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序跟闻从音两人回来,向阳跟丽娜高兴得很。
可不知怎地,晚上吃饭的时候,向阳总感觉叔叔跟婶子的气氛怪怪的。
他吃了一口炒鸡蛋,疑惑地抬头看耿序:“叔,你们咋都不说话?”
耿序面色如常,“有吗?”
向阳点头,有,可太有了。
平时家里吃饭的时候,叔叔虽然话不多,可是婶子都会说几句话,餐桌旁的气氛就会热闹不少。
“我跟婶婶出差太累了,不想说话。”耿序说道:“你要想说话,你就说吧。我们听着。”
向阳一阵无奈。
他挠挠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不过,横竖家里的气氛不坏,就是怪怪的。
他就也没多想,抛到脑后去了。
晚上闻从音跟丽娜先去洗澡,洗了澡出来,丽娜抱着闻从音的胳膊,道:“小姨,我今晚要跟你一块睡,可以吗?”
耿序手上挂着衣服,正从楼梯上下来,闻言看了闻从音一眼。
闻从音咳嗽一声,看向耿序,“耿团长,你觉得呢?”
向阳高兴道:“那我今晚跟叔叔一起睡!”
耿序看了侄子一眼,一把把他脑袋扒拉开,“男子汉大丈夫,这个岁数了应该自己睡才是。”
向阳扁扁嘴,“永志跟他哥到现在还一起睡呢。”
耿序道:“那你要不去跟他们睡?”
向阳:“……”
接连被怼了几句,躁动了一天的向阳老实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婶子跟丽娜一起去睡觉。
夜里十来点的时候。
岛上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潮水拍岸传来的哗啦啦的声响。
耿序躺在床上看书,手里握着毛选,眼皮垂下,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门被敲了敲,紧接着门把手转动,耿序耳朵一动,眼皮撩起,便瞧见闻从音推开门进来了。
海鸟振翅飞过天边,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码头。
这一晚,有人梦里见周公,有人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1】
天气晴好。
一大早的太阳便从东边升起,朝霞灿烂。
葛大姐一早就起来晒被子,做早饭,听见隔壁屋里有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隔壁那边,闻从音在用压水井呢。
“小闻,这么早起了?”
葛大姐打趣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闻从音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避开人,没想到还是撞见葛大姐,她打了个冷颤,然后笑着若无其事地把被单往水桶里塞了塞,“这不瞧见今天天气好,想着这几天的衣服都没洗,想趁着早上这一会洗一洗。”
耿序从家里出来,对闻从音道:“衣服我来吧,你去做早饭。”
葛大姐哎呦了一声,笑着打趣道:“老耿,你可真是疼你媳妇,这衣服都帮着洗啊。”
耿序淡淡道:“葛大姐,您这厨房里不是还做着饭吗?”
他一句话提醒了葛大姐,葛大姐这才回过神,自己锅里还烧着饭呢,连忙回厨房里去。
闻从音进厨房没多久,就瞧见耿序在外面动作飞快地将被单给洗了,然后晾了上去。
她不禁失笑,又觉得腰酸背痛。
向阳又觉得家里气氛有些不对了。
今早上,叔叔跟婶子也不说话,可两人对视上一眼,那周围的气氛就瞬间跟往常不太一样。
闻从音早上图简单,做了鸡蛋饼,面粉里打入鸡蛋,再加点儿葱花,在锅里一煎,鸡蛋饼带着点儿韧性,吃起来不但顶饱还滋味十足。
“我去上班了。”闻从音吃完饭 ,对耿序说道。
耿序嗯了一声,把碗筷放下,“我送你。”
向阳笑道:“叔叔,婶子就是去医院上班,离咱们很近,哪里用得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丽娜扯了下袖子。
丽娜冲他使了个眼神,向阳还一脸困惑。
丽娜道:“小姨夫,您去送吧,碗筷我跟向阳哥哥洗就好。”
耿序眼里带出一丝笑意,对丽娜点了下头,这才送闻从音去医院。
他们俩一走,向阳就费解地吃着鸡蛋饼,对丽娜问道:“丽娜,我问的不对吗?婶子都多大的人了,还用得着送吗?”
丽娜看着傻乎乎的向阳,给了一个回答:“笨。”
“笨?你说叔叔笨?叔叔不笨啊。”
向阳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说的是他。
向阳哥哥真是活生生笨死算了。
小姨跟小姨夫今早上那眼神比她们吃的猪油糖还甜,小姨夫那是单纯只是为了送小姨去医院吗?
那不是为了多跟小姨相处吗?
丽娜看着向阳困惑的表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看不懂?
“哟哟,闻医生可回来了。”
闻从音刚到医院,就被通知开会,一到院长办公室,她就正好撞上了过来的向文海,他手背在身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闻医生可真是了不起啊,这一去就五六天,咱们这科室刚起来就缺人手。”
闻从音道:“向主任,我这出去又不是放假,是去给人看病的,不信你问孙院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孙院长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大家不要吵,闻医生出差的事是军区安排下来的,我这边也是知情的,闻医生这次去还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帮咱们医院大大扬名,咱们该为她感到骄傲才是。”
听到孙院长这番话,不少主任立刻朝闻从音看了过来。
周世川是个性格率直的人,要是闻从音真的是无故旷工,他肯定有意见,但既然是配合军方,那他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他对闻从音从鬼门关救人这件事很是好奇,便问道:“那病人得的是什么病?”
闻从音看向孙院长,孙院长道:“病情可以说,这个无妨,大家也共同学习一下嘛,是吧。”
既然孙院长这么说,闻从音便掠取赵老的身份,道:“我们刚到医院的时候,那个病人已经没有血压,他的病是肺心病心衰、呼吸衰弱……”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微变。
向文海难以置信道:“没有血压不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还救得活?”
周世川立刻道:“这不一定,西医才这么认为,中医判定有没有救看得是失神,黄帝内经里有句话——黄帝问于岐伯曰:愿闻人之始生,何气筑为基,何立而为楯,何失而死,何得而生?岐伯曰: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
闻从音微微颔首:“正是这个道理,因为病情紧急,所以我破例用了破格救心汤。”
她将药方述说出来。
祖茵陈等人几乎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闻从音。
就连孙平行也被她的大胆吓到了,“你真的给人用了那么多附子?!”
闻从音对这些人的反应见怪不怪,即便这个年代是中医最好的年代,但很多人的思想因为受到明清时期中医方剂的过分保守而也跟着十分保守。
重用附子,不但是西医反对,在中医这行也很多人反对,归根到底,就是很多人其实不愿意承担责任,也不愿意冒风险,在大多数人看来,用附子,就算治好了人,也是无功有过,倒不如开个太平方,即便人治死了,也不好追究责任。
后世中医名声不好,也有些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若是为此苛责这些保守治疗的中医,又有些过分,因为这些中医如果真的开了附子,一个不好赔上的是自己的一生。
这两项矛盾之下,就造成用药保守的中医越来越多,而用药保守了,药效又岂能好,中医的名声自然越来越差,久而久之,就成了恶性循环。
闻从音道:“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当时这种情况,除了重用附子,利用它的毒性以毒攻毒,还有什么办法能把人从鬼门关捞回来。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在我回来的时候,那个病人已经能下地走路,甚至还能准备工作了。”
向文海原本对孙院长把外出出差的好事交给闻从音,还很是不满,可在听说闻从音用了这些药后,顿时一言不发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
如果闻从音没有说谎,那个病人当时这种病情,除了闻从音去,只怕没别的人,也没人敢给病人这么治病。
“好,闻医生果真是胆大心细。”
孙平行拿出手绢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他真是险些被闻从音吓死。
这要是孙院长知道闻从音用药这么猛,他哪里敢答应让她过去。
不过这事本来也不归孙院长管理。
周世川还想追着讨论几句,孙院长已经连忙岔开话题,散了会后,孙院长对闻从音道:“闻医生,你们中医科可得从今天开始给病人看诊了,不能再拖了。”
闻从音道:“孙院长,您放心,我回去就开始工作。”
“好,那就好。”孙院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着闻从音,“那什么,以后你给病人开方的时候一定要慎重,这附子这么毒性强烈的药材可不敢乱开。”
“您放心,我也不是胡来的人。”
闻从音保证道。
孙院长心里嘀咕,你不是胡来的人,还有谁是?
闻从音回来后几天,孙院长一直提心吊胆,不过看她给病人开的药方都算安全,这才稍微放心。
对于孙院长的担忧,闻从音倒是没怎么留意,她检查了这几天孙丹阳三人的功课。
孙丹阳还算有天赋,肯努力,进步比较明显,马迟仓也有些进步,就是赵茹芳。
闻从音看她给马迟仓把脉,脉象说的磕磕巴巴,不禁眉头皱起。
等赵茹芳给马迟仓左右手都把了脉,她正色看着赵茹芳,“马迟仓左右两只手的脉象都一样?”
赵茹芳手指搅在一起,“对啊,闻老师,不是都一样吗?”
她脸上的心虚神色很是明显。
闻从音看着她,又看向孙丹阳、马迟仓两人,“你们说呢?”
马迟仓不好回答,他性格比较老实、憨厚,摸摸后脑勺。
孙丹阳倒是心直口快,“老师,这左手主管的是心肝肾胆肾,右手主管的是肺脾胃命门,哪里能一样?马迟仓的肝胆不错,但脾胃有些虚弱,因此右手脉象是缓脉,左手是弦脉。”
闻从音点头,看向马迟仓,“你不知道自己的脉象吗?”
马迟仓涨红了脸,连忙说道:“我知道,我……”
闻从音举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她对马迟仓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赵茹芳面子过不去,所以不好开口。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看向脸色通红的赵茹芳,“缓脉不是什么特殊脉象,只要稍微有心,就能把得出来,你先前底子薄弱我不管,但接下来必须勤加练习,否则的话,我只能将你退回骨科。”
赵茹芳脸色煞白,眼眶里泪水打转。
闻从音没看她,嘱咐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去让病人进来。
她在这岛上虽然说是初来乍到,但因为闹出的动静不小,中医科这边的病人反而不少。
忙碌一下午,快到下班时间,还来了两个病人,闻从音让孙丹阳他们先去食堂吃饭,自己把病人看完了,才带着丽娜回家。
回去的路上,丽娜看着闻从音,道:“小姨,那个赵姐姐心里肯定记恨您了。”
“我知道。”
闻从音给人看病,什么病人没见识过,哪里能看不出赵茹芳一下午都拉着个脸,没个好脸色。
丽娜有些不解,
“小姨,您就不怕她给您使坏吗?”
她眨巴眼睛,道:“她不学就别管她好了,由她去。”
虽然她也实在不明白,自己小姨明明是为那个赵姐姐好,先前教了那么多练习诊脉的方法,但那个赵姐姐怎么就不肯学。
中午被发现了,还死鸭子嘴硬。
这不是把事情越弄越糟糕吗?
如果一开始就道歉,她小姨也不会那么严厉地批评她啊,明摆着瞒不住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到那么尴尬的地步?
“丽娜,话虽然是这样,但我毕竟是她们的老师,作为老师,是不可以随便放弃一个学生,何况我们的职业是医生,医生是不能够偷懒的,如果一个医生偷懒,那祸害的可能是数百个病人。”
闻从音捏了捏丽娜的小脸蛋,“正是因为没人肯去做得罪人的事,到最后才会大家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因此,倒不如从我做起,做一个得罪人的人。”
丽娜看着闻从音,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在她看来,得罪人是笨蛋才会做的事,何况还是没有好处的得罪人,可小姨明明是聪明人,她选择得罪人,是为了什么呢?
她还太小,不明白。
但她觉得,愿意去做一个得罪人的人,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她想了想,她伯父赵安国贪污占了工厂不少便宜,这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可大家都怕得罪他,结果就是伯父越来越坏,大家的好处都被他占了。
要是有个人能跟小姨一样,从一开始就不怕得罪人,举报了赵安国,想来大家的利益就不会被侵占了吧?
“小闻,明儿个你们放假不?”葛大姐兴高采烈地冲闻从音招手,她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野菜,满头是汗。
几个孩子也都或抗或背着一篓子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菜、柴火。
闻从音带着丽娜走过去,笑道:“明天放假,怎么了?”
“咱们去山上挖野菜去,”葛大姐兴致勃勃,“那山上好多野菜,回头摘了咱们包饺子吃!”
“那感情好啊。”闻从音笑着说道,“明天咱们一起去挖野菜。”
“我们可不去,我们去钓鱼去。”赵永志抢先拒绝,“小勇他们说在海边捞了好多海鲜,妈,我们明天去摸皮皮虾、摸大鱼!”
“成,那你们去你们的,我们去挖我们的。”葛大姐摆手,“回头挖到什么,中午就吃什么。”
赵永志几个男孩子立刻兴奋的不行。
这岛上唯一的好处就是靠山面海,既能上山挖野菜,又能去赶海摸鱼摸螃蟹。
闻从音听着几个孩子议论怎么抓小螃蟹,都听得心里痒痒。
这要不是先答应了葛大姐,她都想跟着他们去了。
次日,葛大姐一早就过来招呼闻从音一起上山挖野菜去,闻从音带着丽娜,向阳跟着男孩子们去赶海,两伙人忙活到中午才回家,收获很是丰盛。
“婶子,你看,我挖到这么些蛏子!”向阳激动的不行,提着小桶过来跟闻从音卖弄。
葛大姐凑过来看了一眼,豁了一声,打趣道:“真不少啊,向阳,中午这一锅蒸了怎么样?”
向阳大气,摆手道:“阿姨您要愿意,给您都行。回头我们再去挖。”
葛大姐笑着竖起大拇指,“你小子倒是不小气,行了,东西放下,你们家中午跟我们家一块吃,给我们了也一样。”
向阳看向闻从音,“婶子,真的啊?”
闻从音笑道:“这吃饺子可不得人多才热闹,自家吃有什么意思,行了,你带妹妹跟永志他们出去玩吧,等会儿做好了,我们就喊你们回来吃饭。”
向阳几个孩子立刻高兴地欢呼一声。
永志心眼多,还对葛大姐问道:“妈,我抓几块猪油糖出去跟弟弟妹妹们分行不行?”
葛大姐好气又好笑,“行吧,拿去分一分,不许多吃。”
永志高兴地抓了两手糖果,招呼众人出去。
葛大姐负责和面擀面皮,闻从音负责洗菜,永刚这个半大孩子则是剁肉馅。
葛大姐对闻从音道:“你瞧我们家永志,心眼真是不少,刚才他就是特地趁着你在的时候问我的。”
闻从音哗啦啦地洗菜,对和面的葛大姐说道:“孩子嘛,不都这样,谁小的时候不贪嘴,长大了就好了。”
葛大姐心里其实也对小儿子没意见,小孩子贪嘴算什么毛病。
她跟闻从音说起别的事,夸赞道:“今早跟你上山还真是找对人了,要不是跟着你去,我们哪里能知道那些野菜居然还能当药用。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回头老赵再说我啥也不懂,我就怼回去。”
大儿子赵永刚在里面剁着肉馅,听见亲妈这番话,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闻从音道:“大姐,您哪里什么也不懂,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这野菜还能拿来包饺子,中午这顿可得尝尝您的手艺。”
葛大姐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哭闹声,她本没留意,可听到有人骂永志,突然觉得不对,“这别是永志跟人打起来了吧?”
她把围裙摘下,闻从音见情况不对,也忙擦了擦手,跟着出去。
她们两人一出来,就瞧见陈姝彤指着赵永志破口大骂,她手里还攥着自己孩子陈小胖的手,瞧见葛大姐跟闻从音出来,陈姝彤立刻道:“你们来的正好,葛大姐,你瞧瞧你家孩子,多能耐,都要升初中了,还欺负小孩呢。”
赵永志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红的几乎能滴血,“谁欺负小孩了,你别冤枉好人!”
“诶,你还狡辩,刚才不是你推的我家小胖?”
陈姝彤指着赵永志,手指都要戳到赵永志额头上来了。
赵永志羞恼不已,“不是我推的,是他想抢向阳的糖,我过来帮向阳,结果他自己摔了。”
葛大姐跟闻从音快走几步,过来。
葛大姐一看那陈小胖,哎呦,额头上都肿起一个大包,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她忙拍了下永志,“你瞧瞧你,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拿糖出来,你非这样,现在好了吧,惹出事来了!”
“妈!是他先抢向阳糖的!”
赵永红为二哥打抱不平,气得一蹦三尺高。
丽娜也带着怒气地看着陈姝彤。
陈姝彤扯高嗓音,“小孩子闹着玩,用得着这么计较吗?不就是一块糖,至于把我家孩子摔成这样吗?这要是摔出什么好歹了,你们负责是不是?”
这时候都要饭点了,各家都在做饭,听见这边吵闹,都出来看。
那陈小胖哭的撕心裂肺的,跟死了爹娘一样。
这不知内情的一看这孩子头上肿着个包,还哭成这样,顿时心里就有些偏向陈姝彤他们家了。
孙大姐就出来打圆场道:“永志,你也真是的,你多大的孩子了,明年就升初中,怎么做事还这么没分寸,快跟人赔礼道歉。”
“孙阿姨,您怎么……”赵永红跟赵永志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大姐。
葛大姐对孙大姐这会子帮着陈姝彤他们家说话,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闻从音道:“先别急,这孩子哭成这样,我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上手想过来给陈小胖看看额头上的肿包。
陈姝彤却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神色古怪,“我家儿子用不着你瞎操心,总之,你们给我家孩子道歉,就是了!”
葛
大姐看人围观的越来越多,脸上挂不住,催促赵永志道:“你看你,赶紧给人赔个不是,回家吃饭去。”
赵永志又气又委屈,红着眼看葛大姐:“妈,我说了我没推他,是他抢东西自己摔了,他抢向阳东西,要是真摔成这样,那也是活该!”
葛大姐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
果然,周围的人都皱起眉头来,对赵永志指指点点。
“你这孩子你真是糊涂了,还跟个小孩子计较……”
向阳急得不行,“葛阿姨,真是他抢我东西,永志哥帮我的。”
“你们先别吵,”闻从音打断众人的话,她看向陈小胖,道:“你家孩子这额头上怎么不对?”
陈姝彤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回头查看儿子的脸,陈小胖却心里害怕起来,伸手摸自己的额头。
闻从音从口袋里拿出手绢,上去给陈小胖擦干了脸,然后笑了一声,看向陈姝彤,眼神意味深长,“陈小胖他妈,你儿子额头这鼓包真是刚才摔的?”
“你这什么意思,合着我们是冤枉你们的是吧?”陈姝彤眼神躲闪,色厉内荏地说道。
闻从音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大家自己过来看看,这要是刚刚摔的,这鼓包肯定又红又肿,可她家孩子额头上这鼓包都发青,显然是一两天前肿起来的,这跟刚才摔倒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跟永志扯上了?”
葛大姐刚才只看到陈小胖额头肿了,然后满脸泥土,哪里看得清仔细。
这会子擦干净了一看,还真是不对劲。
别的不说,她家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从小到大跑跑跳跳,没少摔过,刚摔出来的包跟几天后的情况就不一样。
葛大姐指着陈姝彤,“好啊,你,你居然污蔑我儿子,陈姝彤,你不要脸啊!”
陈姝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忙把儿子扯到身后,狡辩道:“就算这鼓包不是你家孩子弄得,我家孩子摔了,那不得怪你儿子吗?”
闻从音冷笑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你家孩子抢人东西,是对的?”
“什么抢,就是孩子闹着玩,再说了就是一块糖,你们至于这么小题大做的吗?”
陈姝彤黑着脸,拉了拉儿子,“行了,咱们走,不跟他们计较!”
“慢着!”闻从音喊住陈姝彤。
陈姝彤满腹怒气,扭过头对闻从音黑着脸,“就一块糖,至于吗?多大点事,你们还想怎样?”
葛大姐这种好脾气的,都差点儿被陈姝彤气死。
刚才揪着她儿子不放,非要她儿子道歉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就一个鼓包。
现在倒是说的挺理直气壮。
闻从音道:“一块糖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能抢别人的糖,将来大了呢,是不是要抢别人的钱,一毛钱两毛钱不是大钱,抢多了就是大钱了。现在不是一块糖的事,是你没好好管教好你儿子的事。我现在也不是要你道歉怎么着,是为了孙营长好,你把孩子教成这样,这将来孩子长大了做了坏事,你这个当妈的难道心里能好受?”
“你少放屁,我家儿子好着呢!”
陈姝彤脸色越发挂不住,气得身体都发抖了,“你家孩子才抢劫呢!”
闻从音走过去,对向阳道:“向阳,你愿意把这块糖让给陈小胖吗?”
向阳想说不愿意,可旁边丽娜踩了他脚一下,向阳就算再傻,也意识到该怎么回答了。
他立刻伸出手,大声道:“婶子,一块糖而已,您想给谁就给谁吧。”
闻从音看了丽娜一眼,眼神又落在向阳身上,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她回过头,把糖果递给陈小胖。
陈小胖看到有糖果,想也不想就抢过来,陈姝彤脸色越发难看了。
闻从音看向陈姝彤:“小胖他妈,孩子想吃糖不是什么大事,但不能纵容孩子抢别人的,今天得亏是碰到向阳、永志还算好脾气,要是碰到脾气不好的,打起来,出什么事,你这个当妈的不得后悔死啊。”
葛大姐听着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旁边的人却道:“还是耿团长媳妇讲道理,你看都这会子了还为人家孩子着想呢。”
丽娜眼睛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我家孩子怎么教育,用得着你操心?!”
陈姝彤心里窝火,想也不想就回怼。
闻从音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孩子抢别人东西的毛病就不能有。大家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咱们就算家里再穷,孩子也不能没家教!”
几个孩子道:“就是,小胖之前还抢我饼干呢。”
“先前我们摘桑葚,他也抢我们的。”
大家义愤填膺起来,想起之前被小胖抢走的零嘴,气愤不已。
那些家长顿时看陈小胖母子的眼神,也不太和善了。
闻从音道:“大家也别太怪罪孩子,小胖他妈,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得教育啊。咱们这岛上都是街坊邻居,大家可以不计较,将来长大了,这孩子这样的脾气,出去可是要吃亏的。”
她说到这里,见陈姝彤气得快炸了,立刻见好就收,道:“行了,都不是什么大事,散了吧散了。葛大姐,永志你们回家帮忙包饺子去。”
“诶!”
赵永志答应得心甘情愿。
虽然小胖跟他妈都没道歉,可赵永志哪里看不出陈小胖母子吃了大亏!
耿序跟赵团长回到家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大家的义愤填膺。
他们俩进赵家,就瞧见一群孩子围着闻从音。
向阳道:“婶子,你吃醋吗?我给您倒去。”
永志道:“闻阿姨,这把椅子坐着舒服,您坐这里。”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小闻来我们家成了上宾了?”赵团长把军事包放下,哈哈大笑着解开领扣,说道。
葛大姐端了碗筷出来,把刚才的事一说,赵团长看着闻从音,眼里带着惊讶,“小闻能耐啊,老孙那媳妇可是我们这边出了名的刺头,吵架就从没输过。”
闻从音笑道:“本来咱们就占理,再说永志帮了向阳,总不能让永志受委屈。”
葛大姐道:“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永志扁扁嘴,满脸不高兴。
闻从音道:“葛大姐,话不是这么说,事不是什么大事,但道理却不分大小。咱们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受委屈呢。我知道您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嘴上这么说,心里偷偷高兴,是不是?”
