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心中尚且没有答案,更别提满京城的其他人。
太子这一趟出门,没想到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能进一趟毓庆宫。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亲自去探望,结果却又听到皇帝突然就病重得无法上朝的消息。
毓庆宫上下都吓傻了。
连大李佳氏都勉强从失去大儿子的悲恸之中打起精神,到太子妃的面前,惶惶不安:“太子妃,这皇上该不会是被太子他……气病了吧?”
“您说,都到这时候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跟万岁爷求求情呢!万岁爷向来最是疼爱太子的,这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再这样下去,咱们毓庆宫,将来又会如何呢……”
这些话,怕也是宫里不少人的心声吧,只是叫大李佳氏先问出来了而已。
瓜尔佳氏打量在场其他的妾室,包括小李佳氏的表情,显然也是赞同死对头所讲。
在这个当口,最重要的便是稳定人心。
太子妃面色沉稳,十分淡然:“从一开始,本宫便说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眼下乾清宫没有发出任何具体旨意,太子哪怕不在毓庆宫,也仍是太子。毓庆宫没有太子,也仍是东宫。”
“只要诸位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看顾好所有宫人和孩子,一切便如往常。”
“若是在此时自乱阵脚,叫人钻了空子,那便是有人咎由自取!届时,本宫也无力在太子面前,为你们求情了。”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的心神被太子妃一番话定了定,这才纷纷起身告退。
小李佳氏留了下来,她坐得离太子妃更靠近了一些:“有些话,妾身逾越,还先请太子妃见谅。”
这些年,小李佳氏在后院一直安分守己,除了常年看着两个早殇女儿的一些衣物,平日里就跟不存在一般。
眼下她会主动过来攀谈,倒有些出乎瓜尔佳氏的意料:“这个时候了,但说无妨。”
“妾身从未见太子妃在人前失去镇定,眼下这件事如此之大,妾身斗胆,想问难道您就不曾害怕、彷徨过吗?”
瓜尔佳氏倒不曾想她问得如此直白,静静看着她。
小李佳氏被看得怯了,低下头:“妾身今日亦是交浅言深了,若太子妃为难,只当妾身没有开过这个口吧。”
瓜尔佳氏淡淡一笑:“你今日这样问,本宫的确意外。”
“但实话告诉你,我的心里,是有几分高兴的。”
小李佳氏诧异抬头。
“本宫当然也会怕……”瓜尔佳氏举起茶杯,“只是怕亦无用。不如想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剩下的,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子妃,今日的药膳准备好了。”大宫女进来恭敬道。
小李佳氏适时告退。
太子妃的行踪并未瞒着毓庆宫众人,小李佳氏于是知道了,太子妃每日先是到乾清宫送了药膳,之后便会去宁寿宫求见。
若是皇太后得空,她便陪在太后身边说说话,若是不得召见,她便会去找佟佳贵妃坐坐。
乍看其实同往常一般的流程,但在这个境遇之下,无疑是多了几分求人的意思。
也算是提前验证,若是哪一天皇帝、皇太后和贵妃都不肯见她的话,太子妃的心中也就有数,可以做其他准备了。
小李佳氏回去后,放下了女儿们的旧衣裳,重新进入小厨房,煲煮自己擅长的美食,也算是为瓜尔佳氏助一份力。
……
“嗯?今天的点心有些不一样……”甜甜看着面前雪白软糯的糕点,惊奇道。
乾清宫是皇帝的居所,御膳房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日一应膳食、点心都是最丰富、华美的。
但也因此,御膳房提供的餐品是一成不变的,每天摆得满满当当,打眼一看,却是没有任何的食欲。
皇太后让福瑞小公主住进乾清宫,但外头雍郡王府的厨娘自然是不能跟进来的。
值此皇帝病重的时候,胤禛也只能“委屈”女儿天天吃乾清宫不变的满汉全席。
德妃倒是记得照顾嘴馋的小孙女,只是她也得等到轮值的时候。
今儿个显然不是德妃过来侍疾的日子,甜甜才会对这个新点心有些诧异。
魏珠嘻嘻笑着回答:“回小公主的话,这是太子妃刚让人送来的点心。”
一旁的佟佳贵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帝,适时送上助攻:“要不说,还是福瑞讨人喜欢。”
“太子妃从前给我送的果子也不少,瞧着却是没有小公主这一份的细腻好吃。”
魏珠又答:“贵妃娘娘可就误会太子妃娘娘了。”
“今儿是小李侧福晋陪着过来的,奴才在一旁听着这个新点心,似乎是她的手艺。”
佟佳贵妃微微诧异:“可是那位不常出门的小李侧福晋,本宫从前听闻她是有些好方子在身上的。只是身子骨弱,一直出不来门。眼下倒是上心了……”
皇帝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们,其实听了个齐全,只是默不作声。
福瑞用着点心,称赞着好吃,然后嘟哝着问:“皇玛法还没醒?那可得给他留着。”
康熙这才睁开眼,淡淡道:“不必了。福瑞你喜欢就赏你了。”
“好耶!多谢皇玛法!”
“魏珠,明儿再让毓庆宫的人做一些送来给福瑞。”
大太监恭敬称是。
佟佳贵妃爱怜摸了摸福瑞的脑袋,气氛正好,又听见皇帝发出另一道命令:“既然是小李佳氏的手艺,想来保成也是喜欢的,让太子妃也备上,送去咸安宫。”
魏珠忙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这无疑是释放出了确定的信号,皇帝没有想对胤礽赶尽杀绝的意思,毓庆宫往后便都可和太子继续往来。
只是人仍旧没有放出来,但已经有太医在给胤礽诊治了。
三阿哥所告已经查清,大阿哥的确对太子施行了魇镇之法,胤祉已经被放了出来。
胤褆被剥夺了爵位,人依旧关押在自己的府邸里,连带一应家属都无法自由出入。
但一应吃喝是不愁的。*
原本大阿哥的处境让八阿哥等人松了一口气,只是夺爵幽禁,已然是最严格的惩处,其余人都没有被牵连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原本皇帝病重也没有要释放太子的意思,这番反而突然让毓庆宫的人去探望太子……难道,天子还是要给胤礽机会?
这天日暮时分,胤禩坐不住了,带着礼物登了雍郡王府的门。
方桐到前院应客,瞧见了满脸红光的八福晋。
“不知你们夫妻一齐过来,四爷这些日子就没有准时到家的时候,幸而前头今儿九弟和十弟都在,倒是不会怠慢了八弟才是。”
郭络罗氏从前听着这话,自是要疑心乌拉那拉氏是在炫耀的,不过现在她说话也有了底气:“可不是嘛,我们家八爷最近也是一直不到夜里就见不着人的。今儿是巧,得了两盅好茶,想着兄弟之中最爱茶的便是四哥,这不是有时间就赶紧送来了嘛。”
“四嫂不会觉着我们唐突了就好。”
里头的五福晋这才出来:“哟?这茶就两盅吗?瞧着八弟是没想着我家了……”
他塔喇氏怎么也在?前头明明没见五阿哥人啊!
“这四哥经常不在家,但我家爷最是闲散,他定是在的。就怕这好茶是落不到我们手里了。”五福晋说话从来就不算好听,但她也是尤为见不惯郭络罗氏这副嘴脸。
明明上门来求人,偏偏还一副是她赏识人的模样,膈应!
四福晋好脾气,她可不惯着!
郭络罗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开口道:“五嫂说的哪儿话!八爷只是想着,改天得了好的宝石匕首,定然会送到五哥的手中,保管叫你们满意!”
五福晋还是有话在等着:“八弟妹也太客气了,倒像是我们这些做兄嫂的,故意贪图你们似的。平日里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这无功不受禄的,也不好收啊!”
“没有的事!”郭络罗氏强按住心头火,今儿是来打探消息的,哪怕无功而返,也不好得罪。
到底福瑞整日都住在乾清宫,雍郡王府上的消息来源一定是最快最准的。
“这汗阿玛病了,我们不能进宫伺候,托赖福瑞小公主陪在他老人家身边,多有慰藉。”
“这我们做儿子儿媳的,多多感谢福瑞是真心实意的。”
“福瑞这么久没出宫,想来宋侧福晋该多有惦记。我在外头除了祈福也不能多做什么,陪着四嫂和宋侧福晋的功夫还是有的。”
“当然还有五嫂嫂,只要你们不嫌弃才是。”
他塔喇氏还是笑:“八弟妹筹划宴会的本事在京中是一等一的,能有你作陪,哪有人会嫌弃。”
“难得你尚未生养,就能体谅宋侧福晋的思儿之苦,她听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方桐原本不想搭理,见他塔喇氏又踩中了郭络罗氏没有生养的死穴,连忙出声道:“八弟妹的好意,我替宋侧福晋领了。只是她生性腼腆,不大习惯于外头宴会场合。但八福晋的这番心意,我定会转告的。”
郭络罗氏难得好言好语,却接连被四福晋和五福晋打了回来,眼下也按捺不住脾气:“我好心好意,过来送礼又请你们赴宴。”
“五嫂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出言讥讽于我!”
“四嫂看着倒是客气,可谁知,到底是宋侧福晋自己不想出门,还是你这个当家做主母的,不想要她同我多亲近呐!”
“你在怕些什么?”
第212章 实话实说的树洞
到底是谁在怕?
方桐很想问。
以她浅薄的理论来看,郭络罗氏大概也是一个“用一生治愈童年阴影”的典型案例。
因为小时候父母双亡,年纪轻轻就寄养于外祖家,特别没有安全感,凡事都怕这怕那,患得患失。
长大后才总想着成为宴会的中心,接受众人追捧,害怕被不平等对待,所以遇到事情,总要喊得特别大声,生怕被人欺负了去。
隔着屏风的八阿哥听见了自家福晋惊动的嗓音,到底还是放弃了打探消息,没有等到雍郡王,便先道歉后,又告辞了。
上了马车,郭络罗氏反应过来,这才硬着头皮道歉:“爷,我是不是又坏你的事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塔喇氏她总是讽刺我……生不出孩子。”
胤禩仍是十分温柔:“五嫂向来口无遮拦,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我早说过,我在意的是你,只你一人。”
郭络罗氏温柔倚在丈夫怀中:“可是这样一来,爷不是又白来一趟了吗?”
胤禩胸有成竹:“怎么会?今日是我们得先亲自上门一趟,以表诚意。”
“现在知道九弟和十弟经常过来,往后只要问他们二人便是了。”
“他们总是不会骗我的。”
只是今儿这“诚意”,四哥怕是接收不到了。幸而乌拉那拉氏不是个嘴碎的人,大抵不会到四哥面前去嚼舌根。
下回,还是少带郭络罗氏一同登门吧!
脑海里的想法正在翻飞,胤禩突然听得妻子道:“不然今晚,你就去张氏那吧。”
胤禩愣了愣:“怎么突然这么说?”
“收她们进来不过是放着给外头的人看,我从来也没有多看过她们一眼,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知道的,爷,我都知道。就是因为这样……”郭络罗氏咬着嘴唇,不看丈夫,幽幽道,“今儿是张氏的生日,她昨儿就来求过我了。”
“我看着,她还算安分守己,相貌上也还算配得上爷。”
“是吗?她生得什么模样?我还真不知道。可有你的一二?”胤禩脸上含笑,抬起了妻子的下巴。
郭络罗氏带着怒意拂过丈夫故作轻//薄的手:“我生得再如爷的意,又如何!可我这肚子偏偏……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我怕是不好生养。”
“爷你是当朝皇子,前途无量,总不好为了我一人,子嗣空悬,那我岂不成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罪人!”
