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汩殿内的蜡烛燃尽之后,只剩下床头一盏夜明珠发着温润如月的光芒,照亮伏在床边喘息的少年的脸。
他脸颊泛着异样的绯色,眉尖蹙着,眸中晃荡着水光,一副快要受不住的模样。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出了很多汗。
单薄的睡衣被濡湿了。
晶莹的汗珠挂在鬓角和脖颈之上,整个人散发着潮热的香气。
那池温暖的泉水带来的热意似乎仍然聚在他身体里,散不出去,让他难受得厉害。
如果单纯是泡热水泡久了,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也不像是发烧,更像是……
上个副本在洞穴,吸入奇怪气体的症状。
果然,不能小看那个什么神水。
根本不是正经东西。
钟年一边愤愤地在心里骂着,一边急得想哭。
更紧急的是他现在想去上厕所,但是使不上力气。
不该喝那两杯玫瑰蜜水的……
他后悔不已,夹紧了两条跪坐在床边的腿,按着自己的小腹。
眼尾洇出湿红,急切得发出一些小动物般的哭音。
他的动静很小,但是成功把人引来了。
滚轮滑动的声音响起,是屋内侧边的推拉门被推开了。
钟年没有看过,也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卧里还藏着一间耳房,以便下人夜间可以随时服侍。
露着紧实上身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糟糕的状态下,钟年隔着凌乱的发丝只是看到一点模糊的人影,下意识求助:“帮、帮帮我……”
声音细弱,盘浔川神色骤变,立马大步走过来,单膝跪到他面前,沉声询问:“你怎么了?!”
钟年没有余力去管盘浔川为什么会半夜突然从那里跑出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臂,圆润的指甲嵌进对方的肉里,没有多大力气,小猫似的抓挠了两下。
“神水……还有……”
他想说自己尿急,又烧着脸不好意思开口。
盘浔川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
钟年费力地抬起眼睫,噙着眼泪望着盘浔川。
村长和盘浔川交代了,如果觉得难受是正常的,神水会让人脱胎换骨,泡完之后有可能会出现浑身无力和发热的情况,特意叮嘱他半夜要多多注意钟年。
正因此,盘浔川半夜不敢睡沉,听到一点动静很快就出来查看情况。
盘浔川解释着,钟年听得懵懵懂懂,知道了大概意思,“唔”了一声点点头。
“我抱你上床,不能一直坐地上。”盘浔川二话不说就轻而易举地把钟年抱起来,放到了床铺上,盖被子的时候被钟年推了一下,就把他的手抓住拿开,“要乖乖休息。”
可是没怎么照顾人的他就算提前请教过不少知识也是不够的,没有注意到钟年这会儿真正难受的地方不在这儿。
钟年再一次想把身上的被子推开,又被阻止,拧紧眉头发出一声哭腔:“我不要盖——”
盘浔川把他当作闹情绪的孩子哄:“你出了很多汗,不盖会着凉,等我给你擦擦汗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钟年想说什么,却没有太多力气了,连身上盖着的棉花被都觉得沉甸甸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盘浔川离开了一会儿,是去端水了。
钟年在床上蜷缩起来,忍了忍还是忍不住。
他不想把自己的裤子和床弄脏,再次尝试起身,想要下床去,好不容易把被子推开,脚一落到床下就又软着要坐下去,努力抓着床架才勉强站住了。
“唔嗯……”
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嫣红,往前走了几步,又撑在了桌子上。
就这样,他像是一只新生的小羊羔一样,颤颤巍巍地艰难前行着,快要门口的时候,门外传出两道说话声。
“你在做什么?”
“少管。”
透过虚掩的门的缝隙,钟年见到盘浔川和段鹤两人相对而立。
盘浔川端着水盆不想多言,将门推开后,见到钟年撑着花架,脸上的不耐转眼被另一种取代。
他放下水盆想去扶,但是段鹤动作比他快上一步。
段鹤一眼就看出少年的不对劲,用自己的身体代替花架把人支撑住:“小年?”
说着用手背去试钟年额头的温度。
相比较起来,段鹤手背的温度要低不少,触碰到发热的钟年凉凉的。
钟年舒服得眉尖舒展了几分,下意识仰着脑袋追着段鹤的手背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猫。
段鹤动作一顿,又贴了贴钟年的脸,声音愈发低了:“我背着你去找山下的大夫。”
钟年还没来得及拒绝,盘浔川插话道:“你懂什么,他这样都是因为神水,找大夫也没什么用。”
段鹤却对盘浔川的话置若罔闻,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弯腰将钟年抱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不用找大夫……”钟年抓住段鹤的领口,难为情地在段鹤耳边细声低语了一句。
段鹤脚步一顿,呼吸也跟着沉寂了半秒,然后目光落在盘浔川身上:“你出去。”
“凭什么?你快把人放下。”盘浔川不愿相让。
他当然不肯听段鹤的话,但如果是钟年开口就不同了。
“求你,盘浔川。”少年趴在男人肩头说出这句话时,一双眼眸湿漉漉地看过来,能把人的骨头看得酥麻。
等盘浔川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像是形成条件反射的狗一样,走到屋外去,还把门好好合上了。
屋内,钟年被抱着往侧边走了几步,又很迟钝地反应过来:“要去哪里?”
厕所在外面才对。
段鹤说:“屋里有。”
有?
有什么?
他被带着进了一个小隔间,这里四四方方的,三面窗户通风,面积很窄,摆着一个盆架,盆里有清水,架子上面挂着干净的毛巾。
而另一个角落,放着一个开口很大、形状怪异的青花瓷壶。
钟年还以为段鹤是想先带自己进来用水擦一擦脸,没想到被抱着到青花瓷壶前,面向了这处角落。
他晕乎乎的,一时搞不懂段鹤的意思,再一次强调需求。
“我真的……很急,要憋不住了。”
“嗯,这里更方便。”段鹤捏住青花瓷壶上的把手提起来,用另一手勾下钟年的裤子,说了一句什么。
钟年听懂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摇头。
村里如厕不方便,用夜壶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钟年有点难以接受,更别说是在段鹤面前——
“这没什么的,小年。”段鹤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吃饭一样平常的事。
“不行……”钟年推着环在腰胯上的手掌,咬了咬嘴唇,“你、你出去,我自己来。”
段鹤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是一松手,钟年就站不住了,又连忙把他捞起。
“你需要我撑着你。”段鹤阐述着事实。
钟年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最后他被逼得没办法,两只手撑着墙,弓着腰,让段鹤帮忙了。
……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空荡荡的水壶里传出。
叠加着钟年羞耻的哭音。
最丢脸的事熬过去,之后被段鹤擦身换衣,也就显得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一直到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钟年都还咬着嘴唇,眼睫挂着水珠-
夜里受了折磨,翌日他起得很晚。
睁眼瞧见床边靠坐着一个人,下意识以为就是陪了自己一夜的段鹤,他伸手过去,弱不可闻地叫了一声:“鹤哥……”
下一秒,一张帅气桀骜的脸凑到跟前,鼻尖都差点要碰上。
“是我。”
钟年眨了眨眼,醒过来几分。
“小年大人饿了没?”盘浔川问着,直接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钟年的肚子。
钟年都没反应过来,肚子上的软肉就被揉了一把。
“肯定饿了。”盘浔川自说自话,又顺势提着钟年腋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拖到跟前从后抱住,“我先给大人换衣服。”
嘴上一口一个“大人”,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钟年反应迟缓地按住他:“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怎么能是动手动脚呢?我是在伺候大人,理所当然。”盘浔川挑起眉梢,更显肆意。
钟年瞪他一眼,推开他的手,离开这个怀抱,赤脚踩在地上。
夜里的燥热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爽。
不仅没有睡过头后的昏沉,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多少,整个人精神奕奕,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
钟年自己倒了水,一边喝着一边思索那神水的作用。
被冷落在一边的盘浔川撇了下嘴,再次凑过去:“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钟年摇头,看着盘浔川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这主卧里的耳房,指着问:“昨晚你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盘浔川回答:“贴身仆人当然要睡在那里,要是你不满意,今晚我可以在你床边打地铺。”
“……”钟年哪知道盘浔川昨天一个人收拾,直接把自己收拾进了他屋里。
“不用了。”
盘浔川补上一句:“是村长的意思。”
钟年把劝他搬到其他房间的话咽回去:“……好吧。”
盘浔川盯着他无意识鼓起的红唇:“你不想看到我?”
“……也没有。”
“你是不是更喜欢段鹤伺候你?”不等钟年说什么,盘浔川就急切地为自己争论,“昨天一整天我学了很多,你用用我就知道我有多好用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年后退了一步。
盘浔川迈步逼近,挺起的胸膛都快要挤到钟年的肩膀:“昨天我和村长说,让我给你做狗我都愿意,他才第一个选了我,我说的也不是假话。”
“……啊?”钟年愕然。
盘浔川满脸认真:“你不信的话让我跪在你脚边舔你试试,我一定能把你舔爽。”
第152章 山神新娘12“我的舌头比狗厉害。”……
什么舔不舔的。
钟年听得脸颊发热,而盘浔川一点也不知道害臊,作势就要跪下做给他看。
他吓得赶紧后退几步:“你有病呀,我不需要。”
“那你是哪里不满意?”盘浔川追问。
钟年被扰得有点不耐烦了,把黏上来的这块牛皮糖推开一些:“没有不满意。”
盘浔川又说:“那你应该接受我的伺候。”
钟年实在没办法,就说:“随便你好了!”
反正拒绝了盘浔川,村长也肯定会立马给他安排别的仆人,还不如找个眼熟的。
盘浔川听到他这句话,脸上一喜,突然就箍着他的两条腿,把他整个人给抱起来。
“欸!”
视线骤然抬高,钟年一时受惊,无措之下抓住了盘浔川脑袋后面用细红绳绑着的辫子,“你干什么呀?”