葛大姐被说的不好说什么,要说不是,看陈姝彤吃瘪,她是挺高兴的,再说,赵永志也是她亲生的,她又不缺心眼,哪里能看自己孩子吃亏。
赵永红羡慕道:“闻阿姨,要是我嘴巴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闻从音笑道:“要嘴巴厉害干什么,咱们心正就行,有理走遍天下。”
赵永红道:“才不是,刚才我们就占理,可他们都听不进去。”
闻从音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有时候也得讲究下说理的方式。”
赵团长听了这话,看了闻从音一眼,又看了耿序一眼,“老耿,你这媳妇了不得,这脑子太聪明了。”
耿序拉开椅子坐下,面不改色道:“那毕竟是我媳妇。”
赵团长被噎住了。
他心里骂了句不要脸,这老耿的脸皮也是与日俱厚。
第32章 第三十二天第三十二天
中午大家吃了饭,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孙营造倒是带着陈小胖来赔个不是,但谁也没往心里去,其实说真的,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但抢别人东西吃,还倒打一耙,这就不合适了。
而且,更过分的是陈姝彤自己没道理不说,还试图倒打一耙,冤枉赵永志害的陈小胖脑门上鼓个包。
这要是被她扣上帽子,那赵永志不得被葛大姐、赵团长骂。
向阳回家的时候,就对闻从音道:“婶子,得亏您帮着永志哥说话,不然永志哥就受委屈了。”
闻从音笑着拍拍向阳脑袋,“刚才让你把糖给小胖,你委屈不?”
向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才不傻呢,再说,就一颗糖,要是小胖不跟我抢,好好说,我不是不可以给他。”
他说完这话,跑去外面打水预备拖地。
闻从音看着向阳,心里越发好奇这孩子的身世,这孩子是一点儿不馋,很不像一般孩子。
虽然有时候性子很直,但心性很开阔,不像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她看了耿序一眼,心道这事现在问,耿序怕是不会说,索性不问,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打算烧水泡茶,顺便问起了陈姝彤家的情况。
耿序倒是很直接:“孙营长岳父早先有些本事,
他岳父就一个闺女,所以两家商量好了,第一个孩子跟陈姝彤姓。”
闻从音道:“我说怎么陈小胖跟陈姝彤一个姓,原来是这么回事。”
闻从音也不过是随便八卦下,很快就把这一件闹剧放下了,医院工作繁忙。
这一天,她照样给病人开了方子,嘱咐道:“这上面的药材益母草、当归你们家自己有,就不必买了,去药站那边抓剩下的药材,回去后服用三日,三日后再来复诊。”
病人连连道谢,被她的丈夫搀扶着出去。
孙丹阳瞅着这会子功夫,立刻拿着笔记本上来,问道:“闻老师,刚才那病人是产后乳腺不通,没有奶水,那怎么服用了生化汤丸,效果却不行,您还继续开生化汤呢。”
马迟仓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这时候也红着脸跟着站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
闻从音道:“你这问题问的很有水平,首先我们要分清楚药物形态的功效,药分丸散膏汤,丸剂呢则是取一个缓,作用缓但是功效专一,而汤剂则汤者荡也,取一个横扫千军的力量。”
她沉吟道:“就好比一个人身体毛病日久天长,这时候用丸剂效果就不好,得用汤剂,一下就将毛病清除了。刚才那个病人,身体秉性柔弱,脾胃不好,她要生化汤丸效果不佳,不代表药不对症,恰恰相反,是药效太弱,这时候转为汤剂,便能发挥药效了。”
孙丹阳跟马迟仓两人恍然大悟。
马迟仓连忙把笔记记下,他深深庆幸自己被拨到闻从音这边来,像今天这样的病案,倘若换成其他医生,只怕未必有耐心给你解释的这么清楚。
赵茹芳看着两人一阵忙活,嘴唇撇了撇,瞧见闻从音看过来,这才忙低头,装作做笔记。
丽娜看在眼里,眨眨眼睛,没说话。
“大夫,闻大夫。”
就在闻从音喝了口水,要让下一个病人进来的时候,刚才出去的那对夫妻回来了。
闻从音瞧见夫妻俩面红耳赤,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不由得起身,“怎么了,两位有什么事?”
“闻大夫,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药房吧,你们药房的护士真是气人,我们听您的话,过去抓药,她非说不能这么抓,要么就按着方子抓药,要么就自己有本事出去找药材去。”
那病人的丈夫是个汉子,刚才在这边的时候,态度很是尊重,可这会子却气得鼻子喘粗气,脖子上青筋凸起。
闻从音听着这话,不禁皱眉。
孙丹阳道:“药房怎么回事,前几天不都能这么抓的吗?其他科室也一样,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那病人咳嗽一声,“大夫,麻烦你们陪我们过去看看,要实在不行,我们能不能先、先借点钱。”
病人说到这话的时候,脸上浮出一抹羞愧尴尬的红晕。
闻从音知道她们是附近生产大队的村民,手头艰难,不比军区的家属们多少还算宽裕,不至于看病的三毛五毛都拿不出。
所以才特地问过他们,知道他们家有当归、益母草这些药材,才帮他们省了钱。
像这种做法,不单单是闻从音这么做,医院其他医生也一样。
这个岛上别的不多,山上一些药材不少,比如益母草、枸杞子。医生们多半都抱着能帮病人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的想法,除非是真没有的,不然多半都是让病人看看能不能上山找去。
“这事你们先别急,我跟你们过去看看。”闻从音站起身来,手插在兜里。
药房那边。
陈姝彤正跟几个护士在那边闲磕牙、吃瓜子。
旁边几个护士在给人抓药,抓药的护士瞧见闻从音带着刚才那对夫妻过来了,脸上神色有些慌张,互相使眼色。
其中一个护士对陈姝彤道:“姝彤姐,闻大夫来了。”
陈姝彤撩起眼皮,爱答不理的,“来就来呗,怕什么。”
闻从音过来的时候,一个护士拗不过其他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招呼闻从音,“闻医生,您怎么来了?”
“小徐护士,我是来问下刚才我有个病人过来拿药,你们这边说是不给开药,说必须得按着药方抓,有这回事吗?”
闻从音眼神扫过陈姝彤,对徐护士语气很是客气。
徐护士看了陈姝彤一眼,道:“那什么,闻医生,这事不太清楚,姝彤姐,您管着咱们这边,还是您来解释解释吧。”
陈姝彤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那徐护士立刻溜到一旁,给其他人抓药去。
陈姝彤对闻从音道:“小闻啊,真是对不住,这都医院今天才有的规定。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医院有的规定,这我怎么不知道?”闻从音皱眉反问道。
陈姝彤嗤笑一声,“这是我们药房的事,你们现在知道也不晚,总之,以后不准这样抓药,要么就都在我们这边抓,要么就自己想办法买药材去!”
“闻医生,您自己听,我们可半点儿没冤枉她,刚才就是她这么跟我们说的!”病人丈夫气得不行。
陈姝彤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怎么了,闻大夫,这事可都是这样,不是我们针对谁,再说了,五毛钱药费都掏不出来,不至于吧,别是舍不得花钱。”
她看着病人夫妻俩打满补丁的棉袄棉裤,眼里露出鄙夷神色。
别说是病人夫妻听了这话要生气,就是孙丹阳跟马迟仓也觉得这话恶心。
病人涨红了脸,手搅在一起,“我们大队去年年景不好,哪里有那么多钱,再说,我刚生了孩子,家里也花了不少……”
“诶,这你犯不着跟我说,跟我可没关系。”陈姝彤手指叉腰,另一只手点点病人,“你们要是拿钱,现在就给你们抓药。”
“您拿好,这是您的药。”徐护士在那边给病人抓了药,还叮嘱道:“那枸杞30g回头你们家自己可得量准了。”
孙丹阳立刻指着徐护士那边,对陈姝彤问道:“陈主任,您说都得按方抓药,那怎么那边的病人可以用自己家的药材?”
陈姝彤似笑非笑道:“诶,这还有个情况,就是我们药房这边没有的药材,那就得病人自备了。正好我们药房这边缺枸杞,这你们要是药方里有枸杞,我们也能让你们自备啊。”
“你这分明……”
孙丹阳听着陈姝彤阴阳怪气的语气,怒从心头起,正要理论。
孙院长带着人在巡视,瞧见这边动静,过来了,“这干嘛呢,怎么围着这么多人?”
“孙院长,您来的正好,闻大夫怀疑我针对她呢。”陈姝彤立刻道:“您自己告诉她,是不是从今天起,药方都得在药房这边按方抓药,这可不是我胡说八道。”
孙院长看了看闻从音那边,再看看陈姝彤这边,道:“闻医生,是有这么件事,咱们医院这边先前有人反映,病人不在药房抓药,结果造成药效不对,反而耽误了病情,所以从今天起,医院所有大夫的药都只能在药房这边抓,除非有特殊情况。”
他问了下具体怎么回事,然后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样,这位病人的药费我私人掏了,缺多少我出。”
病人夫妻俩见情况都这样了,也不好说什么,跟孙院长道了谢,拿了药走了。
闻从音却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她让丽娜下午去药房那边盯着,丽娜年纪小,药房的人虽然知道她是闻从音的外甥女,可谁也
没防备一个小孩子。
等快下班的时候,丽娜才回来,跟闻从音道:“小姨,药房那边骗人的,那边有枸杞,我看到一个伯伯只要两种药材,药房的人也没说什么。”
闻从音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这么说。
这所谓的药房新规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陈姝彤是特地针对她,给她找不快的。
孙平行第二天上医院的时候,就听见秘书汇报,闻从音一大早来办公室找他。
孙院长隐约觉得不是好事,他推开门,脸上堆起笑容,“闻医生,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闻从音看向孙院长,双手交叉,“院长,您是聪明人,咱们说话就直接点儿吧,陈姝彤那边明摆着是对我进行打击报复,您可不能拉偏架。”
孙院长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陈姝彤那点儿把戏糊弄不了闻从音。
其实,就陈姝彤那点儿心机,也就是她自己觉得自己挺聪明,但凡稍微有点儿脑子的,谁看不出来。
他给闻从音倒了杯水,“小闻啊,这在药房抓药,也没什么坏处,不影响你开展工作啊。”
闻从音欠身双手接过水杯,听见这话,抬头笑道:“院长,她是不影响我工作,但影响病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这边看病的人有钱的不多,药房的药动不动一剂两三毛,这么做,多少人能看得起病。”
闻从音要是从自己角度出发,孙院长还能搪塞过去,偏偏她提去老百姓,孙院长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孙院长道:“要不这样,你受点儿委屈,给陈姝彤一点儿面子,我帮你们做做和事老,回头这事不就成了。”
闻从音抱着水杯,若有所思地盯着孙院长。
就在孙院长觉得是不是自己脸上哪里脏了的时候,闻从音突然道:“孙院长,那陈姝彤什么来历?”
孙院长愣了下,干笑一声,“她能有什么来历,她就是孙营长媳妇。”
闻从音扯了扯唇角,“您哄我呢,我可不是三岁小孩,要她真只是孙营长媳妇这么简单,您用得着对她让步?”
孙平行心里大为无奈。
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容易,人家一猜一个准。
“您要是不说,没事,我回头找我爱人打听打听。”闻从音起身,“顺便我跟柳主任询问询问咱们这军区医院怎么不能方便老百姓?”
“别,别!”一听闻从音说这话,孙院长立刻着急,忙起身,虚按着闻从音,“小闻,你看你就是着急,这点儿小事,何必麻烦你爱人跟柳主任呢。”
闻从音笑道:“孙院长,我也是这么想,这点儿小事何必惊动别人呢。再说了,这是咱们内部的事,咱们医院里的人,就算吵也别让人看见,不然多影响团结。”
言外之意就是你别把我当傻子糊弄。
孙平行没办法,只好把陈姝彤的靠山交代了出来,末了他道:“你看,真不是我偏她,我能不知道陈姝彤那人心眼小,是在报复你吗?可牵扯着整个医院的药材供给,这事别说你,就是我,受了委屈也得忍忍。咱们得顾全大局,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太有道理了。”
闻从音点点头,很敷衍地回答。
她说怎么陈姝彤一发话,院长这么给面子,感情人家舅舅是中药材收购站的站长。
医院药物都掐在人手里,可不就得给人家几分薄面。
耿序听了这事后,问她:“这事用不用得着我出面打声招呼?”
闻从音知道耿序的意思,陈姝彤丈夫不过是个营长,耿序要是打个招呼,那边怎么也不好意思继续针对下去。
但闻从音现在要的可不只是一个公道。
她摆摆手:“这事不用你,我自己来。”
她埋头翻看着书籍,在查找一个方剂。
耿序直起身,拿起旁边水杯喝了一口,正想问她打算怎么来的时候,闻从音高兴道:“找到了,壮阳酒!”
“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耿序,被媳妇这一句话呛得半死。
闻从音拿着书,兴奋地跑到床上,指给他看,“耿序,你看,这药方怎么样?”
耿序放下杯子,拿手绢擦过嘴唇,眼神带着些许无奈地看着闻从音,意味深长道:“我还不需要。”
闻从音耳根一红,她摆手道:“你别打岔,我是想说,你觉得壮阳酒,需求大不大?”
她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觉得你们男人对这种东西一定很有迫切的需求。”
耿序很想为广大男同胞发言。
但架不住广大男同胞的确不怎么争气,他有些哭笑不得,“就算别人有需求,你要壮阳酒干嘛?”
“我打算这样这样……”
闻从音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耿序听着听着,脸上表情渐渐古怪,他手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我这办法行得通吗?”闻从音问道。
耿序无奈又不得不佩服自己太太的聪明才智,“可以是可以,但是……”
“可以就行了,不必有但是。”闻从音道:“这壮阳酒的酒可以跟村民买,药材有些药房没有,还得麻烦你帮忙买。”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耿序。
耿序能说什么,他无奈叹了口气,“回头把药材写给我吧,我找人帮忙买。”
他都不敢想自己的战友接到自己要买的药材时,是什么反应。
另外一个屋子里。
孙营长哄睡了儿子,回来瞧见陈姝彤在镜子前梳头,便过来道:“我听人说,你在医院给闻大夫使绊子了?”
陈姝彤对着镜子里的丈夫翻了个白眼,“你少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隔壁孙大姐都跟我了,说是你自己说的。”
孙营长抓着陈姝彤的手,道:“人家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跟人家过不起。”
陈姝彤对丈夫的懦弱很是不悦,一把甩开孙营长的手,“好啊你,你帮着她说话干嘛,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看你简直是胳膊肘往外拐,人家那么欺负你儿子,那么欺负你媳妇,你帮着自己人,怎么还帮起外人来了!?”
孙营长听陈姝彤越骂声音越大,怕左邻右舍听见,燥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儿,你这么大声,叫人听见了,像什么样!”
“我就是要人听见,她有本事弄我啊!”
陈姝彤越发来劲,“有本事就把我赶出药房,老娘才算服了她了!”
孙营长彻底被妻子气的无话可说,手叉着腰半天运气都运不过来,只好黑着脸摔门去儿子屋里睡。
住得近有个坏处,那就是屋子里放个屁,声音大点儿,隔壁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何况陈姝彤压根就没想瞒着这件事。
她就是存心下闻从音的面子。
葛大姐知道来龙去脉后,对此很是过意不去,她抱着菜过来找闻从音,见她在院子里晒草药,心里越发难受,“小闻,你这些药材怎么在这里晒,是不是那个谁不给你药材啊?”
闻从音愣了下,才意识到她说的那个谁是陈姝彤。
她笑着拿板凳给葛大姐坐,然后自己边给采摘的枸杞子除叶,“哪能啊,我是自己想搞点药,这不咱们这边山上有很多草药吗?就自己去山上摘了。”
要说这些枸杞,虽然不如后世的饱满,可一颗颗颜色红通通的,一看药力就好。
葛大姐心里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摘这些是枸杞跟金樱子,这些是干嘛的,做什么药?”
闻从音笑道:“葛大姐您先别问,回头等我做好了,送您您就知道了。”
“送我?”葛大姐一脸纳闷,深深觉得困惑,这药是能乱吃的吗?
这要是别人,葛大姐肯定觉得荒唐,但闻从音这么说,葛大姐还真有些期盼,好奇到底是什么药。
晚上睡觉的时候,葛大姐就跟赵团长说了这事。
赵团长摘下老花眼镜,看看葛大姐,道:“说不准是给你们女人吃的,我看小闻是真有心,给你们吃吃也好,别成日在家里闹脾气。”
葛大姐一听这话,
抬起手就给了赵团长一巴掌,这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啪地一声,力气是真不小,“我先给你吃一巴掌,瞧你这损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你这么个人。”
赵团长嘿嘿笑道:“那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啊,嫁我这样的,你就偷着乐吧。”
陈姝彤似乎是铁了心要让闻从音服软,从那天起,但凡是闻从音这边过去的药方,必须得按着规矩按方抓药。
她做这种事根本没想着瞒着人,就连医院其他人也看明白了。
孙丹阳气愤不已,咬牙道:“这药房又不是她陈姝彤一个人的,她凭什么针对咱们?”
马迟仓也有些生气,“她这不是公报私仇吗?”
赵茹芳低声道:“闻医生,我听药房的人说,说要是您跟姝彤姐赔个不是,人就不跟咱们较劲。我看,要不您为了病人,就拉下脸,委屈委屈一下。”
赵茹芳说出这番话,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就连旁边乖巧地画画的丽娜也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赵茹芳。
“茹芳,你疯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人家欺负咱们中医科这边,你怎么还帮着人家说话?”
孙丹阳纳闷地看着赵茹芳,质问道。
虽然说她跟赵茹芳先前不太熟,但毕竟闻从音这边就两个女实习生,马迟仓虽然不难相处,但毕竟是男人,男女走得近,难免被人说嘴。
孙丹阳平时还是跟赵茹芳走得比较近的。
也是因此,她这才多嘴提醒了赵茹芳一句。
赵茹芳捏着手指,低头看着地面,“我也没说错啊,闻医生平时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为病人着想,现在委屈一下,不过低下头,就能让病人拿到实惠,有什么不好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天第三十三天
“孙院长,不好了,不好了!”
陈宏跑到院长办公室这边来,见办公室大门敞开,索性直接进来,对孙院长说道。
孙院长正在跟人通电话,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忙对电话那头说:“没什么,一个实习生乱说话,柳主任,我等会儿再打电话回去。”
孙院长挂断电话,看向陈宏的眼神犀利中带着不悦,“你是老周的学生,怎么这么没规矩?进来不知道敲门?!”
陈宏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他摸摸后脑勺,先道了歉,然后才道:“院长,我是有缘故的,赵茹芳跟闻医生吵起来了。”
“谁?”
孙院长起初有些不敢相信,闻医生跟陈姝彤、陈彩兰、向文海吵,都有可能,怎么跟自己手下的实习生吵起来了?
看闻从音的性格,可不像是会欺负实习生的。
“赵茹芳啊,先前跟丹阳一块去闻医生那边的实习生。”
陈宏连忙介绍道。
孙院长愣了下,道:“她跟闻医生有什么好吵的,怎么,难道是为病人吵起来。”
陈宏犹豫不决,挠挠头道:“这事我说不清,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向主任、周主任在那边劝呢,您赶紧过去吧。”
孙平行看了陈宏一眼,心里骂了句娘。
自己这个院长当的,还得给实习生主持公道,这一天天下来,真是鸡毛大的小事都得他主持大局。
孙平行黑着脸过去的时候,中医科外面围满了各个科室过来的主任跟实习生。
瞧见院长过来,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孙平行走进来,就听见赵茹芳在啜泣,她手捂着脸,肩膀抖动,旁边几个女生在安慰她。
“院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孙平行走上前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你们都不用上班,病人不用管啊?都散了散了!”
他手背在身后,中气十足地对众人下命令。
孙院长在医院还是有些说话分量,见他发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零八散地走了。
只留下骨科那边的人跟闻从音这边,还有周世川跟几个实习生。
“闻医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嘴了”
孙院长见人散的差不多,这才拿开玩笑的口吻打趣,在向文海让出的位置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闻从音脸色不佳,她看向赵茹芳,道:“这事你不如问她吧。”
啧。
听这口气,像是事情不小。
孙院长眉头一跳,看向赵茹芳,“小赵,你哭成这样,是有什么事?要我说,咱们医院里工作,闻医生又是比较负责的,她的口碑一向不错,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好好谈嘛,何必闹得动静这么大。”
赵茹芳抬起手,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她抽抽噎噎,要说不说。
旁边的女同学道:“孙院长,您不知内情,小赵在这边受了不少委屈,她见闻主任跟药房陈姐关系不和,有心想说和,可闻主任却训斥了她一顿,还说她心思没花在学习上,小赵哪里没努力啊,我们跟她一个宿舍住着,天天瞧见她用功的,闻医生这不摆明了是公报私仇吗?”
“就是,我们都听说了,小赵因为是骨科这边过来的,闻医生只对孙丹阳跟马迟仓态度好,对小赵态度特别差。”
一个男同学也涨红了脸,义愤填膺地握着拳头说道,“要是闻医生先前不想让小赵过来,那早说啊,何必给人这样穿小鞋。这不明摆着是搞封建社会糟粕,师父压迫学生的那一套!”
孙院长本来还耐心听着,可听见这话,他脸色骤然一变,站起身来,手掌做出往外推的动作,“这话可不许乱说,什么压迫,咱们医院不会有这种事!”
周世川也跟着道:“小闻不像是这种人,这里面怕是有误会。”
赵茹芳哭的眼红红,哽咽着说道:“孙院长,反正我在这中医科是待不下去了。闻医生横竖是看我不顺眼,您给我换一个科室,不然我、我怕是活不下去!”
孙丹阳气得眼前一黑,这赵茹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说闻医生欺负她吗?
“赵茹芳,你别胡说八道,闻医生怎么你了,你这么污蔑她?”
马迟仓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茹芳,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一样。
向文海在旁边作壁上观,看了半天热闹,心里快乐出花来了,让你闻从音自以为是,现在好了吧,乐子大了。
他故作好心地出来打圆场:“诶,大家都冷静点儿,不要吵,都是一个医院的人嘛,小闻,我看,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小赵不愿意在你这里当实习生,那就让她还是回到我们骨科那边好了。”
向文海说完这句话,看向孙平行,“孙院长,您觉得怎么样?”
孙平行还没来得及说话,赵茹芳就连忙道:“院长,您让我回骨科去吧,我在骨科那边好好的,从没受委屈,一来这边就……”
孙平行心里直骂娘。
你要是不想来中医科,当初怎么不吭声。
多的是实习生愿意到闻从音这边的,那时候你不说,这会子跳出来叽叽哇哇,这不是得罪人嘛?
孙平行头疼地看向闻从音,“闻医生啊,你看这样,这是不是得尊重实习生的意见?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嘛?”
孙平行冲着闻从音使眼色。
千万可不能意气用事。
这群学生年轻气盛,又受不得气,要是闹个不好往上举报,虽然军区这边不容许搞批斗贴大字报这些行为,可也对你没什么好处啊。
闻从音看着赵茹芳,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想回骨科?”
“对,我不愿意在你这里待着,横竖你也看我不顺眼!”
赵茹芳咬牙切齿地说道。
闻从音点了下头,“行,你可以回骨科,但是,我决不承认我对你有任何打击报复的行为,你必须承认这一点儿!”
赵茹芳冷笑道:“怎么没有?你对孙丹阳、马迟仓一直夸赞有加,对我却总是批评,你这不是打击报复,是什么?!”
她看着闻从音的眼神,真实地充满仇恨。
闻从音一时哑然。
她闭了闭眼睛,伸出双手,“你过来,给我把脉。”
向文海等人都不禁困惑,几个实习生互相飞着眼神,不知道闻从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赵茹芳咬着嘴唇,不知怎地,不愿意上前去。
闻从音睁开眼,道:“怎么?就算你现在要走了,离开中医科之前检验一下你这些天的学习成果,不成吗?你放心,我决不会再批评你。”
“小赵,你去给她把脉,我们都在这里支持你。”
骨
科的实习生们都对赵茹芳说道。
孙院长若有所思,坐了下来,不疾不徐道:“这把脉是基本功,赵同志,你进医院也有一年了,不至于连这都不会。”
赵茹芳迫不得已只好上前,她心里赌气,暗忖道不过区区把脉,自己还能不会。
她匆匆地给闻从医把了脉,然后道:“闻医生是弦脉,没什么特别的。”
闻从音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让孙丹阳过来,“你给我把脉。”
孙丹阳答应一声,坐下后把脉花了五六分钟,就在众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孙丹阳道:“闻老师的脉象是数脉。”
赵茹芳先愣了下,随后脸上涨得通红,指着孙丹阳道:“你是存心的吧,你向着她,故意让我丢脸?!”