这话,便是有外人在,也听得出来,郭络罗氏的意思是胤禩有朝一日,荣登大宝,自是不能膝下无子。
现在开始,便是未雨绸缪。她虽无法和妯娌们好好说话,但在这样关键的大事上,她不会糊涂。
胤禩自是一番感动,言辞切切:“别胡说!你我都还年轻,先前五嫂不也是很久之后才有好消息,再等等,一定会有的。”
郭络罗氏于是不再劝说,她原本也就是有些歉意,这才提了补救的法子。
把丈夫推向别人的事,她可不稀罕这一份“贤惠”的名声。
从前在皇家儿媳之中,前头还有一个三福晋,也总把三阿哥看得死紧,后来家中出了大变故,董鄂氏就彻底变了,再也不在意三阿哥夜宿何处。
至于其他,大福晋和太子妃原本就是人人称颂贤良的妻子。
四福晋和七福晋都是好运,四阿哥和七阿哥原本就是专情之人,无需她们多余举动。
至于五福晋,她压根管不住五阿哥。
新进门的九福晋虽和三福晋出自同门,但眼瞅着性格倒是柔和,也不是会管教丈夫之人。
导致现在郭络罗氏“妒妇”的名声在外,但既然她承了自家爷温柔专一的好处,便也就不在意外头的“红眼”了。
有本事,她们也能嫁得一如意郎君,到时候她倒是想看看,她们还舍不舍得将自己的丈夫推出去。
……
送走了八阿哥夫妻,还在雍郡王府的十阿哥看着仍是悠哉吃瓜的胤禟,有些疑惑道:“九哥,八哥和八嫂怎么会突然过来?”
“八哥不是说了,过来给四哥送好茶叶吗?”胤禟随口就答。
胤珴很是无语,仍是问道:“你天天揣着那么些大银票,也没见专门上过四哥的门啊!”
这么些茶叶和银票比起来,可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而且九哥怎么回事?自从之前莫名其妙说了一些话之后,每次提到八哥的事,就一副……很难描述的姿态。
说是陌生吧,态度客气之中还时常带着亲昵的笑意。
说是在意吧,那还真是,半点不走心。
等等,这副姿态,他好像有些熟悉……十阿哥拍大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九哥在外头碰见大客户时候的游说态度嘛?
礼貌之中带着隔阂,热情之中带着算计,完成交易之后,翻脸不认人。
九哥这是把八哥当成生意人了?这是什么奇怪的思路……
“对啊,那你说,八哥是过来干什么的?”
十阿哥挥去脑海中不靠谱的想法,连忙道:“还能是为什么,肯定跟我们来这的理由一样呗!”
“不能吧!八哥好像不是很信这个……”胤禟“咔嚓”又咬了一口瓜。
“那不然有什么事得专门过来一趟,他们在宫里头,每天碰头处理政务,想说还找不到机会吗?”
胤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胤珴,你变聪明了啊!真不错!”
“什么话!我本来就不傻……欸?九哥你刚刚是不是在我的肩膀上蹭了?”
“你也太敏//感了,你家九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胤珴转头一看,他的衣裳明显就沾上了胤禟手上的瓜果汁液:“胤!禟!你给我站住!”
俩兄弟开始在屋子里追赶、乱窜……
也不见方桐出来看看,她才不管。
胤禟一转头,差点撞上一个暗影,被对方一手撑住。
“你们、在做什么?”胤禛皱着眉,满脸的嫌弃。
九阿哥立刻站直了,把胤禩登门的事,连同郭络罗氏又翻脸的小细节汇报了一遍。
听得差点没刹住车的十阿哥一愣一愣的。
雍郡王只是淡淡问了句:“这么晚,留下来用膳?”
兄弟俩于是麻溜地告辞了。
到了门口,胤珴沉默看着胤禟,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胤禟回过头,不明所以:“还在生气?”
“不就一件衣服吗?明儿我给你多做几件冬装,挑好的皮子,行了吧?”
胤珴没理他,上了马车才道:“九哥,你刚才为什么跟四哥那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
胤珴想了想,用了个说法:“我们又不是四哥家的总管……”
怎么负责帮四哥看家,还要给他报告别人登门的事?
“啪!”十阿哥的背很快挨了哥哥轻轻一个巴子,“你小子胆儿肥,居然把我当手下了?”
十阿哥被打得不疼不痒,却也不情不愿:“这有什么?外头还不知道多少人想给小侄女当下人,只叹没有机会呢!”
“那你还问我为什么那样跟四哥说话?”胤禟笑着道,总算没有再打哑谜。
胤珴摸着自己的肩膀,又愣住了,九哥想当四哥的总管……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那八哥交代的,以后我们还跟他说小侄女的事吗?”
“你敢说吗?”胤禟整理好自己的下摆。
那可是国之祥瑞,人就在天子身边呆着,一举一动,事关国体,岂能是他们轻易能“嚼舌根”的?
胤珴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胤禟嘿嘿一笑,让人把傻弟弟送回了家,“你家的蒙古格格过阵子就要入京了,还是好好回家布置吧!”
“别辜负了汗阿玛的心意!”
胤珴红了红脸,他自己其实不想要草原上的彪悍格格。
女孩子还是像四嫂搜、还有新晋的九嫂嫂那般,温柔似水的好……
只是汗阿玛主意已定,他和所有哥哥一样,没有拒绝的权力。
十阿哥幽幽的叹息散在了风中。
……
夜里,方桐和丈夫一齐躺在床榻上。
照例,问了问福瑞的近况。
胤禛如常回答,之后便是沉默。
方桐闭着眼准备睡了的时候,听见丈夫轻轻问道:“胤禩大概是想来探一探,汗阿玛关于太子的决断。”
“其实,汗阿玛问过我的意思。”
这道题……方桐想了想,若是在之前的时间线,她是能知道结果的。
依照史实,四皇子在和直郡王一同看顾太子胤礽的时候,始终对太子保持善意,并为其传话。
也不让直郡王过于苛待太子。
和直郡王开口就要杀了太子不同,最终胤禛也在皇帝面前,为太子求情,由此获得了皇帝的认可和信任。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太子没有被废,只是提前幽禁,关的地方不是马厩,而是咸安宫。
哪怕在知道是大阿哥联合蒙古喇嘛魇镇太子之后,天子也没有明显要释放太子的意思。
最大的变数,还是在于——福瑞。
方桐只做倾听者:“爷是如何回答的?”
“如实而已。”说完,雍郡王就不负责任睡了。
方桐等了片刻,最后还半坐起身,打量真的已经睡着的丈夫,有点发懵。
所以他就是确认自己没有做错,就睡了是吗?
真当她是树洞啊?
若是原来的乌拉那拉氏当然不想继续追问这样的宫廷秘辛。
可现在的方桐,是总吃不着完整瓜的四福晋,小福瑞人又在宫里出不来,连偷听个心声的机会都没有。
后院枯燥,她没有瓜吃,很是寂寥啊,谁懂!
……
次日,胤禛起身,看见无精打采的妻子,眨了眨眼,很快就想明白了,以为妻子是在忧心于雍郡王府的前程。
他轻轻拍了拍妻子:“放心吧!便是我真的说错了话,挡不住这么大的事……咱们家也还有田田在。”
没休息好的方桐没好气:“田田今年都还不足十岁,你做父亲的,也忍心?”
“哈哈。”胤禛难得大笑一声,出门去了。
甚少看见端庄温婉的妻子,这般动了真性情的时候,他怎能不高兴!
……
康熙病重让京城中许多人惶惶不可终日,但深觉不满的人,怕是只有大红鸟一人。
虞有桐的鸟身只能待在南熏殿,近不得乾清宫的院子。
他倒有的是法子进去,只是到底天子之所,一个不小心怕影响了刘家人。
有个万一,就亏了他给两位老人不停调理身体,只盼他们祖孙能多多互相陪伴。
虞有桐最终只能经常在睡中入梦,第一次就被小家伙劈头盖脸骂了:“之前是我失去意识,睡得太久,你入梦我不怪你。”
“但这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梦境主人意识斩杀的术法,你怎么还用上瘾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不上学也不在家……”
甜甜纳闷:“不就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有什么好看的?”
虞有桐撇开眼:“你不总说乾清宫无聊,我这才来陪你说话的。”
“上回就差点耽误我听到大事件了,只听了一半!”甜甜很是不满意。
虞有桐:“………”
这也能怪他吗?
第213章 福瑞为邻而不知
这段时间,康熙“无法”起身到御门听政。
但九卿是每日都要到乾清宫报到,商议大事的。
很快,皇帝又将办公地点换到了畅春园,随时的大臣也仍是不少,照样没有耽误政事。
有心人发现,这一回随行的朝臣中,全部都是不曾在奏折和当面,“询问”天子关于储君之事的人。
众人慢慢回过味来,康熙身子大抵是好了的,只是他仍旧不想任何人谈及储君之事,逼问于天子。
每回有人当面试探,皇帝都要立刻传一回太医……
“演”得很是起劲。
大臣们也就沉寂了下来,当然任何时候都少不了顽固派。
甜甜也理所当然随行,住在距离畅春园十分近的云涯馆,最经常跑的便是买卖街。
一群人自买自卖,玩得不亦乐乎。
等已经呆得有些腻的时候,皇帝也不装了,直接宣布他要去巡幸蒙古,名义上还是“养病”。
甜甜算了算时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去请旨要出门一趟。
这一天,佟佳府邸迎来了贵客。
五公主如今出嫁也不过一年多,还是“新客”时期,再加上这一桩婚事,原本各方就极为赞同,互相都敬着让着,她的婚后生活可以说上一句如意顺遂。
平常,她进宫时候,还是经常能看见自家的亲侄女,已然出宫了,也时常同雍郡王府走动。
但五公主也确实没想到,福瑞会突然到访,点名还是要见她。
佟佳府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以隆科多为首,全家能来的,都急忙赶到大门前迎接。
自从甜甜经常住在乾清宫后,童乐园的小同窗们也一个个毕业了。
后续虽京城中的八旗子弟依旧趋之若鹜,但方桐还是按住了生源渠道,把他们转而引导到宗学去。
只留下同弘旻、弘晖以及弘晏合得来的小伙伴,继续在童乐园上“小班课”。
没有福瑞在雍郡王府上,佟佳善雅一直觉得她当年的毕业典礼比不上钮祜禄阿娜佳那个时候的隆重,心里头一直不太满意。
这天出门来迎接“老同学”,脸色也不大好看。
尤其看到出落得愈发大方,容貌就愈发清丽动人的福瑞本人,胸口就愈发梗了一节。
隆科多有所察觉,悄悄暗示了一下小妹,但善雅显然不肯接收他的意思。
甜甜渐渐习惯了她如今每次出来,就越来越盛大的排场。
哪怕她表示过不同意,可还是拦不住这京中有人听见她的名头就纷纷赶赴。
人头一多,她也没有留意同窗那不好看的脸色。
只想尽快同五公主一处,将事情办完就离开。
隆科多自是知道安排的,奈何善雅仗着有过同窗友谊,一直没觉得福瑞真的有那么神奇,不过是外人有求于她,以及天子追捧罢了。
说到底,太子如今的境地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福瑞的预言那么早,而且也没有二废,根本就不准。
再有什么给皇太后添寿的事,这人还好好活着,怎么就知道,到底添了还是没添?
如同大圣人孔子的老乡,从小看着他长大,根本不觉得孔子有何稀奇,怎么一个普通邻居,就成了人人称颂的圣人?
