙痒痒:“你给我出去。”
“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盘浔川嘴巴一瘪,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走近凑到钟年边上,一边嗅着久违的香气,一边诉苦,“我好不容易才躲过我阿妈的监视过来找你,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钟年躲着不停往自己脸边贴的鼻子:“我在换衣服!”
“我帮你换,我本来就是来伺候你的。”说着,盘浔川的手臂已经从敞开的衣襟下摆伸进去。
但也就刚碰上那软得像是豆腐一样的肌肤,正脸上就“啪”地挨了一下巴掌。
钟年重重拍在盘浔川脸上,将人往外推抵,但他另一只手还要扯着衣服,力气不足,怎么也甩不掉这块牛皮糖。
盘浔川挨了下反倒笑了,故意把自己的脸往他手里拱,用硬挺的鼻尖去蹭柔软的手心肉,趁机又吸入几口香气。
钟年赶紧把自己被蹭得出汗的手心缩起来,拧着眉很抗拒的样子:“你走开。”
“不走。”
盘浔川托着钟年的大腿一把将人抱起,一转身放在没两步远的躺椅上。
躺椅容纳钟年一个还有富余,但还要再挤上一个盘浔川,就不堪其重似的嘎吱作响。
钟年被困在窄小之处,面对压在自己上身的盘浔川,真有点慌起来。
“你要干嘛啊……”
“干嘛?”盘浔川哼笑一声,“不记得了?之前我说过什么。”
“什么跟什么……我不清楚,你别压着我!”钟年一时根本想不起来盘浔川说过什么话,就是直觉不是好事,下意识想要逃避过去,“你起来,我们好好说。”
“不。”盘浔川抓着他的腰,死死摁住不让起身,“你把我退货了,我们要先把这笔账算清楚。”
“我又没有什么对不起你,本来就是你不好。”钟年想起那晚被这人脸磨得发酸的事,羞耻与气氛交加之下,脸上热意上涌,“是你太坏了,我又没有错。”
“原来你是真对我不满意。”
男生正是最好胜且自尊心最强的年纪,一次“退货”,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自信心。
那日村长的“宣判”对他而言就是当头一棒,更别说之后每日都看着新的人红光满面地上山,又魂不守舍地回来,换了一个又一个,无一例外地全被山神的新娘勾走了魂,模样蠢得让人发笑。
——就和他一样。
如果钟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也就算了,可是那个姓段的老男人又是凭什么?
年纪大有什么好处吗?
盘浔川不信段鹤活了一把年纪都是个单身汉有什么好活,硬件条件又会比自己厉害多少。
这段时间里他就算没见着人也没闲着,跟村里几个成了家的长辈请教了不少能讨老婆欢心的法子。
“川子也长大了,都想学这些了。”
“这样也好!早点学了把人套捞在床上,自己有点本事让老婆吃饱老婆就不会在外面偷人了。”
“让叔教你!保准让你将来的媳妇喜欢得夜夜跟你要!水都流一地。”
汲取了一堆经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践一下,今天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我学了很多好东西,这次你肯定会满意的。”
盘浔川亢奋得气息粗喘,肌肉隆起,凝视着心上人的眼睛里都冒着到了繁衍期的野兽的精光。
他一把抓住钟年推拒的一只手,手指紧扣上去,再用另一只手的虎口用力钳住人的下颌,逼着那张朱唇张开一道小缝,以不容阻挡之势将粗舌挤进冒着甜水的小嘴里。
犹如渴了几天的饿兽一般,尝到舌尖上甘甜的滋味,盘浔川舒服得头皮发麻,一瞬间长辈教的最要紧的“第一次要循循渐进”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后头要怎么把人弄软,然后对自己言听计从。
少年软软的舌头被捉住吮吸,“滋啾滋啾”地被汲取津液。
钟年呜咽一声,在被舔到上颚时又变了调,成了婉转的轻吟。
盘浔川没撒谎,他嘴巴的功力确实更厉害了。
舌头灵活得不像话,变幻着各种技巧且张弛有度,没一会儿就能将人亲得气喘吁吁。
钟年没少被如饥似渴的男人亲过,还是跟不上节奏。
并不是他学不会,而是这些坏东西实在是太凶猛太饥渴了。
活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饿了七天七夜的狗一样,叼住肉就吃得狼吞虎咽,怎么也不肯松嘴。
钟年的反抗对壮实的男人来说和小猫挥爪差不多,挠出血来也成了情趣。
等盘浔川再放开他,他已经被亲得手软脚软,眼睛含着泪,双颊通红了。
“是不是没骗你?”盘浔川舔着猩红的嘴唇,看着身下衣襟散开、发丝凌乱的人,滚动喉结,“你已经被我亲软了。”
钟年抬起眼睫,愠怒地睨过去,骂道:“狗东西。”
却不想这一眼和这一句骂,让对方爽得呼吸又沉了几分。
“不爽吗?”盘浔川再次凑近那幽香的朱唇,“我都要爽死了……是不是我还不够努力?你喜欢亲得更重一点?舌头伸得更深一点?你告诉我……哪里不满意我改就是了……”
钟年简直和这人说不通:“我不想和你亲!我要你滚远点!”
“不想和我亲?”盘浔川面色一沉,“那你想和谁?姓段的?他能把你亲得很爽吗?我到底差在哪里了……”
被嫉妒蒙蔽的男人钻起牛角尖来谁也救不了,自有一套逻辑。
钟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哑火了。
盘浔川紧紧环住钟年的腰,和他脸贴着,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现在忙着呢,服侍不了你,你就不能换个人用用吗?”
钟年一顿,拧起眉:“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盘浔川脸垮下来:“死不了,你能不能别老是想着他?”
“难道不是你先提他的吗?”钟年无语,“你先回答我。”
盘浔川不耐烦道:“他家起火了。”
“什么?”钟年愕然,随后用着狐疑的眼神看了盘浔川一眼。
盘浔川立马急了:“不是我!”
“……”
“他家里着火是给了我找你的机会没错,但我不是那种人!”盘浔川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心碎成两瓣,哽咽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不是……”
钟年刚刚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盘浔川给他的感觉就是疯得不像样,可反应过来后也觉得盘浔川不会做出纵火的事。
冤枉了人,钟年心有愧疚,没推开像只狗崽子一样埋自己胸口上哼哼唧唧的盘浔川。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伤心了。”盘浔川闷闷道,“他家着火是意外,跟我没关系。”
“……对不起。”钟年拍拍盘浔川的肩膀,“但我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先起来,我想下山去看看。”
盘浔川忿忿不平:“他的事是大事,我的事就是小事了?”
钟年眉尖一蹙:“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情分轻重缓急,你别这么不懂事……嘶!盘浔川!”