闻从音摇了摇头,“你错了,孙丹阳不会这么做,我的脉就是数脉,你知道为什么是数脉吗?因为我现在很愤怒,因此脉象不同寻常,平时我多次告诉你们,要给病人把脉,一定要在病人心情平稳、自己也心情平稳的时候把,就是为了准确,人的情绪起伏都会影响脉象,而只要问诊出错,药方必定失误。赵茹芳,你觉得我针对你,但我要告诉你,我是对事不对人,无论是谁犯了错,我都会批评。如果你不能接受批评,那么请你不要犯错。医生不是一个你可以耍脾气、任性偷懒的行业,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请你去骨科吧。”
骨科那边的几个实习生面面相觑,忽然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闻从音指着赵茹芳破口大骂,可能大家心里还会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但偏偏她不骂人,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倒是整的好像他们无理取闹一样。
“那就这么办,向主任,这实习生交还给你们骨科。”
孙平行立刻拍板拿主意,“今天这事就这么简单吗?师生之间也要看缘分,没缘分就算了,老向,人我可交给你了。闻医生,你这边回头我再给你补一个实习生吧。”
闻从音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这边两个人也够了,人少一点儿也好。”
“那、那行吧,要是回头你想要人,再跟我说一声。”
孙平行摸摸鼻子,叫众人散了。
赵茹芳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跟着向文海走了。
孙丹阳跟马迟仓两人想安慰闻从音,却发现闻从音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反而吩咐他们重新打扫下办公室。
“要我说,赵茹芳可真是鸡贼,她跟闻医生闹翻,怕不是不想被闻医生连累,得罪陈姐她们吧。”
医院食堂,实习生们围绕着早上这件事,议论纷纷。
张海啃着馒头,不无意味深长地说道:“跟闻医生可风险不小,闻医生那脾气,到哪里都得罪人,跟向主任处不来,跟行政部陈部长也关系不好,又跟药方那边闹僵了。这要是跟她绑定了,回头在医院还怎么混啊。”
陈宏等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陈宏感叹道:“先前咱们还以为老周的脾气就已经够硬了,没想到来个闻医生,脾气更硬。其实要我说,闻医生就是恃才傲物,人赵茹芳也没说错啊,放低下身段,说几句好话,这事不就过去了。要是继续下去跟陈姐闹翻,药房那边给她们卡一卡,行政部那边给她卡一卡,这医院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你们说什么呢你!”
孙丹阳陪着闻从音带着外甥女来医院吃饭,就听到张海等人在那边高谈阔论,指指点点。
闻从音拉住要过去理论的孙丹阳,对她说道:“没时间跟人吵架,赶紧吃,吃完回去看书。”
孙丹阳看了看闻从音的脸,没奈何,只好跟着去打了饭。
等下了班,她想跟闻从音聊几句,闻从音又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样,急匆匆地带着外甥女走了。
“丹阳,你就别操心了。”
马迟仓扫着地,瞧见孙丹阳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劝道,“闻老师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孙丹阳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对马迟仓道:“你懂什么,那赵茹芳算个屁,是现在医院的气氛,要是继续放纵下去,咱们中医科迟早被排挤到一旁去,到时候,那些福利、待遇,提升的机会,哪里有咱们的份儿!”
马迟仓一怔,他家是农民,全家就只有他一人考上了中医学校,对于他的家庭来说,马迟仓无疑是鲤鱼跃龙门了。
马迟仓在学业上还算努力,毕竟知道机会难得,但很多方面,比如人情世故,他就远不如其他同学来的精通。
“至于这样吗?”马迟仓低声询问道。
孙丹阳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至于?你没听说过一句话,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人踩人也是一样,咱们中医科本就是刚设立没多久的,老周勉强算咱们这边的,可其他人?咱们在医院,闻老师在医院,难道就没有需要其他科室帮助的时候?年底评优评奖,那都是需要各个科室一起投票的!”
听孙丹阳这么说,马迟仓忽然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他犹豫地说道:“那赵茹芳回骨科,也是为了这点儿?”
孙丹阳道:“可不是,不然你以为她会无缘无故闹翻,什么时候闹翻不好,偏偏掐在咱们中医科跟药房那边不对付的时候?”
马迟仓傻了,挠挠头,“那咱们可怎么办啊?丹阳,你一向聪明,你想个主意出来,我都听你的。”
孙丹阳好气又好笑,拍着桌子道:“我要能想出来了,我早说了。”
“诶哟,闻医生回来了,今儿个你们中医科那边听说挺热闹的。”闻从音带着丽娜上山挖了草药回来,就瞧见陈姝彤跟孙大姐等人在她们家门口说闲话呢。
陈姝彤嗑着瓜子,说话幸灾乐祸的。
闻从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抬脚带着丽娜进去。
陈姝彤见闻从音不回答,反而越发气闷,故意在她家外面,扯高嗓音道:“你们都不知道,那实习生是个小姑娘,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真是可怜啊。”
孙大姐感叹的声音跟着传来。
隔壁屋葛大姐气得不轻,这陈姝彤犯贱也就算了,孙大姐怎么也跟着起哄。
她要出去骂人,被大儿子赵永刚拉住了。
赵永刚对她说道:“妈,你要出去干嘛?”
“还干嘛,我出去骂不死那陈姝彤,还有你们孙阿姨,她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她家孩子没少被陈小胖欺负,这会子她怎么还帮着陈姝彤那个贱人!”
葛大姐怒气冲冲,袖子挽起,满腹怒火。
赵永刚无奈道:“妈,刚才我瞧见闻阿姨进屋里去了,她到现在不出来,显然就是不想搭理她们,无论是陈阿姨还是孙阿姨,这会子出去跟她们吵,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葛大姐被问的哑然。
她犹豫不决,“那这事,咱们就不搭理啊,你闻阿姨得罪陈姝彤,可完全是为了咱们弟弟。”
赵永刚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永志却抬起头来,很不客气地说道:“妈,您说是您聪明,还是闻阿姨聪明?”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嫌弃你妈是不?”葛大姐抬起手就给赵永志后脑勺一巴掌。
赵永志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没好气道:“您这不打自招啊,我跟我哥的意思是,闻阿姨比咱们聪明,她不回应,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就别出去给她找事。”
“要是闻阿姨需要咱们帮忙,那她肯定就会
跟咱们开口的。”
葛大姐听二儿子这么一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闻从音平日里可不是挨骂不吭声的性子。
她不出声,会不会跟儿子们说的一样,另有缘故?
另有缘故的闻从音将浸泡了几天的壮阳酒开坛倒出,用文火煎熬。
那股子浓郁的酒香味香飘十里。
赵团长跟耿序下班回来,才走到巷子口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赵团长好酒,鼻子动了动,发觉味道是从闻从音家里传来的,他咦了一声,边走边问耿序:“老耿,你爱人在家干嘛呢,不会今晚上用酒做什么菜吧?要是有好菜可别忘了你的老大哥我啊。”
耿序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倒是宁愿闻从音在家里拿酒做菜,也比做壮阳酒好听。
“老赵,你跟老耿说什么呢,回家吃饭了。”葛大姐出来倒水,就听见自己丈夫在那里胡咧咧,怕他真不见外,跑人家家里吃饭,连忙高声招呼了一声。
赵团长答应一声,然后对耿序道:“老耿,说真的,你家这酒闻着不错,回头给我留一口,一口就行。”
说完这话,他提着包就跑回家去了。
他才刚进屋,还没问今晚吃什么饭,就被葛大姐扯到一边,葛大姐让孩子们进厨房端菜,然后快刀斩乱麻地对赵团长道:“老赵,这几天你可少去隔壁家里麻烦人家,小闻最近在医院工作可不顺心着。”
“出什么事了?”赵团长顺手捏了一块端过去的猪皮酥,随口问道。
“回来了?”闻从音从厨房里探出头,对耿序说道,“今晚吃炒饭,成吗?”
耿序还没来得及开口,向阳跟丽娜就忙道:“婶子/小姨,我们吃什么都成。”
“真乖,那你们先等着。”闻从音对两个孩子笑了笑,回厨房准备炒饭。
“叔,”向阳冲耿序招手,耿序把包放下,摘下帽子,解开领扣,“什么事这么神秘?”
向阳拉着耿序去餐厅,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才对耿序道:“叔,您不知道,婶子今天在医院受了委屈了,刚才小胖他妈还在外面幸灾乐祸呢,咱们今天一定要多给婶子温暖,您知道吗?”
丽娜难得赞许地看了向阳一眼。
耿序回想刚才闻从音的神色,是真看不出她不高兴。
不过,既然孩子们这么说,耿序便点点头。
吃完晚饭,没等闻从音开口,两个孩子就争着要去洗碗,还说让闻从音上楼休息,他们负责烧水。
闻从音也没多想,脑子里寻思着药材的事,上楼了。
夜里,耿序跟她温存过后,问起医院的事,“孩子们说你今天在医院受委屈了?”
“什么——”闻从音刚开始脑子没转过来,她还在想药材的事,等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忽然反应过来:“向阳跟丽娜说的?”
“嗯。”耿序摸着她的肩膀,深夜里寒冷的时候拥抱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身体,他在这一刹那,忽然明白西方人为什么觉得女人是男人的肋骨。
闻从音抬起头来,失笑道:“怪不得那两孩子今晚这么乖,原来是体贴我,不过没什么,不是什么……”
“我想知道。”耿序盯着闻从音,他的眼神直接透彻,却很有力量。
“不管是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希望你告诉我。”
闻从音怔了怔,她想说这点事她根本不放心上,但不知怎地,这时候却开口把白天的事说了出来。
耿序一直沉默地听她说完,忽然抱紧了她,他的安慰从手掌的力度传递到闻从音的心。
明明没有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可不知怎地,闻从音却有一种被肯定、被安慰的感觉。
“我真不在乎——”闻从音说到这里,忽然停顿,她低垂着眼皮,“好吧,其实我说谎了,我心里有点难受。我知道赵茹芳对我是有些不满,但我以为只是因为她太年轻,太不愿意努力,等她以后意识到我是为她好,她会明白的,我并不奢求别人会感激我,我只是希望至少、至少她没必要把事做的这么绝。”
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自己是在挟私报复,公报私仇,给学生穿小鞋,闻从音上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上辈子,拿几十万上门想求她收为徒弟的人不知有多少,她不是不知道,总有些人对唾手可得的知识置之不理。
“不是你的错。”
耿序淡淡说道:“她得亏是在医院,像是在部队,像她这种不求上进还倒打一耙的性格,早就被退回原籍了。”
闻从音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不说她了,过去就过去,人少了,我还省事了,本来我的精力就有限,能带两个都不容易了。丹阳跟迟仓两人还算肯学……”
她细细碎碎地说起医院里的趣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耿序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看着她熟睡的睡颜,将被子轻轻往上提了提。
他走到楼下,点了一根烟,看着陈姝彤家里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34章 第三十四天第三十四天
闽省某市区中药材收购站。
快中午的时候,张阳平就到收购站来上班,他是这个站的站长,也是陈姝彤的舅舅,今年五十出头,虽然年纪大,可保养的相当不错。
毕竟,一个人养尊处优,又无生活压力的时候,心情愉悦,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能保养得当。
“张站长。”看见张阳平来了,办公室新进的科员小黄忙上前来打招呼,“您的办公室我已经打扫过了,给您泡了一杯茶,菊花茶。”
“好,好。”张阳平拍了拍小黄的肩膀,欣慰道:“小黄啊,虽然你今年刚进咱们收购站,但是很不错嘛,很懂事。”
小黄激动得脸上泛红,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站长,刚才您还不在的时候,省办公厅后勤部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
“省办公厅后勤部?”张阳平一愣,省办公厅后勤部服务的是政府里的领导干部,属于位卑权大,跟领导关系很密切的部门,那边打电话过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张阳平立刻道:“谁打来的?”
小黄瞧见张阳平神色不对,连忙道:“是个姓成的主任。”
成主任?
那不就是后勤部的头吗?
张阳平心道不好,追问了小黄几句话,确认他没泄露自己今早上没来上班的事,这才急急忙忙地进了办公室,拿起桌上的便单,照着上面的电话拨打了回去。
电话转接到后勤部那边的时候,张阳平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捉摸不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说他们收购站这边,跟后勤部那边来往也不怎么密切,毕竟人家那边是省部,需要什么多的是有关部门供给,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小的区中药材收购站操心。
何况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名贵有名的药材啊。
“喂,是张站长吗?”电话那头的语气中气十足,听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张阳平立刻起身,“是,您是成主任吧,哎呦,真是对不住,您看我们这边一大早出去收购药材,这都没留个人在办公室这边守着,没耽误您的事吧。”
成主任哈哈大笑,“张站长客气了,我们这贸贸然打电话过来打扰,没影响你们正常工作展开,才好。”
“嗨,成主任,您说这话,我们这边是巴不得你们来打扰呢,你们这些领导不下来指导指导我们,我们这心里慌啊。”张阳平听出成主任语气里释放出的善意,立刻打蛇随棍爬,试探起成主任的来意。
成主任也没功夫跟他绕来绕去,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道:“张站长,是这么回事,我们这边需要一批药酒,听说你们那边跟312军医院有合作关系,312医院的药酒挺出名的,我们想麻烦你们采购一批。”
312军医院?
那不就是他外甥女在岛上的医院吗?
那个医院才建了多少年,
能有什么出名的药酒?
张阳平下意识地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道:“这事我一个人不能拿主意,这么着,成主任,您给我几天时间,我联系下军医院那边,到时候再回复您,成不成?”
“成,有什么不成的。”成主任说道:“不过,这事得快,我们这边寻思着准备一批东西清明节的时候作为福利发放出去。”
张阳平心里一跳。
省办事厅后勤部那就相当于整个省部的管家,这成主任说要发放的对象不必说自然是那些大小领导。
这事若是办得好,搞不好就是自己的一个大好机会。
张阳平满口答应,匆匆挂断电话,他手撑着桌子,沉吟片刻,拿起电话拨通军医院那边。
“闻医生,这是你研制出来的壮阳酒?”
孙院长说到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旁边的林秘书拼命地憋着笑容。
闻从音对孙院长道:“院长,这酒是好东西,不只是壮阳,还能补气血,您不要想错了。”
孙院长心里腹诽,他哪里想错了。
他看了看闻从音,大有哭笑不得的意思。
“你想让医院卖这种酒,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咱们这地方偏僻,岛上军属跟老百姓也没什么钱,不会有什么人买的。”
闻从音道:“一开始当然不会有什么人买,所以需要孙院长您多花心思,您多推广推广,这药酒的效果很好,我相信只要有人用过,就一定会回头买。一来二去,咱们的医院不就能增加收入,而且,先前大家一直在抱怨,咱们医院福利待遇差,过年过节也没什么福利可以发,无非就是些米面,咱们有这自己的产品了,也能跟其他机构、部门互通有无啊。”
闻从音是从先前在北京的医院里学到的。
她先前在北京的那个医院,虽然不能说是北京里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可却有不少自己的拳头产品,比如各种乳膏、软膏,针对皮肤跟鼻炎。
医院的收入固定,但为了调动医护人员的积极性,却主动用这些日常药品跟汽水厂、啤酒厂、纺织厂交换,大家各取所需。
闻从音这番话,还真把孙院长有些说动了。
孙院长何尝不知道底下的医生护士对福利待遇很不满,如果是在陆地上还好,就算医院发的福利少,大家有钱有票也可以去供销社、百货商店买,可岛上本身供销社也没什么东西,大家有钱有票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孙院长有心给大家发福利,只可惜山高水远,加上这医院不出名,人家也不乐意大老远地跟他们互通有无。
“这药酒,真这么有效?”
孙院长迟疑地说道,“这不便宜吧,你打算卖多少钱?”
闻从音道:“白酒是跟本地人买的,一斤五毛钱,药材什么的加起来,一瓶酒要卖一块五才能回本。”
林秘书低声带:“一块五,那也太贵了?不能便宜点?!”
孙院长看了林秘书一眼。
林秘书干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价钱,就算想推广,很多人也不敢买,万一效果不好呢。”
孙院长若有所思,“闻医生,小林说的不无道理,就算是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买账,何况咱们这是在岛上,离我那些亲朋好友也太远了,就算咱们愿意寄过去,人家也未必愿意尝试啊。”
闻从音愣了愣。
她低头思索,先前她只顾着考虑药效,只想着如果药酒的效果能够充分发挥出来,自然多的是有需求的人买。
可却竟然一时忘了,他们这医院地理位置的局限性。
“闻医生,要不这样,你这酒先留在这里,我回头给你想想办法。”孙院长看闻从音愁眉苦锁的模样,也知道她是为医院好,大概是为了在医院立足吧。
孙院长想到这里,不无感到欣慰。
他先前还担心闻医生这个人性子跟周世川还硬,又不懂得做人,自己女儿跟着她要倒霉,现在看来,闻医生的想法还是有的,就是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也不能说不切实际,只能说时也命也,要是这药酒真的有闻从音说的这么有效,换个地方,比如他先前的医院,孙院长敢保证,绝对不愁销路。
毕竟城市居民还是比农村老百姓手头上宽裕的多的。
他哪里知道,闻从音研究这个酒,不但不是为了挣农村老百姓的钱,还是为了让老百姓挣钱。
“闻医生,您喝杯水吧。”
孙丹阳见闻从音从院长办公室回来,眉头紧锁,一副思索模样,便知道她今天要办的事怕是没那么顺利,体贴地倒了一杯水给闻从音。
闻从音接过水,水温正合适,她喝了一口,眉头越皱越深。
她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把这药酒推销出去的好。
“小姨,该给病人问诊了。”丽娜瞧了眼墙上的时钟,对闻从音提醒道。
闻从音回过神来,瞧了一眼,还真是差不多了,她立刻把心里头的烦恼压下去,把水喝完,对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说道:“行了,开门让病人进来吧。”
该发愁的事回头再发愁,现在要紧的是给病人看病。
孙平行拿起那瓶药酒,仔细打量,要说这酒闻着味道是还不错,一股子药香。
林秘书笑道:“院长,要不您回去试试?”
孙平行看了林秘书一眼,指指他:“你啊,你这话叫你嫂子听见了,肯定没你好果子吃,再说,我这个岁数,还不用用这个。”
林秘书笑道:“院长,您说这闻医生也真是怪人,怎么就想到搞这壮阳酒呢,这名字,一般女人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孙平行道:“那闻从音可不是一般人,不过她这主意倒是真不错,我回头……”
他刚要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
孙平行忙接起电话,一听到是张阳平的时候,脸上笑容有些淡了,语气却更加热络,“原来是张站长,我说怎么今早上喜鹊一直叫呢。”
“什么?您要来做客,那可太好不过,一定得来啊,我让人准备一桌子好菜,我们这岛上什么没有,海鲜管饱!”
“行行行,这事就这么定了,哈哈哈,你老兄还跟我客气,行,就今晚上。”
要说孙平行这个军医院院长,大可以不屌张阳平。
可架不住医院这边所需的大部分药材都需要人张阳平那边供给,当你的命脉捏在人家手上的时候,你就不得不客气几分。
要不然,以陈姝彤那半吊子的药理知识,也没资格管着一个药房。
挂断了电话,孙平行脸上露出困惑神色。
他对林秘书道:“怪了,你猜怎么着,那张阳平居然要来咱们医院做客?”
林秘书一愣,心里一紧,问道:“院长,该不会是陈姝彤给她舅舅告状了,张阳平跑咱们这边来说理了吧?”
孙平行脸色一黑,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在屋里踱步,越踱步就越发觉得来者不善,那张阳平对他这个院长可一向不怎么客气,说句不好听的,张阳平这人太蹬鼻子上脸。
孙平行为了药材供给对他客气几分,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小林,你让食堂大厨今晚做几道拿手好菜,多整点儿海鲜,不要钱的那些。”
孙平行哼了一声,对林秘书吩咐道:“我倒要看看张阳平那老小子今晚上唱的是什么戏?”
傍晚五点多。
闻从音准备下班,她带着丽娜回家,边做晚饭边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个药酒推销出去。
耿序下班回来的时候,闻从音就冲他招了招手。
耿序走进厨房,手撑着门框,看着闻从音:“什么事?”
闻从音把早上在院长办公室的事说了一下,然后对耿序问道:“你觉得咱们联系下牛院长,怎么样?”
耿序脸上露出复杂神色,“别的药还好说,给牛伟力推销这药酒,不大合适。”
闻从音愣了下,然后仔细想了想,自己给牛伟力写封信,说送他一瓶壮阳酒,让他试用一下,然后回头帮忙推销。
这事——
真是怎么想怎么尴尬 。
闻从音捂着脸,靠着门,道:“要早知道这药酒这么尴尬,我就换成别的东西了。”
耿序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唇角抿了抿,伸出手擦了下闻从音脸上的灰,“你别这么着急,或许等几天会有好消息。”
闻从音道:“我是不急,不过这总得想办法。”
她咬着嘴唇思索道:“要实在不行,我就寄给我爸试试。”
“咳咳咳。”耿序无奈地看着闻从音,他想了想,越发觉得好笑,抵着嘴唇笑了半天,“行了,还是别打扰你父亲,你再等等吧。”
闻从音疑惑地看着耿序。
“张站长,好久不见,你这真是容光焕发啊!”
孙院长在医院食堂招待张阳平的,张阳平还带了秘书过来,孙院长请了向文海来作陪客。
大家都是熟人,倒不至于还需要介绍。
张阳平哈哈大笑,跟孙院长握了握手,“孙院长,你的精神也不错,怎么样,最近医院还好吧,我那外甥女没给你招惹事吧?”
“没有没有,小陈很懂事。”
孙平行说道,“今天本来想让她一起过来的,可这不是你说就咱们几个谈吗,我就没让她过来。”
孙平行也是存了一点儿小心思,陈姝彤那人心眼比针还小,让她过来,搞不好就要把跟闻从音的矛盾拿出来说嘴,那到时候可不是给闻从音找麻烦吗?
孙平行这人虽然不太喜欢刺头,却也不得不承认闻从音这人心性很正。
像赵茹芳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也没人说闻从音欺负实习生,顶多就是觉得闻从音太较真了点儿。
尤其是向文海,他可懒得去管实习生学不学,反正他手下十几个实习生,总有几个愿意学的,愿意学的多提点几句,不愿意学的你搭理人家干嘛?
回头转正不了,分配去农村卫生站的人又不是你家孩子。
“是不该让她来,她那性子嘴巴坏,来了也只能扫兴。”张阳平这回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孙院长有些吃惊,招呼众人落座,然后让厨师上菜。
今晚的饭菜多半都是海鲜,什么大螃蟹、石斑鱼、大虾,一道最硬的的菜就是炖肘子了。
对于张阳平跟他秘书来说,这几道菜就算是难得的好菜了。
酒足饭饱,饭桌上气氛不错,张阳平才半真半假地开口试探:“孙院长,你说你,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你跟办公厅后勤部成主任认识啊,这关系还瞒着我们这么紧?”
什么玩意?
孙院长都愣住了,怀疑自己喝多了酒,听错了,他迷瞪几下眼睛,道:“成主任,那是哪位?我可不认识。”
张阳平愣了下,丢掉剔牙的牙签,定定地盯着孙院长看:“你不认识成主任,成远翔啊?”
孙院长哭笑不得:“我真不认识,我先前是山东那边的,哪里认识这边的人啊,而且我要是认识这么个朋友,我们医院的福利还用得着发愁吗?”
这就怪了。
张阳平皱着眉头,道:“那他怎么叫我来跟你们医院采购药酒?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医院也没一两年,知道岛上有你们医院的都不多,哪里能知道你们还有药酒呢,就是我,都不知道这事。”
药酒?
孙院长三人都愣住了。
向文海放下酒杯,打了个嗝,道:“药酒,我们医院没有,张站长,会不会是您听错了,还是那个主任说错地方了?”
“不可能,我再三确认过了,人家说的就是你们这医院。”
张阳平这会子清醒了不少,双手放在大腿上,大马金刀地看着孙院长,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孙院长,我看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吗?再说了,这事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你们方便了我们,我们也自然会方便你们啊。”
孙院长听着张阳平这番话,心里那叫一个腻味啊。
这张阳平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有好东西不分享吗?