善雅和福瑞离得近,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喜欢赢小布花,在儿童乐园的时候,也是坐跷跷板、旋转椅,眉飞色舞的小屁孩。
所谓预言、祥瑞,不过是大人们的谎言。
反正善雅自己是不信的,只是不同大人们争辩罢了。
她有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执意留下,漫天扯着其他的话题。
甜甜倒也不介意,只是笑着道:“五姑姑,接下来我说的话,请您留心。”
“今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也请多多留意自己的身体。”
“但凡拿不准的时候,尽可让人给我报信。”
“五姑姑,您的身体贵重,千万要珍惜才是。”
五公主听懂了,当年亲妹妹的事,她是亲身经历的,后来也从宜妃娘娘不寻常的态度里,猜出了当年十一阿哥大抵也是经历过了福瑞的“救命之恩”。
如今轮到了她的头上!
原来她命中只活到了今年吗?如此年轻……是在外出路上,病了?
五公主脸色凝重,只是点头。
甜甜心想,自家阿马马的亲妹妹就是比别人家的聪明许多。
她笑着继续道:“乌库玛嬷和皇玛嬷那里……”
“我亲自去讲!”五公主忙道。
甜甜下了椅子,转过头看见佟佳善雅发呆的脸色:“善雅,你既为我的同窗,想来当知道今日之事,不好传扬。”
善雅人还没反应,只是出于本能愣愣点头。
“那就好,我向来知道善雅姐姐是个聪慧之人。”
甜甜完成任务,脚步轻快回去了。
留下佟佳善雅,从这一天开始,几乎都同五公主黏在一起。
家人问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只想着,原来福瑞心中藏着这许多秘密吗?那她每天是如何能承受得住的?
据说她从小便显示出了神通,那就是她从懂事起,就背负着和所有人不一样的使命?
那她……还是挺厉害的!
前提是,这次福瑞预示关于五公主的生死,是真的。
很快,皇帝随扈的名单里,皇太后亲手将五公主夫妻的名额划去。
五公主这一年也以养病的名头,深入简出。
请了大夫就在院子不远处,有个不舒服的时候立刻就能请来。
比起心神不宁,夜里总睡不太好的善雅小姑姑,五公主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十分稳重。
她相信亲侄女,便是自己有扛不住的时候,也有福瑞会远远保护着她。
更别提,亲哥和亲嫂嫂时常给她送来一堆补药。
随后的这几个月里,雍郡王经常路过佟佳府,为的就是来多看亲妹妹几眼。
虽然每次都是带的德妃、七公主和十四阿哥的礼物,但这份心意,温宪公主早已明了。
四哥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她早就知道,但真的遇事时,温宪的心头还是暖暖的。
善雅的紧张自然也引起了丈夫舜安颜的留意,温宪没有瞒着丈夫。
舜安颜也是尽可能陪在妻子身边,想方设法让她开心、畅快,不叫她有任何不快之事。
期间,居然有人以“公主重病”为由,想给他在外偷偷安排外室。
舜安颜第一时间拒绝,并从此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个名字也被报给了雍郡王,都不必女儿出手,胤禛一查一个准,把人送进刑部大牢。
日头渐盛,温宪也确实着了暑热。
她不似往常那般不放在心上,用心养着。
某日醒来,见廊外有一只大红鸟的身影,瞧着颇似福瑞之爱宠,五公主浑身一松。
温宪身子很快好转。
善雅也在这一天,给自己的房间请了一尊京中最为流行的小玉像,开始虔诚跪拜。
保佑她平安喜乐!
声美钮祜禄氏?年氏?
第214章 声美钮祜禄氏?年氏?
毕竟是当朝皇太后和皇帝的掌上明珠,对待五公主,佟佳家是十足谨慎。
一直让温宪公主在府邸静养了半年有余,半点都不让她累着烦着。
等过了年,隆科多才到雍郡王府旁敲侧击问了句,五公主能否出席设宴了?
福瑞小公主没有明确反对,佟佳府这才欢天喜地,大肆举办还愿宴,排场盛大,京中无人不受到邀请。
适龄的钮祜禄阿娜佳正同满洲正黄旗富察氏前锋统领苏丹之子相看,按理不适合再出来赴宴。
然而她还是上了额涅乌雅玛颜珠的马车,执意要过来见一见同窗。
佟佳善雅一下猜中了她的来意,却还是起了调皮的心思。
宴席前后,总不叫阿娜佳逮到机会同她独处,好一解心中疑惑。
阿娜佳等来等去,不觉也恼火了起来,故意掩在绿丛后,不知在对着谁,悄悄道:“说到佟大人幺女的婚事,你们可真真是多虑了……你们不知道,她在我们童乐园的时候,就格外的受欢迎……”
善雅其实一直在关注同窗的动静,听到这儿,哪里还忍得住,连忙穿过阿娜佳,站在绿丛后,寻找她在与之对话的人。
可除了贴身丫鬟露在绿丛下头的裙角,再不见其他人。
佟佳善雅睁着大眼睛,一下明白自己上当受骗。
“善雅妹妹,我不过同自家丫鬟说句闲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到了什么人?”阿娜佳还故意朝着索绰罗氏旗帜所在地指了指。
“你!”善雅气得指了指她,很快又放下。
到底是在童乐园接受过方桐魔改现代故事熏陶的姑娘们,心胸和眼界比寻常女子来得宽广了不少。
“阿娜佳姐姐,许久未见,你怎么故意捉弄于我?”善雅挽着同伴的手,心里想着回头就把六哥种的这挡路绿植给砍了!
害她今日在这么重要场合差点出糗!
钮祜禄阿娜佳的神色柔和温婉,只是眼神微微闪烁:“咱们之间,到底是谁先捉弄谁?”
善雅也不端着,行礼致歉:“都是妹妹怠慢贵客的缘故,还望姐姐原谅!”
阿娜佳故意摆出骄傲的神情:“这个好说,只要妹妹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善雅将手指放于自己的粉色嘴唇正中,轻声道:“姐姐不必多问,妹妹现在就带你去一处地方看看即可。”
钮祜禄阿娜佳于是见识到了传闻中,佟佳幺女特意请的佛龛!
佛龛布置清雅,一尘不染,便是沉香落下的烟都井然有序,可见主人是何等虔诚跪拜,每日小心看护。
阿娜佳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真的……”
佟佳善雅才多大年纪,就这般“青灯古佛”,在京中贵女圈中到底不是什么好的名头。
“福瑞、公主她,当真如此神奇?”
佟佳善雅十分娴熟,亲手点了沉香,递给阿娜佳:“来都来了,姐姐不妨拜上一拜。”
“咱们都还年轻,长命百岁未可知,只盼一个健康平安。”
还不太相信的阿娜佳,只能以“客随主便”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过因为今日作客,这一次就顺着善雅的意思,敬个神吧!
恍恍惚惚跪拜完成,阿娜佳还是从玉像上移开了眼神。
那五官和某个小同窗实在是太过相像了,叫自认成熟稳重的阿娜佳,现在还不太想承认自己方才的言行。
佟佳善雅仿佛看到了半年前的自己,莫名有了几分熟悉感,好心劝道:“阿娜佳姐姐,你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比如你眼下的姻缘?”
阿娜佳伸手要掐她的脸颊,被躲开了:“看你胡说!”
“难不成你也问克明小友不成?”
“阿娜佳!”佟佳善雅暗暗决定,等这位同窗来找她问玉雕像的出处时,绝不能轻易告诉了她去。
……
佟佳府邸这番又为福瑞小公主造了一番势,甜甜并不在意。
就是皇太后、皇帝接连送到隔壁公主府的贵重礼物,甜甜也还没来得及拆。
更别提知道两位冤家同窗达成的短暂和平了……这段时间,雍郡王府又进了新人——两位新妾室。
有前头初时备受宠爱后来结局惨淡的发疯李氏为鉴,再有后来两位不咸不淡的妾室,雍郡王府里其他人,都对这一回的新人不甚在意。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有福瑞小公主在,就是小阿哥都不及她一半重要,更别提毫无根基的新人了。
也正因如此,公主的生母宋侧福晋的地位,自是不用提。而从进门就极为善待小公主的四福晋更是稳如泰山。
无论来多少新的妾室,相貌再美如天仙,在主子爷的眼里,大概都是一个样。
就连齐氏,这回都懒得再抓着武氏等人嚼舌根了。
这么多年,她也明白过来了,有小公主在一日,谁也翻不过她。
但后院有这尊小福瑞镇着,也保管府邸平安顺遂。
外头就连皇宫里,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叫她糊里糊涂给蹭着了,就暗地里偷着乐吧!
哪里还要什么别的念头?小心贪多嚼不烂!
新人而已,来就来呗,反正雍郡王府的后院还够大……
请安当天,齐氏随便换了件衣裳,连个新簪花都没戴,就打算去福晋前头认一认人,没什么事她就回屋磕瓜子了。
两位新人一蓝一青,都是素雅淡然的颜色,不甚出彩,态度亦是恭谨之中带着小小的紧张,没什么特别的。
甚至打眼一看,只论相貌都远远不及前头的海氏和那氏。
据说是这一批的秀女质量都很是一般,也难怪德妃没能挑出个好的。
齐氏低着头喝茶,却见隔壁一贯爱喝茶的武氏没有动作,只是一味悄悄观察着福晋。
她跟着瞟了一眼,慢慢察觉出异样了。
都知道福瑞公主喜欢见屋子里的新人,今天她在,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从前齐氏还没感觉,现在知道对方大概是先给新人“驱驱邪”,也是很努力在为雍郡王府保驾护航了。
想到这里,齐氏又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谢了她们的保护神——小公主一番。
但小公主今天看起来是不是……太正经了些?
要知道,她从小自由自在,便是最严肃正经的四大爷,这么多年来下来,也没能真的管住自己的亲生女儿。
齐氏很多次都在心底偷偷想象,不知道小公主去到御前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随意坐姿模样。
事关国朝的重大场合,福瑞尚且没个正行,何况其他。
但她今儿个,只是乖乖坐在四福晋的右侧,举止优雅,从容不迫,像是一朵静静开放的白色芙蕖。
眼神还是一如从前的亮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新人,眨一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一般。
齐氏:?
这回的新人,除了特别不出众,还有哪儿特别不一样吗?