“带你换衣服。”盘浔川把他抱进换衣服的花鸟屏风后面,衣架上早已挂着准备好的新衣。
从昨天开始,整个村子都在为钟年置办各种东西,包括衣服,连夜赶出了两三套,用的都是最好的绸缎料子,其工艺手法不比祭祀的盛装差,样式不会太张扬,但绝对精致漂亮。
这些衣服的裁制偏向于古法,穿戴稍微有点麻烦,系带很多。
钟年刚开始不愿意让盘浔川帮忙,直到自己尝试上身之后一头雾水,就又不得已妥协了。
他身上留着一层底裤,抓着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屏风探出头来跟人求助时,模样简直可爱得让人心尖发颤。
盘浔川帮他系上扣子,嘴角提起的弧度一直没下去。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钟年不高兴地斜睨着盘浔川。
“不敢。”盘浔川咳嗽一声,把嘴角压下去,拿着长裤屈膝蹲下,让钟年抬腿。
钟年踩进裤脚,故意把手按在盘浔川脑袋上借力。
盘浔川被压着抬不起头,也没躲开,故作可怜地说:“错了,小年大人原谅我。”
钟年小小地哼了一声,把手收回来,又说:“你别叫我大人,我不喜欢。”
村里人对他恭恭敬敬的他不自在,而盘浔川嘴上用着尊称,语气和行为上又没个正经,听着更怪了。
“不喜欢被叫大人,那喜欢什么?”盘浔川将裤头拉上来。
钟年说:“就像以前一样,随便叫我就可以。”
“是吗?”盘浔川眼里划过星点笑意,将长裤的系带绕好收紧,打上结,最后整理时手指挤在裤腰里面,蹭过钟年细韧的腰肢,又有意无意地刮了下腰窝,将人弄得一颤。
声音压低了几分,带上揶揄的口吻,“叫你宝贝也可以?”
钟年拧眉,毫不客气地扯了一下盘浔川的辫子,冷声训斥:“你怎么越来越坏了?”
他不想理流氓一样的男生,把人推开,自己蹬上鞋扭头往外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说:“别跟着我。”
“你还没吃东西。”盘浔川见招惹得有点过了头,见好就收,也不继续凑上去讨人嫌,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还有头发,我还没有给你梳。”
快要走到门口的钟年脚步一停,抓了抓自己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发丝,转身走向梳妆台:“我自己会梳。”
兔子是很爱干净的,钟年也不喜欢自己的毛发乱糟糟的就跑出去见人。
他拿起木梳,认真地一点点打理。
盘浔川想帮忙没帮上,趁这个机会去外面的小灶房里端来一直温热的早餐。
另一个锅里还有别的,他故意没拿。
回主卧的路上遇到搀扶李婆出来散步的段鹤,只和李婆打了声招呼。
“小年醒了吗?”段鹤问。
“没有。”盘浔川睁眼就扯瞎话,端着手里的东西推开主卧的门闪进去,生怕被段鹤瞧见什么。
钟年还坐在梳妆台前费力地和自己的头发较劲。
他的头发天生发质柔顺光滑,但是太长太茂盛,披散着又热又麻烦,他又不擅长扎头发,拿着一个红带子弄了半天还是松散的。
弄到最后都把自己弄生气了,扯下打得乱七八糟的带子丢在地上。
盘浔川见到他鼓着雪腮,没忍住咧开嘴:“谁欺负我们小年大人了?”
钟年听到这个称呼更来气了,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
“吃点东西吧。”盘浔川把碗盖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鸡丝粥,还有几小碟解腻的咸菜和点心。
钟年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起勺子搅了搅。
盘浔川盯着他吃下,没等人尝出味道就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
“挺好的。”钟年点点头,又低头吃了一口。
盘浔川闻言就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亲手做的。”
“真的啊?”钟年意外地抬起头。
“不信吗?我早上五点就起床弄了,比段鹤起得还早。”盘浔川捡起地上的红带子,站在钟年身后,有点笨拙但万分认真地给他梳理起来,“我跟我妈学的,味道很像吧?段鹤就在我家学了两天,就是个半吊子,肯定没有我这个亲儿子做得好。”
钟年不由觉得好笑:“厨艺也有遗传的吗?”
“怎么不能有?”盘浔川也跟着他笑了一声,将红带子在雾霾蓝的发尾上打出一个还算能看的蝴蝶结。
只是普通的麻花辫,编得松松垮垮的。
盘浔川自己打量了一阵,感觉自己这手艺很对不起钟年这头漂亮的头发,羞愧地挠挠耳朵:“等回去我就找村里最会梳头的婶婶学一学。”
“这样就可以了。”钟年不挑,编起来不碍事就行,他自己也弄不好。
就这么又梳妆又用餐,钟年走出卧室已经快要中午。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李婆,然而找了个空。
“怎么不在?”
“不知道。”盘浔川丝毫不提自己半小时前才见过,“可能是在哪里晒太阳吧,我们要不要也出去玩?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钟年没有什么兴趣,摇头说不要,往右边的走廊走。
盘浔川顿时急了,堵住钟年的路:“我真的知道一个好地方,保准你会满意的,走吧走吧。”
钟年绕也绕不过去,见盘浔川故意往自己身上撞,有点恼了:“你干嘛呀。”
“我就是想带你去玩。”盘浔川一脸无辜。
“我不……”钟年话未说完,整个人被抱着双脚离地,被盘浔川扛在了肩膀上,“盘浔川!”
他晃着腿挣扎,脚踢在盘浔川大腿上,无意中踢到不妙的位置,让盘浔川闷哼一声,之后连着两条小腿也被箍住动弹不得。
盘浔川扛着他就跑,途经一两个在箩汩殿里做事的村民,就只能看到两个人的残影,以及听到盘浔川得逞的笑声和钟年的骂声。
“放我下来!”钟年肚子硌在青年硬邦邦的肩膀上,被颠得难受,骂也骂不出气势了,更像是嗔怪,“不要这样……我不舒服,嗯……”
盘浔川听到了,立马改成抱小孩一样的姿势。
干活干出来的实实在在的手臂肌肉轻松就能支撑住少*年的身体,单手就够用了,还能分出一只手去给钟年揉被硌疼的肚子。
“是不是弄疼了?”
粗糙的手揉搓到腹部柔嫩的肌肤,立即让钟年的眉尖蹙得更紧了。
“别乱摸我。”他把衣服里的手拿出来,还想骂上一句什么,见到盘浔川在傻乐,抿起嘴唇,小脸摆出严肃的表情,“你不是来做贴身仆人的吗?你都不听我的话,就知道欺负我。”
“我没想欺负你。”盘浔川说。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盘浔川脚步不停,抱着钟年走得又稳又快:“我就是想带你出去玩,箩汩殿里很无聊。”
箩汩殿无聊不可否认。
钟年也这么觉得。
“那你也不用……”
话说到一半,被一串狗叫声打断。
钟年转头,瞧见大黄狗在箩汩殿外面兴奋得又叫又跳,屁股和尾巴摇个不停。
“你看,咱们大黄都想你了。”盘浔川说。
两人一出殿门,大黄狗就跳着想扑,又很有规矩地克制着自己,没有让自己的狗爪子弄脏少年干净的裤脚或鞋子。
钟年看到大黄狗心一软:“你是自己找上来的啊?”
“汪汪!”
“昨天它就跟着我上山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盘浔川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馒头,往空中一抛,被大黄狗张嘴接住。
就两秒钟,大黄狗狼吞虎咽地解决了,差点因为没水噎着。
钟年见狗饿成这样,有些怜惜,扯扯盘浔川的衣领:“我们再回去给它弄点吃的和水。”
“行。”
毕竟是自己的狗,盘浔川还是在乎的,抱着钟年又转回去。
大黄狗见他们走了,也不着急,就蹲坐在门口目送他们,懂事得让人心疼。
钟年顾着看狗,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觉中已经环绕在了盘浔川脖子上,与其亲密地贴着。
他问盘浔川:“你怎么不让它进来?我不介意的。”
盘浔川摇头:“我们这里的狗都这样,就算让它进它也不会进来的,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说着,盘浔川扭头噙着笑看钟年,“它这么喜欢你,是因为也把你当小主人了。”
钟年垂着长睫,仰着下巴说:“它比你听话。”
“可能吧。”盘浔川眼珠子一转,“但是我的舌头比它厉害,特别会舔,你真的不试试吗?”
钟年“滚”字刚出口,就瞧见段鹤站在主卧门前,手里抱着他换下没多久的睡衣,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第153章 山神新娘13“抱我回房间,好不好?……
段鹤默然地站着,像是一座雕塑,看着少年如何与抱着自己的人嗔怪怒骂。
见人发现了自己,便迎上去:“小年,吃早饭没有?厨房里还蒸着你喜欢的红枣糕,想吃面我就去给你下。”
钟年愣了下,说:“我吃过了,红枣糕等会儿我饿了再吃吧。”
“嗯,要不要去院子里晒太阳?李婆也在那里坐着看花。”段鹤又问。
“我……”钟年还没说话,就被强行挪动,朝抱着自己的人瞪了一眼,“盘浔川你干嘛?我还在和鹤哥说话!”
盘浔川步子迈得大:“今天是我伺候你,你不准看别人。而且我们不是要去灶屋给大黄找吃的吗?它还饿着呢。”
最后钟年只来得及跟段鹤说了句再见,低下头又开始责怪盘浔川肆意妄为。
盘浔川说了句什么,又把他惹得恼起来,小脸板着。
两人一起消失在转角,段鹤收回视线,抱着手里的衣服去了神水泉,还准备好了洗衣服用的盆和皂角。
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不然看见段鹤这副要用神水洗衣服的做派,一定要大惊失色,大叫不敬的。
段鹤知道神水特殊,但他觉得好东西就该给钟年用,用这干净会流动的水洗衣服最好不过了。
只是将水舀入盆中,要把衣服浸泡进去的时候又动作一停。
他看着手中的衣服出了神。
昨晚他给少年换了两身衣服,每一件都沾染了馥郁的香气。
最小的一件味道是最浓的。
柔滑如水的上好丝绸,却比不过昨夜搀扶少年解决需求时的触感。
那么细的一把腰,在他手中轻轻战栗,稍微用点力就会不小心折断似的。
啜泣的样子也很可怜。
当时的段鹤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会想要看到小年哭。
“哗……”
一阵微风吹风,将整片翠绿的竹林带得簌簌作响,却卷不走段鹤身上的热意。
段鹤将脸埋进手里的布料,蹭闻了很久。
“你在闻什么?”