他娘的,自己要是真有什么药酒。
不对。
等等。
孙院长试探道:“那药酒是不是壮阳的?”
张阳平一愣:“壮阳酒?”
“对,你要说别的,我们医院可没有,目前就这一款壮阳酒。”
孙院长灵机一动立刻改变口风,道:“没想到你张站长消息这么灵通啊,这一款壮阳酒是我让我们医院一个医生精心研制出来的,用的都是好药材,本来是想着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但既然你老兄开口了,咱二话不说,这药酒我做主,先供给你们!”
张阳平脸上露出迟疑神色。
这帮人做事,可得把事情办好办体面了,才算是落人情,这要是闹出误会,那可麻烦大了。
但他也不开口拒绝,而是道:“这个嘛,好说,你们医院现在有药酒吗?拿过来瞧瞧。”
“小林,你去,把我珍藏的那瓶药酒拿来。”
孙院长二话不说指使林秘书去拿“珍藏的药酒”,林秘书反应快,还道:“院长,真要拿啊,那药酒您不是说要留着送给您岳父吗?”
“去去去,这岳父重要,还是朋友重要,赶紧的,少废话。”孙院长冲林秘书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林秘书不说话了,放下筷子跑着去了。
张阳平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乐呵呵地拍了拍孙院长的肩膀,“老孙啊,还是你够意思。”
他大爷的。
喊谁老孙呢。
孙平行心里暗忖,脸上笑呵呵,“小意思,都是朋友,一瓶酒算什么,咱们喝好了就行。”
林秘书把药酒拿了过来,打开瓶盖,一股子药香扑面而来,几个男人一人一杯先分着喝了。
孙平行也是喝过不少好酒的,他砸吧一口酒,只觉得这酒入嘴绵柔,带着点儿枸杞的甜香,进了肚子后倒是渐渐的升起暖意,比起其他酒,滋味虽然没有那么烈,但却更有回味。
一瓶酒不多,不过六七杯子的量。
五个男人一人分了两杯也就没了。
孙平行从脖子红到耳根,看向张阳平:“老张啊,你看这药酒怎样,不错吧?”
张阳平笑呵呵道:“不错是不错,这么着,看在你老兄的面子上,我先预定三十瓶酒,一瓶多少钱来着?”
“两块钱,不要票。”孙平行连忙说道,“这虽然是贵了点儿,但是我们用的可都是上等的药材啊。”
张阳平琢磨了下,横竖要是上面不要,自己找人消化消化,三十瓶酒也不是多大的事,便点头答应。
孙平行乐得不行,看着张阳平也顺眼不少,喊人收拾屋子让张阳平跟他的秘书两人在医院宿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
孙平行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他起身愣了愣,瞧见下面旗帜竖起,孙平行愣了半天,一股子欣喜从心底升起。
有句话叫做人到中年万事休,孙平行身子骨还算壮实,可毕竟也有岁数了,别说早上,就是跟现在的太太想做些事,也是有心无力。
今天却是他这几年最龙精虎猛的一次。
“孙院长,你们昨天那药酒!”一大早,孙平行招呼张阳平一行人在医院吃早饭,张阳平刚到,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孙平行乐呵呵,这回他格外从容,不比昨天还有些提心吊胆怕被退货找麻烦,闻从音的药酒已经证实药效确实不错,至少比孙平行自己吃的的药有效得多,就算现在只差推广,但只要试用,就一定会带来不断的回头客,“老张,一大早的咱们不谈公事,先吃早饭再说。”
他叫林秘书给众人打了白粥咸菜跟炒蛋回来。
张阳平哪里安耐得住性子,不等吃饭他就道:“孙院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天的药酒我定的少了,你那边至少再给我加五十瓶,不,干脆给我订一百瓶,这钱我回头就让财务送过来,你说怎么样?”
“好说,好说。”孙院长满脸笑容,“老张,这药酒肯定给你送,不过就是我们这边药材的事……”
张阳平懂了,了然道:“药材还用得着说嘛?咱们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孙院长跟张阳平对视一眼,彼此都哈哈大笑。
孙院长今天心
情格外的好,这点儿就连护士们都看出来了,毕竟没有哪一天,孙院长脸上笑容这么灿烂。
“孙院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陈彩兰进来会议室,瞧见孙院长这么高兴,便笑着打趣道。
孙院长道:“喜事谈不上,就是咱们医院打算最近推出一款药酒,有了这款药酒,咱们就能跟其他厂交换产品了,以后大家缺什么可以报上来,你们行政部就拿咱们的药酒去跟他们换。”
一听说是这么个好事,陈彩兰眼睛一亮,“真的啊,那可太好了,院长您都不知道,我们行政部的工作多难展开,我们又不是不想给大家争取福利,可咱们这医院也没什么人脉,我想跟人打交道,人家都不带搭理我的。”
旁边周世川闻言不由得皱眉:“孙院长,这搞药酒是为了大家福利那是好事,但要是这药酒质量不行,药效太差,没人买单,可怎么办?”
“这老周你就放心吧。”孙院长拍拍周世川肩膀,“那药酒的效果特别好,现在已经有人下订单了,而且我不打算只拿来当福利,还打算拿来给医院创收,回头医院多挣钱,咱们年底也可以多发点儿当奖金。”
闻从音姗姗来迟,听见孙院长这句话,愣了下,有些怀疑是不是院长在吹牛。
毕竟昨天孙院长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这事得慢慢来,怎么今天就说有人下订单了。
“闻医生,你来的正好,这事可都是你的功劳!”
孙院长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闻从音的肩膀。
闻从音愣住了,“院长,您是在说笑吧?”
“你们看闻医生,她这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做了好事还不吭声。”
孙院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热情到叫人害怕,“这订单还是你的功劳,那成主任的事不是你联系的吗?你真是辛苦了。”
孙院长看向众人,对着错愕不已的众人说道:“大家都不知道吧,药酒就是闻医生研制出来的,这一款药酒补肾补身的效果特别好,闻医生研究这药酒,就是为了咱们医院着想,想让医院多挣钱,想让大家能够拿到更多的福利,而且,咱们这边有这药酒,药材收购站那边也对咱们客气了不少,那张站长说了,以后咱们医院缺什么药材,他们那边都会尽量帮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陈姝彤看过去。
陈姝彤脸色煞白,很是难看。
她冷不丁站起身来:“院长,我舅舅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眼神乱飞。
不少人对陈姝彤有些不满。
其实说白了,若不是陈姝彤是药材收购站站长的外甥女,哪个医生愿意被人捏着药材这一条命脉。
毕竟,你陈姝彤可以假公济私,利用职务便利给闻从音穿小鞋,为难其他病人,难道就不可以打击报复别人。
之前大家是不好发声,但现在,既然收购站那边也有求于人,那就不必怕再被掐着药材的事了。
祖茵陈便道:“陈同志,这不是好事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陈姝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看向闻从音,眼里带着愤怒,直接摔门离去。
“诶,这人怎么这样!”
其他主任都有些不满。
孙院长脸上也露出不悦,这陈姝彤是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是碍于她舅舅不得不捏着鼻子容忍她,现在她舅舅都得给医院几分薄面,孙院长还用得着纵容她吗?
孙院长直接道:“这小陈太没组织没纪律了,这开着会议,谁也没走她这么做什么意思,陈主任。”
陈彩兰还在错愕当中,见孙院长看过来,忙打起精神,“是。”
“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给小陈记个过,让她好生反省反省。”
孙院长冷下脸来,屈起手指敲击桌子,“也让个别人引以为训,不要以为自己有关系就能怎么样怎么样,咱们这里是医院,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地方!”
陈彩兰连忙答应。
她后背发麻,总觉得孙院长这番话像是在含沙射影,说的是自己。
会议末尾,孙院长叫了几个主任跟闻从音去院长办公室开小会,毕竟要把药酒作为医院的创收项目,那靠闻从音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
闻从音对独占这个项目的红利兴趣缺缺,她只道:“这药酒的原材料,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孙院长等人立刻看向闻从音。
孙院长道:“闻医生,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大家讨论讨论。”
闻从音把药酒的材料写了出来,然后推给众人看,“这里面有几样药材比如枸杞、红枣、茯苓,我看其实没必要从收购站那边买,咱们这边就有,可以就地取材,这样还能节省成本。”
“医院的人手不够啊。”孙院长皱眉说道。
闻从音双手交叉,靠着座椅,“医院人手不够,但咱们可以搞个药品收购处理处,让老百姓采摘药材,咱们按照市面上价格稍微低一点收。”
孙院长、周世川等人都愣住。
祖茵陈心情复杂地看了闻从音一眼。
先前她听孙院长那么说,还只以为闻从音是为了跟医院其他同事拉近关系,才特地想出药酒这么个项目。
但现在听到她这个目的,她这才意识到,只怕跟医院同事搞好搞关系是次要,让老百姓增加收入,有个挣钱的途径,才是主要的。
“那这个白酒呢?”孙院长点了一根烟,抽着烟,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摸摸鼻子,“这我用的白酒就是本地老百姓自己酿造的,虽然度数低,但也够用,毕竟咱们要的是药酒的功效,而不是酒。”
“小闻啊,你、你这人……”
孙院长深吸一口,手指点点桌子,看着闻从音,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周世川道:“要是这样,我没意见,老百姓有钱了,才有钱看病。”
“我也赞同。”祖茵陈道:“我觉得药材收购处理站的活可以让实习生轮流兼职,这样一来,还可以让实习生们多挣点钱,也算是咱们医院的一点儿福利。”
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搞个药材收购处理处,让实习生们轮流,介于闻从音是提供药方的,医院这边给了一百块奖金,另外,孙丹阳跟马迟仓两人都能得到更多的轮流机会。
药材收购处至少需要六个人,这怎么轮流、工资怎么算,就由院长他们讨论。
闻从音确认了自己的两个实习生没吃亏,就不管了。
她自然不傻,知道各科主任肯定少不了要争取各自的好处,横竖自己这边已经拿到好处了,就由她去吧。
“丹阳、丹阳,你们还在写病历呢!”
林诗蕊等人激动地跑过来报信。
孙丹阳跟马迟仓两人都抬起头,看到跑过来的林诗蕊等人,心里就一跳,“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好事,大好事,丹阳,迟仓,你们要发财了!”陈宏羡慕不已,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孙丹阳道:“停停停,你们别说些有的没的,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林诗蕊道:“我来说吧,你们科闻医生不声不响搞了个药酒出来,听说效果特别好,医院这边打算特别设立个药材收购处跟这边的人收购药材跟白酒,这收购处就需要人手,医院打算让咱们实习生去干,给钱的,一天八毛,你们闻医生给你们争取了,一个星期至少每人三天!”
马迟仓愣住了,掐着手指算能多挣多少钱。
丽娜抬起头来,“那一个月不就能挣十块钱左右了?”
“十块钱?!”马迟仓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我们还能骗你们吗?这事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陈宏真的羡慕的快
酸死了。
他们这些实习生,在医院干活虽然包吃包住,但一个月顶多能拿五六块钱的补贴跟几张票。
除此以外的福利待遇少得可怜。
这十块钱比他们补贴还多!
马迟仓都开始盘算这十块钱寄回家去,家里多开心,他底下几个弟弟妹妹,都共用一双鞋,共用一根铅笔,一本课本,就连练习簿都是写了擦擦了写。
这十块钱能给家里买多少东西。
实习生家里条件富裕的不多,毕竟要成分好,多半都是农民,即便家里是工人,又赶上这年头多子女,因此,这笔额外收入对大多数实习生来说,真的不少。
听说孙丹阳跟马迟仓他们得了这么一件好事,不少实习生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不无羡慕。
“听说骨科跟牙科那边共用一个名额,大家轮着去。”陈宏对孙丹阳说道,“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轮到一回。”
林诗蕊道:“还是咱们老周好,抢到了一个,咱们虽然人也不少,但至少一个月能轮两回,一块六也不少了。”
对比起骨科那边,内科这边是真的还不错。
有人突然提起道:“那那赵茹芳不得后悔死了?”
众人对视一眼,表情古怪。
的确。
要对比,最气恼的还真就是赵茹芳。
孙丹阳马迟仓他们一个月能多个十块,更重要的是闻医生这一招实在是太牛,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药房陈姐的靠山拉了过来。
今天药房那边不就老老实实了,没敢说什么按方抓药这种屁话了。
闻从音没想到别人把她想的这么厉害。
什么拉拢团结医院其他同事,釜底抽薪,没有,压根就没想过。
她搞这个药酒,目的就是很简单,给当地老百姓找点儿挣钱的路数,毕竟要卖别的,搞不好就牵扯到什么大的问题,这卖药材是允许的啊。
毕竟中药材收购站的药材就是老百姓拿去卖的,这卖给收购站,跟卖给医院不都是一样的。
她回到家后,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晚饭的时候,边吃边拿眼睛看耿序。
向阳的眼睛在他们中间来回,然后耿直地问道:“婶,叔有那么好看吗?”
“咳咳咳。”
闻从音差点儿没被呛死。
耿序拿起汤碗盛汤递给她,“喝一口。”
顺着汤水把饭咽下去,闻从音才缓过气来,她脸上已经通红,“吃饭的时候认真吃饭,别说话,容易呛着。”
“我没……”
向阳还想说话,被丽娜捂住了嘴,丽娜果断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苦瓜,“向阳哥哥,吃饭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天第三十五天
晚上,闻从音就着台灯看书,听见脚步声渐渐朝这边过来,她翻书的动作也跟着放慢。
耿序擦着头进来,就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他把头发擦干,丢在一旁衣架上,问道:“还没睡?”
“在等你。”闻从音说完这话,顿了顿,“有件事得问你,孙院长说有人跟医院订购药酒,是不是你帮的忙?”
耿序脸上露出一个错愕的笑容,“就为这事?”
他坐了下来,“正好我有朋友有这方面的需求,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可能跟他说的这么简单。
闻从音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不知道人情世故多麻烦。
孙院长说起那成主任的时候,态度叫一个热络,那人的身份估计低不了。
闻从音拉着耿序的袖子,道:“真的,你不要再为我麻烦别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耿序弹了下脑门。
闻从音哎呦了一声,捂着额头,半晌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耿序弹了个脑瓜崩?!
“闻同志,你是我爱人,你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难道说心里没诶把我当自己人?”
耿序正色看着她,他的眉眼浓郁,昏黄的灯光下五官越发深邃,他身体前倾,将闻从音几乎笼罩在自己的身形下。
闻从音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
耿序却叹了口气:“从音,看着我。”
闻从音犹犹豫豫,最后抬起眼对上耿序的眼神,耿序眼神很是坚定,“我从跟你结婚那天开始,就已经把你当成家人,家人就是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互相麻烦的,如果不是这样,那这还算什么婚姻。”
“我……知道了。”
闻从音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她抓着被子,将手里的被子捏的一团皱巴巴的,“我只是怕你麻烦人家,欠人情,这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还不起。”
耿序揉揉她的脑袋,“行了,总之你只要做你想要的事就行,其他一切有我。”
闻从音直到入睡的时候,心还跳的格外的快。
她都不晓得自己心里此时那股子到处乱窜的到底是什么感觉。
“爸,爸!”
王爱华一大早就从医院那边回来,直奔她娘家,红星生产大队大队书记王抗日的家。
王抗日披着夹袄,从屋里出来,对王爱华道:“吵什么吵,你妈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子在屋里补眠呢,你有什么事?”
王爱华把拿来的药包放到厨房里,然后从厨房里出来,对王抗日道:“爸,大好事,我今早上在医院听说了,军医院那边打算跟咱们收药材。”
“药材,什么药材?咱们又不种药材。”
王抗日坐下,拿起水壶给大闺女倒了杯水。
他嘴上骂大闺女吵吵,但实际上还是心疼闺女每天都在婆家娘家来回跑,各种操心。
“咱是不种药材,可这满山遍地哪里不是药材。”王爱华喝了口水,解了渴这才坐下跟王抗日说道:“人家说了,这枸杞、党参、金银花、益母草这些药材都要,还有菊花、桑葚,都按照收购站的价格减两分收,只要勤快点儿,一天挣个三五毛不成问题。”
王抗日愣了下,站起身来:“真的假的,医院真收药材?”
王爱华道:“可不,我问的真真的,人家打算搞个药材收购处,专门跟咱们收药材,爸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这事我还得回婆家那边说一声,我那婆婆跟小姑天天待在家里没活干,闲的没事就生事,给他们找点儿活干,挣点钱,家里以后也太平了。”
王抗日道:“你先别急着去,你喊你嫂子回来照顾你妈,陪我去趟医院,这事得问清楚,要是真有这种好事,咱们大队可算有一条挣钱的路了。”
一大早的。
医院比起往日来越发热闹。
闻从音来上班,就瞧见院长办公室那边挤满了人,她让丽娜搬小凳子坐下,把背包放下,然后才对孙丹阳问道:“办公室那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些人?”
孙丹阳提起水壶给闻从音、丽娜倒水,笑道:“老师还不知道啊,就是药材收购的事,那红星生产大队的书记听说这事后,一大早就来了,咱们那收购处还没成立呢,这事就只能找院长。”
“我说呢,怎么那么多人,瞧着还挺眼生。”闻从音恍然大悟。
马迟仓过来,道:“闻老师,您有什么活要干就吩咐我干吧,我从今以后彻底服了您了。”
闻从音失笑不已,看着马迟仓,“合着你先前不服我啊?”
马迟仓愣了下,忙摆手道:“不是,先前我也服您,但跟这个服不一样,我是、是想说……”
孙丹阳看着马迟仓着急的满头大汗,抿着唇笑了下,道:“老师,他的意思是说他先前佩服的是您的医术,但现在佩服的是您的医德。”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丹阳真聪明,我不说她都能明白。”
马迟仓感激地看向孙丹阳。
孙丹阳道:“那是因为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对老师也是心服口服。”
“行了,你们俩,一大早在这里给我表演相声呢。”闻从音被两人逗笑了,摆摆手道:“说再
多也没用,昨天问诊的几个病人的病案谁先来念念。”
林诗蕊等实习生本想趁着病人还没多少的时候,过来中医科这边,跟孙丹阳等人打听下药材收购处的情况。
可一群人过来,隔着老远就听见科室里闻从音在教导孙丹阳、马迟仓两人,三人一问一答。
等走近了,科室内的情况越发清晰。
闻从音垂目看着病案,脸上神色严肃,孙丹阳跟马迟仓两人互相补充回答,时而有说错的地方,闻从音则加以指正,两人便停下来做笔记。
不知怎的。
林诗蕊一行人看着那办公室的情况,骤然有种慌乱的感觉,像是自己这群人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就连一向对闻从音意见最多的张海,也忍不住道:“他们这边科室一直都是这样吗?”
众人看向林诗蕊。
林诗蕊跟孙丹阳关系不错,两人又是一个宿舍,自然了解更多。
林诗蕊道:“你们不要问我,我平时也不怎么过来他们中医科这边,不过,丹阳每天回去宿舍都一直在写病案跟看书,每天早上也是天不亮就过来……”
“那什么,之前闻医生说的几个练习问诊的办法,你们有在练吗?”陈宏挠了挠额头,低声问道。
他们明明是在走廊,可以大声叫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会子却有种不敢高声语的感觉。
张海等人对视一眼。
闻从音说的方法,众人不是不知道,但一个是先前觉得太累,练了几天见没有什么效果就不练了;另一个则有人觉得要是真的这些方法有效,闻从音怎么会好心地分享出来,告诉大家。
毕竟,换成寻常人的想法,有什么好事,挣钱的窍门,那绝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尤其是中医这行,你会一门手法,比如正骨按摩的手法,都能传好几代,祖孙三代衣食无忧。
像问诊这种最关键的手法,你会好心地告诉别人吗?
因此,除了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因为相信闻从音,一直在练习,很多人早就不练,甚至连开始练都没有。
众人不知道怎地,只觉得没趣,也没心思去问孙丹阳他们了,讪讪地走了。
闻从音下班的时候,往日很是清闲的院长办公室那边还是挤了不少人。
闻从音暗自庆幸,对丽娜道:“得亏咱们没有把这件事揽上身,不然到现在还有的忙活呢。”
丽娜眨巴眼,有些不解地说道:“可是小姨,这样那好处不就得被院长伯伯跟其他人拿走了吗?”
闻从音不诧异,丽娜能看得懂这点儿。
她蹲下身来,捏了捏丽娜的脸蛋,“傻孩子,天底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看事情要辩证的看待,你看,院长伯伯现在要拿好处,他是不是就得承担责任,是不是就会比之前忙?人生就算要有舍有得,小姨不想去处理这些麻烦事,那必须得让渡出部分利益,换来的就是我可以把时间多花在别的事情上。”
丽娜若有所思,歪着脑袋道:“小姨,那院长伯伯知道这点儿吗?”
闻从音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院长伯伯能做到院长,可不是靠的年纪,要做事哪里能怕辛苦。”
丽娜再聪明终究也是小孩子。
不懂对于人来说,最怕是不是辛苦,而是辛苦之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馈。
孙平行这人虽然墙头草,但这人做事能力,脑子都算不错的,只要他不糊涂,就不会把这件事搞砸。
闻从音本以为自己把摊子丢出去,却不想,回到家里,瞧见家里坐了一群人。
柳主任、孙大姐等人都在,还有葛大姐在帮忙招呼。
瞧见闻从音回来,葛大姐忙道:“小闻,你可算回来了,柳主任亲自来找你呢。”
闻从音把包放下,接过葛大姐递过来的托盘,将水杯一杯杯递给各位客人,笑问道:“这是吹得什么风,怎么把诸位都吹来了,柳主任,您怎么也来了?”
“小闻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柳川禾笑呵呵,接过水杯,招呼闻从音坐下。
葛大姐忙拍了拍孙大姐,让孙大姐挪出位置给闻从音坐下。
闻从音坐了下来,笑道:“什么事啊,难道是谁身体不舒服,要是有这事去医院找我,比在我家里等我快啊。”
孙大姐性子急,迫不及待地说道:“小闻,是卖药材的事!我们听说你们医院收购药材,有这事没有?”
闻从音听见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她环顾了下众人期待的表情,心里了然,“是有这事。”
“那是不是只能大队的人卖给医院啊,其实我们军嫂也行啊,不就是采草药吗?”
一个有些面熟的大姐着急地说道。
柳主任冲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别一个个问,这吵得都听不出谁在说话,小闻哪里能开口。”
柳主任在这群妇女当中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她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
柳主任看向闻从音,语气亲切,“小闻,这医院药材的事我们也不好去问别人,孙院长今天怪忙的,电话都打不通,听说这事是你主导的,所以来问问你。”
闻从音道:“柳主任,这事倒不是我主导的。”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很显然,众人过来的目的并不单纯,除了想跟着卖药材之外,未尝不抱有趁机跟闻从音拉近关系,好后期方便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药材收购并不局限是从谁手里收购。”闻从音道:“医院那边只要是药材都收,你们也可以只管去采摘。”
“真的?!”
葛大姐喜出望外,一把挤开凑上前的孙大姐,对闻从音问道:“那能挣多少钱?”
闻从音:“这些后续都得看医院的通知,按照药材的种类、斤两算钱,不过想必挣点儿买油盐酱醋的钱,也不难。”
“那也够了,这小钱不是钱啊,积少成多,搞不好最后是一笔大钱咧!”
葛大姐立刻拍板道:“小闻,我明天就去采药,你可得指点指点我,什么是药材。”
柳川禾道:“小闻,要不这样,我们这些军嫂都不认识药材,你要是方便,抽个时间给大家做个培训,你看怎么样?”
柳川禾对闻从音使了个眼神。
闻从音倒是没多想,直接答应下来,“这样更好,还是柳主任想得周到,这么着,后天周日我休假,大家要有空就跟我一起爬山,咱们先实践,再理论,你们看,怎么样?”
有钱赚,谁都觉得好。
就连孙大姐也一个劲地说闻从音聪明能干。
柳主任见目的达成,这时间也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便起身告辞,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葛大姐留在最后,帮忙收拾东西,还不忘对闻从音道:“小闻啊,咱们可是自己人,你后天可得多指点指点我,大姐我要是发了财了,请你吃扣肉!”