胸口骤然的湿润让钟年浑身一颤,用力抓住身上人脑后的小辫。
第165章 山神新娘25“你生气的样子也太好看……
年轻村民下山探查完消息,在半道上遇到了被盘浔川抱着的钟年。
男人没有把视线分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的盘浔川,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年腮帮微微鼓起,嘴角下撇着,显然有些不高兴。
换了一身素色衣服,头发被简单地在脑后挽起,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
年轻村民看得呆了呆,都没有感知到来自另一人的阴鸷注视。
直到钟年问他话,他才迟钝地回过神,汇报情况。
“……火势不严重,我帮着一起扑灭了才上来的。”
“难怪,你脸都脏了。”钟年从兜里拿出手帕,“你先擦擦,赶紧回去洗一洗好好休息,辛苦你了。”
“没、没事,应该的。”男人受宠若惊,想要接过手帕,却在半道上被人截走,伸出手愣在半空中。
“你干嘛?”钟年一把夺回被盘浔川拿走的手帕,气恼地瞪过去。
盘浔川理直气壮:“这种好东西不要随便赏赐给下人。”
“你管我?”钟年懒得跟盘浔川废话,转头对另一人温声说,“你先回殿里,我再下去看看。”
盘浔川又抢话:“都说没事了,不用下……”
话未说完,被不耐烦的钟年的一巴掌给打断了。
“再废话你就给我滚。”
很不给情面,直接在别人面前动了手。
不知前情的年轻村民见此一阵心惊肉跳,紧张地盯着盘浔川反应,生怕他会对少年动手,做好了插手的准备。
有点自尊的人都会觉得丢了面子而发怒,可是盘浔川幽着眸盯了钟年一会儿,竟是扯着嘴角笑了。
“你生气的样子也太好看了。”
盘浔川碰了下自己被扇出火辣红印的地方,意犹未尽似的舔舔嘴角,腆着脸又把另一边往钟年面前凑:“这么会扇,多扇点。”
很没正经,但也没再敢不听钟年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人下山找另一个情敌去了。
年轻村民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离去,一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过神。
他回想着少年扇人巴掌时一双圆眼凝着冰似的漂亮模样,还有盘浔川爽得不行的反应,莫名有些羡慕起来。
真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顶着两边巴掌印的盘浔川把人抱回村里时,所有人都只关注到了后者。
见到钟年下山,村民们的反应是又惊又喜。
“大人怎么下山来了?”
“都没人提前来知会一声!我们该找人去接您才对!”
“都没有什么准备,怎么办怎么办?”
村民一拥而上,钟年有些难以招架,也幸好盘浔川块头大力气也大,能把他抱得高高的,帮他把村民疏散开。
等到了段鹤家,见到其火灾的惨状之后钟年整个人愣住了。
着火的起因是天气干燥,储存在屋后的干柴和茅草自燃。救火还算及时,所以没有波及到樱桃林和菜地,但是段鹤半个家都被烧垮了。
断裂的屋梁还有焦黑的墙面惨不忍睹,空气里仍然飘散着热意,灰烬被风吹得满天都是,救火的村民都很狼狈。
盘浔川见到钟年神思恍惚的模样,声音都轻了几分:“他家也没什么值钱的,房子烧没了村里人再一起给他建个新的就是。”
钟年拍拍盘浔川的手臂:“放我下来。”
“这里乱,还是……”
“放我下来。”钟年再次重复,这一次盘浔川没再坚持。
双脚落地后,钟年朝里走,找到了在废墟之中独自站立的身影。
“段鹤!”他叫了一声,扯过对方的胳膊,想也没想就伸出双臂紧紧抱上去,安抚着,“没事的,我还陪着你,别难过……”
段鹤怔忡了一瞬,一言不发地回抱住钟年。
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人没有打扰二人,就连盘浔川也只是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
……
钟年把段鹤带回了箩汩殿。
盘浔川想跟,却被阿妈逮住,给揪回了家里。
此时的钟年没有功夫去管盘浔川,注意力都在段鹤身上。
“我听说村里会帮你重新建一个房子,咱们就建一个一模一样的,或者更大更好的,东西没了就再添,反正箩汩殿有那么多,我一个人也用不过来,你搬点回家里用就是了……”
钟年努力地安慰着刚烧没了家的段鹤。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把这几日的别扭抛在脑后,只是担心段鹤会不会难过。
沉默的男人听着他说完,双眸如井水一般,深邃又沉寂,让人看不透心中想法。
钟年见自己说了半天段鹤也一声不吭的,心里愈发担忧起来,收住了话,伸出双臂再一次给出一个拥抱,用手轻轻在对方后背上拍了拍。
“你别难过。”
腰肢一紧,是对方回抱了上来,接着颈窝也被埋了。
两人拥在一处,相贴的颈部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钟年感觉腰上的手臂紧得有点难受,忍着没说,手依然一下一下地扶着男人的脊背。
“没关系的鹤哥,箩汩殿也是你的家不是吗?”
男人低应了一声:“嗯。”
钟年听到段鹤总算肯开口说话了,连忙接着安慰:“你有我还有阿婆,你不要伤心。”
段鹤埋在他颈间,传出来的说话声低闷:“我以为,你已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你不要多想。”钟年刻意避开了之前发生的事。
段鹤也没有再提。
可两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
这一夜,段鹤再一次在床前守夜。
钟年张口要赶,段鹤就先一步伏在床前,握着他的手,将额头贴上去,说:“小年,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钟年一怔:“……那不是更应该回你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吗?”
段鹤:“这几天你都不准我看着你睡,我不安心,所以才睡不好。”
“……”
这是什么理由。
可是这几天段鹤眼里的血丝也是真的,最后钟年还是心软了,点了头。
实际上,段鹤守在身边钟年也会多一份安全感,这一夜入睡得很快。
不出意外地,他又做梦了。
这段时间他常常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一次的有些不一样。
也许和白日里见过火灾后的景象有关,他梦见了一场大火。
熊熊火焰照红了夜空,滚滚浓烟冲天而上。
钟年如至火堆之中,被热浪卷席,跃动的火舌近在眼前,连四周灼热的温度都真实无比。
隔着变幻的火焰,他似乎望见了几张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阴冷狰狞的面孔。
他想要逃,可丧失了逃脱之力,手脚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越烧越烈,越烧越近,就快要撩焦自己的兔子皮毛——
不行!
他不想变成焦秃兔子!太丑了!!
他闭上眼奋力蹬腿挣扎,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灼人的热意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再睁眼,他看见了一团黑雾遮天蔽日地笼盖了一切。
黑雾如掀起的巨大海浪,有着吞噬万物的能力,他却出奇地并不恐惧。
连之前快要被火灼烧的惊慌也消失了,内心只剩下一片平静。
更为神奇的是,他似乎在黑雾中看到了触手涌动的影子……
“又做噩梦了?”
床前,段鹤俯首看着苏醒过来的钟年,伸手抚去他滑落到鬓角的冷汗。
钟年明显还是一副没有从梦中回神的模样,下意识把脸往段鹤的手背上贴了贴,长睫蔫蔫地垂着,情绪很低迷的样子。
“是什么不好的梦吗?”
