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福瑞小公主受伤了!


    雍郡王府此刻,万籁俱寂。


    蜜居和不远处的儿童乐园,仿佛被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网中。


    院中之人,如痴如傻,对眼前之象无所察觉。


    【倒也是下了血本。】


    【可惜,弄错了我的真身,白费功夫。】


    甜甜静静坐在书桌前,凝聚灵力于指尖,以手裁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纸人。


    “去!”


    小纸人变大再变大,薄薄的身子穿过毛毡和窗楞,来到院外,同散漫于空中,不被人所探查的红发丝缠斗。


    漫天的小纸人犹如调皮的孩童,它们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跑,叫红发丝在它们奔波的空间里来回地追。


    小纸人动得越快,红发丝追得越急。


    比起苍白、单薄而灵敏的活泼小纸人,红发丝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缠绕在一起。


    发丝乱如麻,纠缠不清,找不到线头,被小纸人抓着团成了毛线球。


    站成一圈的小纸人将毛线当成球,踢来踢去玩得不亦乐乎。


    毛线球脾气变大,变得更红,膨胀之时。


    每个小纸人从嘴里吐出了长针,“咻咻咻”破空声响起,膨胀的毛线球就这么被扎成了一只大大的刺猬。


    又持续膨胀了片刻……看着狰狞而吓人。


    然后变成了碎丝,飘散于空中,落于地上雪堆,鲜血染红了一片。


    小纸人又将射出的长针收回,扎成了一只只的扫帚,乖巧扫起那些地上被玷污了的白雪。


    与此同时,在朝阳门托合齐家中的地下室,三位光头和尚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小圈。


    纷纷同时口吐鲜血,面色苍白,倒地不起。


    站在圈外围观等待的托合齐、耿额等人上前扶起他们,却见三位高僧的脸上已然七窍流血。


    他们自己也突然觉得身上的某处,又疼又痒,面面相觑,又不好出声,只好互相摆手,离开了地下室。


    ……


    蜜居里,甜甜看着乖巧回来,围着她,等着她给它们嘴上抹蜜的小纸人。


    伺候了一圈后,才收起它们。


    【真是,耽误我吃点心的功夫。】


    【罢了,明天进宫还要唱一出戏。早点睡。】


    次日,胤禛看着难得起早,且换上一袭白色衣裳,乖乖坐在马车里,检查自己袖子的女儿。


    “早,阿马马。昨日的字,崽写完咯!”


    胤禛狐疑看了女儿两眼,检查完功课,到底没有多问。


    昨夜他和往常不同,睡得特别沉,心中有所怀疑,但见府里并无异样,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太累了才产生的错觉。


    但见女儿如此,立刻明白,不是错觉,只是事情又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罢了。


    老父亲一大早又受到挫败,见女儿精神奕奕,红光焕发,便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直到今日下朝,雍郡王一度十分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要在马车上仔细“盘问”一番,也好过亲历如此忐忑而尴尬的偌大场面。


    ……


    临近年关,索额图“突然”被押入宗人府大牢,罪证确凿。


    梁九功“突然”被乖巧徒弟魏珠取代,据说人还被土匪斩杀于城外,弃尸荒野,落了个惨淡结局。


    两个“突然”,加上毓庆宫因大阿哥病逝的沉默,叫近日年底的朝臣没了往年过年前的喜庆,反而整日提心吊胆的上朝。


    皇帝这些时日都是铁青着神色在御门听政,叫满朝文武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只是康熙的一脸冷漠,今日在听见厚毛毡后头乖孙女的哭声时,沾上了一丝茫然。


    这些时日以来,长大了愈发“沉稳”的小公主,已经很少在朝堂之上“发话”。


    满朝文武已然见证过了福瑞小公主的真正本事,平日里只有敬着、求着的份,哪里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


    康熙第一时间看向四儿子,以眼神发问。


    胤禛回以清澈而略显无辜的对视。


    皇帝面色一沉,想起暗卫关于暗杀的汇报,难道是……


    【呜呜呜,甜甜做错了什么!】


    【居然有人偷偷请了坏和尚来对付我!】


    【要不是听阿玛的话,乖乖练字还没睡着,说不定就要被他们给害了!】


    皇帝和胤禛的神色顿时一凛。


    居然真的有人又在对福瑞小公主下手!


    满朝文武的心头亦是跟着一惊!


    什么???


    哪个杀千刀的敢对咱们大清的福瑞动坏心思!


    到底是哪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不想添福添寿,还是不想遇难成祥?


    这些兔崽子不想要命了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可还想长命百岁!


    是谁!


    皇帝开口下令:“梁……魏珠,去看看福瑞公主可有受伤!”


    百官们于是翘首以盼,离得远的,只好将眼神若有似无扫在了雍郡王身上。


    真是!怎么当福瑞公主阿玛的!


    居然连女儿受伤了都没有发现!


    胤禛也很急!哪里顾得上这些人默默谴责的眼神!


    魏珠很快出来,到底不及老太监师父的沉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奇怪神情。


    康熙急问:“到底伤在何处?”


    魏珠跪下:“回万岁爷的话,福瑞公主确有受伤,她的手指头……”


    “是左手右手?”


    魏珠想了想道:“右手拇指……被割了一个小口子。”


    康熙听到前半段已然开口:“来人啊!传太医!务必要带最好的……”


    “你说……小口子?”


    魏珠抹着额头的冷汗,点头。


    是啊,他再晚去一会儿,那口子说不定就要……愈合了。


    天子和满朝文武皆是一默。


    魏珠又问道:“皇上,那太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崽崽金枝玉叶,怎么伤了手指头就不是伤了吗?】


    “传!”康熙立刻一摆手!


    【皇玛法最好了!】


    【为了不让皇玛法伤神,崽已经给那些坏人的身上都做了记号。】


    【只要让大家排队进小黑屋,一查便知!】


    暗室旁有宫女冷着脸,掀开了藏蓝色的厚毛毡,表示这个就是“小黑屋”了。


    皇帝扫了一眼脸色各异的满朝文武。


    有大学士率先开口:“皇上,为如此小伤,突然检查百官,传出去怕是……有伤体统!”


    【耶?居然真的有人不敢进小黑屋,自证清白!】


    【趁早解决,还只看出昨夜刺杀之人,再拖延……就别怪崽多看其他事情几眼了。】


    心声刚落,立刻有人争先恐后:“皇上,老臣问心无愧!老臣先来!”


    “万岁爷,清者自清,微臣愿首当其冲!”


    “我先来的,别跟我抢……”


    ……


    御门前,顿时争先恐后。


    胤禛做为默默进去的第一人,不过是想见识小黑屋到底设置了什么检查手段。


    康熙没有拦着,却见四儿子出来后,脸色更黑了。


    之后争着进去,又默默出来的百官,神色都是吃了瘪。


    眼神各种不自然,互相也不打量、不讨论。


    这下连康熙都有些猜不出来,这小黑屋里,孙女到底是用了什么记号?


    第202章 试用火柴棍


    小黑屋的毛毡,一开一合。


    门口的太监宫女恭谨而面无表情,十分专业。


    但那尴尬的气氛,逐渐在庄重严肃的御门广场上,缓缓蔓延。


    一时竟比天上的雪花,还要冻人。


    按理说,百官除了新瓜蛋子,哪个不是见过大世面,什么场面拿捏不住。


    偏偏拒绝不了一个七岁的女娃娃……


    弄得康熙是一个劲的好奇,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只好仍是板着一张脸,谁也不看,等待破局的时刻。


    终于,小黑屋里的太监激动喊了出来:“抓到了!就是他!”