向阳在旁边瞠目结舌:“葛阿姨,您怎么这么有心眼啊?”
葛大姐被说的脸上一红。
丽娜无语地看他一眼,对葛大姐道:“葛阿姨,我小姨肯定偏着您,您就放心吧。您跟我小姨感情最好了。”
“那可是。”葛大姐乐了,摸摸丽娜的脑袋,“哎呦,丽娜怎么这么机灵,这要是我家闺女,我可乐死了。”
“妈,您先别乐了,家里饭还没煮呢。”
赵永红趴在两家的墙上,冲着这边喊道。
葛大姐嘴里骂着这死孩子,边手脚利索地帮忙把杯子拿到厨房里,闻从音想送送她,都被她拦住,“咱们不讲这些虚的,后天你多教教我,就算咱没白当这邻居。”
“大姐,你糊涂,”闻从音好笑之余又觉得葛大姐挺可爱的,“别人要教那是因为她们离我家远,跟我又不亲近,咱们两家就一堵墙的距离,你有什么在
那边喊我一声,我能不过去告诉你,用得着周日跟人挤吗?”
葛大姐一听,可不是,她一拍大腿,又拍拍脑袋,“真是急糊涂了,那就这么定了,后天我不去,小闻你哪天有空教教我啊。”
“行,您赶紧回去吧,永红嗓子都要喊哑了。”闻从音打趣道。
葛大姐笑嘻嘻走了。
闻从音一回头,向阳鼓着脸,满脸的不解。
“怎么了,气鼓鼓的?”闻从音拿扫把来扫地,要说这些军嫂大部分都是挺有分寸的,但免不了有几个不见外,自己爱磕瓜子,到了人家家里也随地吐瓜子皮。
向阳纳闷道:“婶子,我刚才说实话,葛阿姨为什么不高兴啊?”
闻从音跟丽娜都沉默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
闻从音道:“丽娜,你来厨房帮我做饭吧,咱们今晚上吃米饭。”
周日的时候,闻从音带着众多军嫂上山采摘药材,常见的菊花、金银花、牛筋草、鬼针草、车前草等等。
闻从音特地挑选的都是比较好认又多的,末了培训的时候还发了自己这几天赶制出来的一本小画册。
“这些药材的形状我都画在上面,大家可以带回去,有条件的自己描一本,没条件的要么就找自己孩子帮忙画。”
闻从音道:“再有其他不懂的,再来找我也行。”
她把画册递给柳川禾。
柳主任接过手,翻看了一下,早上采摘的那些药材都画了个大概模样,跟实物对照了一下后,还真是栩栩如生。
她把画册递给旁人,对闻从音道:“小闻,你有心了,这几天忙得够呛吧。”
葛大姐这时候立刻给闻从音表功,“柳主任,小闻为了咱们的事,这几天晚上都熬夜点灯呢,我有时候半夜起来,就瞧见她家灯还亮着,估计就是为画这图。”
闻从音心里os:哪里有半夜,就是晚上十点多。
不过岛上的人都是七八点睡,十点多算是半夜也很合理。
“我说呢,怪不得今天瞧着小闻憔悴了不少,大家伙得好好学,不然可对不住小闻这么用心为咱们。”
柳主任对众人说道。
军嫂们多半都很实诚,今天跟着闻从音学了一天,又见她还为她们做了一本图册,一个个都很有感触。
“先前那陈姝彤还说小闻你不好,俺看你好得很,耿团长娶你这媳妇真是娶对了。”
“对啊,以后谁要还说你坏话,我们头一个不答应!”
孙大姐也跟着说了一两句附和的话。
闻从音哭笑不得之余,心里也觉得有些熨贴,“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时间不早了,这是不是……”
她看了下手表。
柳主任立刻会意,她们今天耽误闻从音一天时间了,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占用闻从音。
瞧见耿序从楼上下来,柳主任起身,笑着道:“耿团长,你爱人我们可还给你了。”
耿序穿着家居服,灰色长袖,黑色裤子,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穿着,可他肩宽个子高,穿在身上,也带出几分儒雅的贵气。
“柳主任你们不留下坐坐?”
“不了,我们这都得回去多复习,等有机会再来你们家打扰。”
柳主任笑笑着,招呼众人跟着离开。
这人一走,家里就显得空旷了。
闻从音坐下来喝了口茶,累了一天,这会子可算能够休息了。
耿序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模样,道:“要不,今晚我来做饭?”
“咳咳咳,不,不用。”闻从音连忙挥手,“我们今晚去吃食堂吧!你们部队食堂不是周日也开吗?”
“那倒是。”耿序脸上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
闻从音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她可不敢让耿序进厨房,糟蹋粮食不说,主要这锅各家各户就一口,供销社还没有,想买锅都得提前预定,等一两个月才送到。
闻从音可不敢赌家里的锅耐不耐造。
“哎呦,孙大姐,你们去上课回来了?”
陈姝彤端着洗头水出来,就瞧见孙大姐兴冲冲地拿着采摘来的药材回来。
陈姝彤立刻站住脚,跟孙大姐问道。
孙大姐笑容满面,“可不是,累了一天摘到这一背篓,我明天再去摘点儿,多少也能挣点钱补贴补贴家里。”
陈姝彤瞧见那背篓里的药材,眼神闪了闪,问道:“今天去的人多不多啊?”
“多,怎么不多,好多人都去了。”孙大姐说道:“就连常大嫂她婆婆都六十多了,还跟我们一起去呢,诶,你今天不是也在家,你没看见?”
陈姝彤勉强笑了笑。
她当然看见了,还听见,但她瞧见闻从音被那么多人簇拥着回来,眼里就跟有根刺一样,哪里还看得下去,二话不说扭头回家。
瞧见陈姝彤的神色,孙大姐这会子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哎呦,那什么,当我没说,其实大家也就是为了挣钱才去她那里,可没别的意思。”
孙大姐虽然觉得闻从音这人还算不错,但比起平日里直接给她不少便宜的陈姝彤相比,那还是逊色不少。
陈姝彤这人好打扮,好吃,手头松快,有时候穿了不要的衣服会直接给孙大姐。
孙大姐自己不舍得穿,有些改成孩子衣服,有些则是偷偷卖给了别人,多少挣点钱。
陈姝彤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神色。
她把水一泼,眼睛一转,冲孙大姐招手:“孙大姐,你知不知道,那闻从音搞的什么酒其实就是壮阳酒。”
“壮阳酒?”孙大姐愣住了,低声道:“那不是男人那玩意……”
“可不是。”陈姝彤低声对孙大姐道:“你仔细想想,这壮阳酒一般男人什么时候需要,不就是那什么不行的时候?那闻从音好端端的搞这什么酒出来,只怕不是那耿团长那什么不行。”
孙大姐脸上露出惊讶八卦的神色。
陈姝彤对孙大姐道:“大姐,这话可是咱们私下里说的,你可别告诉别人。”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孙大姐立刻答应。
陈姝彤这才拿着脸盆进去,她听见隔壁孙大姐把背篓放下,却没回家做饭,反而跑出去的动静,陈姝彤唇角勾起,脸上露出一个冷笑。
耿序跟警卫员小刑吩咐了几句,这才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他刚走进去,就瞧见陈团长跟赵团长两人本来在说话的,可在他进去的一刹那,哑巴了。
耿序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没多久,他就听到椅子拉动的声音,陈团长出去了,赵团长走了过来,手撑着桌面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老耿啊,那什么,你身体还好吧?”
赵团长这辈子就从没碰见这么说话难以启齿的时候,他说这句话,心里都打了不知道多少回草稿。
耿序撩起眼皮看他,没说话,眼神的意思是有话快说,别废话。
“那什么,你跟小闻结婚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怎么一直没好消息?”
赵团长心里直骂娘,那该死的陈团长,自己把事告诉了他,倒是跑得飞快。
这么尴尬的事,就丢给他来做。
耿序双手撑着下巴,皱着眉,看着赵团长,“你什么时候加入妇联了?”
“啊?什么妇联啊,跟那没关系,我是关心你、你们夫妻。”
赵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小闻就是个厉害的医生,你要是有什么病,需要好好治疗,那就得配合治疗,部队这边我跟老陈都可以帮你调假。”
“等等、等等。”
耿序抬起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谁说我病了,我好着呢。”
赵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耿序,仿佛再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他拍了拍耿序的肩膀,“老耿啊,不用瞒着了,大家伙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耿序皱眉,他有预感,这知道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那方面不行啊。”赵团长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才低声说道,“大家都知道,都是男人,能理解你。”
耿序沉默了。
他看看赵团长,再看看赵团长的下面,然后站起身来,拿起帽子夹在腋下,哼了一声,直接走了出去。
“诶,你个老耿,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我可没那毛病!”
赵团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说道。
第36章 第三十六天第三十六天
“小闻,赶快!”
闻从音才下班,手里提的菜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葛大姐招呼了一声。
闻从音笑着放下东西,“赶快什么,有什么好事不成?供销社那边我才回来,今天可没什么好东西。”
葛大姐嗨了一声:“什么好东西,你家那口子跟人比起来了。”
这句话几乎是在闻从音脑子过了一圈,她才意识到葛大姐说的你家那口子是耿序。
“耿序跟人比,跟谁比?”闻从音吃惊地走出来,脸上满是惊讶神色,“比什么?”
耿序那性子,闻从音到现在就没看见过他不冷静过,他怎么突然跟人比起来了?
葛大姐要说话,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她手撑着腰,笑得直不起腰。
丽娜道:“葛阿姨,您倒是快说。”
葛大姐摆摆手,“不行,我一说这事就想笑,你们赶紧跟我去,看了就知道了。”
闻从音听她这么一说,满肚子好奇都被勾了起来,也顾不得做饭了,跟着葛大姐,一群孩子屁颠颠地也跟着跑。
结果来到的地方,却是附近一个篮球场,这个篮球场周围有个区域是给孩子们用的,有单杠、双杠,还有滑梯。
但平日里用的最多的就是滑梯,至于单杠双杠可没多少孩子在上面玩。
可现在,那单杠周围围满了人。
闻从音还没过去呢,就听得有人拍手叫好:“耿团长,你这肌肉练得漂亮啊!”
“孙营长,撑住,你都十五个了,还差两个、不,三个就撵上耿团长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葛大姐拉着闻从音挤进去,也不知怎么腾挪就挤到了最前面,然后,闻从音就瞧见两根单杠上挂着两个男人,左边的是孙营长,面对的她的则是耿序。
耿序脱了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短袖,外面一条军裤,脚下一双军靴。
他用的是正手,出力的时候,手臂上线条格外漂亮,动作干脆流畅,身体紧绷却不失爆发力,就像一把拉开的弓。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呼吸却仍然很自然。
“十八、十九……”旁边赵团长在那计数,手里掐着秒表,“还有三分钟,老耿,你加把劲,争取破了这个记录!”
闻从音看着耿序,对方也似乎看到她来了,眼角余光扫过她,唇角勾了勾,又绷住了表情。
“二十——”
咚地一声响,旁边孙营长从单杠上掉了下来,他落下来后揉了揉肩膀,脸上带着苦笑。
“叔叔赢了,叔叔赢了!”向阳跟永志等人欢呼起来。
耿序不疾不徐把剩下的时间做完,这才下来,他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对赵团长问道:“多少个?”
“十分钟二十三个引体向上。”
赵团长伸手给了耿序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行啊,老耿,你背地里偷偷练了吧。”
“没有的事。”耿序淡淡道:“你就在我家隔壁,看见我练了?”
赵团长笑道:“你小子还装,不过,算我服了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瞧见孙营长走过来了。
孙营长对耿序伸出手,“耿团长,我老孙对你心服口服。”
耿序微笑一下跟他握了下手,“孙营长的表现也不差,十六个很优秀了。”
的确。
部队里能够一口气做十六个引体向上是很优秀的标准。
孙营长也没少为自己的体能自豪过。
可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孙营长道:“还是不如您,有时间咱们再切磋切磋别的。”
“好。”耿序看向闻从音,“你们怎么也来了?”
闻从音跟葛大姐上前,葛大姐笑嘻嘻道:“老耿,你能耐啊,这身板不错啊。”
赵团长咳嗽一声,提醒葛大姐说话注意分寸。
闻从音抿着唇笑道:“葛大姐说这边有热闹看,我就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们在比这个,倒是挺有趣的,可惜我来晚了。”
她眼神直在耿序脸上打转,试图看出耿序突然这么做的原因。
可耿序城府深,哪里能让闻从音看出自己的心思出来,穿上外套,对闻从音等人道:“时间不早了,回家做饭吧。”
耿团长意外之举背后的缘故,任凭晚上,闻从音怎么套话,他都不肯说出一个字出来。
但次日,她还是知道了。
原因无他,那些女人的八卦实在太厉害了,甚至连柳主任都跑过来问她,“小闻啊,你们那什么还够用吗?”
闻从音起初没明白是什么东西,还愣了下,“那什么是什么?”
柳主任瞧见外面没人,两个实习生也出去办事,就一个丽娜在低头画得很认真,这才拉进椅子,低声道:“避孕套啊。”
闻从音脸上顿时一下涨得通红。
她耳根红得都要滴血了,尴尬地说道:“柳主任,您怎么说起这事?”
柳主任笑容很意味深长,“这不是你家老耿身体不错嘛?又年轻力壮火力旺的,我看你也不是急着要生孩子的,那三个避孕套要是不够用,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找多几个来。”
现在虽然还是多子多福的想法,即便军属都能拿到避孕套,但不少人是不会去拿,甚至还不好意思去拿,还得柳主任有时候直接送上门给人家。
瞧瞧小闻害羞的小模样,再想想耿序上门来拿避孕套那理直气壮淡定的模样,柳主任心里笃定,这小闻怕是被耿序吃得死死的。
“要是有多的,那就麻烦您。”
闻从音试图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回答,“不过,您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们这个?”
“那不是昨天你爱人露了一手嘛。”柳主任道:“现在岛上那些军属都传遍了,说你家那口子身体好,一点儿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啊?
这又哪跟哪?
闻从音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先前岛上还传闻耿序不行的事。
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耿序下班回来的时候,闻从音从厨房里出来,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他,“耿团长,回来了。”
耿序听着这话音有些不对,嗯了一声,让向阳给自己倒一杯水来,然后问道:“怎么,医院今天有事?”
“医院倒是没什么事。”闻从音见向阳倒了杯水过来,又跑去看连环画,这才道:“倒是你,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快快老实交代。”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耿序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嘴唇沾上一层水色,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解开衣服上端的扣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你还装糊涂,昨天你跟孙营长,无端端的比引体向上,难道是比着好玩的?”
她手指点了点耿序的肩膀,脸上带着坏笑。
耿序盯着她,对视片刻后,竟然直接承认:“是,我是为了破除那个谣言。”
闻从音愣了下后,有些吃惊。
耿序反而身体前倾,一双眼睛如狼眼一般注视着她,“闻同志,因为你的药酒,导致你的爱人名声受损,你就不想表示表示。”
……
糟糕。
低估了男人的厚脸皮。
闻从音忙直起身,若无其事道:“我去厨房做饭,你稍等会儿,等会儿就能开饭了。”
耿序瞧见她溜走,却也不拦着,唇角微微翘起。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今晚上,她还不是得回房间。
闻从音次日下床的时候腰酸背痛,直感觉自己的身体简直被掏空了。
她心
里懊悔,早知道耿团长这么记仇,自己就该当做没这件事,何必多嘴呢。
不过。
放出耿序不行的谣言来攻讦人,这种手段,闻从音不做他想,不是陈姝彤,必然不会是旁人。
只看耿序逮着孙营长比赛,也能猜出是谁放出来的话了。
孙营长那边,闻从音不会迁怒到他身上去,但陈姝彤,闻从音想到这个人,眉头就不禁皱起。
陈姝彤这人,毫无疑问就是个小人。
只要她继续在医院里待着,就会锲而不舍地给她找麻烦。
药材收购站在四月中旬开始收购药材,早已提前准备的村民跟军属们早早就来医院大排长龙。
今天先是孙丹阳跟马迟仓打了个范,带着妇科那边一个实习生跟着一起受药材。
起初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但毕竟都是很简单的活,不过是需要检验药材的质量、称重、算钱、记账而已。
“金银花五斤、野菊三斤,加起来三毛二,这位大爷,您收好。”
孙丹阳把药材过了称后,就飞快算好价格,马迟仓负责给钱。
王抗日接过那几张毛票,激动不已,“谢谢,谢谢几位小同志。”
“闻医生,你这收购处是立了大功啊。”孙平行带着各科主任过来,瞧见收购处外面大排长龙,一个个农民抬着背着草药进去,拿着一张张毛票出来,脸上那喜不自禁的神色,不由得感叹道。
闻从音道:“孙院长过誉了,我不敢居功,这收购处能成立,主要还是在您的领导下,各科积极配合的成果,要是没有上下一心,哪里能有现在这个收购处呢。”
孙平行跟其他医生脸上都不禁露出笑容。
孙院长点点闻从音,“你有这点儿意识很好,本来嘛,咱们这个医院才建立没多久,正是应该团结一心,大家共同奋斗,千万不能搞什么个人主义,也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参加工作。”
孙院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过陈姝彤。
陈姝彤脸上表情难堪,一丝笑容也没有,仿佛死了爹娘一样。
她瞧了眼那边的收购处,心里暗暗咬牙。
“陈同志,你听到没有?”
孙平行手背在身后,对陈姝彤问道。
陈姝彤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院长教训的是。”
众人哪里听不出她的敷衍,孙平行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多什么了,叫众人散了。
闻从音因为还不放心孙丹阳她们,所以特地在这边多留了一会儿。
王抗日跟女儿这时候就走过来了,“您是闻大夫吧?”
“对,您是?”闻从音反问道。
王爱华道:“闻大夫,我爸是咱们这里大队书记王抗日,我是他闺女,大队的会计。”
“哦,原来是王书记跟王会计,请问有什么事吗?”闻从音点点头,这两人穿着都挺朴素的,王爱华手里还提溜着个背篓,显然是刚卖完草药出来。
王抗日道:“闻大夫,我跟里面的医生们打听了,医生们都说这收购处是您建议医院开的,真是得多谢您。”
“您客气,这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本来医院也需要药材。”
闻从音说道。
王抗日低声道:“虽然是这样,但要不是您有心,医院也不会搞这么个收购处,不然都一年多了,怎么先前不收购药材?”
“爸!”王爱华嗔了一下。
王抗日道:“我说实话嘛,我看闻大夫比其他大夫好很多。”
闻从音笑了笑,她眨了下眼睛,“王书记,您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不必兜圈子。”
王抗日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问道:“大夫,这山上的药材总归是有数的,这么多人都想挣卖药材的钱,只怕迟早会被挖没了,我是想,大家也没什么挣钱的路子,能不能自己在家里种药材?”
闻从音想了下,道:“医院这边只管收药材。”
王抗日愣了下,随后满脸都是喜色,“好,好,多谢大夫。”
他跟闻从音点了下头,拉着女儿走了。
王爱华还懵逼着呢,还在问:“爸,怎么就走了,那大夫还没回答咱们呢。”
“真笨,人家都说了,医院只管收药材!”
王抗日压低声音说道。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管你是种也好,挖也好,反正药材送来,医院就收嘛。
人家的暗示已经够意思了,难道还要人家把话说明白了背责任吗?
孙大妈在家陪孙子玩,陈小胖在家憋得慌,总想出去,“奶奶,你让我出去找向阳他们玩。”
孙大妈道:“不行,你爸说了,最近你要在家老实待着,不许出去惹是生非!”
陈小胖憋着嘴,在地上撒泼,“不嘛,我就要出去,就要出去!”
孙大妈正想教育孙子,就听得外面传来砰地一声摔门声,到嘴边的话一顿,咽了回去,一屁股又坐回了小板凳,低头择菜。
果然没一会儿,儿媳妇陈姝彤就乒乒乓乓地进屋,鞋子乱踢,包乱丢,嘴里还骂骂咧咧。
孙大妈垂着眼皮,陈小胖哭嚎半天见奶奶不搭理,立刻跑去找亲妈,“妈,奶奶不让我出去。”
陈姝彤立刻黑了脸,孙大妈抬起头来,手上湿漉漉的,双手冻得通红,“孩子他爸说了,不许小胖出去跟人闹着玩,免得又打架。”
“妈,您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陈姝彤一听这话,怒从心头起,“还有你儿子,真是没出息,被人坑了,还不敢报复,像个男人嘛。”
孙大妈本不想跟陈姝彤吵,可听见陈姝彤这么侮辱自己儿子,顿时忍不住了,“你这是说你丈夫的话吗?我儿子哪里不好了,哪里没出息了?”
“他就是没出息!”
陈姝彤猛地站起身来,“人家拿他垫脚,他还说人家能耐,我陈姝彤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才嫁了他这么一个男人。”
孙大妈气得手抖脸红,“你,你,人家跟他比赛,那还不是你找的麻烦,你好好的在背后说人家干嘛。这碰上耿团长那种人,明刀明枪比了,孙铭顶多丢个脸,要是换成别人,给他穿个小鞋,折腾他,那他日子还能过。”
“那谁叫他没本事,人家30岁都能当团长了,你儿子怎么快四十了,还是个营帐。”
陈姝彤双手叉腰,满脸不屑。
孙大妈气得不行,手捂着胸口,脸上越来越白,陈姝彤还丝毫没发现自己婆婆的异样,还在那边大肆辱骂孙营长懦弱老实,不懂得人情往来,连送礼给曾旅长的事都不敢干。
“妈,奶奶,奶妈不好了!”
陈小胖却发现奶奶不对劲,瞧见她身体往后仰,连忙大喊一声。
陈姝彤还没反应过来,孙大妈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闻从音正在中医科给人把脉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传来嘈杂声,像是有什么大动静。
担心是药材收购处出事,她便出来一看,结果这一看就瞧见葛大姐、孙大姐等人扛着一个大妈朝着这边跑来。
“这是怎么了?”闻从音忙迎上去,招呼几个护士搭把手把人放下来。
葛大姐把人放下,这才有力气说话,但饶是如此也累得够呛,双手撑着膝盖,“小闻,孙大妈刚才在家晕了,又吐又抽抽,你赶紧给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闻从音抬起那孙大妈的脸上一看,见她唇角流口水,面容赤红,脖子上青筋凸起,痰涌如鼾,便意识到情况严重性,立刻让护士把人抬进办公室。
孙大姐等人都被拦在外面,周世川、祖茵陈两人也闻讯赶来。
闻从音跟他们两人会诊过后,确认了孙大妈的病情,三人一出来,得知消息赶过来的孙营长跟陈姝彤立刻迎上来。
陈姝彤满脸担忧,“闻大夫,我婆婆怎么样,她没事吧,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了呢?”
闻从音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孙营长道:“孙营长,你母亲是不是就有高血压的毛病?”
孙营长茫然道:“我不知道。”
祖茵陈道:“那她平时是不是偶尔会头晕,手脚麻痹?”
陈姝彤抢先道:“是啊,我婆婆身体一直不太好,大夫,她这回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还是赶紧告诉我们,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闻从音跟周世川、祖茵陈对视一眼。
闻从音道:“我们初步断定,你母亲是脑出血,目前继续采取抢救措施,但有一定的可能,你的母亲会落下中风的后遗症。”
“中风?”孙营长愣住了,“我母亲还年轻,怎么会?”
闻从音道:“这我们就不清楚,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得立刻授权我们采取抢救。”
孙营长立刻道:“我授权,闻医生,我相信您几位的医术,请你们一定得治好我母亲。”
闻从音嗯了一声,吩咐护士带孙营长先去前台缴费,孙院长收到消息也匆匆赶来,听说是这么个病后,眉头紧皱,碍于病人家属在这里,不好问。
等走进办公室,他更没有机会问。
闻从音动作飞快地做起安排,用三棱针刺穴,引血下行,周世川则负责去抓药材,祖茵陈则负责去开一间单人药房,准备安宫牛黄丸、清开灵等等。
要单人病房并不是为了特殊照顾孙大妈。
而是脑出血患者很怕打扰,不得已为之。
医院跟家属生活区的人都很快听说孙大妈脑出血住进医院的事。
这其中多半多亏孙大姐的那张嘴。
孙大姐对陈彩兰等人道:“哎呦,你们不知道,我在家洗衣服呢,就听得陈小胖大哭大喊,忙过去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孙大妈居然晕倒在地上,吐的满地都是,而且啊,你们都没看见孙大妈那脸色,那真是吓人。”
陈彩兰听了咋舌不已,“诶,孙大妈那人平时看着身体挺好的啊,怎么突然会这样?”