段鹤声音很轻,轻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夜色,更怕惊扰了床上脸色苍白荏弱的人。
“嗯……”钟年低应了一声,视线落在虚空处,“也不算。”
是噩梦。
又不算是什么坏事。
这场梦,让他苏醒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第166章 山神新娘26猫猫兔的记忆
站在航行于第一副本大海的游轮内时,钟年之前的人生只有一片空白。
唯一能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是一只猫猫兔。
但他是一只往前看的兔子。
过去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到了这稀奇古怪的游戏里也没关系,他会认真地通关,好好地活着。
生命是宝贵的,他很珍爱自己。
忽然苏醒的记忆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惊喜的感觉,甚至莫名有些难过。
似乎他之前的人生里,发生过什么坏事。
他想起的是最初的记忆,从有意识开始,他就是一只生活在大山里的兔子。
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猫兔。
比起其他生长在山上的生物,他多了一份灵识,还有化形为人的能力。
见多识广的鸟雀们告诉他,像他这样的会被人类称之为妖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于是他鲜少下山,避让着上山打猎的村民,但总有些穿着与村民不同的人类冒冒失失,在山里的浓雾之中迷失方向,他就不得不以兔子的原型,引导着这些倒霉的外地人走出浓雾。
若是遇到饥饿或受伤的,他便衔着野果或草药送到人前。
渐渐地,他似乎在外地人那里有点了名气,有些没见过的人也认识他,还叫他小兔子菩萨。
他听了鸟雀们解释“菩萨”是什么意思,有些高兴,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有那么厉害,他只是想做一点好事。
在山上很无聊,能和他沟通的动物也很少,几年下来,唯一新鲜的就是不同批次进山的外地人。
见得多了,从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发现这些“外地人”是想在山里找一样东西。
——邪祟。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从没在山*上见过。
他问鸟雀们,鸟雀们却一言不发。
鸟雀们劝他,最好离人类远一点。
其实他心里有数,不会与任何人类有过多交际,始终也只是引个路、送点东西,偶尔人类也会回馈给他一点食物。
直到某一天,他在溪边饮水时,发现了一个奇怪人类。
一个重伤的、会流蓝色血液的男人。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钟年回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薏米莲子汤。
他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山下某个方向,指过去问,“那里是不是有一条小溪?”
“嗯。”段鹤与他一起坐在箩汩殿后院的秋千上,看着山顶的景色,“是有,你想去看看?”
钟年点头。
段鹤便道:“等你喝完,我陪你去。”
一碗甜滋滋的薏米莲子汤下肚,段鹤说到做到,带着钟年下山。
大概是这段时间在箩汩殿好吃好喝地伺候久了,钟年身体比以前娇气不少,体力没有以前好,下山到一半就有点走不动了。
段鹤主动提出要背他,他没有拒绝。
等看到小溪,钟年凑近,仔细观察。
溪水潺潺,澄澈到能够清晰地看到河床下的石子,还有顺流而游的小鱼。
水面映照着湛蓝的天空和钟年一张漂亮的脸。
段鹤陪着他蹲在溪边,一起观察了一阵。
等天上的云都走了一段路,如同看蚂蚁搬家的孩子的两个人才结束了这样的行为。
“想吃鱼吗?”段鹤问。
钟年愣了下,笑着摇头:“我不是想吃鱼,就只是想来看看。”
这条小溪,确实和记忆里的几乎一样。
不管是从山顶下来的一路还是此处,钟年都有一种熟悉感,可并没有想起更多的记忆,且还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
他感觉……
上次在神像山洞里度过的那一晚,从洞口里出去看到的,才最能和记忆重合。
连那个男人也是。
也许只有去那里,见到那个“山神”,他才能得到更多的答案-
很快到了周六,钟年又要去山洞里过夜。
故地重游,起初就有的熟悉感这时也有了答案。
这个山洞也许就是他以前的巢穴,他甚至记得自己用干草打的窝的位置,正好就是前两次过来他铺上被褥的地方。
他在山洞里走来走去和记忆一一应对的时候,段鹤站在旁边抱着给他准备的一篮子吃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视线紧紧跟随。
明明都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人还是很不放心他。
“你去吧,村长都在外面等你呢。”钟年小声劝道。
段鹤颔首,把供桌上的贡品随意推挤到一起,给篮子腾出位置,然后一一跟钟年说里面的东西。
“你准备的这些我根本吃不完,就一个晚上而已。”钟年无奈失笑,将人推出去,最后挥挥手,“明早见。”
段鹤深沉担忧的注视一直持续到洞口最后一个口子被堵上。
钟年倒是比之前两次都还要游刃有余,他有了准备,也不怕那个既是山神又是邪神的男人。
所以他吃了点东西,早早就躺进自己的“小窝”。
如愿以偿,一睡着后他隐隐感觉到什么,立即警觉地醒过来。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挤占所有视线的、在空中蠕动的巨大触手。
幽暗的烛光之下,触手的颜色犹如深海,诡谲妖异的斑纹活着一般,像是一只只会眨动的眼睛。
它们有着极强的伸缩能力,一旦卷上猎物就死死勒住,用着底部的吸盘让人不得挣脱。
幽蓝的烛光一打,拓出漆黑庞大的影子,整个画面显得尤其恐怖。
触手太像蛇,钟年本该是有些怵的。
可能是和小章鱼相触多了,这段时间又常常见到,他早已免疫,被这些触手触碰时还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么一小点反应,却让触手十分紧张地僵住,不敢乱动了,上空的几十根虚虚地绕在钟年四周。
钟年此时几乎是被触手裹着,像是躺在一个另类的茧里,只能从缝隙中判断出自己还在山洞。
他踩着身底下的站起来,把旁边的几根推了推。
触手不情不愿地挪开,收回去几分。
被挡住的烛光再一次照在钟年脸上,异样的深蓝色让他的肌肤更白了,打上一层妖异的色泽,将他本就秾丽绝艳的五官映衬出一种非人的美。
触手难耐地扭动着,极力克制着钻进少年散开的衣领里或舔舐柔软面颊的冲动。
钟年有所察觉,伸手随意在某根触手拍了拍,触手就像是被拍了脑袋的大狗一样安分了。
钟年先看了一眼洞口。
开着的。
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确认之后,钟年再转头看向触手:“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触手缓缓往回收缩,进了神像底部,露出一个身影。
对方站在神像下,与其截然相似的面部轮廓,仿佛神像的化身。
不,应该说本来就是。
但这个“神像”衣着朴素破旧,面容上蜿蜒着烧伤的瘢痕,丝毫没有神该有的光环,外表看着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钟年眼也不眨地端详。
男人在他的注视下,逐渐不淡定起来,目光开始闪躲,忍不住将脸撇过去,避开烛光,让自己的烧伤藏进阴影里,而另一侧的耳朵红得显眼,连幽蓝烛光都盖不住。
一边不好意思又一边自卑的反应让钟年有些无言。
可能是一些记忆在作祟,也可能是与同有过烧伤的苍锋相处过,所以他出奇地能从这微妙的动作中解读出来这个男人是在介意自己脸上的烧伤。
他不喜欢这样。
钟年下意识拧起眉头,又注意到男人更加无措了,仿佛一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的狗一样忐忑。
钟年抿了抿嘴唇,心情复杂但小脸冷肃地问:“你是谁?”
上一秒还在自卑的男人转过头来张口就答:“是你的丈夫。”
“……”
钟年干脆放弃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早就对男人的身份有数。
“你说过我们认识,什么时候?”
“很早。”男人眸光凝起,深深地看着钟年,“很早很早的时候。”
钟年又接着问:“怎么认识的?”