钟年朝后仰着脑袋,拧着眉心嫌弃地看着一直有意无意把脸往自己身上拱的盘浔川。
“你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盘浔川被发现了也不害臊,还更加光明正大凑过去,用高挺的鼻尖在钟年的领口处蹭了蹭,“像毛茸茸的动物幼崽一样。”
有被太阳晒过的气味,也有青草和淡淡奶香。
有点让人上瘾,越闻越着迷。
更想舔了。
盘浔川频繁吞口水。
钟年感觉盘浔川此时看自己的眼神很像是大黄盯肉包子,伸手盖在那双眼睛上一推。
“别想占我便宜,你到底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我自己有腿可以自己走。”
盘浔川闷声低笑一声:“怎么能让小年大人走路?贵人出门要么骑马要么坐轿子,不想被我抱着那让我当马给你骑也行。”
钟年不想听他的油腔滑调,趁着他给大黄单手拿饭,在他辫子上用力一扯,开始挣扎。
钟年毕竟也是个成年人,腿蹬踹起来力气不小,盘浔川一时没控制住,让钟年挣脱开了。
怀里一空,他下意识想把人抓回来。
然而钟年灵活得像只兔子,飞快从他手底下溜走了,站在灶房外得意地看着他。
盘浔川没忍住笑起来。
不过钟年也没跑,等盘浔川找到两个盆碗,一个装剩下的鸡丝粥,一个装水,一起去箩汩殿外面喂狗。
他们走之前大黄狗是怎么姿势,回来后还是什么姿势。
在吃之前它在两人腿边绕了几圈以示感激,才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盆碗被舔得锃光瓦亮,一点也没浪费。
“是不是不够啊?”钟年蹲着,看了看大黄狗鼓起来的肚子。
“够了,再吃成猪了。”盘浔川说。
大黄狗像是听懂了,对着自己主人龇牙咧嘴,嗷嗷叫了几声。
“居然敢骂我。”盘浔川哼笑一声,拿起空盆作势要敲狗脑袋。
大黄狗很机灵,咬住盆要抢。
“……”
钟年蹲在一边,两只手撑着脸无奈地看着一人一狗幼稚地转圈圈。
最后他也没有去盘浔川说的“好地方”,盘浔川和大黄狗闹了没多久,村长来了,有正事要说。
村长把钟年拉到一边,小声地问:“大人觉得盘浔川那小子伺候得怎么样?”
钟年看了一眼不远处和大黄狗蹲在一起眼巴巴望着这边的男生,刚要说几句盘浔川坏话,又听到村长说“那小子伺候不好我回去收拾他”,改了口。
“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连连点头,“等明天我就再给您换一个,您都试试,总能试到最满意最好用的。”
钟年想起那长长的名单,沉默了。
“我还听段鹤说,您昨晚泡了神水不舒服?”村长又问。
钟年点头:“很难受,就……说不上来。”
他并不好意思把自己那些反应具体地说给旁人听,耳根微红。
“刚开始反应比较大是正常的,等您习惯了就好,症状会减轻,还会越来越舒服。”
村长郑重道,“但有一点您要牢记,不能中断,一中断就功亏于尽了,还会出现更加不适的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
钟年听得一愣,无意识地用贝齿磨着自己的下嘴唇。
怎么办……
原本他还打算偷偷逃避这件事,不去泡那个坏神水了,结果村长说得好像很严重……
想到昨晚折磨了自己一夜的感受,钟年心中郁闷,也没了出去玩的心思。
盘浔川走回到钟年身边,问:“村长跟你说什么了?”
钟年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他心情不佳,盘浔川看出来了,也就没像之前那样胡闹着要强行带他出去,叮嘱了大黄狗一句别乱跑,黏在钟年身边-
太阳彻底落下去,暮色将至。
眼见着天已经黑下来,钟年还赖在李婆房里。
李婆正在给他绣婚礼的小衣。
——以箩汩的规矩,新娘出嫁时在嫁衣里面穿的小衣都由最亲的家人亲手缝制,将祝福带进每一针每一线里。
钟年一开始不懂小衣是什么,直到在李婆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看着小衣初现原形,才明白这小衣相当于古时候的肚兜……
他是男孩子,也要穿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李婆说:“当然了,新娘子都要穿。”
钟年挠挠羞耻到发热的耳朵,走过去把李婆手里的东西拿走:“好了阿婆,天都黑了,再做容易伤眼睛。”
李婆也有点乏了,没跟他犟:“嗯,你早点去洗洗休息吧。”
“……好。”
钟年一出李婆的房间,蹲在门口等他的盘浔川立马拍拍灰站起来:“饿了没?要不要吃点夜宵?”
钟年看了盘浔川一眼:“不饿。”
盘浔川学会下厨之后,总动不动问他饿不饿,还特别霸道,段鹤做的那份一点也不让他碰。
吃饭的时候段鹤也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会做出让他为难的事,但是会暗含期待地盯着他看。
中饭晚饭钟年吃两个人的份,撑到现在肚子都还微微鼓着。
这时,段鹤手里捧着东西过来了,是钟年洗澡要换的衣服。
还没开口,就又被盘浔川抢过去。
盘浔川像是头捍卫领地的雄狮:“这是我的活,你能不能别老抢着干?一点规矩也不懂。”
说罢一转头,对着钟年又是另一副面孔,“现在要去神水泉了吗?我们走吧。”
想到那湖神水钟年就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被盘浔川拉着走。
游魂似的到了神水前,他皱着张小脸盯着水面。
盘浔川瞧他像只抗拒洗澡的小猫一样,笑着问:“小年大人怎么了?”
钟年没搭理,手往屏风那边一指:“你坐那边去等我。”
盘浔川摇头:“不行的,我得贴身伺候你,万一你溺水怎么办?”
“我不是哑巴,我会喊人的。”
盘浔川不是段鹤,钟年当然有防备,这人什么心思也几乎写在脸上,他才不敢让这人站在旁边看自己洗澡。
“你快去,这是命令。”
他如此说,盘浔川不情不愿地走向屏风。
没了人,钟年才脱下衣服,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走进了神水中。
温热的神水浸润到胸口之上,暖融融的,很快让人的身体放松下来。
可是钟年的精神仍然紧绷着。
他清楚地知道刚开始有多舒服,后面就有多难受。
他不敢贪图片刻的享受,只想应付了事,尽量减少与神水的接触,快速清洗自己,妄想这样自己就能少遭点罪。
拿起香皂往身上擦时,他眯起眼睛,对着安静的屏风那边警告了一句:“不准偷看。”
盘浔川飞快缩回边缘试探的脑袋,高声说:“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钟年没心情跟盘浔川计较。
这个澡,他只花了十五分钟。
盘浔川被叫出来的时候见到钟年穿戴整齐已经在擦头发,整个人愣住。
“这就结束了吗?”
“嗯,要回去睡觉了。”钟年很着急,想趁着症状彻底上来前回到房间。
可是在迈出神水时他就已经有点双脚发软了。
骨头里像是有虫子在爬,痒痒的,酥麻得让人使不上劲。
脑袋也晕起来,意识跟着变得模糊。
他在热水里被泡得浑身发粉,脸颊上晕着酡红,垂着濡湿的长睫,眼神有些呆呆的。
他拿着毛巾,说是擦头发更像是蹭,发梢都还在滴水就没了力气,手垂下来,靠在椅子上轻轻喘气。
盘浔川喉咙一滚,只当钟年是泡水泡困了,凑过去说:“小年,我来帮你擦。”
盘浔川伸手去拿钟年手里的毛巾,还没拿到,怀里忽然一软。
香喷喷的人靠了过来,伏在他胸膛上,柔若无骨地抓住他的衣服。
“盘浔川……”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没有了平日总对他的骄横和没好气,软得能滴水,“抱我回房间,好不好?”
第154章 山神新娘14“我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的……
段鹤等李婆睡熟了才离开房间。
之前两人说了不少话。
除了钟年,李婆只会和段鹤打开话匣子,且有些话题只会和段鹤说。
但说来说去都是绕着钟年的话题。
“小年他呀……娇得很,可是懂事,有些东西忍着不表现出来,藏了不少心事,我看着都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办……
“有段时间他经常做噩梦,总梦到谁死了,哭得没声,就一直抽抽着淌眼泪,把枕巾都哭湿透了,要人拍拍他才睡得好……
“后来噩梦做得少了,也不知道好没好……小段啊,你现在也住得近,就帮我多看着点,好不好?我老了,腿还这么不中用……
“别人照顾小年我都不放心,盘家那孩子冒冒失失的,我只觉得你好。原谅我这个老婆子任性,就麻烦你了。”
听到段鹤答应了,李婆也就睡得安心了。
有关于钟年的每件事段鹤听进耳朵里便印刻在心上。
他想,钟年晚上离不了人,自己得一直看着才行。
于是,段鹤站在空无一人的主卧门前,等到了被盘浔川抱着回来的钟年。
少年刚沐浴完,被擦干净水后依然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潮热的水汽,雪腮红润,朱唇微张,脸贴在他人的肩膀上,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看着像是困了,又看着像是病了。
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与昨晚一般。
段鹤当即眉头一拧,伸出手就要去抱,却被避开,他第一次对盘浔川展现出情绪,急切和烦躁从黑沉的眸中泄露出来。
“给我。”
盘浔川扯唇不屑地哼笑一声:“装不住了?”
段鹤并不理会盘浔川的冷嘲热讽,注意力只在钟年身上:“他很难受,需要休息。”
“用你说?没你碍事我都已经把人放床上了。”盘浔川再一次避开段鹤过来抢人的手。
这时,昏沉中的少年清醒过来几分,反应迟缓地注意到了段鹤的存在,眸子聚焦过去,下意识就朝自己信任的人伸手。
但刚抬起来,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按住了,同时腰上的手臂也在收紧。
“他要我。”段鹤说。
“他又没说话。”盘浔川侧过身去,不让段鹤看怀里的人,像是头护崽的狼一样,脊背拱起满是防备,“而且今天是我伺候不是你,村长没教你规矩?要是我再和村长告一次状,你就要被赶出箩汩殿了。”
段鹤的手僵在半空中,想起上午村长对自己说过的话,眸色沉下来。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盘浔川抱着少年走进屋里,被关在门外。
钟年被放在床上的时候略有感觉,揉了下眼睛,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在片刻前见到了段鹤,张嘴就问:“鹤哥呢?”