“这难说,有些老人不都是突然好好的,突然就发病,然后一下就没了。”孙大姐见所有人都围过来听她八卦,越发来劲。
她兴冲冲地说道:“要我说,孙大妈那模样,要治好,可难咯。”
“你这个同志,是哪里来的,怎么说话的。”
祖茵陈刚从病房里出来,孙大妈的病情已经安稳了下来,她们几人累了一下午,去食堂吃了两口饭又上来,没想到就听到孙大姐在这边嚼蛆。
孙大姐脸色讪讪,不敢说什么,连忙侧着脸,溜走了。
祖茵陈没好脸色,对陈彩兰道:“陈主任,你这个行政主任也该抓抓纪律,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里是医院,不是个跟人八卦病人的地方。”
陈彩兰理亏,倒是不敢说什么。
祖茵陈训了一顿其他的人,这才离开。
但祖茵陈一走,陈彩兰等人立刻恢复松散的样子。
行政这边本就是轻松养老的地方,在这边工作的多半都有点儿人事,哪里会害怕祖茵陈。
其中一个人道:“诶,怪了,这陈姝彤今天不是逃班回家了吗?怎么她婆婆晕倒的时候不在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都哑巴了。
对啊。
陈姝彤那个时候不在家,又去哪里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天第三十七天
“大夫,我妈怎么样了?”
孙营长是个孝子,次日还请了假过来看望母亲。
他手里提溜着一个饭盒,旁边陈姝彤也跟着露出一脸担心的模样。
闻从音脱了手套,对孙营长道:“老太太的情况比昨天好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喝水了,不过目前还没彻底脱离病情,这几天还得继续观察。”
她看了眼孙营长手里的饭盒,道:“你们这是带来给老太太的吧,不用,现在她还没有清醒,没有进食能力。”
本来听见前面的话时,孙营长还松了口气,可听到母亲还没苏醒,孙营长的脸色就白了,“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醒?大夫,你别哄我,我母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闻从音能理解病人家属着急的心情,她耐心地解释道:“你母亲是脑溢血,我们昨天诊脉过后还做过CT,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本来如果送来的及时还不至于这样,但现在,会不会落下比如中风、瘫痪的后遗症,我们都不敢保证,只能说目前性命无忧。”
“中风、瘫痪?”
孙营长脸色白了又白,他一个大男人,愣是在四月里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还晃了晃。
陈姝彤忙对闻从音道:“闻大夫,麻烦你一定要治好我婆婆,花多少钱,要什么药都好说。”
“这我们当然会尽力。”
闻从音对陈姝彤夫妻俩点了下头,道:“你们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回去吧,如果病人情况有变动,我们会通知你们。”
“好,好。”陈姝彤连连答应,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孙营长走了。
中午回家吃午饭的时候,葛大姐就过来打听了,“孙大妈的病真的那么严重?”
葛大姐满脸担忧。
闻从音招呼她坐下跟着吃,葛大姐摇摇头:“不了,我在家吃过,你们吃你们的。”
向阳给她搬了一把板凳过来,葛大姐一屁股坐下,道:“先前瞧着孙大妈身体挺硬朗的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要说孙大妈跟陈姝彤,那可是两个极端。
陈姝彤在这边的人缘很差,除了他们家邻居孙大姐爱占便宜,愿意跟她亲近,其他人多半都不愿意跟她多走近,因为母子俩都性子很霸道。
但孙大妈却是很愿意助人为乐,但凡谁家有点儿事,孙大妈都热情地上门帮忙。
众人背地里,不无可惜,孙大妈这么个好人,怎么摊上陈姝彤这样的儿媳妇。
闻从音道:“这情况比较复杂,一个是孙大妈年岁有了,五六十岁的人,本来身体就比年轻人虚弱,再有一个,就是……”
“就是什么?”葛大姐追问道,她见闻从音面露犹豫神色,催促道:“哎,小闻,你别卖关子,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就是一个不能受刺激。”闻从音道:“年轻人受点儿刺激,都难免性情大变,老年人受了刺激,情绪一个激动,身体哪里扛得住,所以,家里有老人,千万不能让他/她大喜大怒大悲。”
葛大姐嘴巴张了张,囔囔道:“孙大妈家里那会子就只有陈小胖啊,能受什么刺激。”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葛大姐,这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闻从音叮嘱道:“咱们俩亲,我才告诉你有这么个情况,这件事毕竟是孙营长家里的事,咱们不清楚情况就不能随便说什么话。”
“明白,你放心,我这点儿还是有分寸的。”
葛大姐拍着胸口保证,“我可不像孙大姐,嘴巴跟大喇叭似的,什么事让她知道,她保准立刻告诉别人。”
闻从音也嘱咐向阳、丽娜不许告诉别人。
两孩子也都拍着胸口保证。
耿序却是道:“你确定那孙大妈是受刺激才脑出血的?”
闻从音淡淡道:“不会错的,孙大妈送进医院的时候,那脉像分明是个怒火攻心的脉。”
耿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突然看向向阳:“陈小胖最近有干什么事吗?”
向阳扒着米饭,想了想,摇头道:“他奶奶不许他出来,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饭桌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闻从音几人脑子里都想起了一个人——陈姝彤。
闻从音没去找陈姝彤,陈姝彤却来找她了。
下午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陈姝彤亲自提着一袋子苹果香蕉走进中医科。
“闻大夫。”
闻从音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她,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继续低头写药方。
看病的病人好奇地打量陈姝彤。
陈姝彤脸上挂不住,心里咒骂闻从音真是给脸不要脸,然后还要开口再喊一声。
孙丹阳立刻出来阻止:“陈姐,麻烦你等等,闻医生在开药方,等她开完后您有什么事再说也不迟。您坐,我给您倒一杯水吧。”
“好,好。”
陈姝彤压着心里的不满,难得露出一张笑脸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孙丹阳去一旁倒水,马迟仓凑了过来,用眼神询问:那女人来咱们中医科干嘛?
孙丹阳摇摇头。
她哪里能知
道。
“您喝水。”孙丹阳把水杯递给陈姝彤,然后笑着问道:“这个时候,您不用在药房上班吗?”
陈姝彤接过水杯却也没喝,听见问话也不以为意,“药房那边好些人呢,哪里用得着我去盯着。”
孙丹阳:“……”
合着真把自己当领导啊。
闻从音给病人写了药方后,示意孙丹阳去让外面的人稍候,然后把门带上,看向陈姝彤,“陈同志怎么过来了?”
“哎呦,闻医生,你这称呼怎么这么见外,叫我陈姐就行了。”
陈姝彤上前来,脸上满是笑容。
闻从音笑了下,“工作的时候还是得客气点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姝彤脸上笑容微微一僵,她很快恢复自然,把苹果香蕉往桌上一放,“那什么,闻大夫,这不是我婆婆在医院治疗吗?我知道你们辛苦,特地给你们买点儿水果补补身体,这苹果香蕉可贵了,不便宜呢,光是这香蕉,一根就要一块钱。”
“一根一块?!”
马迟仓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惊呼出声。
孙丹阳给了他一个胳膊肘。
陈姝彤立刻道:“那可不,这香蕉可不常有,我都是托供销社帮忙,才能买到这么几根,不是我说,要是别人,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她说完这话,冲闻从音露出一个笑脸:“不过,闻医生,您不同,您要是想要,只要说一声,要多少我都给您买。”
闻从音手里握着铅笔,眼睛盯着陈姝彤,若有所思,随后一笑道:“不必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们是医生,医院也有规定,不能跟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要任何东西。请你还是收回去吧,孙大妈我们会照顾好的。”
陈姝彤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眼神闪烁,道:“小闻,你何必这么见外,这规定是对外人,我也是医院职工,我说心里话,我把你当妹子一样看待的。”
她不容分说地摘下一根香蕉,塞到丽娜手里。
闻从音见她一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模样,又听见外面有人议论怎么进去这么久,心知道要是不把陈姝彤打发走,不知要在她身上浪费多少时间,便道:“那行,东西我收下,你走吧。我一定照顾好你婆婆。”
陈姝彤这才高兴了,满脸笑容地走了。
她走后,闻从音立刻让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把水果拿去分了。
马迟仓挠挠脑袋,“老师,这拿人东西,不合适吧?”
闻从音道:“拿是不合适,买就没关系了,我不打发她走,她就赖在这里了,没事你们吃吧,回头孙营长来了,我把水果的钱给他就行了。”
孙丹阳笑道:“还是老师您聪明。”
闻从音点点她,又看向马迟仓,“马迟仓,你有一点可得跟丹阳多学学,这当医生不只是要医术精通,还得学会怎么处理事情。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事必然不在少数,比如人家给你们送水果、送礼品、甚至送红包,你们不接吧,人家担心你们耍手段,给他们家人穿小鞋,找麻烦,倒不如接了,然后找个办法,把东西还回去,而且,做这种事最好有个人能帮你作证。”
马迟仓又懵了,“为什么还需要人作证?”
丽娜道:“马哥哥,你真笨,要是人家不承认你把东西还给他了,那怎么办?”
马迟仓嘴巴微张,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不可能吧,不会有人这么……”
“这么什么?”闻从音道:“咱们打开门诊室治病救人,病人是可怜,但人有百种,咱们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病人、病人家属,你就知道人人都是好的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从音的一番话着实打开了马迟仓的世界观。
孙丹阳也有所收获。
她越发笃定自己跟着闻从音这个老师是跟对了,换成其他老师,哪里有功夫,有心把这些做人做事的细枝末节给你掰开揉碎了讲。
晚上,孙营长训练完后,又过来了一趟。
闻从音把水果钱还给他,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孙营长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忙要把钱推给闻从音。
闻从音道:“孙营长,你这要是不收,我可不好做人,我也明白你爱人是怕担心我们照顾不来你母亲,这点儿你们可以放心,这几天我已经叮嘱病房护士,如果你母亲那边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过来找我。”
孙营长这一两天也打听过了,知道闻从音的医术在医院是最好的,听了这话,心里放心不少,“那得多麻烦您了。”
“您客气。”闻从音道:“您可以进去看看您母亲,但看完就得出来。”
孙营长连连点头,闻从音带着他进了单人病房。
老太太的面色比先前好了些许,但还是双眼紧闭,旁边的心电仪线条起起伏伏。
孙营长看着母亲,眼睛涨红。
“回来了。”陈姝彤洗了个澡出来,就瞧见孙营长满面憔悴地从外面进来,下巴满是胡茬。
孙营长没说话,走到客厅,把帽子摘下,从口袋里掏出闻从音还的钱,丢在桌上,“你给闻大夫的水果,人家还的钱。”
陈姝彤心跳漏了一拍。
她瞧了一眼桌上两张大团结,心里暗暗咬牙,这闻从音倒是怪大方,给的只多不少。
她忙坐下道:“这闻大夫真是,就一点儿水果,跟咱们这么见外干什么。”
“你好端端的,给闻医生送什么水果,”
孙营长不傻,他盯着陈姝彤,眼睛里带着探究。
陈姝彤心里一紧,她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骂娘道:“你什么毛病,我担心咱妈还不好吗?这不是我之前跟那谁有点矛盾,怕她对咱妈不上心!我这都拉下脸去讨好了,怎么还做错了吗?”
听见是这么个原因,孙营长脸色缓和了下来,“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干嘛得罪人。”
“那是她先得罪我,欺负咱们小胖。”陈姝彤见孙营长脸色的变化,心气壮了不少,看来闻从音并没有说别的什么,“我这能不护着咱们家孩子吗?”
孙营长见她说的有情有理,嘴唇嚅动,半晌道:“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以后你对人家客气点儿,本来又是邻居又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把关系闹的那么紧张干嘛。”
陈姝彤听见这些懦弱没骨气的话,就不禁撇嘴,但她现在多少懂得隐藏:“行,我答应你,不过,咱妈现在到底怎么样?醒了没?”
孙营长脸色有些沮丧,“还在昏迷。”
“这闻医生能把咱妈治好吧?”陈姝彤试探地问道,“要能治好咱妈,多少钱该花就花。”
孙营长看着陈姝彤。
就在陈姝彤以为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被发现了的时候,孙营长叹了口气,握着陈姝彤的手,“等咱妈好了,要是你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去部队申请转业,咱们换个地方待,好好过日子,成不?”
陈姝彤没说话。
孙大妈在第三日才渐渐苏醒,但她很快就又昏迷过去。
柳主任得知孙大妈的事后,嘱咐闻从音一定要治好孙大妈,医药费部队这边可以帮忙。
这几天,陈姝彤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即便是在药房,她也心不在焉。
“陈姐,要不我来抓药吧。”药房的同事眼睁睁地看着她抓了一把甘草当黄芪,脑门上青筋直跳。
这药可不能乱吃,吃错毛病,回头他们都得被病人找上门来理论。
陈姝彤阿了一声,回过头。
同事指了指她手里的油纸包,道:“您都抓错药了,还是我来吧。”
陈姝彤还想骂几句,可低头一看,自己真抓错药,她脸上神色讪讪,把药包丢下,走到一旁去,靠着柜子扒拉着算盘,不知在想什么。
“陈姐这几天怎么都魂不守舍的?”
一个同事问抓药的胡姐,声音很小。
胡姐边抓药边道:“她婆婆这不生病了,在咱们医院躺着呢,我估计,就是为这事发愁。”
“诶?先前陈姐不是经常骂她婆婆老不死,怎么这回这么上心啊。”同事嘀咕,惊讶道。
陈姝彤在药房这边干活不上心,八卦倒是很有精神,没事就说她老公、婆婆怎么窝囊,没用,自己爸爸以前多能耐,舅舅怎么有本事。
因此,大家伙对她的家庭情况了若指掌,也知道她跟婆婆不对付,这也很正常,天底下婆媳关系好的能有多少,就如同哪个女婿能跟岳父、岳母感情好的一样。
胡姐道:
“话不能这么说,平时怎么骂是一回事,毕竟是一家人,这关键时候可不就看出人品来了,这陈姝彤这人还算不错。”
陈姝彤压根没听见同事们在议论什么。
她满脑子只想着婆婆会不会醒过来,要是醒了,她会说话,会把自己把她气病了的事说出来吗?
如果这件事被大家都知道了,自己还有脸面见人吗?
陈姝彤越想心越乱,她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她婆婆就这么永远死了,那该多好。
在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孙大妈病房门口。
“陈姐,你怎么在这里?”
孙丹阳跟一个护士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陈姝彤站在门口的时候,孙丹阳打了个招呼。
陈姝彤却一瞬间打了个哆嗦,她回过头,脸上明显有惊慌神色,冲着孙丹阳道:“小孙啊,我来看我婆婆。”
孙丹阳不动声色,笑道:“现在不太方便,闻医生交代了,这几天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孙大妈休息。”
“我是她儿媳妇也不行吗?”陈姝彤有些恼,又有些慌。
护士道:“陈姐,别说您,早上您爱人过来,闻医生也没答应,现在老太太这边我们一直在照看着,您两位要看望病人,不如等过阵子,病人的病情彻底安稳了,再来看也不迟。”
见护士这么说,陈姝彤倒是不好再坚持,她也怕孙丹阳捅到闻从音跟前去。
孙丹阳跟护士去里面给孙大妈喂了药,换了点滴,这才回来,她跟闻从音说起在病房门口看见陈姝彤的事。
闻从音嗯了一声,交代道:“你这几天让小刘多盯着病房那边,除了我们几个医生,其他人不许进去。”
“好的老师。”
孙丹阳一句话也没多问。
马迟仓在旁边纳闷不已,但又不好意思问。
接下来几天,陈姝彤一直留意病房那边的动静,但孙营长似乎也无法知道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过了几天后,一天晚上,陈姝彤夫妻正在家里睡觉,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老太太情况有变,让两人赶紧过去。
“我妈怎么了?”孙营长忙爬起来,穿衣服穿裤子,手忙脚乱,还差点儿摔了。
来报信的是马迟仓,他跑得满头大汗,因为屋里有女同志,不好往里面看,便背对着孙营长夫妻,“孙营长,你们别问了,赶紧跟我过去就是了。柳主任、曾旅长都在。”
听说柳主任跟曾旅长都在那边了,孙营长脸色白了白。
陈姝彤心里却不禁窃喜。
老婆子要是没了,那就太好了。
自己干的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孙营长夫妻匆匆赶到医院。
医院这会子病房里灯火通明,孙营长一进屋,就瞧见母亲躺着的那张病床上盖了白布。
孙营长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一个七尺男儿,在战场上杀敌打仗,从来没软过骨头,可这会子却两腿一软,直接站不起来。
耿序过来搀扶起他,还有些拉不动。
老赵都过来搭了一把手,这一搭手,发现死沉死沉的。
“妈,妈!”陈姝彤一把朝着病床扑了过来,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跟老孙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啊!”
“小陈,节哀。”
柳主任拉起陈姝彤,拿手绢给陈姝彤擦眼泪,“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们也别太难过。”
“是啊,谁也没想到这孙大妈会这样。”
葛大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抬起袖子擦眼泪,“真是好人不长命。”
柳主任叹了口气。
孙营长摇头,“我,不信,我妈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会突然就这么去了。”
“孙营长,”闻从音看着他,为难道:“先前我们是告诉你,你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但这没想到后来病情急转直下,我说实话告诉您,您母亲这是受的刺激太大,引发的脑出血,要是送来的及时,保不准还能彻底治好,但现在……”
“闻从音,你说我婆婆受的刺激太大,是什么意思。”
陈姝彤做贼心虚,一听到闻从音说这话,立刻气恼交加,等着闻从音,怒上心头,“我看,我婆婆的病保不准是你没用心治。”
“诶,这话可不能胡说!”
孙院长忙打圆场:“闻医生这几天可是跟周主任他们忙前忙后地照顾孙大妈,这夜里还每晚都回来一趟,看孙大妈的病情。本来孙大妈的病都要好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成这样了。”
周世川道:“我们的药是对效的,但前提是病人得有自己的求生意志,这就好比烧灶,得有火,也得有柴火,要是没有火,光有柴火也没用;要是光有火,没有柴火,那也不行。也不知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这脉实在是太悲愤。”
孙营长满脸茫然,“我妈怎么会没有求生意志?”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们得自己想想,是不是之前,谁给老太太气受了。”
周世川说道,眼神逡过陈姝彤。
陈姝彤握紧手,“胡说八道,我们家谁会给老太太气受,我看就是你们没治好我妈,你们来这里推卸责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她一一指过周世川、闻从音,最后眼神落在闻从音身上,眼神恶狠狠的,“肯定是你,你记恨我,所以没给我婆婆好好治,对不对!我跟你拼了!”
陈姝彤朝着闻从音扑过去,扬起手就想给闻从音一巴掌。
耿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开。
他皱着眉头,看向孙营长,“你老婆不讲道理,你就不管管。”
孙营长脸色灰白,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老了四五岁。
陈姝彤摔在地上,还索性在地上坐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道:“我可怜的婆婆啊,人家治死了你,还不承认。”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白床单突然掀开。
脸色苍白的孙大妈咳嗽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病房内先是安静一瞬,随后葛大姐赵团长夫妻吓得尖叫着抱在一起。
耿序看到孙大妈活着,也愣住了,但他很快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特别。
因为闻从音跟周世川、柳主任等人居然没有感到惊讶。
闻从音过去,搀扶起老太太半坐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身下。
“妈,妈,你没死?”
孙营长看着母亲,整个人都当机了,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连忙扑过来,跪在床前,在握到母亲温热的手掌时,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
“妈想死,但舍不得你,舍不得小胖。”
孙大妈摸摸孙营长的脑袋,自从孙营长结婚后,孙大妈就再也没有这么跟儿子亲昵过了。
陈姝彤错愕地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己的婆婆居然活了。
“妈、妈,你,你……”
“姝彤,你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没死?”孙大妈看着陈姝彤,脸色复杂。
陈姝彤笑容很是勉强,“妈,您这话说得,我不太明白。”
“你不明白,你刚才咬定是闻医生没治好我,不就是怕闻医生说出是你害得我晕倒,害得我差点儿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吗?”
孙大妈看着陈姝彤,脸上的皱纹颤了颤,“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你当时就在家里,居然没把我送医院,反而让小胖出去喊人。”
“你当时就在家里?!”
孙营长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姝彤。
陈姝彤脸色发白,对着别人她可以抵赖,可孙大妈这个受害者亲自开口,她还怎么抵赖。
第38章 第三十八
天第三十八天
病房内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瞠目结舌。
葛大姐更是错愕地看着陈姝彤:“不是,你、你在家怎么……”
葛大姐说到这里,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不敢让人知道她在家,当然是因为怕人猜到是她,把我气病了。”孙大妈的身体尚未完全好转,此时不过是勉强恢复些气力,但她还是撑着身子骨说清楚情况。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姝彤,“我也没想到,我的儿媳妇居然会这么狠心。”
陈姝彤脸上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柳主任皱着眉头,问道:“孙大妈,这其中会不会有些误会?”
柳主任是秉着把事情查清楚,不冤枉好人,不放过坏人的想法,但孙大妈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听见柳主任质疑自己,忍不住动气,这一动气就咳嗽个不停。
“老太太,您这病还没完全好,可不敢生气。”周世川出声提醒道。
他看向柳主任,“柳主任,您问话也得小心点,病人现在的情况禁不起情绪的大起大落。”
柳主任等人看着孙大妈气喘吁吁,一个都不敢吭声。
闻从音让孙大妈喝了几口水,她才顺过气来,孙大妈看向柳主任:“柳主任,这件事我没有别的请求,我只希望部队能批准我儿子跟陈姝彤同志离婚。”
“离婚?!”
陈姝彤几乎失声尖叫。
她看着孙大妈,又看向孙营长。
孙营长抿着嘴唇,脸色死一样的铁青。
“孙铭,你听听你妈说的什么话,是,我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气着了你妈,可我不是故意的!”
陈姝彤扯着嗓子喊道:“我当时也吓坏了,我怕别人以为我是故意的,所以我才不敢出来,但是我也让咱们儿子出来喊人了,要是我真的是想害死婆婆,我怎么会多此一举呢!”
葛大姐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孙营长抬起眼看向陈姝彤,他的嘴唇嚅动,内心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你如果没有心虚,刚才为什么死咬着闻医生他们不放?”
“我、我……”陈姝彤脑门上落下豆大的汗水。
素来犀利刻薄的一条舌头,这会子却跟打结了一样,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不用说了,离婚,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归你,但是小胖归我。”
孙营长看着她,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扯了扯唇角,脸上露出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笑容。
“不行!”陈姝彤根本不愿意听,更不愿意讨论。
她转过身,逃一样地跑出病房。
“诶!”葛大姐还想去拦住她,却被赵团长拦住。
葛大姐低声道:“那陈姝彤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赵团长笃定地说道:“她就算跑了也一样只能回来。”
张阳平这些日子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精神爽。
那壮阳酒,啊不是,强身酒格外畅销,靠着这强身酒,张阳平打通了不少人脉,先前不少根本不拿正眼看他的领导,都对他难得露出一个笑脸。
这不。
这日就有人给他家里送了羊肉来,听说有羊肉,大早上的,张阳平去收购站那边溜达了一圈,就回家里了,寻思着中午吃炖羊肉就着强身酒补补身体。
可刚到家,张阳平才走到门口,就瞧见媳妇从里面出来,拉着一张脸。
“老张,你可回来了。”张阳平爱人冲他快走几步过来,“你那好外甥女又来了,这回还带了她儿子。”
“姝彤啊?”张阳平错愕道:“这才几点,先前她也没打电话回来说要过来啊。”
“我看啊,她是跟她丈夫吵架了,”张阳平爱人脸上没个好脸色,提着菜篮子道:“你自己去招呼她吧,我是没工夫陪她说话,中午可别留她下来吃饭啊。”
张阳平摆摆手:“行了,你去吧,去吧,真是,妇道人家,不就一顿饭,有什么大不了,多买点儿萝卜当菜就是了。”
张阳平爱人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提溜着菜篮子走了,要是就一顿饭的事,张阳平爱人才懒得说什么。
可他那外甥女每次来这里,都把自己当成公主下凡一样,不是挑剔菜咸了,就是挑刺肉炖得老。
明明亲爹都死了四五年了,还把自己当一号人物。
完全没有现在自己是求着舅舅撑腰的自觉。
“舅舅!”一进屋里,张阳平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瞧见外甥女红肿的双眼,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姝彤,老孙打你了?”