“你很耀眼,也很纯粹,所有人见了你就会不自觉被你吸引,我也是。”
男人一步一步向前,走近了钟年,声音随之压低。
原本打在男人深邃侧脸的烛光此时落在男人身后,营造出了一种幽冷的气氛。
“你太心软,而我是灾祸,我害了你。”
钟年忽觉胸腔窒闷,有点呼吸不上来。
手心一凉,他低头一看,手臂颤了颤。
他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手心里。
明明这一次过来……他没有带在身上。
“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也可以通关了。”男人抬起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脸,最后却又怕玷污了他似的,只是勾起他脸侧的一缕发丝,“结束最后这个副本,你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钟年错愕地看着男人。
从始至终,他经历的所有副本没有NPC会说这样的话,NPC应该对“副本”之类是没有认知的。
男人的语气像是恳求也像是引诱,让人分辨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
相同的机会又一次送到跟前,钟年看看手中的刀,又抬头审视面前的人。
男人注视他的眼神中始终是温柔的,无声地鼓励他做出抉择,甚至微俯低了上身,指引他将刀尖直接捅入最致命的心脏处。
钟年手指收拢,攥紧了刀柄,然后——
“哐当。”
匕首被丢至一旁。
钟年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领,拉至跟前。
“比起通关,我更想知道真相。”
第167章 山中新娘27看不见的触碰
衣领处收紧,脖颈被勒住,传来几分不适感。
面对着少年固执的目光,男人黑眸中划过一抹愣怔,随即展颜笑了,在笑意之下,眼里翻涌着的是灼热明亮的情愫。
钟年感觉自己被男人的眼神烫了一下似的,心脏紧缩了一瞬,不自觉地想要收手避开,却刚松开,反被男人抓住手背。
男人的手掌比他的要大上很多,力气也是,五指一收,就能完全把他拢在掌心里。
钟年被迫又伸向了原位,但这一次抓的不是男人的衣领,而是衣领下的脖子。
男人的手指带着他收力,大拇指掐摁在大动脉的位置。
咚、咚、咚!
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在大动脉处跃动,好像皮肉之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连带着男人对他狂热的情感,一同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他们近得几乎能触碰到对方的鼻尖,眼睫也清楚可见。
钟年似乎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种非人的异色,并不害怕,还有点好奇,带着点探究意味毫不闪躲地回视过去。
“你始终不忍心杀我。”
男人蹭了蹭钟年柔软无力的手指,带着他用力,声音轻到有些暧昧,“即使我告诉了你,我曾害过你?”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钟年神色认真,“你说清楚你是怎么害我的,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你。”
男人嘴角的弧度带上几分苦涩:“那不是一段多好的记忆,不值得。”
钟年眉尖一蹙:“值不值得也要我自己来判断,你不用帮我决定。”
“也对……”男人顿了顿,“你一向很有主见,我不该这么自以为是,对不起。”
男人低声和钟年真诚地道歉,也不再强摁着他的手,转而牵至唇边,在无名指的戒指上落下缱绻一吻。
霎时,戒指上的晶体变得更加光彩夺目、流光四溢,这些光落进钟年因为诧异微微睁圆的幽蓝色眼睛里,像是银河。
“之后你会慢慢想起来。”男人道。
随后巨大的触手再次冒出,裹住钟年全身,其柔软弹性的触感就像是极佳的摇篮,把他轻轻托起。
钟年不受控地再次睡过去-
这夜之后,钟年没有很快想起更多记忆,倒是先被一些奇怪的现象弄得头疼不已。
起床的时候在桌子另一边的水杯滑到了手边,午睡的时候被角自动盖上自己的肚脐,现在刚换完衣服转头就发现脱下的睡裤不见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怪事多了就开始起疑,产生了一个联想。
思忖间,段鹤进了屋,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睡裤不见了。”钟年想着事,心不在焉地回道。
没想到这无意一答让向来沉稳持重的男人出现几分慌张,忙张口澄清:“不是我拿的。”
钟年一怔,思路被打断,带着一个茫然的问号望回去。
段鹤怕他不信,低着脑袋真诚解释:“自从上次被你发现,你生气,我就再也不敢偷去闻了,洗衣服的时候控制得很好。”
“……”
钟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讪讪摇头,“我没有怀疑你。”
段鹤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但很久眉宇又再次紧拧:“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帮你找。”
“不用……”钟年挠挠头,“我自己找就好,你去忙吧。”
他把段鹤支开,然后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把裤子还给我,不然我生气了。”
室内一片静默。
就在钟年以为是自己猜错的时候,他的睡裤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原来的椅子上。
只是变得皱巴巴的,被人揉得不成样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原来那一条。
钟年凝着眉用两根手指提起来,颇为嫌弃地检查了一阵,确认上面没有什么脏东西,扔进存放换洗衣物的编织篓里。
“坏东西。”他忍不住低骂一句。
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是触手的湿滑感,并且接收到了对方想要传达的歉意。
“不想原谅你,别随便碰我。”
“……”
钟年猜测对方应该是说不了话,但不知道他是故意隐身的还是没有办法。
想了想,去找来纸笔,以此来沟通。
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得知对方之所以能从另一个世界出来,是因为能力是日益增强的,一开始最多只能在夜里进入他梦境,现在就已经能触碰了。
——老婆再不杀我,我变强大了欺负老婆怎么办?
看着纸上新出来的一行字,钟年撇了下嘴巴,一把将纸抓起来揉成团,想了想又怕段鹤来收拾的时候会看见,揪成了碎片。
丢进垃圾篓之后,他对着空气凶巴巴道:“我警告你,别再叫我‘老婆’。”
脸上涌起的红晕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愠怒,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大概是对方怕了,没再造次。
周围的“奇怪现象”消失,钟年的心头火也就渐渐下去了,忽略对方的存在,做自己的事。
这夜的晚餐也是和段鹤、李婆一起用。
因为房屋被烧毁了,段鹤忙碌了许多,不得不抽时间下山去建造修复,所幸有村民帮忙,他不至于太辛苦。
就在村里婶婶带着慰问品过来的时候,段鹤就抓住机会又问到了几样新菜的做法。
只听了做法没亲眼看到示范,所以这一次段鹤心里很没底。
一双眸子紧盯着钟年的反应:“好吃吗?”
“好吃的。”钟年咽下去,笑盈盈地夸赞。
“那再尝尝这个。”段鹤捏了一块碟子里的油炸玉米球,喂到钟年嘴边。
在饭桌上钟年早已习惯了段鹤时不时喂过来什么,张嘴接下,刚要嚼,忽然哪里不适似的浑身僵住呜叫一声。
“怎么了?”段鹤忙担忧问。
一旁的李婆也停了筷子:“哎哟,是不是烫到了?”
钟年摇摇头,嘴巴还含着圆圆的玉米球,说不了话,发着唔唔的声音,表示自己没事。
段鹤亲手喂给钟年的食物都很注意,但还是又不确定地自己吃了一个试了下。
不烫,味道也不差,是钟年的口味。
段鹤接着问:“咬到舌头了?”
钟年努力咽下,没来得及回应,男人已经焦急又担忧地用手指将他的嘴巴撬开。
“不是……”
他握住男人的手,含糊地说,两只漫着一层水汽的眸眨着,莫名瞧着有些可怜,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段鹤确认了他嘴巴里没有伤口才松手,瞧着他立马撇过脸、缩着肩膀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是再问,钟年还是说没事。
“我去方便一下。”
说罢,钟年便溜走了。
他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隐忍着的羞恼立即表现在脸上。
“你太过分了。”
即使加重了呵斥的语气,但是配上他那张恼得像是染上胭脂红的脸蛋,以及连羞带嗔的亮眸,只会让人更想逗弄。
无形之物没能忍住,又用着触手的尖端在那微微鼓起来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把正生气的钟年戳得“呜”了一声,赶紧用手盖住自己脸两边,不让人再碰。
“再动我就真生气了!”