    “来人啊!快拿下!”


    胤禛第一个冲了进去,去瞧那胆敢伤了女儿的贼人。


    众人也顾不得彼此的尴尬,全部伸长了脖子。


    竟是刑部新晋尚书齐世武!


    曾被康熙亲口赞誉“好官”二字,历任山西布政使、四川巡抚、川陕总督,刚迁刑部尚书才不久。


    怎么才进京,就和福瑞小公主不对付了?


    但眼下除了最为关心女儿的雍郡王,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头。


    而是没忍住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满腹好奇。


    “你们说,他那儿……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是怎么一进去就能看出来的……”


    对方被问得莫名其妙,且十分激动:“大人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咦!你方才不是就跟在我的后头吗?怎么就没……没瞧见个一星半点?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被质问无能的小官员:“………”


    不是!他在这件事上面有“眼力见”才奇了怪了吧!


    他又不是那兔儿爷,对同性的腚怎么会好奇……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传出去,他往后的官声、名望还要不要了?


    目光聚焦之处的齐世武,却是满脸比谁都疑惑:“我?我怎么了?”


    “冤枉啊!皇上!臣才新进京,实不知今日是犯了什么忌讳,才叫小公主不高兴,唯独指定臣犯了事……”


    不可能的!他昨夜回去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了。


    一开始后头确实是有些像被虫子蛰了,又疼又痒,后来随便敷了药,也就没感觉了,连传大夫都不曾。


    怎么方才在小黑屋是被查出“针孔”了吗?


    齐世武一边求饶,眼神没忍住和同谋们交换了一下。


    有几个人,一手没忍住朝着自个儿后头碰了碰,继续往排队的后方换了位置,想以此拖延进小黑屋的时间。


    胤禛早就盯着了,上前指出了他们:“不知几位大人,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从一开始就一直往后腾挪。”


    “这屋子既不咬人也不扎人,不过是脱衣检查某个地方而已。怎么你们有何难言之隐?不妨当着大家的面,直说一二!”


    几人看着面前淡定转着扳指的雍郡王,只是笑笑:“没、没有的事……郡王说笑了。我们只是、只……”


    只是什么,脑子快想啊!


    龙榻上的康熙稍微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后,直接点名:“让他们先进去。”


    前头排队的人“唰唰”往后站,心口的八卦之火都快烧到脸上了。


    胤禛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大人们,请!”


    “早点结束,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对吧?”


    被点名的几个:“………”


    雍郡王你这是威胁了吧?


    奈何,当众他们不敢违抗君命!否则何惧那无知小儿!


    到底,只能一个接一个进去。


    很快,里头小太监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又一个!抓到了!”


    “嘿!还有你,别想跑!”


    “中了!中了!”


    “启禀小公主,接二连三啊……”


    ……


    外头的皇帝嘴角微抽,好一个“接二连三”!


    这里头被他亲口夸赞“好官”的又岂止齐世武一人。


    一个个全部是他挑中的肱股之臣,内务府总管、六部之中的尚书、侍郎……


    却在他的眼皮底下,对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国之祥瑞,一个七岁女娃娃动手!


    被当场抓住,还是用查看“臀部”这样难以启齿的形式。


    几人纷纷跪下,或疑惑、或恐惧、或愤懑之下全是满脸的不服。


    皇帝看着最后一个出来的人,眼神如刀:“托合齐!居然还有你!”


    他可是步军统领,所谓的九门提督,掌管护卫天子之职,他也想对福瑞不利?


    那是为何?


    天底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让他臣服……


    看来那传闻中已经死于恶徒手中的老仆,传回来的人员名单,在福瑞的验证下,真的不假。


    托合齐跪下:“皇上,臣冤枉啊!”


    “您是知道臣的,于公事之外,向来同他们没有联系,如何能共谋对福瑞公主不利!”


    “这屋中不知耍了什么戏法,何等荒谬!”


    “难道吾等朝之重臣就这么陪着一个七岁女娃儿戏不成?”


    “求万岁爷明察!”


    珠帘之后,甜甜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脑海里继续响起。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原本还想给你们几位留些体面!】


    【既然如此,就别怪七岁娃娃不客气了。】


    天真的腔调,内容却是无比的冷漠,众臣在强烈的反差之中,愣愣看着小黑屋里的太监、宫女缓缓出来,将跪下的几人围成圈。


    仔细一瞧,他们的手中都持有一个小小、圆圆的火柴棍。


    托合齐到底是武将,愤怒道:“怎么?福瑞公主难道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吾等扒了不成?”


    为首的小太监恭敬道:“大人息怒!奴才们自然不敢对大人们不敬!”


    “福瑞公主说了,只要我们按下开关,结果自然见分晓。”


    兵部尚书耿额防备看着那个小小的棍子:“谁知公主又想出了什么招数来对付我们!”


    “皇上,这个火柴棍若是对我们造成了无法预估的后果,臣等事后又能如何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言下之意,他们不是太吃亏了吗?


    胤禛站了出来:“尚书大人若是不信,这个棍子自然可以先在我的身上试用。”


    内务府总管笑了:“雍郡王,您是福瑞公主的亲生父亲。”


    “想来,她已经和你商议好了,也未可知……”


    一个温润亲和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若是由我来试用?诸位大人,看,可好?”


    居然是他!


    甜甜在心底暗暗思索。


    由他出面无疑是有说服力,在所有皇子,乃至朝臣之中,如今那么年轻的他,已然有一呼百应之相。


    只是,居然让他又蹭上了自家这趟“和太子作对”的车。


    罢了,未来的雍正登基的第一时间,最想要得到的助力,不也是这个拥趸良多之手足吗?


    【廉亲王,上!】


    二更火柴棍光波


    第203章 火柴棍光波


    朝臣们正在观察成婚前风评向来绝佳的八阿哥。


    思考他今天站出来帮助雍郡王背后的意味。


    尤其大阿哥,正和纳兰明珠无声用眼神交流一二。


    索额图毫无预兆被愤怒的皇帝下令抓捕入狱,最可能高兴的人,除了蛰伏多年,得以逆袭复仇的高士奇,便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自问,他喜悦吗?


    赫舍里索额图倒了,他还在朝堂之上。


    看到自己“战胜”几十年来的老对手,突如大厦倾倒。


    在最开始冒出来的一点窃喜之上,感受更为强烈的反而是恐惧。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还只是同一个“朝”,放眼望去,站在御门前的臣子们却已经物是人非。


    当年仰仗他们的少年天子,如今已经是钢筋铁骨的壮年皇帝。


    康熙现在最不想要的,便是手腕、心智和控制欲都极强的耄耄老臣了。


    纳兰明珠仰天长叹之际,第一时间和惠妃通气,总算也按下了不知为何,越发蠢蠢欲动的直郡王。


    索额图事发后,大阿哥第一时间找到了张佳氏,问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张佳氏愕然于时间似乎是提前了。


    直郡王一看她的表情,却已然有了自己的解释,他都懂!


    果然张佳氏是能为他带来好运的。


    汗阿玛和四弟有福瑞公主,他也有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福瑞。


    直郡王已经打算这次正式提请她为侧福晋了。


    和大阿哥一直盯着胤禩不同,八阿哥这位年轻的阿哥再出色,纳兰明珠向来是不怎么管的。


    却也不得不承认,胤禩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确是聪慧灵敏!