按理,小公主当是十分爱看美人的……没见她的身边无论小虞公子还是小太医,样貌都是一顶一的,便是莫辛,也自有一股气质,放在人群里,都是鹤立鸡群。
没道理啊……
齐氏等人看不懂福瑞小公主的心思也就罢了。
可就连向来不冷不热的乌拉那拉氏,今儿也显出了几分情绪不大稳定。
新人而已,她都*淡定了,四福晋怎么可能比她不从容?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齐氏到底还是没忍住,借着给武氏递一块点心的时候,交换了一下各自疑惑的眼神。
多年相伴下来,齐氏“乖巧”不少,武氏也不像从前那般爱答不理,她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明所以。
无论她们再怎么使劲看,也没能发现两位新人特别在何处?值得主母和小主子有这般怪异表现……
方桐当然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
面前的这两人,正是同后世乾隆有着莫大关系的两位,一位是大清最有福气的皇太后钮祜禄氏,一位是和皇太后交好,亲自养育过乾隆的耿氏。
对方桐来说,谁生出了下下一任的皇帝乾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钮祜禄氏的到来,代表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弘晖历劫的一年也到了。
事关亲生儿子的生死,方桐实在难以克制,哪怕她知道有福瑞在……
只是这会儿瞧着那在外头名声越来越大的福瑞,眼下依旧是藏不住的吃瓜模样。
甜甜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虽然她也不太满意乾隆弟弟这个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弘历本人的相貌在大清一众皇帝之中,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并不同胤禛十分相似,想来是继承生母更多一些。
但面前的钮祜禄氏,除了还算白皙,骨架大、脸庞宽,完全没有符合这个年纪的少女气息。
只能说,乾隆本人算是中了基因彩票。
至于耿氏,哪怕和钮祜禄氏一比,也不能轻易被她比下去,便可知二人相貌之伯仲了。
也难怪,历史上的钮祜禄氏是随扈四大爷,源于在他得疟疾时的悉心照料,才得以怀上弘历。
后世更以这段经过,改编弘历的生母为丑陋丫鬟,是雍正酒后失去控制宠幸才得的孩子。
以至于弘历幼年十分不受宠,扔在避暑园林里,常年不肯召见于他。
原以为全是杜撰,没想到“丑陋”二字竟是真实的。
而耿氏在一切记录中,不过都是“福气在后头”钮祜禄氏的陪衬。
无论在场众人内心如何翻滚,两位新人还是按着规矩,行礼、请安。
直到这时,钮祜禄氏一开口,那和其他人无二致的:“给福晋请安!”
却叫人一下被她单独吸引住了!
原来真的有人,一开口,就能改变浑身上下的气质,叫人觉得她的大脸大唇不显得粗鄙,仿佛自带了一层柔光。
这时候的耿氏就实在是更让人看不见了。
只是等钮祜禄氏行礼毕,闭上了嘴,又叫人觉得她身上的光环在一瞬间消失,变回了方才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子。
方桐也算两世为人,还真没有见过这般人物。
她迅速结束那些老掉牙的套话,然后送上了和前头新人一般的见面礼。
特地等着新人的致谢,果然钮祜禄氏一开口,又叫屋子里的众人觉得春风拂面。
如此,宋氏等人也纷纷递上见面礼,所有人都默默期盼着钮祜禄氏开口变得美貌的瞬间。
就跟看戏法一般奇妙!
甜甜当然也觉得奇妙,难得她也掏出了两块糖果,给二位新人当见面礼。
耿氏十分惊喜,秀女之中谁人不知如今福瑞小公主的名讳,没想到一进府,就能得到她的亲自献礼。
钮祜禄氏的举止则有些扭捏,但她还是照常开口。
大家就又欣赏了一遍。
然后甜甜开启了“赏玩”模式。
糖果之后是油纸包的点心,然后是霜糕,甚至还有几颗包裹蜂蜜的糖葫芦……
两位新人就这么接了一下又一下,谢了一声又一声。
第五次的时候,方桐没忍住出声:“甜甜,你是不是该去写字了?你阿玛回来,可要检查。”
钮祜禄氏在这时幽幽抬眸。
外头排场如此之大、众人疯了一般想追随的福瑞小公主该是何等骄傲,难道会这么简单听从主母如此严肃的安排?
想她方才肆无忌惮的孩童模样,以她在御前的尊崇,显然在府邸里,也没人拦得住她。
但甜甜闻言,便立刻停下掏东西的动作,优雅起身,行礼告退。
没想到在家是个乖孩子……
相比于耿氏的欣喜,钮祜禄氏只是淡淡将福瑞小公主的物品收下。
……
当晚,雍郡王再次忙碌而归。
汗阿玛如今似乎是“装病”上瘾了,许多政务都推到了他这边。
不装病了又去东西南北到处巡幸,带走了三阿哥到十三阿哥的中间阿哥,理所当然留下他和八阿哥监国。
眼下,汗阿玛人在京中,没有八阿哥帮忙,他竟比监国时候还要忙碌上几分。
胤禛一忙,胃口就更加不好,整个人显得比以往更加清隽,经手的国家大事多了,气度之上也高深莫测了起来。
只是一回府,就听说了女儿今天“玩”新人的事。
“胡闹!岂有玩人之理……”胤禛一开始还指责下人胡说,可等听完全部,女儿还真是在“玩人”啊……
他一时倒起了兴致,雍郡王当晚便翻了钮祜禄氏的牌子。
此后,除了次日去耿氏处,还有其他固定在福晋、侧福晋院子里的日子,接下来,只要雍郡王府有到后院,钮祜禄氏的憩年院便灯火通明。
这下,福晋的栖双院愈发热闹了起来。
宋氏嘴笨,只能送一些绣品安慰乌拉那拉氏,也不挑那些百年好合、鸳鸯戏水的花样了,尽是一些凌霄花、丹顶鹤孤高的花色。
武氏每日过来送上典雅插花一瓶,然后弹弹琵琶曲。
齐氏没有拿得出手的,便将自己听来的一些趣闻,捡着当故事绘声绘色说给乌拉那拉氏听。
海氏和那氏,一个送画,一个穿着新衣裳舞剑。
方桐原本是觉得有几分奇怪的,以四大爷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肆意宠幸一名妾室。
光是看他每次掉的头发,都知道他的工作量有多大。
更何况,那人是钮祜禄氏……历史上他“赏赐”给了对方一个弘历之后,也没有再特别宠幸过她。
要说雍正的真爱还得是后来的小年糕,但这个时候对方还不大点。年羹尧也才刚中进士三年,还在翰林院里打酱油,整个一“查无此人”。
感觉脑子灵光一闪的方桐,再次被面前的歌舞吸引,那个念头又被她选择忽略了。
还是这样被众美包围的日子,悠闲自在。
她都不舍得太高兴了,不然这些人又不会明目张胆想着法儿哄她了。
当然弘晖宝贝那儿,她也盯着了。
……
雍郡王当然听见了。
自家福晋正院里琵琶悠扬,剑舞潇洒,有人剥果子,有人递上前。
乌拉那拉氏好享受!
可惜他不能进去打断,更不能去酸上四福晋一句。
但这女人……就不知道分一点东西给他吗?
海氏的画,他都没得多少!
胸口泛酸的四大爷,仍是埋头朝着憩年院走去。
一进屋,拒绝了女人的服侍,自己解开了外衫,喝了一口茶,便道:“关门,开始吧!”
钮祜禄氏怯怯道:“爷,可用过膳了?”
“开始!”这一次,男人的语气显得更加冷漠。
女人了解他,确认屋子里的人都散了之后,拿起小黑几上写好的纸,妩媚清丽的嗓音念起了自己写好的内容。
关于前世,她的所有记忆。
前世,她也是这座府邸上的一个妾,但并不是诞育皇嗣、寿终正寝的钮祜禄氏,而是集雍正宠爱于一身,却接连失去所有孩子,死在一生最美丽时候的年氏。
后世追捧她为雍正的唯一真爱,却无人知道,那些年里,她伺候身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心中的煎熬和苦楚。
所谓的真爱,不过是她于花样年华嫁入雍亲王府,嫁给了已然大了她将近二十岁的中年胤禛。
换成她是胤禛,放眼整个后院,除了她,其余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半老徐娘。
胤禛又以在诸皇子中的克慎谨礼名声为要,不会自己去纳美妾,如此便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去哪个院子。
再加上年氏自小跟着父亲赴任,于湖广两地习得了不少诗文,也算得上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年轻貌美、识文断字,性情上又十分温顺乖巧。
那时年家所在佐领刚划拨到雍亲王的属下,身边的丈夫可是他们全家名义上的主子,年氏如何敢有半点忤逆。
后来的她,死后也渐渐看明白,她那个年纪、那般性情的女子,换成任何一个“老”男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以至于,她的肚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身子还没完全养好,就又怀上了。
康熙五十年以后的十一年间,又是年迈皇帝疑心最重的至暗时刻。
胤禛韬光养晦的那几年,身边人最是知道他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在外头越是淡泊名利,私底下越是阴鸷疯狂。
等到丈夫登基,自己的地位只比他的发妻低了一个台阶,一应用度相差无几。
史载,年氏的贵妃朝冠与皇后相同制式,都为三层金顶,凤凰七枝,用金只差三两。
……可那又如何?
新帝根基薄弱,既位之初,暗潮汹涌,朝堂依旧波云诡谲。
兄弟仍是虎视眈眈,太后更是不肯承认,亲弟弟甚至当朝顶撞。
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顶着病躯,去参加那繁复的丧礼,为了维护丈夫的正统地位。
原本她就去了半条命的身子,一场国丧下来,便只剩下一口气。
可为了年家,为了挽救她那狂妄忤逆、无法无天的亲哥哥,年氏愣是撑着最后的一口气,直到丈夫在她的病榻前答应,不会牵连其他人。
她终于为年家、为新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去追随她那无福的三儿一女。
从年氏嫁给胤禛直至最后一刻,这前后不到十五年的时间,她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如意的、畅快的。
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年氏最初高兴了一阵子,直到发现她回到了一个奇怪的时间点,康熙居然还活着!
往后,她越长大,知道自己很可能还是要成为胤禛的妾。
年氏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尝试了所有能够导致她落选的办法,甚至故意不收拾自己的容貌,只是可惜她还是越来越白,声音也无法变粗。
最终她还是进了雍郡王府的门。
年氏调动自己的记忆,终于察觉这个时间,发生了许多和她的前世不同的事情。
康熙居然提前“病”了许久,太子提前进了咸安宫,但一直没有被废。
直郡王提前幽禁于府上,大福晋没有死,但索额图提前饿死了。
甚至胤禛还喜提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郡王称号,而八阿哥还只是个贝子。
最为不同的当然是,雍郡王府上出了一位与众不同、声名鹊起的福瑞公主。
许多早已消失的人,到现在都还活着,十一阿哥、五公主、七公主……
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
年氏先前记得钮祜禄氏从一进府,到她最终被宠幸,时间还相差许久。
反正是在后来随扈时候,四大爷得疟疾好起来才有的事。
进入王府的第一个晚上,年氏毫无准备,就迎来了突然到来的雍郡王。
看着不过二十五岁的青年俊秀男子,既熟悉又陌生,年氏顶着钮祜禄氏的样貌,有一瞬间的恍惚。
虽然她战战兢兢过完了一生,在心底深处却也明白胤禛也是真的给了她一生的宠爱。
哪怕他是别无可选,却也从未欺骗过她。
自己虽然大部分时候,对他敬畏大于爱慕,可年氏现在也无法否认自己其实是爱着丈夫的。
哥哥的死,很大程度上是他咎由自取,自己多番劝阻亦无法。
丈夫身为皇帝,对他,该给的都给到了最大程度,已经仁至义尽。
这一世,她的身份不同。
是不是只要她告诉他,关于前世的事,少了年家,在不一样的年纪相遇,他们之间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还没认真思考,年氏便已经开口:“皇上,您是未来的皇上。”
“而妾身,会是您的……贵妃。”
胤禛:“………”
不出所料,声音的确很好听,但听着这话,怎么不大像个正常人?