盘浔川脸色黑下来,勾着钟年膝窝还没收回来的手掐紧了些:“你怎么老是找他,有我照顾你不就好了?”
钟年拧着眉尖不适地低呜一声,蜷了蜷双腿。
这样的反应一下把盘浔川心头的火勾成了另一种,熊熊燃烧起来。
“才刚洗完澡,又要出一身汗了。”他将钟年压在身下的长发勾出来,扑散在床上,视线滑到光泽莹白的锁骨上,“这么热,要不就不穿了?”
钟年似乎没听清盘浔川说话,舔了舔嘴唇说:“要喝水。”
盘浔川很快端了一杯水过来,喂到钟年嘴边。
钟年喝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硬生生止住喉头未被满足的渴意:“不要了。”
“这就不要了?还有一点,喝完吧。”盘浔川把杯子再凑过去。
没想到钟年反应很大,好像那杯子里装的是毒药一样,用力一推,就让盘浔川手里的水洒了。
这水还全洒在他自己身上,落在衣领处,打湿了一片。
水是温热的,不会烫到人,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抹了一下衣领下面的地方,呆呆看着自己沾了水的手指,说:“湿了。”
盘浔川看看手里空掉的杯子,把杯沿最后那点小到忽略不计的水珠抿进嘴里,声音哑了不少:“那更要脱掉了,得换。”
钟年点点头,自觉地抬起手。
领口湿掉的衣服落在床下,盘浔川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压制着呼吸说:“我去拿干衣服过来。”
去衣柜寻找其他睡衣的两分钟里,盘浔川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挣扎过数次。
最后一抹脸,还是把自私的念头压下去。
不行……还是得穿的。
要是生病了那才是罪过。
好不容易找回了几分人的理智,盘浔川拿着睡衣回到床边,看到床上的风景后,脑中刚接上的弦又“嘎嘣”一下断裂了。
只见床上盖得好好的被子有一半滑落在地上,另一半则乱糟糟地拧成麻花被少年的腿绞着。
再走近,就能发现一条裤子躺在床脚处,明明刚刚那杯水也没洒在上面,却也湿了。
他看着备受神水折磨、昏昏沉沉的人,喉结一滚。
“小年……很难受吗?”
陷入沼泽之中不得解脱的钟年颤巍巍地伸出手,爬到床边抓住盘浔川,“帮我”两个字还没出口,便被抱住抬起来。
钟年被扶着腰,听见盘浔川说了一句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摇着头,身体却不受力,被迫坐起来。
……
箩汩族的血统一代传一代,有着不同的相貌特征。
体型高大,眉眼深邃,肤色较深。
这些特征盘浔川自然也很好地得到了血脉传承。
他的骨相尤其立体一些,长相帅气。
鼻梁更是十分高挺。
之前钟年没太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小年还没醒吗?”
李婆起得很早,散过步,被段鹤搀扶着在桌前坐下用早饭。
段鹤盛好一碗红枣桂圆汤,低应了一声:“嗯,他昨天睡得很晚。”
李婆问:“在做什么?”
段鹤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让汤勺里的汤溅出几分,过了两秒才摇头。
“这孩子现在懒了,晚上都不好好睡觉了。”李婆如此说,却没有责怪的意味,更多的是纵容,又叹了口气对段鹤说,“辛苦你了。”
段鹤沉默了片刻,说:“我没做什么。”
昨晚,他确实什么也没能做,在门外站了很久。
听着屋内的声音细细弱弱地传出来,又低下去。
一直到盘浔川捧着一堆散发着潮味的衣服和床单出来。
他立即走过去沉声问:“小年怎么样了?”
夜色浓重,盘浔川才发现还有个人杵在外头,“啧”了一声,不耐地回答:“好着呢。”
说罢,像是胜者一般,抬高了头颅,炫耀着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痕迹。
又用猩红的舌头舔了下嘴,像是刚用完餐在回味。
“我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的,已经睡着了。”
……
段鹤在李婆的唤声中回过神。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
“没什么。”段鹤放下筷子,端起一碗红枣桂圆汤,“我去看看小年,您先用。”
得了李婆的允许,段鹤去到钟年的主卧。
门一推开,便对上了一双暗含着凶厉的眸子。
盘浔川后脑的碎发散着,盘坐在床下,抓着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冰肌玉骨的一只手,捡了一根食指在嘴里含着,当作骨头一样时不时轻咬一下解馋。
他看着段鹤,像是看着一个不速之客。
段鹤面无表情,端着碗走过去。
“出去。”盘浔川说。
“时间到了。”
四个字让盘浔川的脸色微变。
段鹤的意思是八点到了,他该下岗了。
可是才尝到甜头的狗怎么肯松嘴?
段鹤:“你不走,待会儿村长带人来了,我会跟他告状。”
盘浔川被气笑了:“你倒是学得挺快?”
段鹤不说话,冷冷看着盘浔川。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焦灼,甚至影响到了床上熟睡的人。
钟年只是稍微动了动,便让两人同时屏声敛息,将视线转移过来。
于是钟年一睁眼,就对上两道灼热的视线。
“……”
钟年懵了会儿,又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很快感觉到一点不适,动了动被握得发汗的手。
挣了一下没挣开,他再次睁眼看着盘浔川,才让人松了手。
手收回来,发现手上湿了不仅是因为出汗,还沾了口水。
他盯着自己食指上浅浅的咬痕,不虞地扫向床边一脸讨好的盘浔川。
“你是不是该走了?”
盘浔川眼里的热意一下被浇冷了,又察觉到一边段鹤无声的“告状”警告,烦躁地挠了一下脖子,满是不情愿地站起来:“行行行,一个两个都赶我,我走就是了。”
离开房间时,还怨气满满留下一句:“用完我就丢。”
钟年听到了,咬住嘴唇。
又不是他想用的,明明就是盘浔川硬要他坐上去,要给他证明自己的舌头厉害的……
碍于段鹤在场,他都不好发脾气了。
把情绪收敛住,他将目光转移到站在一边的男人身上,注意到他手里端着的碗,扬起清浅的笑容。
“你带了好吃的给我吗?”
段鹤回答:“嗯,是红枣桂圆汤,放了红糖,很甜。”
“我喜欢吃这个。”钟年立马要下床,动作间却牵扯到发酸的地方,脚下一软,被段鹤接住。
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段鹤道:“钟年大人,小心。”
钟年:“……?”
段鹤叫他什么?
第155章 山神新娘15更喜欢年纪小的吗?……
钟年好半天才回神,心情复杂地问:“你怎么也这么叫我了?”
段鹤低眉垂首道:“村长还有其他人告诉我,要懂规矩。”
“其他人?”钟年不用想也知道是盘浔川,轻轻拧眉,握着段鹤的手说,“你不用管这些。”
段鹤却看着钟年道:“不守规矩我就没办法陪着你了。”
“不会的!”钟年不假思索地给出承诺,“你信我,不会的。”
他不知道村长或者其他人是怎么跟段鹤说的,但是他不喜欢那样。
直到现在,村民顶礼膜拜的态度依然让他无所适从。
虽然那日在山洞里,他什么危险也没有遇到,但“山神之妻”这样的名头没有任何预兆地落在头上,对他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自己要遵守各种规矩也就算了,他真的不想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也受到影响。
“村长要是责怪你,你就找我,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钟年一脸正色,“还有,盘浔川很坏的,你不用理他,只用听我的,好吗?”
段鹤的面色柔和下来:“好,我只听小年的。”
听到称呼又换回来,钟年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也许跟别的村民说是没用的,在他们眼里神明大过一切,只有段鹤,会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
段鹤对他的照顾也并非是规矩下的“伺候”,他这么做也只是单纯想对他好而已,和之前并无区别。
“你不用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钟年把要给自己漱口洗脸换衣的段鹤推到一边去,按着男人的肩膀坐在凳子上,“你等我一会儿。”
钟年对段鹤不像对盘浔川,那些坏脾气和颐指气使是没有的。
他转过身自己去收拾,并未注意到段鹤眼里划过了一抹失落。
等弄完出来,便看到人又站在了床前。
床上的被子铺到一半,段鹤直挺挺地定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细绳。看了一会儿,随手丢到地上去了。
这个动作很不像段鹤,他从不乱在地上丢东西。
看来是这段时间盘浔川做得太过分了,都把段鹤刺激得有脾气了。
钟年忍住笑,若无其事地用脚碾过那根原本捆着盘浔川后脑碎发的红绳。
他现在也看不得这个东西。
会让他回想起昨夜自己坐不住倒在一边的时候,红绳的主人很快翻身调换姿势,继续埋在柔软之间吞吃,把他欺负得快要哭起来。
当时他都拽着红绳求盘浔川了,却没有一点用,差点暴露了原型。
盘浔川这东西就是一条惯会哄人的疯狗,说什么自己比大黄听话……
明明大黄饿得再狠也不会这么咬人,更不会不要脸地说些“小年大人的水又多又骚”之类的坏话。
之前的承诺全都是哄人的,只有舌头厉害是真的……
钟年越想越双腿发颤,把脑海里的回忆画面尽数甩开,拉着段鹤的袖子:“先别铺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嗯。”段鹤放下手里的活,跟在钟年身后。
早餐段鹤跟着李婆一起吃到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好陪着钟年又用了会儿。
中途段鹤问:“好吃吗?”
钟年咬着鸡蛋饼配上那碗重新热过的红枣桂圆汤,嘴巴塞得满满的,顾不上说话,不住地点头。
段鹤又问:“比盘浔川的还要好吃吗?”