    可惜当初,投到他们叶赫那拉家里抚养长大的,不是这一位心思毓秀、出身低微的皇子。


    纳兰明珠一低头。


    直郡王便明白了什么,遥遥给了八弟一个微笑,自己的脚尖也准备朝外移动。


    甜甜一见,暗叫不好!


    她今天出面“哭”这一场,是为自己讨回公道,告诫其他想动手的人,更是不肯放着对太子的隔夜仇。


    可若是大阿哥在这时候冒头,说不定龙榻上的那位就要将今天的局面打成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党争”了。


    那她还能不能彻底抱仇就不好说了。


    【哇……手疼!】


    一个俏皮童真的叫声在众人脑海里响起……


    胤禛:“………”


    女儿的演技,确实和他半斤八两——不怎么样。


    胤禩也从方才那一口“廉亲王”的称呼中回神。


    亲王,是指他吗?


    先前他多少次想同福瑞小侄女私底下接触,无非就是想和太子、大阿哥他们一般,得到类似的“预言”。


    偏偏是在今天,就因为他在恰当的时候站出来,帮了四哥吗?


    原来小侄女这么好“哄”,之前是他把小侄女想复杂了吗?


    总之,他先把今天的忙给帮好了。


    直郡王被拦住了,大学士马齐则看准时机出列道:“皇上,臣觉得,由八阿哥试用这棍子,当使得。”


    富察马齐一开口,不少官员也纷纷附和赞同。


    皇帝一摆手:“准。”


    为首太监对着八阿哥恭谨行礼:“奴才失礼了。”


    “无妨!”胤禩仍是温和笑着。


    众人紧张又莫名期待看着,那太监将火柴棍一按下,便从前头射出了一道白光。


    竟和天上的阳光无二致。


    “哇……这是……神力!”


    “是神女之力!”


    “显灵了!显灵了!”


    “不愧是国之福瑞!”


    ……


    饶是见多识广、学识丰富的官员们,在超乎想象的力量面前,还是无法保持一贯的镇定。


    他们再次亲眼见证了福瑞公主的神奇所在!


    经此,有更多的人,对福瑞公主是真正降世神祇一说,死心塌地,再无任何质疑!


    胤禩在一声声的惊呼中,才适当显露出了几分紧张,上下打量自己,并无异样。


    官员也连忙问他:“八阿哥,你感觉如何?”


    他摇了摇头:“并无其他感觉。回汗阿玛,这棍子显然无害。”


    官员们纷纷扼腕,早知道他们也站出去。


    这样就能亲身体验“神祇之光”,出去跟人大肆吹擂了。


    可惜可惜了!


    皇帝一下就看明白了众人的“遗憾”,眉毛微挑。


    这时小太监向天子请示。


    康熙再一摆手。


    那些火柴棍,纷纷对准了跪下的“嫌疑犯”们,一人一道光束照亮了他们。


    不需要方才在八阿哥身上试用的等待,光束一照在托合齐等人身上,所有人都能立刻看见在他们的臀部位置,官服上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是一道又一道的红丝线,缠绕在官服上,在光束的照耀下,竟有几分似干涸的暗色血迹。


    透露出无声而骇人的诡异。


    那便是甜甜昨夜施法时,顺手“还”回去的东西,也就是她一开始声称的“记号”。


    大家看见了,碍于面前的诡异画面,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反观有嫌疑的几位官员,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情况,只能从围观人群,还有同谋者的身上察觉异样,想来是自己的官服也“染了血”。


    才叫满朝文武震惊、沉默。


    胤禛看见,魏珠远远带着太医默默过来了。


    齐世武眼睛一闭:“启禀皇上,臣股间素来有恶疾,这是臣如厕之后,不时会出现的情况。”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臣不曾对外人提及。”


    “但绝和福瑞公主所说,什么同谋、记号无关!”


    好快的反应!能便后流血的,不就是让人难以启齿的“痔疮”暗疾吗?


    到这份上了,还能叫他不惜自毁名声,想出“新借口”。


    女儿自己“孤身”奋战,已经把这些人一脚踩进了天牢里,若是还叫他们逃脱了,那便是他这位阿玛无能了。


    胤禛冷冷一笑:“齐大人为了自证清白,可谓是不遗余力。”


    “便是我信了你是真的身患恶疾,又碰巧在昨夜发作。可总不能你们各个都有同样的恶疾?又在同一天发作吧?”


    “当然,我也不会因为女儿无辜受到围剿和迫害,就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你们。不过为了直接证明诸位的清白,正好太医都请来了,不妨一起诊断一下?”


    内务府总管立刻冲向太医,想做第一个被“诊断”的人。


    只要他去得早,就不好被“模仿”了。


    托合齐则是继续跪在地上,对着他们冷哼了一声:“雍郡王办事公道,历来在京中是有名的。”


    “他们居然各有各的恶疾,臣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但我就不必了。”


    “臣敢作敢当!只求一个痛快!”


    康熙闻言,在龙榻上骂道:“堂堂九门提督!你多大年纪的人了,对着一个七岁的女孩出手,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闹出这样天大的笑话,你还说什么敢作敢当,要个痛快?”


    “你有这个脸说,朕都没脸在这听!”


    七百评论加更坏了,她成十八皇子了!……


    第204章 坏了,她成十八皇子了!


    “来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天牢,想治病,有的是机会,便由……”


    刑部尚书、内务府总管自己都进去了,皇帝被噎了一下,暗骂一声才道:“由都察院、大理寺和宗人府联合查办!胤禛,你亲自督办!”


    几位重臣被捕入狱,在福瑞公主火棍光束显灵之下,从朝堂到民间都是对他们的一片骂声。


    雍郡王日夜埋头在都察院办案,有时候还忍不住亲自动手,便是想着早日将案子查清,好给女儿亲自报仇。


    甜甜好几日没在睡前看见亲爹。


    不过幸好他老人家没来,不然就会察觉廊下的大红鸟,不太对劲。


    虞有桐知道小家伙受伤的时候,心态瞬间崩了。


    之前他还没有化为人形的时候,整日都能守在南熏殿,那是来多少杀手,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处理得干干净净,不叫任何人察觉,没有引起任何异样。


    可是那天夜里,他因守在生病外祖母的床前,也被小家伙劝住,收回了一丝元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叫敌人钻了空子。


    小家伙有没有守护自己的能力,和他有没有成功守护,是两码事。


    他决不允许,再次发生让小家伙在自己眼皮底下,差点消失的情况。


    甜甜看着阴沉沉的大鸟,实在受不了:“小红,你差不多得了。我不是处理得很好吗?”


    虞有桐干巴巴道:“灵力火柴棍的想法确实不赖,唬人得很。”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你这么天天盯着我,会让人觉得你不正常的。”


    虞有桐翻了个鸟眼。


    他早就被认定为不正常,况且他怎么可能在乎这个!


    甜甜当然也知道,补充了一句:“你在外可是我的爱宠,有名得很。”


    “总不能叫别人议论,我堂堂福瑞公主,养了一只傻鸟吧?”!