一更小甜甜和牛夫人
第215章 小甜甜和牛夫人
……又睡着了。
察觉对方再次没了动静,钮祜禄氏放下了手中的稿纸。
她先是盯着自己的字发了一会儿呆。
前世,擅长书法的四爷很是喜欢她的字,动不动总会夸奖于她。
但这一世的雍郡王,认不出她的字,也从未夸过。
康熙五十九年后,她的肚子再也没停下来过,身边的丫鬟也曾私底下抱怨过:“爷也太不爱惜侧福晋的身体了……”
当时年氏自然按下了没分寸的下人,但私心自己也想过,若是爷对她的“疼爱”能少一些,是不是她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身子也不至于那般不好,致使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现在想来,只能说当时的自己实在是有几分恃宠而骄了。
现在的胤禛,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她。
从穿到钮祜禄氏身上过了那么久,年氏还是第一回,突然有些想念前世的丈夫。
想念他的温柔和爱护,想念他的霸道和坚毅……
如今,雍郡王看似时常翻她的牌子,到院过夜。
实则不过是和今夜一般,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不曾用一盏茶、一碗羹,只是听着她念一段关于前世的记忆。
通常,很快就会睡着。
天还没亮,他就会爬起来,带走她写好的稿纸。
她倒像成了他的催眠工具一般,毫无存在感。
胤禛是这般的没有耐心,但他次日又会过来,闭着眼睛,继续听她念上几句……
一开始,脱□□代出去之后,年氏没有时间懊悔,只是急于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写得极快!
围绕胤禛登基前后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史实罗列了个大概。
至于猜测的内容,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敢落。
但后来,她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
倒不是没有事可以说了,便是关于他们的三子一女,年氏都能够缅怀上几本册子。
只是……
这一位年轻的胤禛过来,除了看和听稿子,并未和她有过多一句的交流。
年氏比起从前,还要更摸不着丈夫的脉了。
她可是告诉他,未来皇位是他的,这般大事,怎么胤禛表现是如此的淡定?
是不敢和她详谈吗?毕竟这件事依旧是天子的逆鳞。
因此才冷淡于她……
亦或者是她还没有完全取得胤禛的信任?
胤禛自然是十分谨慎的。
可前世,她很简单就获得了爷的宠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整座雍亲王府里最受重视的女人。
至于乌拉那拉氏,爷一直是十分敬重于他的发妻的。
相敬如宾,但据她观察,他们从未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候。
这一点,年氏十分了解,她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私底下是否曾经忌恨过她抢走了丈夫的所有宠爱。
但年氏刚开始还有着少女的天真,也曾同情过四福晋。
皇命不可违,她哀叹于自己年纪轻轻,不得嫁于同年龄段的皇子,而是要服侍“老皇子”,她没有选择。
可四福晋,何尝不是如此?
乌拉那拉氏身上同样具有所有女子美好的品德,只是四爷不爱她。
出于同是女人的心里,年氏同情好一阵子之后,就再也无暇顾及其余人了。
她家的事,就够她发愁的了,甚至也不能跟任何人商量。
最后也没叫她理出一个头绪来,还是只能求哥哥的罪没有牵连全家。
回忆到此处,钮祜禄氏淡淡看着苏培盛亲自给雍郡王盖上薄毯。
一开始她也习惯性想动手,奈何很快就被主仆二人拦下。
她没有再……自取其辱。
远处铜镜映照出了钮祜禄氏如今的面庞,原来……他爱的真的只是“年氏”的美貌和听话。
听话,或许她依旧能够。
但容貌,那就算了吧。
细数丈夫一辈子的所有女人之中,年氏其实最羡慕的也就是钮祜禄氏。
丈夫生前默默无闻,其后凭借一个儿子,成为最有福气的大清皇太后。
年氏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层羡慕,才换得她变成了钮祜禄氏的契机。
既然结局可能已经注定,那她便顺着走下去就好了。
不必再似前世一般强求。
……
这一夜,钮祜禄氏仍是枯坐。
天刚蒙蒙亮,雍郡王起身带走稿纸的那个时候,钮祜禄氏跪坐在外头的榻上,轻声道:“爷,该说的,妾身都已经写完了。”
雍郡王只是看了她一眼,啥也没说,离开了。
这一天之后,雍郡王再也没到钮祜禄氏的院子里去。
当然,也不曾去找耿氏。
钮祜禄氏的荣宠一下消散,四福晋院子里的妾室也不再每日去点卯了。
方桐还有些遗憾,但她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
胤禛总算把所有的稿纸,集成册子,带给了女儿。
甜甜捂脸:“又是新的字帖吗?”
“阿马马,我上一本还没写完。”
胤禛只是翻开第一页,没有多话。
“康熙六十一年,爷登基为帝,号雍正。”
【哦吼!什么好东西!】
【哪儿来的?】
胤禛心想,这可是他亲自下场,“卖//身”得来的……就不轻易叫女儿知晓了。
但甜甜脑袋瓜转得贼快。
【噢噢噢……难怪!阿玛前阵子天天去那美声的屋子里,钮祜禄氏竟也知道这么多……】
【但为什么一直提到年家。】
【对原来的阿玛来说,年羹尧和隆科多当然还算重要!但最后都是两个狂妄自大的臣子,年半朝和隆半朝,都不是雍正想要的,这两人死得也不冤。】
【反而还叫阿玛又落了个残害功臣的恶名。】
【什么用时喊人家小甜甜,现在喊他牛夫人……】
小甜甜?
牛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来,钮祜禄氏说的居然是真的。
既然有田田这般福瑞,钮祜禄氏说她是年氏,又有什么稀奇?
如今的许多时间线都已经做不得准了,这些人的结局自然也都不一样了。
就像女儿所说,之前私底下拉拢年羹尧和隆科多,对当时的“胤禛”或许很重要。
但现在,有甜甜一人足矣。
“你说得没错,这个当字帖也还勉强使得。”
【啊?不好吧?】
【这上头的内容被人看到了,还了得?】
胤禛不答,左不过当成胡言乱语罢了,谁又敢真的乱翻福瑞公主的东西。
……
方桐的屋子一下空了,却迎来了另一位稀客。
钮祜禄氏仍旧穿得清汤挂面,进屋便希望四福晋屏退左右。
“福晋,妾身接下来的话,还望您不要当成风言风语。”
“今年还请您多照看大…二阿哥,这些是妾身收藏的一些方子,希望能帮得上您!”
方桐接来,是一些发热、降温的法子。
这雍郡王府又来了个异界的灵魂?穿越还是重生?哪个位面的啊?
“钮祜禄格格有心了。”
“我这些年也得了不少方子,格格也可带回一二。”
方桐将自己很早就准备好的“妇炎洁”和“西瓜霜”方子,交了出去。
“打开看看。”
年氏没想到四福晋比起胤禛,接收得如此之快。
也是,前世她也是一位极为温柔内敛的女子,从不为难她。
年氏乖乖打开一瞧,脸上没忍住有几分诧异。
方桐一下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二更弘晖命中的劫!
第216章 弘晖命中的劫!
一定是重生!
连后世这两种最简单常见的药方都没见过,说明不是来自现代之人。
估计是也把前世的事跟四大爷都说了,才叫他惦记了好一阵子,天天去钮祜禄氏的院子里报到。
这下是都交了底,四大爷不去了,又想着到主母这里也拜拜山头。
合情合理!
只要重生不搞怪,也真诚过来提醒她关于弘晖的事,那就是好“魂”。
方桐领了这份情,也放心让人端出了珍珠奶茶。
钮祜禄氏果然没有任何异样。
还用非常好听的嗓音夸赞奶茶的口感十分醇厚。
不知道自己只猜出第一层的方桐,听得如痴如醉。
提心吊胆的年氏抓住机会,告退后,离开栖双院,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样一来,剩下的日子,她只要安安分分和这个身份的好姐妹耿氏,呆在后院就好了吧。
至于皇贵妃还是皇太后,年氏都不是很想要。
而年家……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这一世,她实在不想那么辛苦了……
钮祜禄氏带着新得的方子,满脸期待去到耿氏的院子。
却吃了一个结实的闭门羹。
耿氏根本不想见她,只觉得她是过来炫耀主子爷的宠爱,甚至还有福晋的方子。
年氏恍惚了好一会儿,带着苦笑回去了。
是她忘了。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钮祜禄氏,也完全不知道耿氏的喜恶。
当年“她们”是同时期进府,又同样受到长时间的冷落,出于外貌一致、性情相投,才逐渐一起在这寂寞后院和深宫,做成了伴。
只是,她先“得宠”,想来耿氏已然不信任她了。
就像那些年,她在爷的面前得意,但除了主子爷和主母,其余妾室不过和她是面子情罢了。
寻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是没有的。
不过寂寞而已,她是可以忍受的,总好过提心吊胆、没有一天安生的强。
……
年氏又很快做了新决定,但她在晚膳时分,迎来了一位小娇客。
“福瑞公主,你怎么在这?”
甜甜行了平礼,年氏才想起来要答复。
只见小公主一直朝外探头,猫猫祟祟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年氏的脑海。
【你是钮祜禄氏?还是年氏?】
年氏大吃一惊,外头的传闻……她想起来了!
只是那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没有特别留意。
原来都是真的!
也难怪,四爷的反应如此平平,大概是早就知道了吧!
只不过通过她,多了一层验证罢了!
她的身份哪里比得上胤禛的亲女儿。
若福瑞公主真有传闻中的神通,那些时间线的改变大抵也是源自于她。
胤禛早就知道自己要登基的消息,且他也信了。
相当于他一下多出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可以更好的筹谋布局。
想来,他不会再经历前世登基后,除了身子虚弱的十三爷,再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只能在朱批里跟每个大臣套近乎拉进感情,争取他们帮着自己搞改革,忙政务。
也不用十三年间,处理完三万五千件的奏折,累死在皇帝的案桌上。
这个数据比康熙在位六十一年间的三千件奏折,还多出了十倍不止,可见他的勤勉程度。
雍正的父亲、儿子常年东西南北巡幸,可胤禛在位十三年没有踏出过皇城一步,也没有修过任何新的宫殿庙宇。
先收拾完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再给儿子留下了满满当当的国库和吏治清明的朝局,撒手人寰。
而康乾盛世四个字,并没有雍正的存在。
钮祜禄氏命人给小公主斟茶,自言自语道:“……重要吗?”
无论她是钮祜禄氏还是年氏,只要做好她自己就可以了。
哪怕她其实还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的模样,但现在她有时间可以慢慢找寻了。
那个人的身边,已经有了可以帮助他的人。
而她上辈子,一直都在和他的爱恨之间抗争。
如今,她总算可以放下这段爱恨,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
倒是个意外的好回答!
甜甜笑了笑。
钮祜禄氏/年氏身上的光环变得柔和起来,她可以放心了。
“公主、快,跑!”门口放哨的人传来信号,甜甜留下一句“叨扰了”转身就开始飞奔。
……
夏日,荷叶翩跹之际,弘晖病得突然。
栖双院内,书童紧张得直哆嗦:“福晋,二阿哥午后觉得身子热,突然就晕过去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
他一直不明白,今年不知道为何福晋特别紧张二阿哥。
乌拉那拉氏向来都是张弛有度的,待谁都十分宽厚,严慈相济。
原本书童只觉得奇怪,听得多了也不见二阿哥有任何的异样,渐渐不以为意。
谁知道一向身子康健的弘晖,这场病来得十分蹊跷。
倒像是有人……在背后使了什么坏。
另一书童想起了什么似的,磕着头道:“福晋,会不会是……先前的那个……魇镇?”
太子被大阿哥施法,才发了疯的事,在京中时有传播。
而大阿哥也咎由自取,落了个幽禁无期的下场。
小书童害怕主子惩处,着急想了个“借口”……
在场许多人立刻色变。
门口传来雍郡王冷厉的声音:“拖下去!不得再叫他靠近弘晖半步。”
原本想拖去处理的,到底在家里,孩子还病着,得有一个好兆头,胤禛才改了口。
方桐心系儿子,乱了方寸,才没及时制止书童。
“爷,是我没为弘晖挑选好的伴读……”
“这些都不急。弘晖如何了?”