“……”
钟年呆了两秒,选择哄段鹤,“你的好吃。”
两人的手艺都是和盘浔川妈妈一个人学的,味道自然大同小异,差不了太远。
段鹤听了他的话,眼中流露出了一点满足的笑意。
……
两人吃到一半,村长带着人过来了。
“快跟大人问好。”
跟在后头的男生噗通一声跪在钟年面前:“大人,我叫向昭,今天负责贴身伺候您。”
钟年筷子一抖,一块肉丸子掉在桌上。
他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奶猫,幽蓝色的眼睛瞪圆了,差点炸毛。
段鹤不动如山地重新夹一块肉丸子放进他碗里。
村长笑眯眯地说:“向昭这小伙我是看着长大的,年纪是小了点,但是从小就机灵,干活特别利索,大人可以放心用。”
“啊……好、好的。”钟年走过去把男生扶起来,“不用跪我的。”
向昭露出一口大白牙:“谢谢大人。”
村长把人送到,又提起了一句盘浔川,问钟年满不满意。
这句话昨晚上盘浔川也问过他,当时的他被弄得不上不下的,被逼得不行没办法给了回答。
盘浔川要他第二天也这么回答村长,说他如果食言,那么就算冒着被降罪的风险也要再过来证明一次,直到他彻底满意为止。
钟年才不想受人威胁,嘴巴一撇,故意板着脸说:“不太满意。”
村长当即表示会回去好好说说盘浔川,并且不会让他再来了,又提起留在村里的顾清越想上来观察箩汩殿,请求得到他的许可。
钟年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村长说完事,便下山去。
钟年的视线到了新来的男生身上:“你吃早饭了吗?”
向昭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点头:“吃饱了过来的,大人。”
“那好。”钟年安安心心地继续吃起来。
段鹤已经吃完了,坐在对面剥出一个土鸡蛋,放到钟年碗里,随后就静静地看着。
少年连吃饭都是好看的。
吃得慢,嘴巴小小的,一口咬不下多少食物。可能因为咀嚼得太久,都吃累了,后半部分吃着吃着就容易发呆。
托着一边脸,长长的眼睫半阖着,落在虚空处,嘴角沾了点东西也没注意。
段鹤拿着手帕过去给他擦拭,他下意识伸着舌头又舔了下,殷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吃饱了。”钟年放下筷子。
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钟年一举一动的向昭速度比谁都快,一个箭步上来开始收拾桌子。
段鹤手伸到一半,什么也没摸到。
钟年也是被男生手脚的速度惊到了。
村长说的是真的,这干活是真利索呀。
向昭自觉地跑去把碗洗完并且收拾了灶房,再回到钟年身边,全程不过五分钟。
“大人,我回来了。”
钟年瞧他忙得一脑门汗:“喝点水吧向昭。”
“嗯。”向昭脸又红了几分,从钟年手里接过水,很珍惜地一口一口喝着,“谢谢大人,我喝完了。”
钟年看他没喝够的样子,拿起水壶又给他添上。
“谢谢大人。”男生又一口口喝完了,眼巴巴看着钟年。
钟年再添上。
……
如此倒了五杯,水壶空了,向昭打了个水饱嗝,钟年才停下来。
“你真能喝。”钟年失笑。
向昭一愣,红着脸为自己澄清:“我、我不是*水牛。大人给的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殊荣,当然都要感激接受的。”
“你早就喝够了呀?”钟年也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喝够了就说嘛,什么殊荣不殊荣的,只是水而已。”
向昭摇头笑着说:“大人给的当然不一样。”
钟年感觉有点头疼。
再多了解一些,钟年才知道向昭原来不过十八岁,比他都要小。
“大人别看我年纪小,我很早就当家了,干活很厉害的。”向昭捞起衣袖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对了,我还会后空翻!”
钟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生就积极地表演了起来,连续翻了三个。
“真厉害。”钟年眼睛一亮,看得也跟着有些意动。
他是很会跳跃的兔子,却还没试过后空翻呢。
“你怎么做到的?”
向昭见他感兴趣,手脚比划着分解动作。
钟年兴致勃勃地看到一半,忽然被一双手臂抱起来。
他没有任何防备就双脚离地了,懵了下,错愕地看着一声招呼不打就带着自己往外走的段鹤:“怎么了?”
“李婆说上午想要和你一起去散步。”段鹤面色平静地道。
钟年不解:“那也不用这么突然地抱我,我自己会走的。”
“我前面忘了,怕李婆等着急,抱着你走得快。”
“哦……”钟年转过头,对后面还在发愣的向昭招招手,想叫他一起去玩。
向昭回神,赶紧跟上来。
段鹤看了一眼,对向昭说:“你该去打扫屋子。”
“好!”向昭干活就没磨蹭过,风风火火地去了。
钟年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已经跑远,犹豫了下说:“鹤哥,向昭他年纪还小,不用他干太多活的。”
“嗯,我知道了。”段鹤低眸应下。
钟年想让段鹤把自己放下来,刚开口,又听见段鹤低低地问:
“小年更喜欢年纪小的吗?”
“嗯?”钟年不知道段鹤是因为什么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没有啊。”
段鹤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眸光沉沉的,让人看不出心思,只感觉到一种莫名低迷的情绪。
钟年察觉到几分,问:“怎么了?”
段鹤摇头:“没什么,怕李婆等久了怪我。”
钟年笑:“不会的,她那么喜欢你。”
段鹤跟着嘴角也带出些许弧度:“那你抱好我,我们走快一些。”
钟年听话地抱好段鹤的脖子。
……
之后接下来的一天,段鹤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钟年,有什么事要做的,向昭都没怎么插上手。
很快夜幕降临,又到了该沐浴的时候。
“要我陪你吗?”段鹤压低声音问。
钟年其实不想任何人陪,但是他很难保证自己一个人泡完还会不会有力气走回房间。
一阵纠结后,他看了看向昭,又看了看段鹤,果断选择了更熟悉的后者。
第156章 山神新娘16一个人伺候就够了
待在段鹤身边,不用像盘浔川那样还要随时防备着。
他对段鹤很放心。
村长说的似乎是真的,到第三天,他泡神水已经没有前两天那么晕了,但仍然有些身子发软。
最后还是由段鹤把他从水里抱出去。
一层浴巾裹住湿漉漉的身体,小腿上依然还有水,被抱着坐在大腿时,难以避免地弄湿了对方的裤子。
段鹤毫不在意,轻柔且细致地给钟年擦好头发,并不急着立马给人穿衣服,将备在一边的精油和乳液拿过来。
“要用吗?喜欢哪一个?”
钟年具体也没听清楚段鹤说了什么,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句作为回应,将一张绯红的小脸贴在人的胸膛上,小口喘息着,等着人给自己穿好衣服,被抱回房间去。
段鹤看了他片刻,自己做了决定,将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明白的精油拿到手里,倒在手心揉搓。
按摩精油有着发热的效果,将男人本就发热的掌心变得滚烫,像是块烙铁一样。
比才泡完神水的钟年的体温还要高上一点。
于是在掌心触碰上来时,钟年被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
他本来就觉得热,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当这双手开始按摩起他发酸的肌肉时,泛开的舒适感又逐步瓦解了他的意志。
人高马大的男人做起按摩竟然出乎意料地有天赋。
但因为是初次,难免还是有些不到位,需要一个熟悉身体的过程。
想要的地方按不到,把钟年急得直哼哼。
“下面一点……再、再轻一点……”
段鹤很快就掌握了,没一会儿让钟年眉头舒展开,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因为在户外,怕人着凉,段鹤没有按摩太久,把瓶子里的精油用去了一半,将沾了一层润光的手从浴巾里伸出来。
浴巾被剥落,吸饱了水和香气,有少年身上的,也有其他的。
钟年被按得化成了水,都快要睡着了,被抱着离开神水泉,没多久后听到向昭压低声音在询问。
“大人已经睡着了啊?”
随即他感觉到自己脸边贴着的胸腔轻微震动,是段鹤低应了一声。
向昭又道:“好,今晚我会好好陪床的。”
“……不用。”段鹤用眼神制止了向昭试图跟着走进房间的步伐,“我陪着他会更好,你去住我的房间,不住耳房。”
“哦……我知道了。”年纪小但很有眼色的向昭知道,段鹤是被大人更加看重的“仆人”,所以很听话。
他目送着段鹤抱着人走进房内,帮着关上门,往隔壁房间走去的时候又忍不住面红耳赤地想:
大人刚刚窝在人怀里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头发微湿,脸颊通红,嘴巴像是沾上了浆果的汁水一样,红艳艳的,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很乖。
虽然大人平时的样子就很好看,但是刚刚让人觉得有点……
向昭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词来形象,着魔一般反复地在脑中回味看到的画面,身体逐渐不对劲起来。
他感觉今夜热得厉害,干脆站在院子里用水缸的凉水冲澡。
一瓢又一瓢地从头顶浇下,这股热还是散不去,跟病了似的。
忽地,他在夜色发现了自己身体最不对劲的地方。
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空白一片,脸色变了又变,浑身战栗起来。
他抬起发抖的手,狠狠地朝自己的脸扇了一下。
混账。
怎么可以对着大人、对着山神的妻子产生畜生一样的想法。
死都不能赎罪-
翌日一早,向昭就主动和村长负荆请罪,说自己做得不好,不配服侍大人,难堪重任。
钟年站在边上听到这番话时,万分诧异。
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和村长一起追问,向昭也是含糊其辞,头都抬不起来。
“算了,这小子没福气,以后就不让他到大人您面前来碍眼了。”村长叹了口气,揪着向昭的领子走了。
一头雾水的钟年抬头问段鹤:“他怎么了呀?是有发生什么吗?”