    “我、我才不是傻鸟。”


    “我知道了。”


    “我、我先回去。”


    甜甜就这么看着上一秒还板着身子、板着脑袋的大红鸟,突然变得扭扭捏捏。


    甚至差点不记得留下鸟身,转而要飞回家。


    等虞有桐想起来,鸟身却没控制得太好,差点又从架子上掉下去。


    【这是怎么了?突然发癫了!】


    回去后,立刻钻进被窝的虞有桐,摸着发烫的脸颊。


    她、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她的……爱宠了?


    怎么突然说这么直白的话,害他都没有一点防备……


    ***


    元宵过后,皇帝先是下令,雍郡王父女随扈他南下。


    后来,托合齐等人的罪证呈上天子的案头。


    康熙看完,重新调整了随扈的名单。


    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同样随扈,在京监国的人变成四阿哥为首,五阿哥、八阿哥协同。


    但福瑞小公主仍在名单之中,如此便出现了父女分离的局面。


    皇帝没有给太多人反应的时间,胤禛哪怕不舍,竟也没有找到机会提出反对。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天子第一时间宣布,亲自带福瑞南下游玩,便是为了补偿她当日“手指头破了小口子”的委屈。


    再看着女儿兴冲冲的喜悦神色,他也舍不得开口让女儿留下。


    只能他独自在京城承担思念女儿的痛苦了。


    等一回家,发现四福晋、宋氏几乎把剩下的妾室都带走了。


    胤禛:“………”


    真成了留守郡王,乖乖处理政务了。


    此时的雍郡王显然没有理解女儿真正兴奋的原因。


    方桐却是猜到了几分。


    索额图既然能提前入狱,虽然眼下还没有传出他在宗人府,数着米粒被饿死的消息。


    但历史上有记录的太子一党,几乎所有人都在甜甜发动火柴棍光束的时候,锒铛入狱。


    包括史书上让天子震怒一时的梁九功,在现在看来,都更像是一颗棋子。


    如此,事情的进展迅猛,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竟是空荡荡一片。


    胤礽还会做出和历史上同样的选择吗?会是在这一趟巡幸的途中吗?


    哪怕没有十八阿哥这个意外病死的选项?


    甜甜能想到的场面,方桐当然也想亲眼看看,哪怕只是离得近一点,听到零星消息,也算是历史的见证者了。


    至于被扔在京城的老父亲……


    原本他也是人在京中,突然收到太子直接被一废回京的消息。


    他当时孤身一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所有经过,连最忠诚的十三阿哥都失去了,尚且能处置得十分妥当。


    更别提,他现在有了福瑞小公主之后,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


    少看一场戏,不会影响雍正登基的步伐。


    却是会影响她和甜甜吃瓜的快乐!


    两只兴致勃勃的猹,磕着瓜子冲进了地里,却发现这一路上,风平浪静。


    不仅皇帝和太子父子和睦,沿途一起查看河堤,巡视工程,接见百官。


    就是直郡王和太子之间,都很少发生争吵,引发天子不悦。


    三阿哥这次没带三福晋出门,但他生性醇厚,也渐渐从连失二孩的悲痛中缓了过来,这一路上,恪尽职守,不出挑也没出错。


    加上随扈出来年轻一代阿哥,七阿哥带着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各个表现也是让皇帝十分满意。


    除了基本任务在陪福瑞小侄女的九阿哥。


    胤禟这一路几乎没在康熙面前露过面,每次见他,也不过是问问福瑞的情况。


    九阿哥于是深深明白,出发前额涅那句“你把福瑞伺候好了,比什么都强”的分量。


    他乖乖认命,一切以小侄女的需求为主。


    不过福瑞总时不时问他,关于天子身边的动静。


    胤禟从十阿哥那边问不出具体的,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亲自到汗阿玛面前请安。


    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听见,小侄女跟她的大红鸟,在嘀咕什么“怎么还没人生病、那要怎么生气发火”的话。


    没头没脑的。


    外头都在说这大红鸟如何神奇,反正胤禟是看不出来一星半点。


    但这也完全不影响,他让工匠们做出了许多大红鸟的木雕、玉雕和画像,到拍卖行里大赚一笔。


    甚至京城中养着红鸟的贵女们也越来越多,掀起了一股突然的“红鸟热”。


    不明白不要紧,跟得上赚钱的步伐就行了。


    ……


    到了德州,甜甜已经彻底失去了吃瓜的兴致,大概不会是这一段行程了。


    那该玩还得玩!


    趁着阿马马不在,甜甜一路吃吃喝喝、买买买,毫无节制。


    这天夜里,她被一阵尖锐而持久的疼痛弄醒,捂着腮帮子没忍住“呻//吟”出声。


    什么东西在攻击她!


    好疼好疼!


    钻心蚀骨,叫她浑身都难受,无法入眠!


    她如今的识海可是一片汪洋,灵力澎湃。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使了什么样的邪法,在什么时候钻入了她的嘴巴和脑袋,叫她不得安眠!


    “嗷呜~”


    穿着粉睡衣的小团子缩在床上,发出让人心疼的呜咽声,给伺候的嬷嬷、丫鬟都吓坏了。


    从小到大,小公主最喜欢生的“病”就是睡觉!


    虽然一觉可能睡好几天,但其他症状一应都是没有的。


    何况她身负异能,是如今京城中人人趋之若鹜的神祇,什么时候见她真的喊过疼。


    演戏的另算。


    这点眼力见,伺候的下人都是有的。


    方桐见小公主屋子里大半夜乱成一团,连忙披上外衫过来查看,一见女娃娃这模样,顿时了悟。


    “慢些去请刘太医过来。”


    “泡上菊花枸杞加冰片,让田田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能缓解一二。”


    宋氏早就过来了,也着急得很:“福晋,这不让太医连忙过来,可是你知道甜甜是何症状?”


    方桐点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这就是爷不在,没人管住她多吃甜口的下场。”


    “咱们且都做好,回去要挨批的准备吧。”


    乌拉那拉氏伸手,想给小家伙爆个栗子,终是不舍得,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怜见的……下回还敢这么吃吗?”


    “嗷呜~”甜甜不应。


    她是小蜜蜂,哪有不吃甜的蜜蜂!


    这可是违背蜂性的。


    更何况,哪有会蛀牙的蜜蜂!这不科学!*


    一屋子的人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


    最终,福瑞小公主却是含着菊花茶,被送进了天子的大帐内。


    原来刘太医当时正给皇帝诊脉,天子这一路巡视河道,风吹得多了,犯了头疾。


    听到小公主生病的消息,一时情急,就叫人送她过来了。


    以为是这一路风水不好,和他们爷孙犯冲。


    谁知一来,一问,却是牙疼的毛病。


    康熙“哈哈”笑了两声,心情一舒畅,头都没那么疼了,便继续将小孙女留在帐中,解闷逗趣。


    知道要叫小孙女记个教训,这一回开的药性较慢。


    皇帝也乐得休整一下,喊来陪侍的皇子也少了。


    甜甜人却被抓在了天子身边,浑身都不得劲。


    反而日日懒散躺在床榻上,除了取一些天子之物玩耍,并无其他特别的乐趣。


    这日她拿出各式各样的玉玺,在比较大小、图案和字体,突然听得外头康熙发怒。


    “你的侄女生病,不见你关切问候。”


    “倒管教起她的玩具来了,身为长辈,你可有半点怜爱之意?”


    “给朕退下,这些日子都别过来请安了。”


    这话……好生熟悉!