“太医说是暑热,用药了好好养着便是。”
胤禛瞧了一眼在廊下齐全的女儿和大红鸟,看似纳凉,实则眼神都紧盯屋里的病人。
这一幕,之前他见过许多次,立刻心知此事当重视。
“叫太医每日问诊,另请大夫住下,直到二阿哥康复为止。”
“传令下去,府邸上下以二阿哥病情为要,若有耽误者,杖责十棍,赶出府邸,不再录用。”
“是!”
下人皆十分严整应答。
甜甜准备了特殊的蜂蜜,拿给了四福晋,让她每日三顿,给弘晖喂上一小口。
这是弘晖命中的大劫!
太快熬过去,怕天道分散到他之后的年岁里,总是要吃一吃苦头的,好叫天道放过他。
弘晖病了几日,栖双院的下人几乎都没合过眼。
甜甜难得又回来睡在隔间的罗汉榻上,这天还没睁眼,听见小红道:“祈宁院有动静。”
额涅那边出事了?
还没赶到,便闻见好大的一股味。
甜甜瞧着跪着低头的两人,其中一个颇为眼熟,是许久未见的芯儿。
如今在祈宁院里,人人尊称一声“芯姑姑”。
但芯儿自知曾对不住主子,不肯在屋子里被人伺候,只愿干最重最累最臭的活,在外围倒夜香、洗夜壶、清理沟渠。
宋氏虽也惜才,但尊重芯儿本人的决定。
女儿也说过,凡事皆有因果,或许芯儿如今吃的苦,能叫她死后少一些孽障牵连。
但没想到,是金子就算在粪堆里也能发光。
便是这样,也叫芯姑姑发现了端倪。
“启禀主子,这人在外头,蓄意挑拨离间,叫奴婢发现了,还不承认。”
那绿衣裳的下人仗着是家生子,哪里将干脏活的芯姑姑看在眼里:“侧福晋,您别听她乱说!”
“你一个倒夜香的贱婢,哪里管得着我的事?你可是归我妈妈管的……”
宋氏皱眉:“芯儿,许久未见了,你快起来回话。”
芯姑姑十分惭愧:“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一时情急,倒叫主子闻见了怪味,是奴婢不是。”
“这人交给您和蕊姐姐,奴婢先退出去……”
绿衣丫头瞧出了端倪,怎么府邸地位高超的宋侧福晋居然会对一个倒夜香的都如此礼遇,说见就见,说啥都信。
她十分紧张道:“侧福晋,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是这臭倒夜壶的,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抓着奴婢就要过来见你!”
“侧福晋您是活菩萨降世,神女生母,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
这些词,虽然外头传闻里有,但宋氏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喊,吓得立刻道:“叫她出去!交给前院审理!”
“叫她不许再乱说话!”
芯姑姑笑了:“主子明察!”
“此人见主子爷严令上下守着二阿哥,便在外传言,说到底二阿哥才是嫡子,主子就算得了福瑞公主,可两个庶子到底都不及嫡子贵重。”
“这些话,还故意让人说给两位阿哥爷听,大阿哥当做没听见。但小阿哥显然是听进去了,这几日都闷闷不乐,饮食不多……”
宋氏不敢相信:“如此恶仆!竟敢挑唆阿哥们之间的关系,交给四爷亲自处理。”
绿衣丫头仗着宋氏向来软和,还在抗争:“你!你胡说!你整日在外围洗夜壶,怎么能知道小阿哥食欲不振!到底是谁在瞎说!”
芯姑姑有理有据:“小阿哥平日里的夜壶,量大且味淡,这些日子的量小且颜色怪异。”
“奴婢先前伺候过亲人,饮食不对的时候亦是这般。”
“主子您尽可去看看小阿哥,问问身边的人,便知一二。”
宋氏十分肯定:“芯儿,我自然是信你的。来人,快把她拖下去!”
“芯儿,这一回多谢你了。*护着我的孩子们!”
芯姑姑仍是谨礼退到外头:“主子您留步。芯儿该去干活了!”
甜甜在这时候拦住了她:“芯姑姑,你姐姐的身子一向不好,且该换个月钱多的位置,给她攒攒医药费。”
“若还是喜欢如今的活计,给他们监工也当使得。”
“额涅身边,缺你这么一位忠仆。”
芯儿满脸通话,她一个叛徒,如何称得上是“忠”?
她手脚都不知放哪了:“公主,您……羞煞奴婢了!”
面前可爱的小姑娘换上了冷漠而淡然的面孔:“芯姑姑,是想拒绝我的命令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似乎看到了主子爷的影子。
芯儿更是立刻跪下:“奴婢不敢!公主大恩大德,芯儿无以为报。”
甜甜笑了笑,恢复一贯的甜美:“替我照顾好额涅,就是你在报恩了。”
“奴婢明白。”
蕊儿过来牵着她的手,不见嫌弃芯儿身上的怪味:“快去换身衣裳,不,还是好好泡个澡吧!”
芯姑姑的脸上继续通红。
宋氏笑完才想起要担忧小儿子:“这些瞎话,弘宴怎么就当真了?平日里弘晖可没少疼他……”
甜甜在栖双院闻多了药味,还喝得下一口茶道:“额涅你就放心吧!”
“弘宴这些日子是因为斗蛐蛐输给了同窗,才少吃了几口饭。”
“别人夸弘晖,他还更高兴,反正有人帮着他,他正好有更多时间可以玩。”
宋氏从未怀疑过女儿任何一句话,立刻就放心了。
一更孤家寡人孔明灯
第217章 孤家寡人孔明灯
方桐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合过眼。
终是累得忍不住了,闭上眼,再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现代天花板,精选的吊灯和碎花墙纸。
吵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她看了一眼手机的时辰,周末的早上十点,哪家好人吵社畜的休息补眠时间……
方桐气恼捂住了被子,想挡住那恼人的嘈杂声音。
奈何魔音穿脑,实在无法忽视。
她气得穿上睡衣外套,到外头,猫眼一瞧,竟然是她的爸妈。
两位老人急得满头汗,一个按门铃,一个敲门,还时不时查看有没有邻居过来“抗议”!
方桐立刻开门:“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死孩子!怎么回事?你们单位说你一个礼拜没出现了,也联系不上人……”
“没办法才打电话给我们。什么情况?病了吗?”
母亲大人急得噼里啪啦,一只手还按着她的脑门……
“没有。”方桐终于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手机,“家里没信号了,可能是忘记交话费了。”
“那还没一个礼拜失联,你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交代,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过。”
“你爸担心得把每个医院的急诊和救护车都问了一遍……”
“我、……”方桐张口,却发现她居然答不上来。
是啊,从小到大她就是出门倒个垃圾都要说上一句的人,怎么可能一个礼拜和人没有联系,急得爸妈以为她是工作太累在家里病了没人发现……
不对劲!
她睡觉之前在做什么来着?
有浓浓的药味……是在照顾病人,谁病了?
是弘晖……她的儿子!
可她还没结婚,母胎单身,一门心思地卷,哪里来的儿子……
对,是她出了车祸,人到了穿成筛子的大清朝,成了乌拉那拉氏。
生下了弘晖……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但他病了,卡在了他的死期……
叫她日夜不歇照顾了许久,还没彻底醒来。
那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去了古代一朝,回到了现代,只过了七天吗?
那她的弘晖……没事了吗?
“孩子、孩子,怎么傻了呢?”
“走走走,咱们快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工作要紧还是身子要紧,真是……”
方桐第一时间是拒绝:“爸妈,我不能去,我还有事……”
“你都病傻了,什么事情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啊?”
她当然舍不得这么好的双亲,但她放心不下弘晖,还有福瑞公主……
至少让她和他们告个别,那也是她真实生活过的一段光阴。
做事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
双亲的面容在她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耳边有人在轻轻呼唤她:“额涅,额涅……”
是弘晖!
他醒了!
方桐睁开眼。
原来是梦……她该发现的,她还没在大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怎么会有心仪的吊灯和墙纸。
弘晖醒了,正紧张看着她。
“孩子,你醒了?还疼吗?”
弘晖只是虚弱笑笑:“额涅,孩儿梦见,你要离开我了,我就醒了。”
方桐一愣,那……到底是不是梦?
刚穿越的时候,她每每想到在现代的双亲,知道自己的死讯,不知道得如何伤心,就心如刀绞。
只是时间总会让一切都过去。
她没有系统也没有随身空间,更没有收集任何的资源,不知道自己在大清死后,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但至少,她又赚了一辈子的光阴。
知道了大清女人的不易,也懂得了苦中作乐。
还有面前和她骨肉相连的孩子……
“傻孩子,额涅一直在呐!额涅怎么可能会离开弘晖?”
母子俩双手紧握,相视一笑。
“额涅,让您担心了。孩儿没事的。”
“当然,你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
在明间的甜甜撤回了一只脚,和一个圆圆的脑袋。
太好了。
弘晖弟弟活了下来。
历史上,虽然没有关于四阿哥夫妻关系极为融洽的证据,但失去牵连二者唯一的一个孩子,显然一定会对夫妻之间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乌拉那拉氏哪怕之前还对丈夫抱着希望,在失去亲儿子之后,又看着丈夫宠幸李氏和年氏,大抵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怨怼。
都是人,就算她是雍正口中最为恭敬的皇后,到她死后,雍正确实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
同年氏,甚至是十三爷相比,雍正对待毫无过错的发妻,都显出了几分薄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被“特别宽待”,所以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才从未行差踏错。
雍正似乎也意识到了,为自己“解释”了几句,说是身体条件不允许,被大臣们纷纷劝阻云云。
想效仿康熙同三位皇后的深情,却实在不能够等等。
到底还是对乌拉那拉氏……不够在意吧!
后人还总是说胤禛“爱演戏”,从这个角度看,他的演技也不是很够……
弘晖还在,这一回福晋就不用那么伤心了。
甜甜和小伙伴交流她的感想。
虞有桐淡淡道:“可是……我好像也没看出,四福晋有多在意雍郡王的样子。”
甜甜:?
是吗?
她以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
好像还真是的……比起阿马马,四福晋好像更喜欢和后院的女孩子们呆在一起。
很少有所谓的后院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不止福晋,额涅平时也更喜欢和福晋呆在一起,见到阿马马就跟老鼠见了猫。
这个形容虽然不太合适,但还算贴切。
噢……这么一想小家伙好像懂得了一点什么!
……
弘晖的病总算是没有大碍,一天天气色好了起来,雍郡王府为此设了三天的流水席,还放了孔明灯祈福。
原本因练字特别辛苦,难免躲着人的小丫头,在这一天,难得蹭到了老父亲的身边。
将她方才偷偷摸摸写在灯上的字,给胤禛看。
胤禛心底暗喜,面上还是十分冷静,姿态高雅看了一眼。
“愿阿玛心想事成、岁岁安康!”
他的女儿果然孝顺,最敬爱于他。
放一个孔明灯而已,都最惦记着阿玛。
就是这个字……明明他天天盯着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多大起色。
老父亲的脸上没有透露出半点得意,只是淡淡点评:“整体字不错了,就是这个‘安’字,以后需要再多练一练。”
满心“安慰”老父亲的孝顺甜甜:………
收起一点点期待的表情,看了一眼自己的字,明明还好……
心想,不愧是被后世粉丝都亲封“龟毛”的男人,也难怪你的后院里,根本没有真心爱慕你的人。
算了算了,还是只能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辛苦一点,多给阿马马一点关爱吧!