可实际上,他生气了也拿对方没办法。
看也看不着,打也打不到,就只能对着空气骂。
最吃亏的是,只有他知道对方存在。
刚刚在餐桌上,段鹤把食物喂过来时,脚踝被看不见的手抓住揉搓,小腿肚也被顺带着抚了一把,引起来的酥痒太过突然,把他吓得出声。
这坏东西安静了半天,他都快忘了他有在跟着自己,挑着那种时候“恶作剧”,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明明在自己苏醒的那几个片段里,这人还是很一本正经的。
钟年只能生闷气。
没过一会儿,段鹤找过来,带着一碗糯米小圆子敲响他房间的门。
钟年收拾好自己郁闷的心情,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但段鹤一眼就看出他在不开心:“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下午的时候吃太多水果点心了,晚上就吃不了太多。”
钟年也没说谎,他下午确实是吃了不少,是村民让段鹤帮忙带上来的礼品。
但钟年不想辜负了段鹤特意做的东西,还是好好把他带来的糯米小圆子吃了。
吃的中途他一直提防着,可能是刚刚骂的一两句有了效果,对方有所收敛。
但等吃完饭再陪着李婆散完步,就又该去神水泉沐浴了。
他穿得比以前要严实,段鹤见了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沉默着将所有需要的东西放置在他触手可及的岸边,然后就去到屏风的另一边背对着,给足钟年个人空间。
钟年看着屏风后的人影,有点愧疚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把下半张埋进水里吐出几个苦闷的泡泡。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去苦闷了。
去过一次山洞后被“重置”的神水副作用再次卷席了他,熟悉的发热、酥软、晕眩……让他手脚发软、呼吸急促。
他想叫段鹤一声,但因为无力而声若蚊蝇,对方又不像以往紧守在身侧,没能立马发觉。
他只好自己先爬上岸,不曾想脚上一滑,再度跌进水里。
“噗通”一声。
在混乱之中,他隐约见到屏风后的段鹤迅速起身,同时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拖住自己的臀。
一瞬间,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从脑中闪过。
第168章 山神新娘28“因为你对我很重要,小……
在河边救的奇怪男人是钟年唯一一次以人形示人。
以往他最多做的也就是给人送去需要的东西,以兔子的模样就完全足够。
而男人身负重伤又昏迷不醒,一只小小兔子就算练出肱二头肌再力大无穷也是扛不起来的。
于是他隐藏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把人拖进了自己的巢穴。
等男人醒后,他得知对方连个名字没有,也没有亲人,孤身一人。
再看那被利器捅伤的腹部,钟年能够猜到男人艰难的处境。
是个可怜人。
所以钟年收留了他,起码要到将他的伤养好为止。
钟年也不是懂医术,只是凭借着动物天生的嗅觉还有鸟雀们的知识授予,来判断山上各种草药的作用。
幸好男人的自愈能力惊人,三天内就可以行动自如,一周后结痂脱落。
钟年扯着男人的衣襟,瞪大了眼睛看着愈合的伤口。
要不是残留的疤痕犹在,很难想象这块地方受过重伤。
他反复观察,还忍不住上手触碰。
指腹在刚长好的新肉上轻轻蹭过,让男人的腹部瞬间紧绷,将块状分明的肌肉鼓得硬邦邦的。
男人的呼吸重了一瞬,倚着石壁,胸膛起伏,黑眸低垂凝视着身前把脸凑近自己腹部的少年,声音低哑道:“其实还是有点疼,它只是表面好了。”
“这样吗?”钟年的视线又扫过男人身上其他地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疤痕,它们纵横交错着,像是分岔生长的树枝。
脸上的烧伤,已经能算得上最轻的一部分了。
钟年的视线落在上面,再抬起时,盈满了难过的双眸像是下了一场雨。
他问男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男人对上他的眼神,忽然觉得身上的伤痕传来阵阵的钝痛。
很奇怪。
受了一辈子的欺凌,他早已习惯到麻木,对落在身上的拳脚或伤口免疫力极高。
疼痛对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这一刻,只因为少年这个眼神,身上所有伤痕的存在感变得强烈起来。
明明在流血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现在都已完全愈合,疼痛却像是姗姗来迟,加倍回溯到这具和死了没什么两样的身体里。
他短暂地失语了,平复内心的海浪之后回答:“因为我是怪物。”
钟年:“怪物?”
“你也见到了。”男人按住自己刚长好的伤口,“我的血和普通人不一样,还有脸上的烧伤,是天生的。”
钟年错愕。
血液与常人不同这件事他第一天救了男人就知道了,但烧伤是天生的还是第一次知道。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向钟年诉说了自己之前的过往。
他是一个野孩子,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就这么混进了偏僻的村子里。
就因为与常人不同,他被村里人称之为怪物,从小就受够冷眼与凌辱。
直到长大一些,有着天生就高大的骨骼和狼崽子一样的眼神的他终于能在几次“战斗”中赢过几回,以不怕死的狠劲让村里人不再敢随意小看他。
他日子好过了一点,村里人见到他最多就是吐口唾沫骂一句晦气,不再对他扔石头或拳打脚踢。
但因为他是“怪物”,村子里所有的不幸都要归到他头上。
村子里起了一场野火,几乎烧毁了半个村子,损失惨重。
失去亲人的几个村民精神癫狂之下,居然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了“怪物”身上,拿起柴刀斧子,群起攻之。
被愚昧的恨意蒙蔽理智的人类和野兽也没什么两样。
再强大的人也双拳难敌四手,男人逃到山上,借着迷雾的遮掩甩开了村民。
“但如果不是你救我,我也会死在那条小溪边上。”
钟年听得怔忡,好一会儿才问:“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想过。”男人答道。
且也不止行动过一次。
箩汩村的地势极其特别,四周群山环绕,难进难出,除了箩汩山,其他山峰地势极为险峻,山上还暗藏了不少凶猛的野兽。
但是主要问题不在此处。
所有山峰的半山腰之上都弥漫着浓雾,会让人鬼打墙一样迷失方向,任何方法都行不通。
听到这里,少年眼睛一亮:“我可以帮你。”
他吸收着箩汩山最纯粹的精华而生,在迷雾之中来去自如。
在这之前,他已经帮了不少迷路的“外来人”。
但以前他都是引着人回到箩汩村,现在,他想帮男人离开。
唯一的希望放在眼前。
男人却犹豫了,没有立刻行动。
“不着急,我的伤还没好。”
钟年点头:“你先留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走了,就和我说。”
这伤一养,就又养了一旬。
这段时日里,钟年过得很快乐。
往日他总是一个人,只能和山里的动物们说话。
他和对方分享自己在山里发现的一切好东西,哪里有浆果丛,哪里藏着小洞穴,哪里的风景最优美怡人……
而对方分享给他的也让他倍感新鲜。
男人很会把食物变得好吃,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可是经由男人的双手后就被制作得香气扑鼻、美味至极。
男人也很会做出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把他简陋的山洞装点得愈发丰富多彩了。
他们一起在山野间肆意奔跑、追逐嬉戏,爬到树上看日出日落,躺在巢穴里依偎到天明。
不去想明天,只会想当下。
直到某个清晨,无忧无虑的日子被一群新的“外来者”打破——-
“小年?小年——!”