    不就是历史上,一废太子前,因十八阿哥在路上得急病去世。


    康熙见太子无动于衷,愤而责备。


    可太子不接受批评,反而蛮横顶撞。


    其后,太子竟夜窥龙帐,引发一系列废黜后续。


    坏了。


    这么一盘算,她成那位“得急病”的十八皇子了?


    历史想纠正原貌,也不是这么硬凑的吧?


    她现在活蹦乱跳,哪里有半分要死的虚弱模样?


    冷静六位夜窥皇


    第205章 六位夜窥皇


    远远瞧着,面对天子叱责的太子,脸上倒真是十分生气的模样。


    可惜离得远了,没听见他具体是如何小声顶嘴的。


    魏珠跟在太子身后三步远,恭敬将他送出了大帐。


    掀开门帘的时候,甜甜看见了在外头守着的直郡王。


    胤褆半掩在银色头盔下的脸,高兴得都快变形了。


    几百年才听见皇帝怒骂太子一回,痛快!


    甜甜忍不住握住小小的拳头,内心兴奋。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就在这一趟的路上吧?】


    【刺激!】


    刚发完火的康熙,喝着老君眉,听见了孙女的心声,不免纳闷。


    什么刺激?


    照他看,孙女的牙是不疼了,还敢找刺激。


    在他这里就那么无聊吗?罢了,她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吧。


    孙女年纪还小,在他身边整日听着繁重的政务也的确无趣。


    谁知康熙正想下令,前几日疯狂暗示想挪地方的小孙女,今天直接装作没听见。


    反而拿着玉玺缠着皇玛法,天真问这问那,时不时又拿话逗老人家。


    康熙一高兴,索性也不提了。


    如今福瑞公主已然长成,多次在人前显灵,国之祥瑞当之无愧。


    无论敌人使的是明木仓还是暗箭,她都有自己应对的方法。


    至于那些她曾经吐过的心声,真假与否,哪怕不是发生在当下,也是没有任何人敢多加怀疑的。


    康熙一味不语。


    但他其实比谁都想知道,孙女的预言会应验在何时何地。


    ……


    皇帝和福瑞小公主的身体状况好转,巡幸的队伍继续朝前出发。


    甜甜假装捂着牙,“哼哼唧唧”了几天,发现皇帝似乎也没想再撵她之后,也就不装了。


    只是每天都在“等风来”……


    只知道偷窥的时间,大概是在黄昏之后,或者晚上。


    这天,她已然睡下,听见了路边草堆里的虫儿“滋儿哇滋儿哇”地乱叫。


    “小仙女一直在等的人是不是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


    “你瞧,他撅着大屁股,往那金灿灿紫气满天的里头探,不像吗?”


    “还真是……穿得金尊玉贵的,身上紫气也不老少,怎么行为如此鬼祟怪异!啧啧!”


    ……


    甜甜瞬间清醒。


    【还真的来了……】


    【太子,给你机会,你也是不中用啊!】


    接下来该是大阿哥像抓小鸡一般抓住太子,然后直接冲进龙帐,父子、兄弟激烈对峙的场景了吧?


    天子该如何震怒,太子又该如何辩解,大阿哥会如何添油加醋,导致康熙一怒之下,直接当着九卿的面,发布废黜太子、押解回京的命令。


    甜甜睁着眼,人不敢动,精神却是高度集中。


    未几,有人进了帐,领命而去。


    一番动静之后,外头的虫子不响了。


    【咦?】


    【这就结束了?】


    【崽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和她期待中的完全不同,这一夜既没有直郡王发现太子的踪迹,闯进大帐加以告发。


    也没有激烈的父子争吵,影响天下的储君之位一朝被动摇。


    除了虫子的叫声之外,看似风平浪静。


    只不过这一回,虫子“滋儿哇滋儿哇”在惊叹。


    “那个人不撅屁股,被拖走了。”


    “你看到没有,他身上的颜色变了……”


    “哇,真的耶!”


    变?能怎么变?


    躺在床上的小家伙,没能看成戏,只好在心里喊来小红,让他去探个头。


    ……


    外间,察觉孙女动静的康熙,压根还没睡下。


    他躺在龙榻上,正翻着古书,听见了孙女的每一句心声。


    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知道自己今夜怕是不能成眠。


    原来福瑞在等的便是这件事吗?


    原来就是此时此刻吗?


    太子竟做出这样的事……也难怪他真的会被气到直接下令废黜胤礽。


    可若真的如孙女的预言,这样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居然要二来二回,与国与民,与所有人都是大折腾。


    在他听见“二废太子”的心声之后,不停在心中推断、构建、想象各种场景。


    等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他总算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冲动。


    反而是另一只靴子落下之后的尘埃落定,还有一丝怅然若失。


    人性啊,果真是永远不会变的。


    还是被说中了,他不该不信福瑞。


    既然深知人性不变,不冲动之后,他又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


    一夜过去了。


    祖孙二人黑眼圈都冒了出来。


    用早膳的时候,两人神色都恹恹,一句话也不想说。


    魏珠小心翼翼伺候着。


    好歹吃了一碗红枣百合粥,康熙招手让满脸不忿的直郡王进来。


    大阿哥行礼后,也不顾小侄女在场,神色仍是不佳。


    康熙倒也不发火,只是懒散歪在榻上,不冷不热问道:“胤褆,对朕昨夜的决定,你竟不满至此?”


    “儿臣不敢!只是您了解儿臣,心里是藏不了事的。”


    “儿臣确实不理解,为何会如此……”胤褆直邦邦道。


    也太息事宁人了!


    虽然那是太子,可竟疯魔般,做出夜窥龙帐之事,说得直白一些,这和谋反有何异?


    可汗阿玛,竟、竟然连一句谴责的话都没有。


    就因为他是元后之子?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吗?护成这个模样,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偏偏是他一个人知道了,汗阿玛还不叫任何人发现!


    还是他亲自去执行的,把太子天大的把柄直接按下,叫胤褆心中如何能不怄气!


    汗阿玛就半点没考虑过他这个儿子的感受吗?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康熙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淡淡将他昨夜想好的对策,用尽量简单明了的方式,讲了一遍。


    ……


    “听清楚了?”康熙说完,看着儿子呆滞的模样,只好开了尊口再确认一下。


    皇帝刚说的内容,别提上一秒还是满脸愤慨的大阿哥直接愣在当场。


    便是知晓真相比谁都深的甜甜,听完也没忍住呆了呆。


    中间有一度,她只是看着皇帝的嘴巴,上下张合,不是很能跟得上趟。


    不是,怎么,事情就变了……


    还变得如此诡异!


    她倒是成了类似“十八皇子”的工具人,填补了历史惯性的顺位。


    但康熙你怎么不按着剧本来了?


    目前倒是看不出想不想一废二废的,但你这样……是不是会把太子给“玩”坏了?


    ***


    太子夜窥龙帐的事情,过去了六天,还是只有那么一小搓的人知道。


    天子一行队伍的气氛,愈发地诡异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帐篷被围住了,除了皇帝安排的人,其余人都不得靠近。


    而皇帝安排看守的人,便是除了太子以外,随扈而来的其余皇子,包括一直守着福瑞的九阿哥。


    刚好六个,按照顺序,他们轮流守了六天。


    但从那一夜,被直郡王送回帐中的太子并不知晓。


    胤礽只知道,每夜,都有人在他的帐外窥探,却并不知具体是何人。


    皇帝的命令,不叫皇子应答,也不叫任何人给太子通传。


    若走漏半点消息,后果皇子们自负。


    诚然,天子并未详说,但这差事真办砸了,显然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能够承受得起的!