陈姝彤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陈小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顾着啃着手里的饼干。
“进屋里说话去。”瞧见外甥女这幅可怜样,张阳平意识到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这外甥女说句不好听的,那叫做自以为是、眼高于顶,自小就只有让人哭的份儿,就算亲爹死的那天,也不见得有今天这么伤心。
然而,张阳平的心理准备做得再好,也终究不如自己外甥女捅的篓子强。
在得知陈姝彤气昏了孙大妈,还装作自己不在家,甚至还试图冤枉闻从音,张阳平下巴就没合上过。
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也脑子一团乱麻,根本无从下手。
“不是,你好好的气你婆婆做什么?!”张阳平忍不住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姝彤,“你那婆婆哪里得罪你了,平时家务跟孩子不都是她在带,她也没对你怎么样过,你、你……”
“我、我那时候不是一时生气,气坏了吗?”
陈姝彤拿手绢擦眼泪,“舅舅,我也知道我错了,我想悔过来着,可他们不给我机会,我那婆婆还狠心地说要我跟她儿子离婚。”
他娘的。
要不是这是自己外甥女,自己当初又欠了姐夫人情,张阳平都想转身走人。
这要是自己儿媳妇敢这么做,别说离婚,张阳平送她坐牢的心都有了。
张阳平重重地喘气,指着陈姝彤,手指乱抖,“那个闻大夫,又是怎么回事你无缘无故冤枉人家做什么?”
强身酒的畅销,让张阳平意识到闻从音绝对是个值得拉拢的人物,别的不说,光靠这药酒,就说明这闻大夫手里有不少好药方。
不然绝不会这么舍得,轻易地就把强身酒拿出来。
“她是个贱人,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她而起的!”
陈姝彤咬牙切齿,手拍在书桌上,“要不是她先欺负我家小胖……”
陈姝彤倒苦水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在听闻最初的缘故是陈小胖想抢隔壁家的糖果时,张阳平脸上表情都麻木了。
他手指着外甥女,“你、你……”
他说了半天,愣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张阳平算计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要想往上爬势必得把人踩到脚底下。
他见过各种各样原因结的仇,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原因。
一颗糖!
区区一颗糖!
这要是家里没钱,也就算了,他外甥女跟孙营长就这么个儿子,家里能少了他吃的。
只看陈小胖的外号,就知道他吃的绝对不差。
这年头,想吃胖还真不容易,可孙家愣是能把陈小胖吃的胳膊肘跟猪蹄一样胖,就知道家里真不缺吃。
“舅舅,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委屈,现在老孙听他妈的话,要跟我闹离婚,还要我儿子,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陈姝彤嚎啕道。
张阳平爱人走到半路上想到忘记拿粮票本了,匆匆往回走,可没想到,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陈姝彤这一句嚎丧。
她吓了一跳,八卦心立刻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想听接下来的对话。
可没想到,她的丈夫却突然暴喝一声:“做主,老子他大爷的怎么给你做主 ,你干的这他妈叫什么事,你叫老子用什么脸去劝你丈夫不跟你离婚,人家没把你弄死,都算是厚道了!”
张阳平喝骂完,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正好就对上了来偷听的爱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张阳平爱人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拿着粮票本,道:“那什么,我把粮本忘在家里了,那姝彤啊,中午跟孩子一起留下吃羊肉啊。”
“吃吃吃,吃个叼毛,你跟收购站那边说一声,下午我不过去。”
张阳平脸上没有好脸色,冲着媳妇说道。
媳妇这会子虽然心里也有火气,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给了丈夫几分面子,“那你干什么去?这外甥女跟孩子都在家里呢。”
“我带她回岛上去。”
张阳平黑着脸,“这傻逼玩意,跑回来,要是被人家扣个畏罪潜逃的罪,老子都得跟着吃挂落!”
媳妇听着这番话,心里只觉不对劲。
离婚不就是顶多夫妻俩吵嘴而已嘛?至于跟畏罪潜逃扯上关系。
她想问什么,可见张阳平怒气冲冲,陈姝彤哭天抹泪,便不好开口,按着张阳平的吩咐,准备了几份礼物让张阳平带着去岛上。
黄昏时分。
闻从音下了班,刚嘱咐孙丹阳、马迟仓两人做好今天的总结,孙院长就过来,冲她道:“小闻,你让孩子先回家里去,跟我去一趟楼上病房。”
闻从音心思一动,孙丹阳道:“老师,您去吧,丽娜我帮您送回家。”
“那麻烦你了。”闻从音并没有拒绝,而是嘱咐丽娜跟向阳回家后先把菜洗好,预备着自己回家可以做。
上去楼上病房,闻从音推开门进去,屋里一股子浓郁的烟味扑鼻而来。
“这位就是闻医生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一看就是年轻有为。”
张阳平叼着烟,笑着过来,伸出手想跟闻从音握手。
闻从音看着他嘴里的烟,淡淡提醒道:“这位男同志,病房内不许抽烟,请你自觉掐了。”
张阳平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他陪着笑把烟丢在地上,踩灭,“那什么,是我疏忽,闻医生不愧是闻医生,真是细心周到。”
闻从音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阴狠,顺着视线看过去,不是昨晚跑了的陈姝彤,又是谁。
“闻医生,我是来替我外甥女赔不是的。”张阳平瞧见外甥女这会子还在瞪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要真不是自己外甥女,早就甩手走人了。
他忙挡在两人中间,笑着和稀泥道:“这事我已经了解清楚了,真的,这孩子真是,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糊涂,做事不经过脑子,我已经在家里批评过她了。”
“孩子?”闻从音挑眉,“三十多岁也是孩子?这孩子的岁数也太大了些吧。”
“噗嗤。”
葛大姐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闻从音这句嘲讽的话,一时间一个个脸上绷不住笑。
“话不能这么说。”
张阳平本想着趁着人少,闻从音又是个女同志,一般来说,女同志心软脸皮薄,自己拉下脸,说几句好话,保不准人家就不计较了。
只要闻从音不计较,自己再在外甥女丈夫跟婆婆跟前说几句好话,这事糊弄糊弄说不定就过去了。
哪里想到,闻从音看上去气质温和,可说起话来却跟带刺一样,这一句话真是说的人下不来台。
而且,这会子偏偏部队的人也都来了。
“曾旅长,柳主任,这把你们都惊动了真是不好意思。”
张阳平忙过来跟曾旅长、柳主任等人打招呼。
他看向孙营长,孙营长眼下一片青黑,面容憔悴,对上他的眼神时,甚至还带着一丝恨意。
张阳平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同志,你来了正好。”柳主任道:“看来我们没猜错,陈姝彤同志是去投奔你的。”
张阳平脸上讪讪,“姝彤毕竟是我外甥女,这孩子、这丫头可怜,打小我姐就去了,我姐夫自己一个人拉扯大这么个姑娘,一个男人又要忙事业又要照顾孩子,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姝彤的性子也是有点左,但我保证,她真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她就是笨,是傻,孙大妈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姝彤,你还不快给你婆婆赔礼道歉!”
张阳平给陈姝彤使了个眼色。
陈姝彤咬咬嘴唇,扑通一下在病床旁边下跪。
孙大妈惊得几乎坐起,陈姝彤扑过去,握着孙大妈的手,下了狠心给了自己几巴掌,“妈,是我对不住您,我狼心狗肺,我不是人,您打死我吧。”
“哎,哎……”
孙大妈病还没好,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手脚无力,哪里能拗得过陈姝彤,没留意就被陈姝彤抓着手打了她的脸好几下。
陈姝彤也真是毫不留情,对自己是真狠,这几巴掌打下来,半边脸都肿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赶紧起来。”
柳主任忙上去拉起陈姝彤。
陈姝彤却死命地跪着,“不,我不起,我对不起我妈,我妈对我那么好,从来没说过我一句坏话,我爱人对我更是没的说,我偏偏不知道惜福,我舅舅已经骂醒我了,你们打我吧,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毫无怨言。”
葛大姐下巴几乎掉到地上。
她这辈子只见过在老家泼妇骂街的情况,本以为岛上这些家属一个个比较讲究,算是讲道理,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尤其是陈姝彤这个眼高于顶的,更是素来表现的跟个地主家大小姐似的,哪里想到,这人说变就变,这剧情、这动作,比她老家的泼妇还厉害!
“你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葛大姐都过来帮忙了,陈姝彤还死赖着不起,她跪在地上,一副孙大妈不原谅她,就跪死在这里的模样。
孙营长脑门上青筋绷起,“你闹过了没有?!”
这个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男人,难得一次爆发出自己的怒意。
病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陈姝彤。
陈姝彤打了个冷颤,惊愕万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对方此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
“你纠缠我妈也没用,我们离婚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你现在答应离婚,我还可以把家里的钱票、小胖都给你,不离婚,我就选择转业回老家,你要是愿意去我老家,那你就跟着去。”
“老孙,这不能说气话,你老家是陕北那的一个村子,你转业回去,能有什么好岗位,能有什么好前程。”
曾旅长皱着眉,提醒道。
耿序看了眼脸色惊疑不定的陈姝彤一眼,道:“是啊,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家住的都是窑洞吗?那地方连电都没通,你回去,这能过得习惯老家的日子?”
连电都没有。
陈姝彤身体晃了晃。
孙营长苦笑一声,只以为他们两个是在劝说自己,他摘下帽子,摸了把脸,一句话也没说。
陈姝彤心乱如麻,她本来听舅舅的话,寻思着表示表示,用苦肉计把这件事和稀泥过去,哪里想到孙铭这么狠心,居然非要用转业威胁自己。
“老孙,你可别吓唬人,你在部队里奋斗这么多年,才当上营长,你真能舍得这部队的成绩,转业回你老家?”
张阳平毕竟是老狐狸,心眼多,起初被孙营长的破釜沉舟吓了一跳,可等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怀疑孙营长是在吓唬人。
孙营长道:“你不信,那行,旅长,我在这里跟你打个转业报告,我孙铭,申请转业回老家……”
“你,算你狠!”
陈姝彤气疯了,她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恨恨地盯着孙营长,“一夜夫妻百夜恩,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你非要闹到这样,都不肯跟我继续在一起。”
孙营长看着陈姝彤,脸上木然,“你平时看不起我,我可以忍,但你不能看不起、气我妈,我就一个妈,你要恨我就恨我吧。”
“你孙铭没良心,当初我爸活着的时候,你想攀高枝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
陈姝彤气急败坏地指着孙营长骂道。
孙大妈道:“你别骂我儿子,想攀高枝的人是我,你要骂就骂我,我早就后悔了,当初我不应该图你家家境好,盼着你父亲能拉我儿子
一把,就撮合你们。”
孙大妈的脸上满是悔恨之意。
这么多年来,自从跟陈姝彤结婚后,儿子就再也抬不起头。
早知如此,当初她不应该贪图人家条件好。
“你们家对不起我,过河拆桥,不要脸,你们个王八蛋!”
陈姝彤指着孙大妈跟孙营长破口大骂。
柳主任实在听不下去,喝道:“你骂够了没有,你怎么只想着人家怎么对不起你,怎么不看看人家对得起你的地方,你爸走了四五年了,人家老孙要是真是贪图富贵的,那干嘛不趁着你爸没了,赶紧跟你离婚算了,是,你舅舅是收购站站长了不起,可人家老孙也是营长,真要有心再找一个,你真以为找不到比你条件更好的?”
“你、你横竖你们现在都向着孙铭说话,”
陈姝彤冷笑着站起身来,她扬起下巴,满脸不屑,“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是落井下石。要是我爸还活着,你们敢这么对我吗?”
“住口!”
陈姝彤刚想骂喊她住口的人,可当看见喊住她的人是自己舅舅的时候,脸上露出尴尬、错愕的神色。
张阳平在一旁听着,都被自己外甥女气得不行。
他倒是想不讲道理,倒是想护着自己人。
可架不住自己人蠢得把所有人得罪了,还自以为是。
她爸爸。
她爸爸?
她爸爸能有多了不起。
当初也就是个副市长!
而且,前几年市区的领导班子变动之快,人尽皆知,今天可能上去了,明天兴许就被人拉下来批斗了。
这种领导,算什么领导。
张阳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清楚自己姐夫不过是赶着运气好,加上死的早,还算平安落地。
可他没想到,自己都没敢这么猖狂,肆无忌惮地得罪人,自己外甥女倒好,那口气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大领导的女儿。
“舅舅,我……”瞧见舅舅阴晴变化不定的脸色,陈姝彤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第39章 第三十九天第三十九天
“孙铭,你不用说了,我代表我外甥女答应跟你离婚,钱票什么的好说,但儿子也是你的,姝彤一个女人怎么带大一个孩子,孩子还是给你们吧。”
张阳平不愧是老奸巨猾,明明是怕陈姝彤带着个儿子不好找对象,却说的理直气壮,有情有理。
孙铭跟孙大妈又何尝肯放弃陈小胖。
孙大妈道:“姝彤舅舅,您是个明白人,您放心,小胖就算归我们养,也还是跟姝彤爸爸姓,这个姓我们不会改。”
张阳平看了孙大妈一眼,再瞧瞧周围众人点头的神色,不禁感叹,这外甥女的婆婆也不知道是单纯好人,还是有心眼。
谁不知道,当初陈姝彤的爸爸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就为的是孙家答应第一个儿子跟陈姝彤姓。
这人死灯灭,事情还闹得这么难看,对方还没反悔,人品实在算是不错的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曾旅长,柳主任,这事是我们对不住孙营长跟孙大妈,我这外甥女糊涂,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对不住!但她这人,我保证,她真没什么恶意。”
张阳平面露愧疚神色,半真半假地说道。
柳主任道:“张站长,多谢你体谅我们的难处,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但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光看陈姝彤干的事,这门亲事就不适合继续下去,孙大妈的身体现在也大不如前,闻医生都说了,她现在受不得气,这以后家里家外的活也怕干不了多少,这现在这样,恶不恶意的不好说,但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少人知道了。部队跟医院不好不处置她,不然,要是别人有样学样,这家属区还不得闹出多少乱子来。”
柳主任这边也不是好忽悠的。
你张阳平话说的再多,答不答应离婚是一码子事,处不处置陈姝彤又是另外一码子事。
张阳平脸上笑容有些勉强,不无觉得部队现在实在不给他面子,他看向孙院长,“老孙,姝彤一直是你手下,她怎么样,你了解,我的看法是该教训教训,但也得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孙平行打着官腔道:“张站长,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虽然是院长,但毕竟医院直属部队管理,别说她,就是我,犯了错,部队也不会纵容。”
妈了巴子。
这孙平行先前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张阳平心里暗暗骂娘,有心敲打几句,可又想起强身酒的事,如今自己也有求于医院,腰杆子自然不如之前硬。
于是。
关于陈姝彤的处分很快下来了,作风问题,直接被撸为普通的护士,并且,扣除一年工资作为给孙大妈的补偿,除此之外,还在医院、部队通报批评。
部队那边,孙营长跟陈姝彤的离婚申请也很快通过。
孙营长说到做到,说把家里的钱票留给陈姝彤,就真的只留了当月一家三口够用的,剩下的都给了陈姝彤。
因为离婚,加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部队那边发给孙营长的房子也收回了,孙营长带着孙大妈、陈小胖搬到了别的院子,跟另外三户人家共住一套房。
那种房就是普通的平房,虽然也是砖瓦房,但是四口人家共用一个厨房,厕所也一样。
陈姝彤去过一次,看到那屋子那么逼仄,当下就破防了,她拉着出来倒尿盆的孙营长,声嘶力竭:“你闹着非要跟我离婚,就是想来这边过这种苦日子?!”
孙营长甩开陈姝彤的手,“你放手,咱们已经离婚,再拉拉扯扯的不合适!”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
陈姝彤刚要说话,瞧见屋里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那妇女冲着他们瞧,她立刻就恼了,冲着那人喊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夫妻吵架啊!”
那妇人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孙营长怒从心头起,他盯着陈姝彤,这辈子都没这么后悔过,当初一时糊涂娶了这个女人。
他跟他妈、儿子好不容易搬到这边住下,这左邻右舍的邻居可都是部队里的同级,差不多都是营长、连长级别的。
他跟陈姝彤离婚的事,早已人尽皆知,离婚的原因,大家也都多半知道,但知道跟闹到别人跟前还是两回事。
孙营长心里动气,拳头紧握,压着怒气对那妇人说道:“连嫂,您别搭理她,她就是一疯子。”
“谁是疯子,我看你才是……”陈姝彤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孙大妈就拄着拐杖从里面出来了,她咳嗽一声,看着陈姝彤,道:“陈姝彤,你跟我儿子已经离婚了,大家当初都已经说好,各不相干,你今天特地过来,是为了气死我吗?”
陈姝彤对着孙大妈,心里一阵心虚。
“妈,我……”
孙大妈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顿了下拐杖,道:“你要是再来这里打扰我们生活,我就找柳主任,说你纯心故意来刺激我,到时候看你舅舅还能不能继续护着你。”
陈姝彤不敢相信自己婆婆会这么狠心无情,她看着孙大妈招呼孙营长进去,想追上去,又怕孙大妈真的说到做到,只能恨恨咬牙离开。
那之后,陈姝彤又去了一次,孙大妈直接让人去请柳主任来,柳主任过来,丝毫不给陈姝彤留情面,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了一顿。
陈姝彤就再也不敢过去了。
“你那好外甥女又来了。”
张阳平媳妇冲着刚回家的张阳平,往屋里怒了怒嘴,低声抱怨:“这一周来一次,咱们家都快成她家了。”
“行了,少说几句。”
张阳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毕竟丢脸的是自己外甥女,张阳平就算脸皮再厚也觉得这个外甥女难以拿出手。
“你以为我乐得说啊,她每周都往咱们家跑,带
的咱们家的名声也跟着臭了。”
张阳平媳妇说到这里就不禁咬牙切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姝彤气坏婆婆,跟丈夫离婚的事,本来他们是想瞒着人的,可也不知道谁快,这事传得他们这边的人都知道了。
张阳平儿子是在粮站上班,这几天因为这事都没脸见人了。
“我不管,你去说她,别让她再来了,前阵子老周还说给咱们儿子介绍个对象,最近几天老周都躲着我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儿子的婚事得活生生被她带累了!”
张阳平媳妇拉着丈夫,压着怒气说道。
张阳平虽然疼外甥女,可到底更疼儿子,听媳妇这么说,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他冲媳妇道:“我心里有数,你出去,等会儿晚点儿回来。”
“舅舅。”
一看到张阳平进来,陈姝彤立马站起身来,满脸委屈,神色憔悴,她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几个月前的嚣张跋扈。
“你来了。”张阳平对她点点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这每周都过来,医院最近不忙啊。”
“忙什么,我现在就是个护士,药房的人还不让我干呢。”
陈姝彤说起医院,就冷笑:“先前那个胡姐现在可能耐了,当了药房主任,她先前算个屁啊,就是给我打下手的,现在表面上对我一口一个陈姐,可却一点儿活都不让我干,不就是怕我给她添麻烦吗?老娘还不伺候了,舅舅,你不是跟孙院长关系好吗?你让孙院长给我安排,让我去其他地方干活,我要去行政部,行政部陈彩兰跟我感情好。”
陈姝彤即便到了这会子,说话的时候还是格外的理直气壮。
张阳平听见她这话,脑袋一疼,“你别胡闹,你好生的在药房干着,人家不让你干,你自己找活干啊,你又不比别人傻,难道还干不好药房的活。”
“舅舅?!”
陈姝彤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阳平,“你还是我舅舅嘛?我被人那样欺负,好多人都笑话我,你不帮我,你还让我忍着?不行,我不答应!”
她一屁股坐下,道:“不去行政部也行,干脆你把我调出来到你们收购站,给我个油水大的岗位干,我陈姝彤就不信,我这一辈子会让人看扁了!”
张阳平本想好声好气地把外甥女打发回去,可没想到自己外甥女居然这么没眼力见。
“你以为给你安排个活这么容易啊?”张阳平终于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气爆发了,“老子在孙平行那瘪犊子跟前从没吃过瘪,就因为你,老子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人家还不买账,就你干的事,医院肯留你都不错了,你还想调出来?现在不只是医院的人在盯着你,我这边的人也在盯着你,把你调出来,你舅舅就得下去了!”
陈姝彤不意,舅舅会突然这么生气,当下吓得哆嗦了一下,嘴唇发抖,错愕地看着张阳平。
“从今天起,你没事就没回来,老实在医院待着,等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了,我再想办法。”
张阳平心里有一丝不忍,他点了根烟,猛吸一口。
陈姝彤低着头,默不作声,半晌后拿起包冲了出去。
打那之后,陈姝彤似乎就老实地在医院里待着了。
孙院长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五六月过去,暑假便到来了。
岛上的孩子们可算是玩疯了。
医院的事情总算步入正轨,闻从音这才有闲工夫抓两个孩子的功课。
介于向阳的岁数比较大,闻从音先把他提溜过来,摸摸底细,然后她就发现向阳只会说,不会写。
而丽娜的情况跟向阳差不多,不过丽娜认识的字可比向阳多得多。
“哎呦,丽娜这小娃子可真聪明。”葛大姐在纳鞋底,边纳鞋底边羡慕地看着丽娜,嘴里道:“要是我家几个孩子有丽娜一半聪明就好了。”
赵永志道:“妈,你可别说我,我可是班里面第一。”
葛大姐嫌弃道:“就你那班级第一,全班才多少个人,而且,你不干脆说说你考多少分,语文才六十五分。”
“那你怎么不说妹妹语文数学加起来都不到三十分呢。”
赵永志这个岁数,正是半大小子,最好面子的时候,见亲妈扯下自己的遮羞布,顿时脸上挂不住,立刻转移炮火,指着赵永红道。
赵永红对成绩差很无所谓,她玩着丢羊拐子,道:“读书有什么好玩的,再说了,我们老师说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嘿,这话哪个老师说的!”
葛大姐本来还在批评儿子,见小闺女胡咧咧,顿时不满了,“合着你爸跟我,每年花五六块钱送你们去读书,还送错了?”
“那可不,要我说,您还不如把钱给我们买糖买肉吃呢。”
赵永红理直气壮地说道。
葛大姐说不过小闺女,气不打一处来,脱了鞋就想给小闺女屁股来几下。
闻从音忙拦住葛大姐,赵永红躲到闻从音身后去,这小丫头还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冲着葛大姐道:“妈,你这是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就要打人,你不讲道理。”
“你,你给我出来,我不把你打一顿,你不知道你妈是什么道理。”葛大姐气得牙痒痒。
闻从音笑道:“大姐,您别生气,我来帮您说她。”
“好,好,小闻,你有文化,你说说她,这小丫头真是,我把她送学校读书,还送出毛病来了。”葛大姐显然是气得不轻。
闻从音看向赵永红,小姑娘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又脾气倔,不愿意承认。
闻从音道:“永红,首先,你老师说的那句话知识越多越反动,就不能简单理解。”
“闻阿姨,这可是伟人说的话,能错误吗?”赵永红对闻从音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闻从音道:“是伟人说的话,但是伟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前面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你老师只说后半句,不说前面一句,分明就是断章取义,这是……”
她说到这里,瞧着赵永红茫然的表情,心里一转,问道:“永红,我问你,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赵永红忙道:“这我当然知道。”
她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
闻从音又道:“那你知道8+7等于多少?”