钟年被一声声呼唤叫醒,一睁眼,便见到熟悉的面孔近在身边。
男人的眼中满是焦急,见到他清醒了才心神安稳了几分:“有没有呛到水?难不难受?”
难受……
发着懵的钟年仔细感受了一会儿。
是有的,但是并不太要紧,只有神水带来的副作用反应,他都有些习惯了。
“我没……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整,钟年便咳嗽起来。
段鹤将他打横抱起远离神水泉,坐到榻上,给他喂水。
钟年缓过气来后张唇咽下几口,火辣的嗓子得到疏解。
他现在整个人被毛巾包着,水渍未干,发丝湿淋淋,眼睫上也还挂着水珠,脸颊上是咳嗽出来的红晕,像是一朵被雨水摧残的白玉兰一般惹人怜惜。
这会儿虚弱地喘着气,双眸失神,在人怀里比猫崽还要荏弱。
也就才没看着一会儿,竟然就能把自己晕在池子里差点出事。
段鹤无声地叹了口气,帮怀里人抚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钟年抬起眼,对上男人注视自己的眼神。
沉寂而温柔的,犹如潺潺流动的溪水,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着湍急的水流。
恍惚之中,钟年竟是将其和遥远记忆中的另一个面孔重合。
在他苏醒的某个片段里,那个男人也有这么看着他过……
当时的情景和刚刚他在神水泉里滑倒类似,很有可能就是因此才勾出一连串的记忆。
同样是在某个夜晚,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他在小溪边上沐浴,一个人惯了,从没避着谁。
与他形影不离的男人站在两米外,背对着他,说是要给他望风。
钟年随他去,站在只有小腿高的溪流里,将布打湿,擦洗着脱去上衣的身体。
水声滚落,哗啦作响,悉数传到不远处男人的耳中。
夏夜微风徐徐,直接用天然流动的溪水擦洗只会觉得凉快,月光明亮,水面波光粼粼。
钟年贪凉又爱玩,洗着洗着就开始摸河床里的石头,看里面会不会藏着睡觉的小鱼小虾。
翻开一个石头,竟然发现了一块会发光的矿石。
他立马惊喜地转身叫男人:“快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时过于激动,没注意脚底下的石头太滑,一个不小心摔进水里。
男人吓了一跳,顾不上别的,迅速冲过来要把人扶起,可钟年坐在水里,笑得开怀,手里还举着那块发现的矿石。
“你看!漂亮吧!”
月光之下,浑身湿透的少年所绽放的笑容令人失神,肤色莹润,美得像是水生的妖。
男人看着他,浮起一个有些无奈又纵容的笑,眼神却晦涩难懂。
“你吓坏我了。”
“这水根本淹不死人,你怕什么呀?”钟年从水里站起来,把矿石塞到男人手里。
男人捧着送到手里的“礼物”,像是捧着价值千金的宝石,看着钟年,道:“当然怕。”
几个字轻得像是这夜间的风,缱绻又温柔。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小年。”
……
当时懵懂不知世事的他没能理解男人眼神中藏着的情愫。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和段鹤此时看着自己的一样。
他们都把他当作最珍重的存在。
第169章 山神新娘29帮小年降温
一夜之间,钟年恢复了大半记忆,而男人的力量也增强了。
男人开始能够和他说话。
和系统不同,男人的声音不是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而是他的耳边,就好像俯身凑在他耳畔似的,近得不能再近。
之前只是用纸笔都能够把他说得面红耳赤,说话没有限制后就更是没脸没皮了。
“宝宝是不是想起了很多?会讨厌吗?”
“可是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宝宝你一见钟情了……”
“对不起,我像条流浪狗一样缠着你。”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
“老婆为什么不理我?”
一口一个“宝宝”或“老婆”,比热恋中的情侣还要黏糊。
一边不停地说话,还要用看不见的手触碰他的手背。
钟年听得耳朵发烫,咬着后槽牙,不着痕迹地躲开手背的触碰,忍耐着只关注眼前没凿完的草药。
这是给阿婆用的。
阿婆最近说肩颈疼,正好箩汩殿附近有对症的草药,他采了一些想做成药膏。
他做得认真,偏偏一直有个人在旁边捣乱。
“老婆说说话好不好?”
“你不理我,我会很难受……”
“你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
耳边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像是只被抛弃的大狗,让人于心不忍。
钟年把木杵丢进石臼里,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有点受不了地叫道:“能不能不要再宝宝老婆地叫我了!”
男人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因为我总是在心里这样叫你,一时改不过来了。”
“你真是够了。”钟年放下捂耳朵的手,继续捣药,脸颊红扑扑地小声嘀咕,“这种称呼真的让人很难为情好不好……”
殊不知这副模样,让男人无法现形的触手几乎狂化,极力忍住了才没有胡乱舞动毁掉房间的一切。
男人听话地改了称呼,但是说的其他话依然让人难为情。
仗着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见缝插针地在钟年耳边说些甜言蜜语。
捣药要夸,梳头发要夸,给阿婆捶腿要夸,就连钟年渴了给自己倒水喝都要夸上一句“小年好厉害”。
就算宠溺孩子都不是这个夸法。
搞得钟年耳朵的温度一直没降下去过,引起了段鹤的注意。
对方端详着他的脸色,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问:“不舒服?”
“没有。”钟年很快躲开段鹤的手,怕那东西见了又像上次在餐桌一样吃醋做一些坏事来争夺他的注意力。
他立马转移话题,“你在做木雕吗?”
“嗯……上次下山见到周叔的外孙手里拿着,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跟周叔学了一点。”段鹤解释着,平时干活利落有力的手做起这种精细的工作显出了几分笨拙,但是他学东西总是很快,明明就学了一点皮毛,手里的小木块就初具原型了。
是一只兔子。
“我记得你原来的房间里也放着一*只木雕小狗。”段鹤道。
钟年嘴角轻翘:“你怎么连那么小的东西都记得。”
段鹤垂着眼,低声呢喃了一句:“你的一切我都会记得。”
钟年没有听清这句话,对木雕产生了一点兴趣,拿起旁边的刻刀跟着上手尝试。
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他用了苍锋赠与的那把匕首那么久,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了,但小小的刻刀需要更强的把控。
有难度的东西反而激发起了他的好胜心,更不愿意就此服输了,认真到没有注意到段鹤已经停下雕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关注着眼前的东西。
漂亮的眉尖严肃地拧着,饱满的红唇抿起,两边的腮肉也跟着微微鼓起来,好像在跟手里的木头置气似的。
可没想到手上一个力度没控制好,刻刀在木头上一滑,锋利的刀尖立马划破了手指。
钟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受伤的手就被火速起身的段鹤托起。
对方观察了伤口的深浅后,让他在这里等,快步去找药来。
钟年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发愣。
因为很奇怪,他感觉不到疼。
下一秒,手指就好像被人舔了一下,溢出的那点小血珠消失了,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肌肤,从头到尾好像无事发生过。
“?”