    最简单的,无非是失去“偷窥”太子帐篷的资格!


    虽然这个任务,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还要诡异!


    但是现在就是拿再多的金银,他们都没有一个人肯换。


    外头的大臣们,挖空了心思,也没能探听到消息。


    六位皇子之间,甚至不敢在私底下有任何的交流。


    皇帝只在福瑞面前,分开单独传召随扈皇子们,将任务告知。


    其后他们也只敢单独答复汗阿玛。


    除了大阿哥知道,汗阿玛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剩下的弟弟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汗阿玛要突然做如此安排。


    胤褆第二次戴上深色的头套,伪装好自己,来到太子帐前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一次,汗阿玛依旧会放过太子?


    明显这是不想让胤礽再有一点好过了啊!


    这可是汗阿玛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孩子!


    一朝威胁到了天子的位置,汗阿玛是半点也不手软。


    若换成是他呢?


    胤褆打了个冷颤!不,不会的,他不是太子,他也不会蠢到夜窥龙帐!


    也太不像话了!


    ……


    知晓原委的直郡王,尚且偷看得胆战心惊,更别提其他几位弟弟了。


    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太子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胤禟是压根就没憋住,第一次跟皇帝汇报完,就拼命想办法,私底下和福瑞小侄女聊上了。


    他也不问原因和细节!


    只一心吐槽,发泄情绪:“这是什么情况?你千万别回答!想也别想!我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的!”


    “我只是单纯根本就憋不住而已!”


    “让我去看,是要看什么?看太子帐篷里是如何的金碧辉煌,明黄澄亮吗?这个我看了也没用啊!”


    “其他人也这么看吗?还有他们是怎么藏住自己的?我千万不能被发现,我绝不能输!”


    “好了,今天先这样!”


    胤禟一通细声吼完,就捂住自己的耳朵跑了。


    看了一出掩耳盗铃的甜甜,在后头喊也没把人给喊回来。


    反而心想,欸,要是其他人都和胤禟这般主动。


    她也就不用每天晚上睁着眼睛熬夜,听那些小虫“滋儿哇滋儿哇”了。


    大红鸟在梁上很是无奈。


    [你就睡吧!我明儿会给你一字不落转述的。]


    甜甜拒绝。


    【你不懂!这种事,能亲眼见识,亲耳听到,比什么一手资料都还要珍贵!】


    【就是一直不睡觉,我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养蛊太子……跳关了?


    第206章 太子……跳关了?


    大红鸟无奈转过身。


    虞有桐确实无法理解。


    这瓜,就那么好吃吗?


    在他看来,还不如多吃几口西北的贡瓜,来得甜口。


    离龙帐较远的方桐,隔空和甜甜深深共情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公主在龙帐半个月没回来了,这巡幸队伍里就变天了。


    有没有好心人,来告诉她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窥发生了吗?天子没有震怒吗?


    为什么皇子们白天都开始消失不见了,也没听说有人返京!


    连最活泼好动的九阿哥都不怎么出现了。


    在宋氏等人看来,依旧淡定从容的方桐,觉得她现在的内心,就像没吃着瓜的猹,在田地里疯狂乱窜。


    乌拉那拉氏只是有一点假疯。


    但被关在自己帐中,不得出的太子却已经真的快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事,一心想着要看看天子在帐中和所谓的福瑞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不是和他小时候在乾清宫那样百般宠爱,亦或者因为福瑞的“神祇”身份,比之他,还要更夸张、更信任、更听之任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人已经在龙帐外头,正隔着缝隙朝里头望。


    再过一会儿,他就被满脸愤怒的胤褆,“偷偷”撵回了自己的帐中。


    那一夜,直郡王显然已经气得快失去理智,却不知被什么压住了,没有和他说半句话。


    胤礽也是一时哑口……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接下来的日子,太子再也没能出去。


    虽然没有任何明令,但他被围成铁通一般,前后里外派了不知多少人,紧密看押着。


    他知道,有人、每天每夜都在他的外头……


    就像他那天魔怔了一样,行偷窥之癖!


    他们身高、体态、脚步都不一致,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不知是谁……日夜在他的外头,不知用什么样的眼光,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日夜监察着他!


    看什么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不是天子,手中尚且没有滔天的权柄。


    汗阿玛到底想做什么?


    再这样下去,他是真的会失去理智的!


    奈何无论胤礽在帐篷中如何狂怒、发火,也没有人来搭理他。


    每日只保证有人给他送餐食,不知是在谁的严令下,任何人都不能搭理“囚禁”中的太子。


    天子出巡的队伍中,就在这么你疯他也快疯了的氛围中,缓缓抵达了京城。


    这一路上,竟无一人敢在皇帝的面前提起胤礽。


    入得紫禁城,康熙想起了那些在出发前,合谋迫害福瑞的重臣们,加上查出来的其他贪污受贿等重罪,也就是在这个秋后的时间问斩了。


    原来,他从小栽培起来的太子,不仅举止粗鄙,随意殴打众臣、兄弟、外宾,更是勾结朝中大臣,为了达到一己私欲。


    其后,到如今竟已经是如此不得人心了吗?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离他不远处,正兀自玩得开心的小公主身上。


    亦或者,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相信了福瑞的预言。


    提前知道了他要废黜太子的事,甚至还要复立再复废,便懒得来费这一番唇舌了。


    毕竟他们也不想和天命对着干,免得自己跟着折了进去。


    只是这一路的监禁,还可以不下明令,如今进了京,太子的安置便是一个实打实的问题了。


    是仍回毓庆宫,当他的太子,还是……


    “该给机会吗?”


    康熙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正在倒茶的魏珠,脑后全是冷汗,吓得!幸而稳住了手中的姿势,没将茶水弄倒。


    甜甜听见了。


    但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天底下,没有不会犯错的人。


    包括储君,包括皇帝,包括任何一位有过记录的伟人、英雄乃至圣人。


    便是神明,从甜甜试用期的短短时日来看,也不全然没有行差踏错过。


    她无法为任何人做任何决定。


    皇帝又幽幽叹了一声。


    这天,其余人忙着迎接皇帝回京的同时,詹事府的人收到了命令,另外收拾出了一间宫殿,他们先陪着太子住进去。


    詹事茫然问道:“住多久?”


    来传令的太监没有回答。


    詹事又问:“那一应起居饮食之规格可有参照?”


    太监答:“那是咸安宫,而非毓庆宫。”


    詹事懂了。


    经过这一路,变得面目全非的胤礽,让许多人一下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一日,值守太子的人是七阿哥。


    他全城几乎都摒着呼吸,确认将人送进咸安宫后,连家都没有先回,而是直接去了雍郡王府。


    胤禛还在乾清宫,汇报这一时期监国事项。


    福瑞小公主也还没回来。


    府上只有乌拉那拉氏出面接待。


    胤祐进了正厅,才发现他来得已经算迟的了。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排排坐,就连没有随扈的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也已经在了。


    人虽然很多,但场面却安静得十分诡异。


    还是九阿哥耐不住,先开了口问候:“七哥,你也来了。”


    胤祐抹了额头的汗:“是啊,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过来看看……”


    他还是亲眼见证太子被“关”进咸安宫的人,比其他人都还多了几分了解。


    可在这一切未知的当口,定要来见见大清的“先知”,哪怕没能得到任何“内容”,也是另一种答案,不是吗?