段鹤摇头表示不知。
钟年陷入沉思,回忆起昨夜,段鹤抱着自己回房间时遇到向昭,还说了几句话的。
虽然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是从只言片语来判断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可能……只是单纯不想照顾他吧。
不再上山也挺好的。
如此,钟年没再想向昭的事情。
新换的仆人很快就顶上了位置,村长挑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年轻力壮且老实本分。
但从向昭开始,钟年就觉得自己并不是特别需要再来一个人伺候。
且不说他不喜欢这样,主要是他有需求的时候都在第一时间被段鹤满足了。
段鹤告诉他,自己已经将家里的樱桃树和菜地分给其他村民种了,相对地收取一点报酬,省了很多事。
不用再每日抽时间下山来回地跑,再加上李婆的腿在精心养护下已经好得差不多,能够自主生活,于是现在的段鹤更能每时每刻地和他待在一起。
这每时每刻也包括晚上。
隔壁的房间给了那些每日轮换的仆人住,段鹤则占据了主卧里的耳房。
偶尔钟年因为体内的发热渴得难受,一睁眼就能看到段鹤坐在床边,很快将水喂过来。
钟年不想让段鹤这么辛苦,却拗不过对方。
好在这几日,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那神水,副作用减轻了很多。
就算不靠外力,他也能靠自己熬过去。
反正昏昏沉沉的,倒头睡就是了,醒来后所有不适一扫而光。
他确实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更轻盈,更有气血,更有体力,连情绪都好了很多——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像盘浔川这种坏东西凑到面前来气人了。
唯一有一点,钟年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红色的,像是被什么磨蹭的。
不痛,就是摸上去就有点痒,好得快,但每天醒来都会发现有新的红痕。
这可能也是神水的副作用之一。
钟年如此想着。
就这样,没多久到了周六。
这一天他不用泡神水,该去半山腰的山洞里,与山神共处一整夜。
第157章 山神新娘17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钟年必须独自在山洞里待上一夜,洞口要像之前一样封起来,旁人不能陪同。
和之前祭祀的情况不同,村里人浩浩荡荡地带上许多东西送入山洞内,但不是为山神准备的,而是为山神之妻。
东西一样样在山洞里妥帖安置,原本简陋朴素的地方成为了温暖舒适的巢穴。
这样过一夜完全不成问题。
天色暗下来,村长在催促,段鹤难掩担忧地对钟年道:“等天一亮我就下来接你。”
“好。”钟年应下来。
一直到洞口封上,段鹤的注视才断开。
剩下自己一人后,钟年又一次打量起这个山洞,以及庞大的神像。
时隔几日再看,他依然觉得这个神像的相貌似曾相识。
毕竟是石雕的,人工打造,年岁已久,轮廓不是很分明,只能看出个大概的样子。
也许是错觉?
钟年视线下移,定在神像底下伸出来的粗大触手上。
想到上次遇到的奇怪的事,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也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那样的感觉很不好受。
钟年将自己小窝拖到离神像最远的地方,再把匕首攥在手里。
他不敢放松警惕睡过去,坐在被褥上看着燃烧的蜡烛出神。
可不知怎么,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昏沉,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软……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坠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险些要屈服于这股无名的困倦时他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连忙站起来,不让自己睡过去。
可没想到一起身,骤然眼前发黑,转瞬失去了意识。
少年犹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倒下去,很快身体就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稳稳接住,随后被缓慢地轻放到铺好的被褥上。
被子被空气提起,盖在少年身上仔细掖好。
一道轻风“咻”地吹过,烛火一跃,熄灭了一瞬又很快复燃,橙红的火光变成了一种幽暗诡异的蓝。
山洞的石壁上,无声地出现一片巨大的黑影。
数不清的似蛇尾似藤蔓的触手在神像之下活了过来,伸长壮大,极其亢奋似的,彼此之间互相缠绕打成了结,爬向某个方向。
它们的目标是蜷缩在角落里的散发着迷人香味的人类。
到了跟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触手又克制住了,没有铺天盖地地吞噬掉可口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尖端。
“吧唧。”
触手戳碰到少年柔软弹性的脸颊。
就这么一下,给触手兴奋得又是一阵扭动。
“吧唧、吧唧、吧唧……”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啄吻,在少年露在外面的地方戳了又戳,每戳一下触手都要扭一阵。
喜欢,老婆……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喜欢到想吃掉,吞进肚子里,吃干抹净融为一体。
可是不可以,舍不得。
……
钟年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
像是个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某两个字,有点烦人。
他很想骂一句让人别吵了,皱着小脸醒过来。
待看到山洞昏暗的景象后,立马回神。
他似有所觉地坐起身扭过头,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洞口之外亮着幽幽的白光,宛如凄惨的月色。
石堆不见了。
钟年很快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和上一次一样的情况。
果然是梦吗?
他试着揪了下自己的脸,立马揪出了一块红,眉心蹙起来。
疼的。
不是梦的话……那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或者说是世界。
上一次所看的场景他至今有所疑惑,都没看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就被不知道什么人给蒙住了眼睛。
钟年摸摸随身携带的匕首,抬步朝洞口走去,站在边界处试探。
与上次相同,即使白雾浓重,难以视物,却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一脚迈入白雾中,跟从直觉朝着某个方向走。
走了几分钟,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撞在自己腿上,低头一看,是一只灰野兔。
野兔在他腿上撞了个四脚朝天,晕得站不起来,某只前爪绑着白色绑带。
钟年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野兔的耳朵。
野兔抖动了下爪子,一扭身又很灵活地翻过了身,站立着注视钟年。
“你还好吗?”钟年看着它包扎的爪子。
很奇怪。
包扎爪子的绑带不是专用的医用绑带,更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布条,打着小小的蝴蝶结。
野兔伸长了那只包扎的爪子,搭在钟年的鞋面上拍拍,随即转了两圈,身体朝向某个方向,扭着脑袋用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钟年。
虽然品种不同,但是兔子之间自有独特的交流方式。
钟年看懂了野兔的意思,抬步跟着野兔走了几步。
野兔似乎是想把他带到某个地方。
钟年跟着野兔的脚步走。
不知何时,白雾散开了,他们到了一处浅浅的溪水边。
钟年远远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脚步就变得犹豫,在看到那道两米宽的溪流后直接停住脚步,不愿再前进了。
月光下,溪水如同流淌的银河,水边盛放的野花缤纷,萤火虫像是掉落的星子一样在空中浮动着。
这里的夜景静谧唯美,却令钟年望而却步。
他盯着那流动的溪水,红唇紧抿。
即使溪水的深度极浅,流速也极缓,温柔且无害,对人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到了钟年眼里,却会变成汹涌可怖会吃人的山洪。
在前方带路的野兔发现钟年停住不走了,疑惑地返回过来。
它咕咕轻叫一声,抬起前爪站起来。
“我……”钟年声音滞涩,“我就不往前走了,那里是有什么吗?”
野兔跺了跺后脚,咬着钟年的裤脚拉扯。
钟年看它很着急的样子,只好又跟着走了几步。
他的脸庞覆上了月光的冷白,没有多少血色。
钟年又一次停下,不愿再走了。
“我们还是不……”他想叫着野兔一起离开溪水边,余光里忽然注意到那里有一处花草被压得塌下去,似乎是有什么在那里。
他抬头仔细去看,眼神凝住。
是个人。
半边身子在水里,半边身子在岸边,不知是死是活。
第158章 山神新娘18“杀了我,你就可以通关……
夜色无边,月光皎洁。
飞舞着的萤火虫似有意识一般,聚集成一道指引钟年的直线。
野兔已经跑到了溪边,跳到那人的背上,高高蹦跶两下,在催促钟年过来。
等钟年小心地走到溪边,野兔就从男人身上跳下来,贴着钟年的腿。
钟年蹲下身,摸了摸野兔的脑袋,打量着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的男人。
男人趴着,一头乱发中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轮廓硬朗分明,鼻梁高挺,是极好的骨相。
钟年嗅到了一点血腥味,没敢乱碰,打量了一阵发现男人的脊背仍有微弱的起伏,先尝试着叫几声。
见叫不醒,他才伸出手去晃动男人身体。
“喂,醒醒。”
野兔也帮着他,在男人后脑勺上蹦跶。
钟年怕它给人蹦出个什么好歹来,连忙把它抱回来。
“你的爪爪不疼吗?”钟年问。
野兔用鼻子碰碰钟年的指尖。
钟年被逗得轻轻笑了两声,随后去推男人的身体,想把人翻个身,查看是哪里受的伤。
男人的身子有点沉,他动得很费力,兔子咬着男人的衣服也帮忙。
把人成功翻过来,钟年呼出一口长气,在看清男人的正脸后整个人愣住了。
男人的下半张脸赫然遍布着一片崎岖扭曲的疤痕。
发红狰狞的痕迹出现在英俊的骨相上,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犹如一张被揉皱的诡谲画作。
这是烧伤。
钟年亲眼见过。
即使那时的洞穴昏暗无比,他看得并不明晰,但他曾用自己的指尖或脸颊实实在在地触碰过,牢记着其上纵横的沟壑。
这种感觉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副本世界里会有NPC的烧伤和玩家一模一样吗?
如此相似,不管是位置还是烧伤程度都几乎相同。
钟年不信这是巧合。
心底深处不愿意去触及的某块角落被扫去了尘埃,变得开阔明亮。
他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冀。
他记得,苍锋说过他们还会再见。
钟年张了张唇,险些对着男人叫出那个名字,又理智地止住了。
他稳住心神,继续没做完的事。
男人身上的衣服简陋,外露的手臂上也有些许伤口,在水里泡得发白。
奇怪的是,男人的上衣染上了一种蓝色的液体,被溪水冲淡了。
钟年先用力把男人拖上岸,再仔细查看。
掀开衣摆,他发现男人腹部的伤势很严重。
有刀割的撕裂伤,也有撞击出来的淤青。
而浸透衣服的蓝竟是从被割开的刀伤里流出来的。
蓝色血液……
和章鱼的很像。
除此之外,钟年总感觉自己还在哪里见过,但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给男人处理还在流血的伤口更重要。
他身上暂时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就先想到了用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人包扎。
低头一看,又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对。
原本穿的绸缎锦衣变成了灰扑扑的粗麻布衣,里面的衣摆还短了一截,像是被扯的——
钟年紧接着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待在一边的野兔。
野兔爪子上包扎的布料和他里衣的一样。
“……”
钟年蹙着眉头,暂且把这奇怪之处抛在一边,继续撕扯自己的里衣。
他拿着匕首将布料割破,弄成足够的布条后也不剩下什么了,上身的肌肤和更为粗糙的灰外衣摩擦着,又痒又刺。
钟年尽量忽略这种不适,手法娴熟地给男人渗血的腹部包扎好。
包扎对止血有些作用,但还完全不够,需要用上草药。
箩汩山上应该会有一些……
钟年一边打上结一边思索着,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对上一双沉寂的眸。
男人不知是何时醒的,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钟年,夜中虹膜之上闪过一抹湖蓝的异色。
“……”
钟年和男人对视了一阵,不知怎么一时卡住了。
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叫出“苍锋”这个名字。
下一秒,听到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他所有燃起的期待都湮灭了。
“你是谁?”