钟年都顾不上去骂随便舔自己手的“坏狗”,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反复确认,问:“你做的?”
男人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不是。”
钟年表情困惑。
“是神水。”男人进一步解释,“宝……小年现在的身体已经出现更进一步的变化了,这点小伤口能在瞬间自愈。”
钟年讶然:“这么厉害啊。”
自愈的速度快到他的神经都还没发出疼痛信号,伤口就已经恢复如初。
在这之前,他有感觉到在神水的作用下自己的体质有在一日比一日好,今日一见,有些被惊到。
“再过几天,小年就不用再担忧凡人才有的生老病死,就算离开副本,它的作用也依然有效。”
“……”
钟年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你要把我变成不老不死的老妖怪?”
“是神。”
男人认真地纠正他。
“只要小年愿意,通关之后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代替我的位置,做这个世界受众人景仰、主宰万物、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听起来很诱人。”钟年重新拿起刻刀,继续钻研雕刻,“但我没兴趣。”
男人问:“为什么?我们小年本来就是小菩萨,很适合做神。”
钟年觉得男人是在故意逗自己,哼了一声不再搭理。
没过一会儿,段鹤带着处理伤口的东西回来了。
钟年主动跟他解释是神水的作用,段鹤很快就接受了。
“你没事就好。”
只要人没事,就什么都是好的-
到了夜间,去过神水泉沐浴之后,钟年被段鹤抱着回屋。
刚从山洞回来没多久,神水的副作用还是有点强烈,他理所当然接受段鹤的“帮助”。
他早已习惯了段鹤的怀抱,就算晕晕的也会自发伸出手去钩住对方的脖子,然后寻找到最舒服的地方,把脑袋搭上去。
带着香气的、略微滚烫的呼吸全打了男人的喉结处。
很敏感的位置,走回到卧室的时候,段鹤竟是有些费力,脊背汗湿了一片,喉结更是不知道滚了多少次,依然痒得厉害,好似有羽毛在撩。
钟年没有彻底晕过去,尚存着一点意识,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便劝:“鹤哥,你回去休息吧。”
段鹤没有任何意外地还是一样的回答:“我守着你。”
“不用的。”钟年自己把被子拉好,努力做出一副清醒无事的样子,“我一个人也可以。”
段鹤依然犹豫。
钟年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只好又搬出之前那套:“你不睡那我也不睡了。”
他很倔,也知道什么手段能对付同样很倔的段鹤。
果然,这话一出,段鹤就妥协了。
走之前在床前钟年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好水和点心,留着一盏蜡烛,最后再叮嘱两句,段鹤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钟年看着耳房的门合上,立马掀开被子,揪住缠在自己大腿上的无形的触手。
而他的大腿此时已经多了一些暧昧的红痕。
“你干嘛!”他压低声音羞恼地诘问。
原本他都要在段鹤的怀里睡过去,一被放到床上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睡袍下摆,然后顺着小腿一路攀爬,缠绕着越来越往上。
湿滑冰凉的触碰一下就让他在昏沉中惊醒了,双腿夹起蹬了蹬,可对方并不理会他这暗暗的警告,仗着有段鹤在他一时不敢出声便肆意妄为。
男人冠冕堂皇地说着借口:“小年的体温很高,我帮你降降温。”
“我不需要,谁降温是这样降的……呜!”钟年的指尖又是一痒。
被他抓着那根触手顺势舔了他的手,把他吓得赶紧丢开了。
空气中响起一道男人的轻笑,钟年骂了两句,就被触手勾起腰肢,身体微微腾起,像是落在了某个人怀里。
耳边的声音磁性微哑,带着蛊惑的意味:“宝宝……我知道你很难受,没关系,我会帮你。”
“我说了不需要,你放开我……”钟年想要挣扎,可是难以否认的是,冰冰凉凉的触手碰上来,能带走不少难受的热意。
不像之前当着段鹤的面故意欺负他,这会儿缠上来的力道很轻,温柔地蹭着他微烫的皮肤。
在这以前,几乎每一夜都是他硬撑着,然后到了梦里被磋磨一顿,才能将体内所有的热意降下去。
现在的触手代替了他身下的床,将他整个人拖起,像是茧一般将他裹住。
逃不掉,在精神上也很难抵抗。
钟年挣扎的力道不知不觉弱下来,水眸半阖,眼神涣散,一张唇微微张着,像是怕热的趴在了大理石上的猫一样舒服得眯起眼,原本僵硬的身体也软化下来。
在触手的尖端扫过脸颊时,他不由自主地贴上去,贪恋着那份凉意。
但这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他一脚踏入,猎人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突然的袭击让他狠颤一下,瞬间睁大眼睛:“你……!”
话未出口,嘴唇就被堵住,同时手脚被紧紧圈住。
“嘘。”耳朵传来酥酥麻麻的痒,男人用着很低的声音说着,“宝宝,我们要小声一点,不然会被人听见。”
看不见的触手桎梏着纤细的四肢,不让其蜷缩起来。
“你看,这么多水……把床弄脏就不好了……”
第170章 山神新娘30触手太坏了
钟年睡到了日上三竿。
但这也不算是奇怪的事,通过经验,段鹤知道他每次从山洞回来再泡神水就会更难受一些,需要更多的休息是正常的。
他把留给钟年的糕点温在蒸笼里,再提前把面条需要的配料准备好,等人一醒来五分钟就能快速做好,这样就能让钟年吃到最热乎最美味的汤面。
直到眼看着日头要到晌午,箩汩殿的主卧迟迟没有动静,段鹤被阿婆催了一句,就进屋去看一眼,免得人睡太久,饿得伤胃。
床上的少年蜷缩着侧躺,被子好好地盖在脖颈处,下巴被遮去一点,发丝搭在脸侧,能依稀看到一点少年脸上的绯红。
过红的脸色看着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但长长的眼睫耷着,犹如栖息的蝴蝶,眉宇舒展,呼吸绵长,明显睡得很安稳。
段鹤还是又用手背试了下少年额头的温度,确认正常才安下心。
这个动作很轻,却把人碰醒了。
刚醒过来迷迷糊糊的钟年便像是只雏鸟一样下意识贴向散发着熟悉气味的人,用自己的脸压住男人正要收回去的手,因为其令人舒适的温度又阖上眼。
“……”
段鹤感受着掌心的柔软,眸色微微变化,喉头吞咽了下。
就这样过了很久,手快要被压到失去知觉,段鹤终于舍得动了动。
他就势托起少年的脸,轻声唤着:“年年,该起床了。”
哄了许久,人不情不愿地起了床,最后时间还是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钟年在阿婆的唠叨声中慢吞吞地吃了午饭。
他走着神,没注意到段鹤一直在注视自己。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当回事,因为段鹤的目光总是停在他身上。
……
段鹤敏锐地发现了钟年有点不对劲。
身体和精神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却莫名地爱发呆,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谁惹他生气了。
段鹤观察了很久,问:“今天不开心?”
钟年回神,摇摇头:“没有,我就是……”
就是想到昨夜的事,就觉得羞恼烦闷。
那触手太坏太坏了。
趁人之危挤进不该挤的地方,又滑溜溜的极其灵活,让他根本没办法。
对方稍微用点手段就能折腾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在各处留下痕迹,又把他流出来的全都卷走。
期间他很辛苦也很累,前面还记得不能出声,怕就睡在同一屋檐下的段鹤听到,可到了后面什么也顾不上了,嘴唇咬不住。
男人还说他:“宝宝怎么哪里都憋不住呢?”