    这一句话换来了所有兄弟的共鸣,纷纷点头。


    “叨扰四嫂了。”


    方桐客气回答,热情招待。


    心想,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个半个的。


    就是你们哪怕人来了,也没能吐个瓜籽出来的,叫她人都佛了。


    名义上,这一年还没有废太子。


    但胤礽已经住进了最后的住所——咸安宫了。


    总有一种玩密室游戏,莫名跳关了的感觉,偏偏她连题目都还没看到,人就在下一关了?


    作为历史穿越者的她,尚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别提这些深陷其中的皇子阿哥们了。


    最后康熙在把皇子们当磨刀石,一个个挑出来炼的几十年里,压根没有一个人能好好过日子。


    九子夺嫡,无异于人间养蛊之炼狱。


    便是个真正的人才,也在这其中辗转、难以有一刻的松懈。


    方桐的目光无法控制,总会往十三阿哥的身上瞄去。


    这位在雍正时期,人称常务副皇帝的肱股之臣,便是在一废太子这一年,无辜被牵连,遭受圈禁。


    其后腿部更是患上顽疾,起了毒疮,直至雍正二年,在死前也没有完全治好。


    今年,太子眼看是要被废了,但十三阿哥还好好站在这。


    是不是代表他这一劫过去了吗?


    人心夫妻同林鸟(抓虫)


    第207章 夫妻同林鸟


    在场的皇子们各个无限心事,也没有过多在意乌拉那拉氏的眼神。


    唯有胤祥自己留了个心眼。


    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问出口的好时机。


    参照目前的情形判断……最好他这辈子都不要有机会问出口为好。


    这一天,他们没能等到小侄女回家。


    福瑞回宫后,先是去了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后被德妃留宿在了永和宫。


    连雍郡王也在六部办事到了极晚,皇子们十分默契在饭点前就散了。


    他们今天过来,看在小侄女的面子上,还愿意看看四哥那张臭脸。


    小侄女不在的话,那还是少碰为妙。


    ……


    让方桐没想到的是,巡幸队伍那份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到了京城。


    天子不语。


    太子悄无声息搬进了咸安宫。


    哪怕迎接天子归京的队伍中,所有人都没有看见那一位往常无比显眼的储君身影。


    但挂在城墙上头,被放血的前刑部尚书齐世武的叫声实在太过惨烈,惹得百姓们都选择绕道而走。


    更别提人人自危的京官们了。


    御门听政,看似如常,实则一应工作只照旧例。


    皇帝连去宁寿宫呆的时间都很短,皇太后毕竟不是孝庄,想过问储君之事,亦是不能够。


    于是皇子们除了刚开始一齐来雍郡王府报到之外,剩下的日子里,只要有空,也都会拐过来一趟。


    哪怕不一定能见到福瑞小侄女,蹭蹭雍郡王府的人脉和福运那也是好的。


    至于没空过来拜访的,至少也要去神龟殿参拜一二,否则人心都不能安。


    太子如今废立与否,没有定论,直郡王实是心急如焚。


    只是以他的性格,宁肯多去咸安宫绕两圈,也不可能低声下气去探胤禛和小侄女的口风。


    回到家,张佳氏却是被丈夫烦得不行,心底比谁都还要焦虑几分。


    大阿哥问她有何预警,张佳氏能怎么说?


    说你脑子被驴踢了,跑去跟皇帝提议杀了太子,还说如果康熙手软,自己可以代为掌刀。


    就在康熙震怒于胤褆的心狠手辣,毫无兄弟之情时,还被一旁的胤祉直接捅了一个大刀,祭出证据,当场指认大阿哥咒魇太子,才会导致胤礽举止不轨。


    于是胤褆比太子更早,喜提自己终身圈禁的结局。


    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


    可若是要劝,张佳氏自认她一个人也没有按住直郡王的本事。


    聪慧心机如惠妃娘娘,深谋远虑如纳兰明珠,尚且都不能劝住胤褆不要轻举妄动。


    何况是她一个毫无建树的深闺女子。


    只怕是她刚说出实话,就先提前结束自己第二次开始的一生了。


    张佳氏仍是无限推延,甚至想过装病,最终却只是每日乖乖来给十分镇定的大福晋请安。


    这一世存活的伊尔根觉罗氏,给张佳氏的感觉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福晋似乎完全没有被直郡王的焦虑所感染,每日仍是做着如常的事,最多只是到点给丈夫送一碗降火的百合银耳羹。


    张佳氏发现自己在伊尔根觉罗氏的身边,才能跟着保持短暂的冷静。


    直郡王无法从张佳氏这里得到答案,也只能劝自己是时候未到。


    但他对太子在咸安宫的处境,比任何人都还要上心、积极。


    时常过去监督,若是詹事府给太子送了不符合规格的东西,他还要严令更改,否则就要状告天子。


    詹事府的人无奈,两头为难。


    太子妃便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几大箱子的物件,出现在了咸安宫。


    胤褆仍是不许。


    瓜尔佳氏淡淡:“直郡王可有得到了什么具体的指令吗?”


    “有的话,烦请告知!”


    直郡王当然说不出话。


    “若是没有,还请让开。吾乃储君妃,探望太子,理所应当。”


    胤褆愤而离去,方向瞧着是乾清宫。


    詹事府的人不免担忧,但也先连忙恭迎太子妃入内。


    瓜尔佳氏见咸安宫内处处破败,脸上波澜不惊,直到看到散发素衣、蹲坐于地上的太子时,眼神才显露出了诧异。


    “太子,妾身来迟了。”


    屋子里的光线不够,地上的胤礽,反应变得缓慢,他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才看清面前温婉的女子,是他的妻。


    瓜尔佳氏不等太子有所反应,只是让宫人将箱子里,属于太子一应的用具,一一摆上。


    胤礽呆呆看了一会儿,直到瓜尔佳氏将他用得最习惯的一个引枕放入他的身后,他的眼里才闪出一点光亮:“是、是汗阿玛让你来的吗?”


    太子妃摇了摇头,问道:“太子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妾身让人给您做来。”


    “不是汗阿玛,那你来这做什么?”胤礽凹陷的眼神中,透着迷茫。


    瓜尔佳氏面上有了一丝哀戚,她低着头道:“那下次,妾身让李侧福晋她们过来,想来太子更想见见她们……”


    “不!孤不是这个意思。”胤礽有了真实的反应,他冰凉的手握住瓜尔佳氏的,“你来!还得是你!”


    “你、你见过汗阿玛了吗?”


    “他到底想怎么样?”


    “太子!”瓜尔佳氏连忙出声拦住他。


    到底是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丁点挫折的人,索额图和托合齐等人的接连落败,给他造成的打击,哪里比得上自己被这般毫无缘由的圈禁。


    瓜尔佳氏亦是思前想后,考虑良久,才决定过来一趟。


    无论如何,她这辈子头顶着“储君妃”三个字,胤礽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处境。


    她不来,这局便是死的。


    她来了,还能为自己,为毓庆宫谋一个口子。


    胤礽却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变得幽暗恐怖:“你不知道,外头有人!”


    “他们天天都盯着我!”


    “不知道想对我做什么?”