嘶哑且低沉的声音,语气很平,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钟年没有多少惊讶或防备的反应。
钟年迅速将手从男人身上收回,站起身后退几步,开口解释:“我看你趴在水边,把你拖上来,给你的伤口随便包扎了一下。”
男人却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伤,目光追随着钟年:“为什么?”
钟年疑惑地抬起眉梢:“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男人道,似乎很不理解钟年如此做的原因。
钟年听出男人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对此不解。
“想救就救了……救人需要很多理由吗?”钟年指了一下窝在自己脚边的野兔,“它带我来找你的。”
男人没有去看野兔,只一味地盯着钟年。
钟年被这长久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你没事我就走了。”
他抱着兔子打算要走,脚踝却一紧,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眼睫一抖,往后抽了一下没抽动,被弄得有点不高兴了:“你还有事吗?”
男人张嘴想要说什么,粘稠的蓝色血液先一步从口中涌出来,把钟年吓了一跳。
“你……”
“疼。”男人捂着胸口,虚弱地在地上喘着气,仿佛疼得连呼吸都很困难,“很疼。”
钟年略有犹豫,在看到男人又吐血之后忍不住再次上前,下意识用手去捂男人的嘴。
还没碰到,手被男人抓住,放到了胸口上。
“你帮我拍拍这里就好了。”
“啊?能行吗?”钟年半信半疑地听男人的话做起来,一下一下给他顺着胸口。
没想到还真有用,顺了几下男人就不吐血了。
手一停,男人就皱起眉头很难受的样子,害得钟年都不敢停下来。
“你能不能把我扶起来。”男人再次请求,“躺在地上很难受。”
“好。”
钟年没有费多少劲就把男人扶了起来,肩膀被靠着,有点沉。
男人说话时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
“你不该这样心软。”男人说。
钟年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了,但并不反感。
“心软”这样的事在他看来不是什么要剔除的缺点,心软就心软吧,随便旁人怎么说。
“我都帮忙了,你就别这么不识好歹了。”
听到他这么说,男人闷笑起来,笑过一阵后嘴角逐渐沉下去。
“我会害了你。”
钟年不以为意地反问:“是吗?怎么害我?”
“我是灾祸、是煞星、是怪物,会害死身边所有人,所以他们厌恶我,驱逐我,恨不得我去死。”男人扯着嘴角笑,有着烧伤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他又指了下自己脸上的烧伤,“天生的印记就是证明。”
钟年露出讶异的表情,仅是因为男人的后半句话。
怎么会有天生的烧伤?
男人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刻意将自己的脸贴近了钟年,用着气音低声道:“这么丑这么恶心,你不害怕吗?”
钟年镇定且面不改色地回视:“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
钟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都无关紧要了,那你提他们做什么?”
男人点头:“小年说得对。”
钟年圆圆的眸子眯起来,狐疑地审视着男人:“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男人再次点头,“我们认识。”
“?”
钟年并不记得这回事。
他仔细思考了一阵,想起什么,“你是邪神吗?”
这样的猜测似乎在男人的意料之外,愣怔了两秒才回道:“你觉得呢?”
“我看你确实不像是个人。”钟年看了一眼男人流了满身的蓝色血液,“如果你是邪神,那么我该杀了你。”
“好。”男人毫不犹豫地应允了下来。
钟年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手被拉住了,被带着碰到了腰上藏着的匕首。
“噌”的一声。
匕首被抽出,锋利的刀刃在月下反射出冷光,抵上男人的胸口,也是心脏处。
“杀了我,你就可以通关了。”
钟年瞳孔微缩,见到男人的双眸深处湖蓝的异色流转着,并非是阴冷的感觉,反而有些温柔。
“宝宝,动手吧。”
在男人拉扯他手腕用力的一瞬间,钟年莫名心脏抽痛,闭上眼使出所有的力气来抗拒。
“我不要——!”
“哐当!”
匕首掉落,桎梏手腕的力道转瞬消失。
钟年狠狠地打了个激颤,睁开眼,惊魂未定地环顾周围。
刚刚的景象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山洞里。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刀尖沾染蓝色血液的匕首,冷汗涔涔,心跳极快,整个人还在发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那样害怕,为了通关,他不是没有捅过NPC,面对那个男人却下不去手。
雪白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痕,仍然残留着男人抓握的感觉。
钟年十分笃定刚刚遭遇的一切绝不是普通的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这个副本安排的一切。
太没有逻辑,也太不符合常理,疑点重重。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神像的面容。
似乎能和那个男人的脸重合……
第159章 山神新娘19握了一团云
从山洞回来后,钟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段鹤很快就注意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询问了两句,钟年才回过神,把视线转移过来。
“嗯?没发生什么。”钟年摇摇头。
嘴上这么回答,可又很快走神了。
段鹤眸色转深,沉默地看着钟年姣好的侧脸。
他想起清晨从山顶下去接人时,搬开石块,看到少年坐在被褥上,仰着头颅,望着神像的眼神格外复杂难懂。
难道真的有和山神发生什么吗?
段鹤一直以来并不太相信山神这个存在。
在遇到钟年以前,他的人生简单又乏味,只注重眼前的事,照顾着家门前的樱桃树和菜地就是全部,对于总是存在神话和信仰里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从不在意。
直到钟年被选中成所谓的山神之妻,他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
从不在意变成了将信将疑。
他想着,无所谓的,不管小年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们能在一起,陪伴彼此就好。
现在他的想法有点不一样了。
目送着少年走进山洞,并且亲自封上洞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塞了颗生涩的酸果一样,拧成一团。
他产生了一种冲动,脑子里不停有个声音撺掇着:
把石堆毁掉,把小年带出来,不能把他留在那里,也不让他做什么山神之妻了——
但他又紧接着想起还在箩汩殿里收拾东西时钟年说的话。
“鹤哥,我只是去一晚而已,不用太担心,你就和阿婆一起乖乖待在家里,好吗?”
他答应了钟年。
要乖,要遵守诺言。
三个人组成的“家”,他好不容易才拥有,不能一时任性就破坏了。
就算这个“家”里还要多一个山神,但为了“家”的幸福他可以忍受。
目前为止,他能做的就是讨小年开心。
段鹤没讨过谁开心,不懂方法,但是足够了解钟年的喜好。
把钟年爱吃爱玩的东西全部捧到人前,还专门去和人学了一些老土的冷笑话。
钟年倒是很受用,笑得肩膀直颤、两颊发红,歪倒在椅子上,衣领都乱了。
但他笑不是因为冷笑话,而是段鹤说冷笑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又面无表情,很有反差感。
“你从哪里学来的啊?”钟年擦掉眼尾笑出来的眼泪问。
段鹤只说:“你喜欢的话我就去多学一点。”
顿了顿,他又补充,“学之前我送过礼了。”
“你还记得我教过你要交学费呀?”钟年托着下巴,用着一双弯成月牙的眸子看着段鹤。
“记得。”段鹤小心地摘去少年发丝上掉落的迎春花,藏进掌心里,“小年说的话,我都会记得。”-
“大人,差不多该去沐浴了。”
年轻的仆人从大门后面探出身子,说话的声音轻得像是生怕惊扰到屋里的人。
他早早就在看天色,好不容易等到了时候,总算能光明正大地去看少年,吞咽着口水,百般克制着自己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痴迷,提醒自己不要太冒犯了。
没办法。
大人实在太漂亮了。
只要见过一眼,就难以忘记的耀眼无比的存在。
仅是慵懒地依靠在榻上就尽显风情,那头长长的银发随意散落在肩上,如玉的手正摆弄着一只草编球。
那明明是逗猫的玩具,他却爱不释手,把草编球拿到耳边,百玩不厌地摇晃着里面的东西,听着碰撞出来的脆响。
他还会把鼻尖凑近嗅闻,然后就用着琉璃一般的眸惊喜地望向身边的男人:“它香香的。”
仆人看到这一幕都痴呆了,好半天才回魂,再次鼓起勇气开口。
这次少年听到了,转头看过来。
还没开口说话,仆人就不由自主地绷紧全身。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听到少年带着礼貌的微笑说出这句话,仆人的魂魄再次离家出走。
等再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在男人的陪伴下走出房间有一段距离了。
仆人连忙跑着跟上。
没想到,跟在后头捧着衣物的男人转过头对他说:“你不用去,可以回屋休息了。”
“啊?”仆人一怔,磕磕巴巴地回,“可、可是村长说我要伺候大人沐*浴,随时候在大人身边……”
他都期待好久了,怎么就不让他去啊?
“就听他的吧。”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语气柔和,“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哦……是。”
少年一发话,仆人就成了最会听从命令的木偶,面红耳赤地走了。
“这个不好。”
人刚走,钟年就听到段鹤如此说道。
音量不小,没一点要避着人的意思。
钟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魂不守舍的应该没听到,又转头无奈地看着段鹤。
“这个又怎么不好啦?”