免得他以后真成了孤家寡人,就只能和自己唯一的亲兄弟老十三“相亲相爱”了。
虽然这对兄弟互相信任、扶持的故事也尤为感人,但总归是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小辈总是不好评价长辈的,甜甜想,她还是闭嘴吧。
胤禛察觉女儿的脸色不佳,咳嗽了两声道:“需要阿玛帮你点嘛?”
“好啊~”甜甜立刻放手。
看着尊贵忙碌的雍郡王为自己的灯忙前忙后。
在看到他帮女儿放的灯飞得摇摇晃晃,不停有旁的灯超过它的时候,雍郡王的脸色就比女儿的还要黑了。
其余下人不自觉都退出了一米开外。
【真是拿阿马马没办法,这也要比!】
【幼稚!】
下一秒,属于甜甜和胤禛的灯,突破重围,飞得最高最高……
二更鬼火屁*股
第218章 二更鬼火屁*股
福瑞小公主虽然暴露了心底的嫌弃,但还是口嫌体正直,施法“宠”了老父亲一把。
堂堂祥瑞,将灵力用在了这等小事上,叫身边下人一时扼腕。
可郡王爷立刻就忍不住笑了,笑得尤为开心。
他虽一直不希望女儿背负太多不符合她小孩身份的命运枷锁,但见此情此景,纵是性情如此克制的他也很难忍住。
那在半空中隐身高飞的大红鸟,心想,原来我是你们父女俩PLAY中的一环,是吧?
算了算了……
不过叼一口的功夫而已,没啥好计较的。
雍郡王府放孔明灯的这会儿功夫,京城附近一片人跟着。
叫当天夜里,四九城里一片灯火通明,亮堂堂的。
咸安宫的太子,坐在院子里,抬头看见了。
胤礽心想,有多少年来,他不曾有过这一刻的宁静。
直郡王府,大阿哥被张佳氏带着,也出来看见了。
胤褆耐着性子,仰着头,看了许久许久……
半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如果他一开始,可以不那么傲慢……
但人生已经没有如果了。
八福晋很早就看到了,下人过来问话,说要不要跟的时候,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真是自私啊……”郭络罗氏端着参茶进了书房,同丈夫嘀嘀咕咕。
“先前三福晋怎么求福瑞,她都不肯。怎么轮到自家的,无论男女,无论年长年幼,前头五公主,现在又是弘晖,救得这般起劲。”
“就这样的品性,也能称之为国之祥瑞。偏偏这满京城的人啊,就喜欢跟风,半点没有自己的思考。”
胤禩喝着参茶,没有否认,只是幽幽道:“这么多的明火,起了灾祸,可就不好了!”
“谢谢福晋的茶,我出去一趟。”
郭络罗氏没有阻拦,是啊,她从来只是动动嘴皮子,要行动,还得是她优秀的丈夫!
胤禩去找完阿灵阿,才到纳兰府上。
纳兰明珠照旧在后院躺着,从不出来见他。
但纳兰揆叙殷切迎了出来……
次日,在御门前,难得有御史站出来,弹劾了雍郡王。
明面上是指责雍郡王,实际上暗指福瑞小公主受宠太过,不合时宜,恐危及皇城威望。
康熙原本懒散靠着,这会儿听见,面无表情,只是按下不表。
小御史完成任务就视死如归退下了。
回到乾清宫,大学士们被留了一遭。
这一日过后,众人见居然有人弹劾福瑞小公主之后,没有出任何事。
又冒出了几个,寻了其他的由头,比如公主府的规模越来越大,是浪费人力物力。
比如福瑞小公主出行的规格根本不符合礼法,当罚。
比如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号十分不当,也该适当抑制。
……
突然一个活生生的小神女,自然也影响了其余“佛门”“道门”的“生意”,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自然有人会想反抗她,哪怕只是将她的势头压上一压。
弹劾的奏折不似雪花,却也断断续续。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不止皇帝沉默,胤禛沉默,就是帘后的小公主,也十分沉默。
他们以为第一天,大家的脑海里就又会听到“熟悉的声音”,但什么都没有。
一天天过去了,总算有人按捺不住,三阿哥被抓住了。
“三哥,四嫂的弘晖没事,真是太好了。”
“若是三嫂当初也能救下孩子们,想来她也不会成了如今的模样……”
胤祉看向拦下他的人,眨了眨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们已然拥有了富贵,就别轻易触碰生死了。”
来人碰了一鼻子灰,却还是没放弃。
他按照顺序找到下一个:“五哥,四哥有没有找你一起放孔明灯?”
胤祺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说呢!怎么十一弟突然对放灯感兴趣,原来是这个……”
“多谢提醒!”
……
失败了两次,他还是不气馁,继续找!
这样的尝试,他都已经习惯了……
……
福瑞这几天依旧吃嘛嘛香。
沉默是因为,臣子们说的都是实话……当然肯定有针对她的夸大成分。
但她还在奇怪,这些人怎么到现在才跳出来。
人如果一直太舒服,那肯定是潜藏着没被发现的危险。
现在危险自己跑出来了,她还乐得更自在。
只是她不在意,有人在意。
孔明灯的火,又燃了一阵。
那些弹劾的人,家里不是烧了个瓦片,就是烧了颗树,还有在路上走着走着,轿子顶单独着火的。
四周都很安全,唯独他中了。
偏偏还无人敢救!
有人想动手,就被劝住了:“此乃天火!你也敢碰!”
那差点被烧着后背的御史出来,气得:“小小年纪,如此行径,难道真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这是将朝廷!将百官!置于何地!”
……
“这人说的什么疯话!”
“我们信是我们自己要信,与一个娃娃何干?”
“怎么我们不信你,反而信她。你不该自己反省反省吗?”
“就是!反正都信了那么多个了,多信一个也不亏!没有影响嘛?甚至只有更好……”
“娃娃心中可装着百姓!”
“你这要自己找罪,可别拉上我们啊!”
“快走快走,霉运是会传染的!我要回去再上个香!”
……
“那座公主府,如此奢华。你们是都瞎了吗?”
“你这话说得,她也没住进去过啊!天子要赏,她还能说不要?你这是羡慕嫉妒恨,你还能去偷?”
“你!胡说八道!”
“这位大人,你要不快先救救自己,你的袍子好像也着了……”
“啊啊啊!”
……
同一时间,郭络罗氏也在尖叫!
但她逃了出来后,面对一屋子下人的疑问,涨红着脸,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只是骂道:“去!把净室给我封了!”
“福晋,那以后……”要去哪儿方便啊?
“再说!”
胤禩回来后,苦着脸,郭络罗氏却扑了上来:“爷,我今儿个……净手的时候……它它它、炸了!”
饶是八阿哥聪慧,也是有听没有懂。
“哪个炸?”
“就是就是……那些东西啊!”
胤禩想起,民间有些鬼火,好像也是这么来的……
但好端端的,家里怎么会?
“福晋你没事吧?”
“我、我不知道!”郭络罗氏实在说不出口,她好像是伤着了。
可这么丢脸的事……天啊!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到这样的侮//辱,她要去跟雍郡王府拼了!
胤禩连忙拦住妻子:“我帮你看看……”
“不、不行!”
“绝对不行!”
八阿哥就这么被深爱的妻子推出门去!
“爷,你下月……不,下下月再来吧!”
“我、我这阵子就不见你了。”
胤禩心想,去雍郡王府固然自曝其短,可若是一直不出门,怕是外头很快会传出更难听的话。
果然……
邻居很快就开始了。
“昨儿你看没看见一个灯掉下来了?”
“是吗?掉哪儿了?咱们这一片还有不合群的人?”
“好像是那儿……”
“没错!我看见了!你们还不知道呢?”
“听说是炸屁*股了!”
“什么东西?”
“真的假的?”
……
细节没有再讨论,如此炸裂的事,很快传得轰轰烈烈。
最后回旋镖打到了郭络罗氏身上,她原本疼得十分难受,却是一点不肯上药。
熬不住也想传个大夫来的时候,又被气了一招,身子就更差了。
胤禩担心妻子的身子,都少了许多动作。
……
甜甜知道后,找到了小伙伴。
大红鸟并不回应。
甜甜邪魅一笑:“装死是吧!”
“你最好能一直装死!”
大红鸟的眼睛活了:“有、有事?”
“谁教你的法子?”
损,是真损啊!
“你、不高兴?”
“那倒也没有……”甜甜诚实回答。
八福晋但凡安分一点,一点小伤,涂药也就是半天功夫就没事了。
更多的是心灵上受到的剧烈伤害……
但这同雍正被黑了数百年相比,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胤禩夫妻还年轻,就已经如此蠢蠢欲动……将来只怕会更麻烦。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开始频频出现在乾清宫——毓庆宫的弘皙。
长成的他,眉眼同胤礽有九成相似,也就是像元后,这样的一张脸,康熙难以拒绝。
更何况他的心思向来玲珑剔透。
比起我行我素、反应无比真实的福瑞,更加会哄皇玛法开心。
弘皙还故意瞒着太子妃,不叫她及时发现。
瓜尔佳氏知道的时候,让人将给他准备的东西,撤了一半。
她又看走眼了。
原来人心的失望,是这么一步一步到绝望的程度。
她一次次的付出,却似乎什么都换不到。
康熙留着弘皙,当然也十分明白孙儿的心思。
关于储君,关于胤礽和胤褆,康熙没有一刻停止过思考。
只是他不肯叫任何人猜出来。
福瑞……是完全不感兴趣的,而且自始至终没有透露任何下一任天子的消息给他。
弘皙则是太过感兴趣了。
哪怕他的天赋极高,已经尽力隐藏,但小狐狸在老狐狸的面前,到底道行还是差远了。
老了的皇帝,被孙儿孙女逗出了一点旁的乐趣,这才轮流观察。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也是通过孙辈,反过来观察他的孩子们,究竟谁的秉性更为符合他的心意,符合大清的未来。
但一个人的离去,逼得皇帝无法再拖延下去。
康熙四十四年的夏天,苏麻喇姑病重!
消息一出,原本在巡幸的皇帝二话不说,立刻赶回!
皇玛嬷,是您在预警孙儿吗?
论储骗子都是故意的
第219章 骗子都是故意的
这一回,康熙离京前,福瑞拒绝了她的随行。
出发的前一日,弘皙求得了同行的资格。
皇帝原以为小孙女是在同孙儿“争宠”,只是会心一笑。
他再宠爱信任国之祥瑞,到底是一朝皇帝,难得看见小公主在自己的面前闹脾气,他还觉得颇为新鲜。
笑着让她留在了京中。
如今看来,倒像是福瑞又是先有所感……
康熙赶回京城的时候,苏麻喇姑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四福晋陪在小公主的身边。
甜甜的脸色很是不悦。
方桐已经麻了,按照历史,康熙根本没见到苏麻喇姑最后一面,而是命令她继续停灵,直到自己回京祭拜后再进行安葬。
现在,这对年纪悬殊,共同见证盛世开启的主仆,再次会面了。
皇帝示意太医。
太医妙手一扎,留得了最后一口气。
苏麻喇姑恢复了神志,笑着道:“原谅老奴无法起身行礼了。”
康熙的眼泪落下来了。
“你不要怪福瑞。她只是……被我拒绝了。”苏麻喇姑慈爱看着面前的孩子们。
爱新觉罗玄烨是主子养大最满意的皇帝。
而若是主子还在,想来定会十分喜爱福瑞小公主。
康熙明白过来,惊讶之下,又是一层狂喜。
是真的……福瑞不仅可以延年益寿,甚至还能挽救垂垂老矣的生命。
“只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念主子……该去陪她了。”
“皇帝会答应老婆子这最后的心愿吧?”