“等于十五!”向阳连忙说道。
赵永红也忙跟着道:“是等于十五。”
闻从音道:“很好,你们俩都很聪明。”
葛大姐听着她这些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正在葛大姐茫然的时候,闻从音看向葛大姐,道:“大姐,我问您个事,您老家村里解放前有多少人识字,多少人会打算盘?”
葛大姐嗨了一声:“这能有几个,一个村顶多就村长跟地主几个有钱识字,打算盘,其他人可都是睁眼瞎。”
“这就是了,你们年纪小,还不知道读书的好处,但你们不知道,在以前,大多数人不识字不会算数的时候,吃过多少亏,”闻从音道:“比如有个地主,要买你的地,你不识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算数,那你就会被坑,人家会在数字上动手脚,明明该给你十块钱,却只给你八块,比如你明明只是卖地,却可能把自己一家老小都卖了。”
“哎呦,小闻你说的可真对,别的不说,我堂大伯早些年赶集的时候就被人坑了,明明人家该找他八毛钱,愣是只给了六毛,回去找人说理,人家还不认账!”
葛大姐拍着大腿说道。
赵永志道:“闻阿姨,那学会认字跟数数不就得了,还有必要上学吗?”
闻从音知道这些孩子生活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他们耳濡目睹的是对文化分子的批判,这个年代,学历越高,反而越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他们心中对知识、对学习产生抵触心理,也不难理解。
“当然得读,”闻从音道:“读书是很有乐趣的一件事。”
赵永志纳闷不解:“读书怎么会有乐趣呢?”
闻从音笑道:“读书有没有乐趣要你自己去体会,不过我给你们讲个愚公移山的故事,怎么样?”
“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赵永红立刻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眼睛亮晶晶盯着闻从音。
向阳跟丽娜也都眼巴巴地看着闻从音。
葛大姐道:“那你就说吧,也叫这几个
孩子听听。”
闻从音道:“这个故事要从一个叫愚公的人说起,愚公家门口有两座大山,阻挡住了去路,愚公就叫了家里人来商量,大家打算一起把那两座大山铲除,挖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闻从音说起故事的时候,栩栩如生,愚公的坚决,智叟的讥讽都说的清清楚楚。
赵永红忍不住道:“闻阿姨,这个愚公真笨,他绕开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挖开那条路?”
“就是啊,要不是有神仙帮忙,那两座山哪里能搬走。”
赵永志也跟着附和道。
葛大姐心里的想法跟两个孩子也一样,但听两个孩子这一说,她立刻拍了两个孩子的脑袋,“就你们俩最机灵,你们好好听闻阿姨说故事就行了,哪里这么多问题。”
赵永红捂着脑袋,瘪瘪嘴。
闻从音道:“你们的想法都有道理,但谁说山一定搬不开,我们的抗日战争,不正是因为诸多的“愚公”才能最后取得胜利?”
她看着这些孩子,“那些加入我们**的人,有不少人家境优裕,甚至是大资本家,大地主的子女,他们本可以靠着家产跑到其他国家去过富裕的生活,但他们选择留下,选择当一个‘愚公’,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抗战能不能胜利,也不知道这条路能走的多远,但他们也没有放弃,丈夫倒下了,妻子接任,妻子倒下了,他们的子女接过了重任。”
所有的孩子都看着她。
闻从音顿了顿,道:“我记得有一位女地下党员,她的名字叫陈修良,这个故事我们从1945年说起,那一年老蒋搞独裁,大肆清算逮捕**,中共在南京遭遇八次破坏,陈修良在这个时候被任命为了第九个市/委/书/记……”
陈修良的事迹在这个年代还是属于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孩子们哪里听说过这样传奇的人物。
一时间各个听得入神。
就连赵团长跟耿序两人在外面,也都听得站住脚了。
“直到1949年,解放军解放南京,大家才知道原来这第九任**,居然是个女同志。”
“这个阿姨真厉害。”赵永红听得入迷了,脸上满是佩服神色。
“啪啪啪。”
赵团长边鼓掌边进来,他对闻从音道:“闻同志,我老赵对你肃然起敬,想不到你知道的事情这么多,说的故事这么好,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耿序跟着走进来,看着闻从音的眼神,欣赏里带着一丝灼热。
闻从音笑道:“赵团长,我是闲着没事给孩子们说故事呢,也让孩子们知道,读书其实很有趣。”
“诶,我看就很有趣嘛,谁说不有趣的。”赵团长道。
葛大姐立刻告状,“老赵,你两个孩子都说读书没用呢。”
“哪个说读书没用,读书没用,老子一年交那么多钱给你们上学干嘛。”赵团长指指耿序,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看你们耿叔叔,人家学历可高了,不然能这么年纪就当团长吗?”
“那是学校老师教的没意思,要是都跟闻阿姨这么教,我们可爱听了。”
赵永红告状道。
“可不是,我们老师只会照着书本读。”赵永志也跟着嘀咕。
赵团长疼闺女,对儿子却没那么好脾气,抬起手就给赵永志一个脑瓜崩,“别胡咧咧,你也没多用心读,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上课都在传纸条。”
葛大姐见耿序回来,忙带两个孩子跟老赵回自家去。
晚上,闻从音洗了澡上楼,耿序靠着床头看书,对她问道:“今天怎么突然给孩子们上起思想政治课了,老赵还说你跟我们政委的嘴皮子有的一拼。”
闻从音哭笑不得,“这都是话赶话说到的,本来是在摸向阳跟丽娜的底,看看俩孩子认多少字,结果一不小心,就跑歪了。”
耿序不由得抿着唇笑。
闻从音拍了他手臂一下,“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耿序摇摇头,他只是觉得从音做事素来很是靠谱,想不到还有这一面,“那两个孩子情况怎么样?”
闻从音想了想,摇摇头,“都不怎么样,我看,孩子们去学校之前,我得帮忙启蒙一下才行。诶,对了,你帮我找些启蒙的书,成语故事什么的都行。”
耿序道:“这些书现在可不好找。”
闻从音皱着眉,刚有些纳闷,忽然就反应过来了,现在这些书籍,想找地方买还真不好找。
书店现在只卖**,新华字典、马恩列著跟一些技术书籍,其他书籍压根不卖,甚至有些人家里藏书都得躲躲藏藏,生怕被人知道。
“你真想要?”耿序看着闻从音。
闻从音趴在枕头上,“没有其实也行,就是我觉得丽娜他们这代孩子真可怜,像永志那孩子说老师在课上念课本,我相信应该不是夸张,这样干巴巴地读书,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哪里读的下去。”
“那你别想了,这事交给我。”耿序说道。
闻从音坐起身来,惊喜地看着耿序,又顿了下,道:“这你要是托人找书,太危险了,我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写一本。”
“不是托人找书,”耿序看了闻从音一眼,“书是我的,你放心,很安全。”
第40章 第四十天第四十天
耿序的书是在十几天后送到的,闻从音拿到书的时候,发现是一箱子很齐全的启蒙书,从三百千到成语故事、寓言童话。
这些书页多半已经泛黄,书上面还留下两种笔迹,一种笔记清秀坚定有力,另一种笔迹则稚嫩带着童意。
“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闻从音翻看着书,抬头看耿序。
耿序嗯了一声。
闻从音指着那清秀的笔迹道:“这是婆婆的笔迹吧,这些书拿出来用,要是坏了岂不是可惜?”
“书的用途就是给人看的,”耿序看着这些泛黄的书籍,眼神里露出一丝怀念,“若要为了留作纪念收起来不用,那才是浪费。”
闻从音笑了下,只觉得对耿序的认识在不断变化。
“你听见没?隔壁小闻在给两孩子上课呢。”
葛大姐端着洗好的西红柿、黄瓜过来,递给院子里乘凉的赵团长。
赵团长接过黄瓜啃了一口,“今年这黄瓜倒是挺脆甜的。”
“跟你说隔壁的事呢,谁跟你说黄瓜了。”葛大姐拍了赵团长肩膀一下。
赵团长缩了缩肩膀,对葛大姐道:“听见了,我又没聋,怎么,吵到你了?我去跟小闻说说,让她小声点儿。”
“不是!”葛大姐忙拉住赵团长,她压低声音指着隔壁屋子,“我听小闻讲得挺好的,这人不愧是大学生,脑子就是比学校的老师好,这向阳跟丽娜跟她学,将来一定有出息。”
赵团长道:“那倒是,小闻这人做事挺负责的,我瞧向阳这几天都被她压着在家里写字,这婶子做得好啊。”
“所以啊,我有个想法。”葛大姐不好意思地说道:“永志、永红的成绩你也知
道,我别的不敢指望,就希望永红她们能跟着旁听一下。”
赵团长啃着黄瓜,脸上露出迟疑神色,但又有些心动,“这不太好吧?人家小闻带两个孩子都忙不过来,还帮咱们带两个孩子,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你是他们老子,你不开口,谁去。”葛大姐推了推赵团长,“你想想咱们俩,都没啥文化,永刚不说了,下学期都要高二,永志、永红还小,还有希望。这别的事我就不说,这种事,怎么着也得厚着脸皮问一问。”
葛大姐这番话算是说到赵团长心坎上了。
赵团长人到中年,越发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这部队里走得远的靠能打可不行,还得是人精,脑子得好。
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这个岁数要耐下心来读书,哪里有这么容易,可孩子们还小啊。
“昔孟母,择邻处说的是孟母三迁的故事……”
闻从音正教两个孩子写字,赵团长跟葛大姐两人就乐呵呵过来了,葛大姐手里还端着一盆洗好的西红柿黄瓜。
耿序听见动静,瞧了一眼,一怔:“老赵,你跟嫂子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送点儿黄瓜西红柿,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刚洗出来,你们瞧瞧,多新鲜。”
赵团长热情地塞了一个西红柿给闻从音,又给两孩子塞了黄瓜,他知道耿序这人晚饭过后从不吃东西,所以就没塞给他。
耿序看着赵团长,若有所思,“老赵,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哎呦,老耿,你这话说的,什么非奸即盗,多难听,咱们两家是邻居,我们给你们家送点儿西红柿黄瓜,还送错了?”
赵团长眼皮一跳,心道老耿这人真是谨慎,怪不得抓特务一抓一个准呢。
耿序唇角抿了一下,“要真是这样,那就多谢你们。大姐,我们就不留你们坐了,两孩子都在学习呢。”
赵团长跟葛大姐夫妻俩脸上讪讪。
闻从音过来,拍了耿序胳膊一下,对赵团长道:“赵团长,您别跟他计较,他啊就是跟你们开玩笑,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泡杯茶吧,最近晒的菊花泡茶很清香呢。”
“不用忙活,小闻,”赵团长跟葛大姐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
葛大姐性子急,忍不住道:“小闻,我们就直接跟你们说了吧,你这给你们家孩子启蒙,教书的时候,能不能带带我家永红?”
她本来还想说永志,可一想永志那性子跟猴子似的,坐不住,让他过来,不是给闻从音找麻烦吗?
永红虽然有时候脾气倔,但还是听话的。
闻从音愣了下,瞧见葛大姐担心紧张的神色,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这事,大姐,你跟赵团长两人闹得,我们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孩子愿意就来呗,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永志、永刚愿意来也行。”
“真的?!”
葛大姐简直喜出望外。
她抓着闻从音的手,道:“小闻,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了,你放心,我家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喊一声,我过来打不死他们。还有,你家以后的柴火我家都包了,向阳不用忙活了。”
“大姐,你说这话,我反而要不高兴了,”闻从音道:“先前你们家也没少帮我家的忙,现在你说这话,分明是把我们当外人。而且,我也挺喜欢永红这几个孩子的,他们喊我阿姨,我这个阿姨的教教他们,哪就还能要你们要什么好处。”
葛大姐却很坚决,“话不能这么说,这一码归一码,你教孩子们,就相当于是老师,这要是搁在以前,怎么也得给你备一份厚礼,现在虽然不讲究这些了,但我们不能没分寸。”
闻从音还要推拒,赵团长拍大腿道:“不用争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柴火让永刚兄弟俩去干,男孩子干点儿活就当锻炼身体了,小闻啊,我家三孩子就交给你,能学多少是多少,你看怎么样?”
赵团长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偷偷瞥耿序,怕耿序反对。
毕竟赵团长是存着自己的小心思的。
原先夫妻俩的想法是保一挣二,现在还蹦出个三来,未免显得贪得无厌。
耿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眼神带着了然。
闻从音看向耿序。
耿序道:“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行。”
闻从音便告诉葛大姐,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晚上起,赵家孩子过来这边跟着读一会子书。
葛大姐跟赵团长欢天喜地地去了,第二天还买了两斤肉送给闻从音当束脩。
闻从音答应这件事,也存着一点儿自己的想法。
读书这种事,并不是人越少越好,孩子们是需要陪伴的,向阳跟丽娜两人都没上过学,现在先提前模拟下学校里跟人相处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再一个,他们家跟赵团长家算是笙磬同音,赵团长家三个孩子没少护着向阳丽娜两人,现在多拉进拉进关系,对向阳丽娜,对赵团长家的孩子们来说,都能结下一份深厚的友谊。
要不说,为人父母者,则为之计深远。
好的父母要教的何止是知识,更要教为人处世,怎么结交朋友,怎么处理友谊上的事。
闻从音上辈子就碰到过一个同龄人,是个男人,被父母保护的特别好,因为家里条件不错,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时候,父母就说干脆退学回家,请老师来教。
请的大都是些高校教授,可最后那个孩子几乎废了,社交的时候根本不会看人眼色,说话做事也很得罪人,也没什么朋友,到最后只能回家吃老本。
但与此同时他的婚姻、子女教育也很失败,因为他的内心就从没成长过。
赵永刚是个大孩子,对于父母强压着他过来,陪两个弟弟妹妹读书,大为不满。
但他这人不敢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很憋屈地跟着,本以为过来这边,就是打发时间。
闻从音却递了一本书给他,赵永刚愣了下,下意识接过,“西游记?”
“对,我看你这个岁数,跟你弟弟妹妹学一样的,也不合适,你自己看书吧,不懂的字就查查新华字典,你会查吧?”
闻从音翻找出新华字典递给赵永刚。
赵永刚耳根一红,“我们小学教过,现在忘了。”
“那我先教教你。”闻从音没笑话赵永刚,很坦然地手把手带着教了一遍。
赵永刚并不笨,很快就上手了。
他捧着西游记,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越看越不知怎地,越是投入,碰到生字词也迫不及待地自查字典,查看拼音跟意思。
柳主任过来的时候,刚要往屋里走,就被外面纳鞋底的葛大姐喊了一声,“柳主任。”
“诶,葛大姐,你怎么在小闻他们家?”柳主任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看葛大姐,诧异地问道。
葛大姐笑道:“孩子们在里面跟小闻读书,我过来帮忙扫下地,干点儿杂活。”
柳主任听了这话,只觉得新鲜,“小闻还带孩子读书?那我可得进去瞧瞧。”
她跟葛大姐走进去,只见客厅那摆着一张小桌子,几个孩子凑着头坐着小板凳在那边写字,闻从音时而抓着永红的手指点怎么写,时而去看向阳写的怎么样。
“小闻,你这里开了个小学校啊。”柳主任笑呵呵地打趣道。
闻从音抬起头来,喊了一声柳主任随后笑道:“跟孩子们闹着玩的,什么学校不学校,柳主任您快坐。”
“不用忙活,我这是来请你们两家明晚去我家吃个饭,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柳主任摆摆手,见闻从音忙,便没有打扰,“你们可都得来。”
“好消息,啥子好消息,难道是旅长要高升了?”
葛大姐惊讶道。
孩子们也都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柳主任哭笑不得:“我们家老曾哪里敢有这等奢望,总之你们来就知道了。”
她卖了个关子,这才走了。
葛大姐反而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里盘算着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这五月也没什么节日啊,柳主任她家两孩子也都结婚了,难道是儿媳妇还是女儿怀孕了,也不应该啊……”
别说葛大姐好奇,就是闻从音也心里疑惑,到底是什么好事,柳主任这么兴师动众。
次日晚上,在曾旅长家里看到陈团长一家也来了的时候,闻从音心里的好奇更盛开。
“永志、永红,向阳、丽娜。”
曾旅长冲几个孩子招呼,赵永志等人跑了过去,嘴甜地喊伯伯。
曾旅长平时不苟言笑,这会子却露出笑容,手里抓着一把糖果,“我听人说,你们这几天跟着闻医生读书,学了什么了。”
赵永志还没开口,赵永红啪啪地把愚公移山、孟母三迁这几个故事都说了出来。
“学了这么多个故事呢。”柳主任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满是笑容,“看来小闻教
的很认真。”
“可不是,自从小闻给这几个孩子上课,我家这几个皮猴子也算有点儿人样了。”
葛大姐高兴地说道。
陈团长笑呵呵,“闻同志这忙的过来嘛,要我说,学校里有老师教,何必多此一举。”
他对耿序媳妇太过出风头这件事,心里不太舒服。
闻从音还没开口,柳主任就不赞同地说了:“老陈,这学校是学校,家里是家里,哪里能混为一谈,再说了,言传身教,这家里的长辈啊,才是孩子们最好的老师。我看小闻教的挺好的,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学到了东西,这就是进步,小闻,我看好你,你好好教。”
闻从音得了便宜还卖乖,起来道:“柳主任太看得起我了,主要还是孩子们自己愿意学习,还努力,对不对?”
她看向永志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先前还跟我说,要多学点儿呢。”
葛大姐惊讶不已,自己两孩子最了解,那叫他们写作业,上学,跟要他们命一样。
现在居然变化这么大吗?
赵永志、赵永红兄妹看着长辈们错愕中带着欣赏的眼神,立刻高抬起下巴,“没错!”
“闻阿姨,回去我就把孟母三迁这个成语抄写二十遍!”
向阳看着赵永志兄妹俩,嘴巴张了张,半晌说不出话来,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被丽娜踩了下脚。
丽娜道:“永红姐姐、永志哥哥好厉害,读书真努力。”
赵永志、赵永红兄妹俩快找不着北了。
曾旅长夸了几句,两孩子吃饭的时候嘴巴都要笑歪了。
陈彩兰就忍不住讥讽道:“学这么些有什么用,先前我在外面还看见很多人批斗那些大学教授呢。”
“彩兰!”陈团长对堂妹呵斥了一句,“别信口胡说!”
“本来就是嘛。”陈彩兰道:“臭老九,臭老九,耿团长,不是我多嘴,你的成分本来就有问题,你还让你媳妇给孩子教书,真就不怕人说闲话啊。”
陈彩兰意有所指地看了闻从音一眼。
耿序道:“我要是胆子小,我就不当兵了。”
他给闻从音夹了一筷子炒鸡,道:“要是我爱人愿意,她想去当老师,我都支持她。”
陈双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夫妻,两人虽没有亲密的举动,但之间的氛围,却叫人一看就知道感情极好。
“耿序成分的事,以后不许再说了。”曾旅长突然开口说道:“上面做出指使,最慢到七月份,给一批**分子摘帽,其中就有耿序。”
曾旅长不声不响,一开口却砸下一个重磅消息。
“摘帽了?”陈团长瞳孔收缩,手里的筷子都险些掉下桌去,他赶紧抓住筷子,脸上堆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对耿序道:“耿团长,真是恭喜你啊,好消息,怪不得曾旅长、柳主任今晚请大家来吃饭。”
曾旅长道:“是啊,耿序这几年不容易,上面已经调查过了,把耿序打为**分子是个误会,虽然耿序母亲的去向成谜,但不能因此,就断定认为耿序就有**倾向嘛。就冲这个好消息,咱们大家祝耿序一杯。”
众人拿起杯子来,各自怀着心思碰了一杯。
耿序喝的不少,赵团长性情中人,听说他摘帽,愣是拉着他喝了四五杯。
喝了没几杯,陈团长也想过来祝酒,耿序已经有些醉意了,赵团长不得不自食其果,搀扶着他回去。
葛大姐怪不好意思的,临走还骂赵团长,“小闻,你好生照顾你家那口子,老赵这人没别的意思,就是高兴。”
闻从音笑笑表示理解。
向阳跟丽娜,闻从音叫他们早点儿去睡,自己去打了一盆水,寻思着给耿序擦擦脸。
她才刚推开门,就瞧见刚刚躺在床上,好似醉的不轻的耿序,正脱着衣服。
听见动静,耿序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眼底清明,哪里有一丝醉了的模样。
“合着你装醉啊。”闻从音又好气又好笑把脸盆放下。
耿序笑了一声,“老赵那人还好,老陈我不装醉,今晚怕是没完没了。”
闻从音道:“怪不得赵团长说你这人心眼多呢,你是真不少,我这水白打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腰身一紧,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的腰,男人身上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热的像是一团火焰。
“等一下,唔唔,关灯。”
闻从音双手撑在男人胸口,几乎被男人身上的温度烫伤。
男人咬着她耳朵,低声:“今晚不关。”
大概是男人太高兴了,又大概是今晚喝的酒度数不低。
一晚上,闻从音像是一艘小船,在海浪上起起伏伏,有几次她只觉得这一波潮汐要过去了,可没过多久,又一波潮水迎面打来。
“闻医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你啊。”
早上上班的时候,闻从音还特地挑了一件高领的衬衫挡住脖子上的痕迹,她只觉浑身不自在,怕脖子上痕迹被人看见,不好意思。
祖茵陈过来说话的时候,闻从音还吓了一跳。
“恭喜我?”闻从音看到是祖茵陈,松了口气,笑道:“有什么好事不成?”
“好事,不就是你爱人摘帽了嘛,这可是大喜事。”祖茵陈笑着说道,“闻医生你可得帮我跟你爱人带一句恭喜。”
闻从音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老师,早上陈彩兰一来就到处说这件事了。”孙丹阳打了水回来,跟闻从音说道,“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她说这事干嘛?”闻从音撑着下巴,疑惑地问道。
孙丹阳不好说,祖茵陈倒是无所谓,她一来也是想跟闻从音多拉进下关系,“还能干嘛,不就是说你运气好,耿团长这么个条件,本来大可以找比你条件好不知道多少倍的,谁知道被你捡漏了,现在摘了帽,以后前程就更加了不得了。”
这倒是陈彩兰会说出来的话。
闻从音笑了下,不置可否。
但很显然,陈彩兰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如果耿序没摘帽,陈彩兰还能自我安慰耿序成分不好,以后前程肯定不行,可偏偏摘了帽,谁都看得出来耿序接下来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陈彩兰对这个抢走自己本来预定好的侄女婿的闻从音,那是满腹怒火。
这天,孙院长召集众人开会,会议末尾的时候孙院长道:“最近有个去省立医院进修培训的机会,名额只有两个人,我打算一个给祖医生,一个给闻医生,大家意见如何?”
这年头进修培训是好事,不但进修结束后回来能被重用,以后升职的时候优先考虑,还能够公费旅游。
对于很多人来说,除了出差、进修这种机会,想出去走走,那是难如登天的,毕竟衣食住行都得需要票。
没有单位开的介绍信,住没地方,没有单位给的全国粮票,吃都没地方吃。
祖茵陈资历比较深,平时人缘不错,自然没什么人反对。
另外一个则是周世川等人先前也或多或少轮到过了,因此并不怎么稀罕这个机会,不至于说打破头。
“我反对!”
陈彩兰举起手来。
在众人看过来后,陈彩兰指着闻从音道:“祖医生去,还可以理解,闻从音来医院才多久,这个机会凭什么给她去!”
众人面面相觑。
周世川道:“话不能这么说,闻医生的水平是够了的,她去进修培训,不算辜负这个机会。”
“那也不行,这种事应该大家投票决定才对,孙院长您怎么能搞独裁!”
陈彩兰就是纯心给闻从音找麻烦。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美的事,既让你老公有前程了,还让你事业这么顺利。
孙院长咳嗽一声:“这不是我独裁,是人省立医院的王大夫听说闻医生医术高明,特别指明要闻医生过去,咱们本来就只有一个名额的,这个名额,是闻医生自己争取的。”
陈彩兰顿时尴尬了。
祖茵陈揶揄道:“陈姐,那我的名额还用不用投票?”
陈彩兰扯了扯唇角,“这事院长你应该早点儿说,要是你说了,我们大家就不会有误会了。”
“那现在没误会了吧?”孙院长手背在身后,说道。
陈彩兰讪讪,不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