“他偷看你,”段鹤眸子黑沉沉的,冷硬的下颌绷紧,“很多次。”
钟年说:“人家只是偷看,又没做什么错事。”
段鹤拧眉,认真思索了又说:“他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嗯,是吗?”钟年并不是很把段鹤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几乎每个仆人段鹤都表示过不满意,说根本伺候不好他。
在这方面倒是挺严格的。
穿过竹林,又一次到了神水泉前。
钟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流程,因为“副作用”的减轻也早已不像刚开始那么抵触,还觉得挺舒服,就当作泡温泉放松。
脱掉外衣外裤,只剩下薄薄一层底裤,走下一层台阶,缓缓浸入水中。
银发飘荡在水面上,清艳缱绻,少年雪白的脸颊很快就被热水蒸粉,眉眼沾染上水汽愈发秾艳,鸦羽般的长睫因为此时的享受而半阖起来。
清澈见底的水面下有些漂亮的颜色根本藏不住。
日日夜夜的相处已经让钟年对段鹤的警惕性几乎为零,就算对方就站在水边也生不出一点防备心。
偶尔递来一点消遣的蜜水或水果,会主动张着嘴接受投喂,还让段鹤也吃一些。
乖得有点不像话了。
因为前一夜在条件有限的山洞里休息得不够好,钟年还想着今天可以多泡一会儿解乏。
没料到只是泡了十分钟,就在水里呆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晕。
察觉到不妙,他也顾不上什么,伸出手叫段鹤。
男人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抱出水面。
钟年本还想自己坚持走两步,却脚一踩到地上就不受控制地软下去。
段鹤连忙把他捞住,猝不及防间,大手一个不小心就按在了最丰腴浑圆的地方,五指陷在肉里,握了一团云。
下意识地,段鹤手指收紧了几分。
少年当即一颤,喉间溢出一声轻吟。
第160章 山神新娘20“小年的腰有点太细了。……
从山洞里回来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浸泡神水的时候,其带来的副作用很是强烈。
这作用来得太慢,即使钟年反应及时,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和段鹤求助,也还是晚了。
在水里待的时间足够让他又受一整晚的煎熬。
“快带我回屋里。”他抓着段鹤的领子催促。
“好。”
段鹤很快将他身上的水擦干,睡衣都来不及给人穿上,用浴巾裹好就抱着快步离开神水泉。
一回到房间里,钟年下意识就要往最有安全感里的被窝里滚,身上裹缠的浴巾变得乱七八糟。
他不舒服地扭动着哼哼几声,软声叫着段鹤的名字。
段鹤意会,上手帮他将浴巾解开扯出来。
碍事的浴巾没了,少年舒服不少,轻轻呵出一口气,裹着最柔滑的蚕丝被,蜷缩进去。
而段鹤站在床边,视线定在少年露在被子外雪白的肩头和后颈,手里攥着刚扯下来的浴巾。
在少年身上裹了一会儿,浴巾全是香味,沾上水湿了一片。
明明把人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给人擦干过。
段鹤当着钟年的面,把鼻子埋进浴巾里,深深嗅闻,咬住湿掉的那一块。
陷入折磨中的钟年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闭着眼,紧紧抓着被子,一副要昏睡过去的样子,呼吸很沉。
室内的蜡烛被吹灭了,带有安神效果的香还燃着,为箩汩殿的主人创造最好的安眠环境。
段鹤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很多时候他都是守在少年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夜,习惯了靠着睡。
他甘之如饴,睡得也很轻,随时注意着床上人是否会因为噩梦而惊醒,又或者需要喝水起夜。
因为钟年这夜情况不好,他更不敢睡了,怀里抱着浴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又听到钟年发出小小的呓语。
他立即向前:“小年?”
钟年背对他蜷着,段鹤便一手撑到床的另一边,俯低了上半身,将脸贴近。
硬挺的鼻梁几乎要戳到少年的脸颊上,段鹤才停住,仔细聆听着少年红唇中稀细碎的音节。
都是些组不成字句的无意义的碎语,很难明白是想要表达什么,又轻又软,夹杂着紊乱的喘息,与其说是梦话,倒更像是……
段鹤突觉喉头一阵干渴,反复吞咽口水,不自觉地把头又压低了几分,鼻尖耸动,嗅着少年鬓边与脖颈之间的香气。
他双手支撑这样伏在上方,宽阔强健的后背隆起,肌肉鼓着,庞大的身躯足以完全笼罩住床上的人。
而钟年像是沉沦在梦魇之中,眼睫抖动着,醒不过来,又睡得极其不安稳,身体在乱动。
隔着被子,隐约能看出底下的两条腿在互相蹭动蹬踹。
被香气迷了神志的男人寻回了几分理智,面色凝重地询问:“小年,很难受吗?”
钟年根本没办法回答他,嘴里依然不停地发出小小的短音。
段鹤紧拧起眉头,伸出手擦拭少年鬓边凝聚的汗珠,思索着要不要离开下山去向唯一可能有办法的村长求助时,大手被抓住了。
少年的手是湿软的,似乎都是汗,把男人粗糙的手掌也沾上几分湿意,拉着将自己的脸贴得更近一些,在要粗糙上好几倍的手背蹭了又蹭。
这像是猫儿撒娇一般的举动,让男人受宠若惊得僵成一块石头。
然而更大的恩宠还在后面。
似乎是对这只手很满意,少年不满足只拿它来蹭脸,抓着拉进自己的被子里,连着手臂也想要一起抱住。
段鹤配合着,压低肩膀的一侧。
被子里很温暖,早已被少年的体温捂热了,感觉到手臂被紧紧抱住,与柔软的躯体相贴,段鹤手心开始出汗。
陪床的这段时间,他知道钟年有时候睡沉了会踢被子,把被子当做玩偶一样抱着,用腿夹住,扯都扯不动。
他帮钟年盖了好几次被子,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手臂会成为替代品。
整个手掌被夹住,段鹤却没有之前扯被子一样的力气了。
偏偏少年还不停地一边拉着他的手往里挤,一边把自己不着一缕的身体往前凑。
像豆腐一样柔滑的内侧,就这样蹭着他的手心手背。
有了东西帮忙,少年的眉尖展开了,也不再发出难耐的梦呓,转而舒服得呼出一口长息。
就这样,没有意识的少年抓着男人粗糙的手,借此来缓解神水带来的困扰。
混沌间,有谁还在耳边安抚他。
“没事的……很快就不难受了。”
一片黑暗的虚无中,钟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自己的手脚。
冰冷的,消解他体内散不去的热意。
没有用力,只是简单地环绕上他的身体,力道是温柔的,并不可怕。
这个奇怪的东西不停对他说话,叫着他“宝宝”“老婆”。
在很多无意义的疯话中,钟年勉强提炼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个屡次入梦的长着触手的怪物果然就是山神,比如他泡神水练出来的耐性消失是因为前一夜去过山洞后,所有神水带来的效果都被彻底转化,身体已经重新淬炼过一次,一切耐性归为零。
再比如,这个既是山神也是邪神的怪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宝宝……我最好的宝宝……”
“宝宝舍不得杀我,一定就是爱我,对不对?对不对?”
“对,一定是的。”
“宝宝是不是也愿意做我的老婆?”
“太好了,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昨天宝宝还摸我了,让我心跳得好快,差点就忍不住在梦里欺负宝宝了。”
“等到了洞房花烛夜,宝宝愿意给我吃吗?”
“现在可以吗?”
滑溜溜的触手在嘴唇上来回磨蹭,仿佛在等一个可以挤进口腔的机会,这让钟年根本不敢张口说话,只能发出一些可怜的呜咽。
此时的他敏感极了,经不起一点触碰。
一边难受着,一边又抗拒不了身体的本能回应怪物。
触手缠得越来越紧,却不至于痛苦,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钟年喘息着,眉尖簇得越来越紧,脚背与腰肢都弓成一道紧绷的弧线。
他颤得厉害,最后溢出一声哭腔,收紧双腿抽搐了一下,摆脱了梦境里的紧缚,也摆脱了满身的烧灼。
箩汩殿的主卧内。
段鹤感觉到少年骤然脱力,不再紧紧抱着自己,便将手缓缓收回。
他盯着自己指缝之间挂着的丝线,眸色逐渐转深。
趁着干涸之前,放进口里。
……比小年喝剩的玫瑰花蜜还要甜-
“小年,快过来。”
李婆对着站在树荫下的少年招手,叫了好几声,才把人叫回魂。
“阿婆,怎么了?”
钟年想要半蹲下身,腿内却不小心被裤子布料磨了一下,动作僵硬了一瞬。
“做好了,你看。”李婆把手里刚刚完工的小衣提起来,展示给钟年看。
李婆的精力一天比一天好,小衣也就提前完工了。
大红色的锦缎上锈出了一对在并蒂莲上嬉戏的锦鲤,特意用金线勾勒出四溅的水花,针法紧密细腻,格外生动。
这专门为新娘子准备的小衣,绣花图案自然是有说法的。
并蒂莲有着夫妻恩爱、吉祥美满的寓意,而戏水的锦鲤就是那鱼水之欢……希望洞房花烛夜,夫妻二人能够顺利地结合。
李婆跟钟年解释完,见到钟年整张脸红得快比得上这小衣的颜色,不由笑了。
“咱们小年都要成亲了,还害羞什么哩!”
“没害羞。”钟年小声说着,余光里发现段鹤正在盯着自己看,低下头,借着发丝挡住自己烧红的脸。
他捏着大红色的小衣,像是捏了一个烫手山芋,收下也不是丢下也不是。
“先去试试看合不合身。”李婆推他一把。
钟年乖乖地应了一声,往屋里走,又注意到段鹤习惯性地跟在自己后面,犹豫了一阵说:“鹤哥,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段鹤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小衣上:“小年会穿吗?”
钟年闻言一顿,愣愣地看着小衣上的几根系带:“应该……会吧。”
最后他自己一个人进了屋,把上衣脱掉后,就开始研究这一片布料几根带子的小衣。
穿法是不难,无非就是两根系在脖子上,四根系在身后。
难就难身后的几根带子要交叉穿孔,一个人很难办到。
他自己弄了半天,弄出一脑门的汗,最后实在没办法,朝外叫了一声段鹤。
段鹤果然没走,一听到他叫唤就立马开门进来了。
“不会?”
钟年点点头,扯着剩下的带子,转过身说:“我自己弄不好。”
段鹤没说什么,接过了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带子,慢条斯理地理清楚。
钟年则把自己的长发勾到身前,方便段鹤动作,有些无奈地说:“有时候我真的感觉没有你就什么都做不好。”
这段时日里,他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段鹤的“伺候”,有什么事搞不定就下意识想要依赖对方。
“我也是。”段鹤低缓的声音响在身后,“没有小年就没办法一个人活着。”
差不多的一句话有了不同的意味,让钟年的心脏微微收紧。
短暂的寂静里,只剩下系带磨蹭的细微声。
它们在男人有力又粗糙的手指之中被交叉,一个收紧,带动前方的红布勒出曼妙的曲线。
突然的紧致让钟年呼吸一颤,不由自主地往前挺了挺腰,绷紧的后腰又忽然贴上男人的指腹。
“带子要剪短。”
“唔?”
钟年还没明白意思,被按在后腰的手指轻轻一蹭,轻微地颤栗了两下。
随后他听到身后的男人似在感叹地说:
“小年的腰有点太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