康熙仍是泣不成声:“孙儿也想念她老人家,只是朕实在不舍得您……”
“您若是走了,这偌大的紫禁城就真的只剩我一人了……”
“皇帝坐拥天下,从来都不是孤家寡人。”
“能再看你一眼,老奴真的……很高兴。”
……
一股熟悉的光芒,从慈宁宫消失了。
甜甜一下跑了出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哭泣出声。
一屋子跪了一地,嚎哭声起。
穿透红墙,越过回廊,远远向高处。
甜甜跑呀跑,最好回到了南熏殿,她刚出生的地方。
大红鸟很快飞进屋子,翅膀一扇,不叫任何下人进屋打扰,同时开启了结界。
小家伙双眼通红,埋在她的小床上,不肯抬头。
若是在以前,虞有桐怕是也不能理解,但他现在在人间也有了一对待他很好很好的老人家。
苏麻喇姑同他们正是一样的年纪,换成是他……一时怕是也无法接受。
小家伙是很喜欢慈宁宫的老奶奶。
过了不知许久,虞有桐才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小吃货难得居然不为吃食所动,没有动静。
虞有桐心里暗骂糟糕……事关生死,原是他们这些老东西最不在意之事。
奈何,这是人间,死生便是天大的事。
染了因果,动了悲欢,自然会因为离合而情苦。
认真算起来,这还是小家伙第一个在意的人,离开了她。
难过也是在所难免,给她一点时间吧。
……
按照规矩,甜甜是不必为老人家认真守孝的。
但她来了,乖乖跪坐在,不曾说一个苦、道一声累。
同样悲痛得难以自已的还有十二阿哥,毕竟他是苏麻喇姑亲手养大的孩子。
原本应付的十四阿哥,在看到他们之后,也跪得十分瓷实。
这阵子,雍郡王没再押着女儿好好练字。
苏麻喇姑灵柩下葬的那天晚上,虞有桐听见小家伙低沉沙哑的声音。
“师父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
“他说,他为了我,已经停留够久了,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让我自己以后好好修炼,到了天上再去找他。”
“可直到现在,我也还没和他重逢。”
“我就知道,师父是大骗子……”
虞有桐艰难劝慰了一句:“或许,只是时候未到。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胡说……骗子都是故意的。”
“具体我不敢说。但他们肯定都是最不希望看到你难过的人了……”
甜甜抹了一把眼泪,终还是没能忍住。
再次将自己埋了起来。
……
乾清宫。
“咳咳……”
康熙自苏麻喇姑寿终后,感染了风寒,一直未好。
有前阵子的“装病”经验,他倒也好好养了一番。
只是这一回,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
太皇太后走了,苏麻喇姑走了……这座皇城以后他再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了。
是时候拿个主意了。
这一日,九卿、重臣和皇子们接到密诏,纷纷入宫。
胤禛难得,竟来迟了片刻。
拖了许久,总算找着了女儿可能会喜欢的礼物,可以哄她高兴。
自己是亲自去看的,不想汗阿玛急召,差点没能赶回来。
魏珠急趋往前:“雍郡王,就差您一人了,快些吧!”
到底是何等大事?居然只等他一人?
胤禛入殿,正要跪拜认错,皇帝却只是一摆手让他归位。
自己晃悠悠,说了一番话,大意便是:“如今太子养病,储君之位,空悬已久。”
“朕已年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思来想去,不得法,终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比一开始还要安静。
那是连流汗都怕不小心出了声音,吸引了不该有的注意力。
沉默。
这倒是在皇帝的意料之中,他钦点了一位:“马齐,你先说说……”
马齐只是打了哈哈,老狐狸一般推脱了。
大学士们轮了一圈,全是一个套路。
反倒是佟国维开了口:“皇上,臣认为,不如听听诸位皇子的意见。”
皇帝点头:“那是自然。”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雍郡王的身上。
难怪,他今日来迟了,但天子一定要等到他来。
胤祉却认为这些目光是在自己“目前最大皇子”的身上,他向前一步,淡淡开口:“汗阿玛,儿臣以为,太子毕竟是太子。”
康熙点了点头,目光往后移。
众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排在后头的胤禩更是紧张得无以复加,他方才进殿后,眼神不知道打量了多久,就想确认福瑞小侄女到底在不在乾清宫内。
焦点之下的胤禛,十足淡定:“儿臣以为,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
太子当然还是太子。
至于大学士们那些“一切以皇帝马首是瞻”的拍马屁词汇,更是不可能出错。
这么重要的问题,难道汗阿玛是真的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他不过是想知道,大家“有没有”别的意见。
答不出来的,也快别在这大殿之上站着了。
五阿哥和七阿哥自然是跟着雍郡王的话头,到胤禩的时候,他正要开口……
康熙却问了别的事:“胤禩,前阵子,御史一直弹劾福瑞的事,你怎么看?”
千古一帝划考试范围
第220章 划考试范围
昂?
胤禩一个不防,差点发出怪声。
他强行收回,思绪一边转得飞快:“回汗阿玛的话,儿臣以为……福瑞小公主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国朝祥瑞。”
“只是说到底无风不起浪,御史所论,于细节处或许还有些许争议之处,值得商榷。”
皇帝的神色仍是平静:“那具体该如何商榷,胤禩可有想过要接手?”
胤禩有过一秒的犹豫,到底还是没忍住接了下来:“儿臣……领命!”
康熙突然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抹笑,叫臣子再难忍住。
钮祜禄阿灵阿出列:“启禀皇上,储君一事,臣有一推举之人选。”
“噢?”康熙坐了起来,“听了这么久,总算有人愿意说点实话了。阿灵阿,但说无妨。”
阿灵阿跪得笔直,声如洪钟:“臣以为,在诸皇子之中,八皇子文武有成,毓秀灵敏,胸怀宽广,堪当大任!”
康熙的表情明显有些意想不到……他的眼神没忍住瞟了老四一眼……
老大和老二还关着。
老三性情柔弱,又毫无敏感性,老五从小连汉话都说不好,老七天生有残疾,这几个不被朝臣看中,倒也正常。
老八之后的那几个,无论才干还是性情,都无法同他相比,这一点康熙很早就明白了。
但老四……他可是拥有福瑞小公主的雍郡王!
本身亦是出挑,身份、能力在诸皇子中也都是数一数二的。
算起来,钮祜禄阿灵阿的妻子还是老四生母的亲妹妹……这样的一层关系,都不能叫阿灵阿推举老四。
可见德妃是真的不曾参与这些。
该说是老八手段厉害,还是老四母子俩为人太过刚直……
康熙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八皇子。
胤禩自是有几分机敏,才叫他曾想为此进一步提高良嫔的地位,又亲自给儿子选中了郭络罗氏,同安郡王府联姻。
可这些不过是希望他能更好的为国办事,而不是叫他私底下结交朝臣!
意欲何为?对抗他的皇权吗?
只能说,阿灵阿到底是不及其先辈们的眼光。
出乎皇帝意料之外,阿灵阿站出来之后,有更多人,出列表示同意他的推举。
向来对胤禩赞誉有加的纳兰揆叙、王鸿绪就在其中。
和其父佟国纲闹得不可开交的鄂伦岱,声音就特别大,站出来的姿态都是一副后悔说晚了的样子。
到最后,皇帝最为信任的亲弟弟福全和国舅佟国维互相点了点头,也表示:“老臣附议。”
皇帝收回了最开始的惊讶。
他在脑中开始思索,福瑞对待八阿哥的态度……好像一直以来都特别冷淡。
原来孙女早就“悄悄”提醒过他了。
一废和二废的发生,就是因为他面临如此场面吗?
越是知道发生过极为不好的事情,身为天子,康熙让自己要维持更为冷静的状态。
众臣推举一位毫无背景、性情又极好的皇子,在这个时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胤禩胆大包天,竟敢结党营私,搞起党争!
还是这些狡猾老油条们,看见了推举胤禩之后不同寻常的“好处”。
老四和老八相比,为何大臣们纷纷选*择了老八。
只是因为他好说话?会说话?还是他许诺了什么?
是了……纵观古今,哪位臣子不希望坐龙椅的那位耳根子软和些,好被自己拿捏在手上?
老八比起硬气正直的老四,是好拿捏得多了!
那么,今日的场面,是胤禩他自己想看见的吗?
还是说,他早就失去了控制,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控制过这群人。
只是他自己以为,他能把握?
康熙看向胤禩的目光,从犀利又变成了隐含笑意。
自古,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这个聪慧的儿子,大抵是在自欺欺人了。
“你们的意思,朕知道了。”
皇帝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戛然而止,众臣推举了个寂寞。
富察马齐似乎还想上前问一句,最后只是看了一眼雍郡王,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
众臣前脚还没有完全离开,天子传召福瑞小公主的命令就已经下达了。
得,看来迟到的雍郡王是又被留下了。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胤禩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知道这些人终有一天会举荐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汗阿玛居然连问上他一句的话都没有。
这……并不符合汗阿玛的性情,和他一向对自己的看重。
是他猜错了,还是有谁影响了汗阿玛?
那他还查福瑞吗?
而且,福瑞提到的“二废”并没有发生。
这不是代表,天子并不是真的完全相信预言吗?
……
甜甜进了宫,才知道,今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但是,既没有九阿哥为八阿哥仗义执言,天子怒而拔刀,四阿哥空手接白刃的发生。
也没有十四阿哥跪地抱大腿为八阿哥求情。
八阿哥也没有开始他几乎没有间断的幽禁生活。
一切平静得不像是关乎储君之事。
甚至天子还有心情,和孙女一起品评点心。
甜甜心不在焉,既然乾清宫没有什么好戏发生,那她还是比较想回去家里。
据说阿玛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礼物,神神秘秘的,不叫任何人知道。
就是鸟儿也不肯给她传信,倒是引起了她真正的好奇。
康熙看出了孙女的意兴阑珊,屏退左右,对着廊下的鹦鹉自言自语。
“给点暗示,就能离开。”
甜甜知道,这话当然是对她说的。
看来,老皇帝是真熬不住了。
这么久了,也不曾见他开口跟自己“求”过什么预示。
看在他平时东西一直都给得十分勤快的份上,甜甜愿意给他划个“考试范围”。
至于能不能悟,就看他自己了。
甜甜看也不看西洋钟,只是道:“皇玛法是不是该歇息了?”
“免得晚上精神头又不好。”
康熙一愣,小家伙……他都已经提醒到这份上了,还叫自己去睡觉。
噢噢噢,直接“说”当然会叫旁人也得知。
当然是在梦中,只告诉他一人。
康熙依言去了。
甜甜顺利出宫,收礼物去了。
康熙难得有些紧张,差点都不能入睡。
魏珠点上安神香,片刻后,皇帝沉沉入眠。
……
一开始,康熙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何物。
一个简单的四四方方的白色画面,像是纸张摆在他的面前。
中间是一个长条,里头有一根细细的线,规律跳动着,还有一个蓝色的按钮。
不一会儿,画面自己动了起来。
细线跳动着,显示出“如何评价康熙?”,按下蓝色按钮。
画面瞬间变幻。
出现了许多红蓝相间、黑色、白色的字体……
“康熙的一生存在哪些争议?后世是如何评价他的?”
“如何评价历史上的康熙大帝?”
“康熙皇帝有哪三个伟大的贡献?”
……
而最吸引康熙本人的一条,便是“千古一帝康熙,作为帝王有三大优点和三大缺失,分别是什么?”
他……是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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