他想骂,嘴巴又立即被触手堵住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精疲力尽地睡过去。
神水带来的燥热是被压制下去了,但是这代价实在很大。
清醒后他对男人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男人一边道歉,一边又反问:“但是宝宝不舒服吗?明明都有好几次,都让我喝饱了……为什么不能喝?溢出来会很浪费还会把床弄脏……”
“要是那个成天黏在你身后的小子发现,一边闻一边问你怎么弄的宝宝要怎么解释呢?”
“我只是想帮宝宝,而且宝宝也承认了很舒服不是吗……”
钟年在当时神志不清,确实回答了一些没羞没躁的问题。
这是事实。
于是他一句话说不出来,一直郁闷到现在。
现在被段鹤问了,他忍不住心虚,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不小心把床单弄湿。
再说,以前段鹤就总是闻他的衣服,把脸埋在里面……
段鹤见到钟年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有耳根肉眼可见地变红,像是难以启齿。
段鹤便把语气放得更轻,问:“不能和我说吗?”
钟年摇摇头,结结巴巴地随便找了借口,和段鹤分开,直接逃避了这个话题。
他单方面地和坏东西开始了冷战。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将冷战延续到又一次去山洞的日子。
这段时间里,男人没少在他耳边恳求认错,找着机会讨好,说起话来语气很可怜。
但是钟年已经不太吃这一套了。
他将这道声音忽略得干干净净,只专心照顾阿婆,和段鹤相处。
男人想要争夺他的注意力,可一用触手贴近,见到他立马冷了脸,就跟夹着尾巴的小狗一样缩回去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这将是钟年最后一次去山洞过夜,再过三日,便是与山神的婚礼。
这几日山下的村民们忙碌不已,为之后的喜事做足准备,个个面带喜色,这动静传不到箩汩殿里,钟年的日子一如既往过得幽静悠闲。
这日村长上山来又接他去山洞,高兴地提起一嘴,他才想起这件事。
婚礼……
成亲是这个副本必须有的一环吗?
钟年陷入沉思,等山洞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后,直接问了出来。
他很久没搭理男人,这下把对方开心坏了。
“宝宝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没经过宝宝的同意就把触手……”
“你打住!”钟年立即喊停,让吵人的东西噤声,板着小脸道,“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命令的语气让撒疯的狗克制住了亢奋的情绪。
男人停顿了几秒后回话:“是不是,都取决你的想法。”
钟年不解:“什么意思?”
“要是小年想要一直留在这里,那就顺其自然,小年可以安心,我把你原本的‘家’打理得比以前要更舒适、更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村民也会视你为尊贵的神伺候你。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只用快快乐乐地活着。”
这一点毋庸置疑,箩汩山还是那个箩汩山,但是钟年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从未有担心过什么。
但……
“要是宝宝不想,那就在婚礼之前杀了我吧。”
“杀了我,宝宝就通关了,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世界。”
钟年指尖缩起,撇过脸:“再说吧。”
他再一次躲过了这个选择,却忽略了男人话语中藏着不少漏洞。
从始至终,这个S级副本处处都是不正常的地方,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剩下的那部分没觉醒的记忆。
……
钟年突然感到有些许焦急。
在山洞半夜被碰醒后,半点没搭理身边努力引起他注意的触手,一把推开直朝洞口。
他大步走出去。
轻车熟路地穿过浓雾,眺望到了山下的箩汩村。
这个世界与原来的时间似乎一样,他每次进来都是夜晚。
现在月上梢头,村里家家户户都歇下了,零星几户还亮着烛光,偶尔传来几声不同的狗吠。
钟年站在半山腰上俯视了一会儿,随后顺着最近的山路往下。
山野间荧光点点,如繁星坠落、烟火绽放,照亮了这个夜晚。它们像是有自我意识,紧紧跟随着钟年的脚步,萦绕在他身旁。
钟年看着身边的萤火虫,无需思考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借着这些光,他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更符合自己记忆里的箩汩山。
浓雾经年不散,越到山脚生态被破坏得越严重,砍伐后留下的树桩、光秃秃的草地、被过度采集的植物……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草丛中隐藏的抓捕陷阱。
钟年想起来,自己在很久以前中过招,要不是他能变成人逃脱,指定会被村民抓回去扒皮炖煮——鸟雀们告诉过他,山里原本有好几个野兔窝,都是被村民打了吃了。
钟年侥幸逃过一命,但是那一次让他养了有半个月的脚伤。
经过这件事后,他几乎不会没事就跑到山脚,也从没接近箩汩村,离得村民远远的。
钟年一边垂着眼回想,一边脚步不停。
静静跟随在他身侧的存在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之后,用触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让他停下脚步。
“小年,那里不好。”
“怎么不好了?”钟年微微挑眉。
“就是……不好。”扯着衣角的触手微微用力,男人哄着他,“我们回山上去,好吗?”
“我就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事你想瞒着我。”钟年想起第一次穿过山洞,从上往下见到的景象。
村民们押着一个人往火堆里推。
至今回想起来,他仍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可惜当时他被男人阻止了,没能看全整个过程。
“这一夜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我们回去。”
触手从后面伸过来,试图将钟年整个人托起。
两个人真要较起劲,钟年当然没有丝毫胜算,但钟年要真固执起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你要强迫我?”五官圆钝漂亮的少年冷下脸来的时候也不容忽视,蓝眸中闪着冰晶似的光,是锐利的、坚定的,美得灼人,“把我放下。”
四个字一字一顿,清脆有力。
很明显,他是认真的。
男人可以不顾他的意愿,但是造成的后果绝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松。
很长的一段静默后,托着少年身体的触手缓缓退回。
男人妥协了。
钟年双脚落地后,更大步地往村里走。
很奇怪,走得越近,他就越觉得心悸,近到眼前的时候,他下意识迟疑了,拧着眉端详着。
这里的箩汩村外表看着和他住了许久的相近,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按理说,这个世界才是他最熟悉的不是吗?
钟年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陷入思索。
就他心绪混乱之际,他的耳朵听到了一点动静。
迅速扭过头去时,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躲进了某户人家后院堆放的干柴之中。
短暂的犹豫之后,钟年表现出一探究竟的意图。
“宝宝……”
这时衣角再次传来细微的拉扯感,这让钟年更加相信自己这说不出缘由的直觉。
他一把打掉无形的触手,抬步向前。
此时村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钟年的脚步声很明显。他的走近,让躲在干柴后的人紧张得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眼见着躲不住了,便试图逃走。
动作很快,但没有逃过就堵在必经之路的钟年的手。
钟年差点没把人揪住,两只手都用了十足的力才没让人在手底下逃脱。
他也没想到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力气却这么大,好不容易摁住后,再低头仔细打量。
最先看清的,是一双聚着火焰的黑眸。
如被逼至绝路的兽一般,燃着的是一种不怕死的意气和疯劲。
钟年有些惊讶。
不单是被这眼神惊到,还因为这小孩儿的容貌。
……能看出几分相熟影子的眉眼之下,是爬满烧伤瘢痕的半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