    “你、你能不能带我走?离开这里?你去求过汗阿玛了吗?你快去求他啊……”


    “我受不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太子,您、抓疼我了……”瓜尔佳氏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只是胤礽似乎完全没听见。


    只是一味地喊叫!


    詹事府的人上前来,按住了太子。


    瓜尔佳氏挣脱开了,又连忙出声:“别伤了太子!”


    詹事为难:“太子妃,您要不还是先到外头?”


    “等太子好些了,再……”


    瓜尔佳氏急问:“多久了?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没有,直郡王不让!”


    也就是说,皇帝可能还不知道。


    但他的命令还没下,怎么可能会不过问储君的情况?


    瓜尔佳氏彻底没了进咸安宫前的气势,她没想到。


    先垮掉的人,竟然会是太子!


    如果他是这副模样,那毓庆宫的人还有救吗?


    她还能怎么办?


    ……


    还没跨出咸安宫,小太监匆匆进门来报:“太子妃,宗人府传来消息,索额图他……没了。”


    屠刀弑兄杀弟


    第208章 弑兄杀弟


    乾清宫,暖阁。


    康熙侧着身子,并不看立在案前,满面着急毫不掩饰的皇长子。


    胤褆入内,被晾了许久,悟是悟到了康熙的意思,却仍是不甘心就此离开。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汗阿玛,儿臣有事要奏。”


    康熙头也不抬,语气冷漠:“就是你不开口,朕也想问问你,整日无事就去咸安宫晃荡,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题胤褆还是答得上来的:“儿臣只是想为汗阿玛分忧!守护汗阿玛的安康是儿臣之职,先前做得不好,儿臣这段时间以来日夜难安!这才……”


    康熙打断他:“朕人在乾清宫,可不是在咸安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胤褆憋着气来的,也开口尝试过了,在天子强大的威压之下,已然泄了气,低着头,打算告退。


    魏珠恭谨立在外头,神情有异。


    皇帝也不避着胤褆,直接问道:“何事?”


    魏珠跪下磕头才道:“回万岁爷的话,宗人府来了人,说是索额图有情况,今晨去查看时,人已经……没了。”


    闻言,康熙皱眉,却也没有忽略皇长子脸上一瞬间的狂喜。


    “传进来。”


    宗人府现任宗正带着负责看顾索额图的人一同进来回话。


    待听明白后,康熙一下摔了案上的铜炉:“数着米粒饿死的?”


    “他这是故意要叫天下人以为,是朕苛责了他?”


    “好你个索额图……”


    剩下的话,康熙看了一眼案桌上的毛笔,没再骂出口。


    胤褆看着浑身忍不住颤抖着的汗阿玛,方才已然衰竭的斗志再次熊熊燃起,他“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汗阿玛容禀!”


    “儿臣深知您之所虑!”


    “不只是赫舍里罪人,更有那在咸安宫的不孝之人!”


    “汗阿玛,您所顾虑的,儿臣都愿意为您分忧!”


    “还请汗阿玛示下!”


    康熙原本的怒火,在这一刻听完皇长子的话后萎缩了一秒,复又以更炙热的姿态在胸口燃起。


    只是他的面上却已然换了模样,身子控制住恢复了淡然,双手撑在案上,半抬头以陌生的眼神,看向胤褆:“直郡王,你这话,朕不甚明白……”


    被索额图的死讯点燃了兴//奋点的胤褆,压根没有察觉到父亲变了的脸色,他只是顺着意思,把话说白了:“汗阿玛,儿臣手中剑,愿为您去除威胁,无论他是儿臣之手足还是挚友!”


    “只要您一声令下,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康熙忍不住“呵”了一声,胤褆为之更受鼓舞!


    他赌对了!


    依照福瑞那小丫头的预言,太子已经进了咸安宫,只差一道被废的旨意。


    瓜尔佳氏竟然半点不害怕,还带着东西到咸安宫去探望胤礽。


    若是真叫一妇人,引起了汗阿玛的怜子之心,又让胤礽被放了出来,那他还要等到何时,才有这良机?


    幸而,老天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就在这个时候,被幽禁在宗人府的赫舍里索额图居然饿死了!


    哈哈,真是天助他也!果然他来对了!


    难怪张佳氏不肯言语,怕也就是在等着索额图的死讯。


    先前哪怕是天子气得将齐世武挂在了城墙示众,但托合齐、耿额这些零零总总的人全部加起来也不及索额图一个人对于太子的分量来得重!


    索额图没了,对胤礽来说,才是真正的没了最后的支撑,成了孤家寡人。


    这个时候,他不开口,更待何时?


    汗阿玛也在笑,不是吗?他一定是猜对了汗阿玛的心*思!


    胤礽,这座从小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大山,总算等到把他亲手将其劈开的时候了。


    皇长子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感受到身上的刀魂之意,疯狂觉醒。


    康熙的血液也同样在沸腾,只是不同于胤褆的激动、热血,充斥他的只有愤怒和失望!


    他的眼神看向后头的小隔间。


    福瑞早有预知,太子会被他二废。


    怎么没有提前预知,他现在就想废了空有一身武艺,没有脑子的皇长子!


    甜甜正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精彩的一幕!


    皇帝是被气笑了的:“你的意思是,朕想杀了太子,而你愿意做朕的那把刀?”


    “是的!”胤褆惊喜抬头,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结实的黄金麒麟镇纸。


    天子一怒,便是无声也叫人打从心底起了寒意,更何况是现在的雷霆之势。


    殿中的宫人早已悄然跪了一地。


    镇纸沉重的触感,打在了胤褆的胸口,叫他生疼,也叫他浑身沸腾的血液,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汗阿玛……”


    镇纸“咚咚咚”打了几个转,无辜躺在了地上。


    在后殿沉睡的甜甜,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的。


    小家伙还在发懵,听得康熙站起来喊道:“那不知朕想杀你直郡王,谁又肯做那把锐刃对着你的刀!”


    【?】


    不知道是众人脑子发懵,还是福瑞小公主脑海里的问号,直接传达了出来。


    皇帝接受到了某种信号,难得给自己的长子解释了一番:“你身为皇长子,太子是你的亲弟弟!”


    “他对你做了什么?竟让你狼子野心,跑来乾清宫,张口闭口,就要他的命!”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是你的满文师傅、汉文师傅,还是朕?”


    “朕竟然教了你忤逆弑弟,教了你禽//兽不如,教你心狠手辣到丧心病狂,是吗?”


    “你那一身武艺,不是对着战场敌人,不是对着贪官恶人,竟是对着自家的亲兄弟,那是不是再过些时日,就要对着朕,你的汗阿玛了?”


    【哦吼!崽不过睡了一觉,错过了半场!】


    【直郡王这是对着皇帝,开口想杀太子了!】


    【那是不是属于他的那把屠刀也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三阿哥到你的戏份了!】


    脑海里的心声刚落,门口小太监进来通传:“万岁爷,三贝勒求见!”


    “说是关于太子和……”


    太监的眼神没忍住落在了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直郡王身上。


    康熙冷哼了一声:“来得正好!”


    “还有关于直郡王的对吧?”


    “让他进来!”


    “朕倒要看看,你们兄弟俩今儿个,还能唱什么戏?”


    ……


    气氛好像不太对!


    原本没有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胤祉,在踏入乾清宫的这一刻,难得敏锐感觉到不太对劲。


    可是来都来了,越是不对劲,他不是越走不掉了吗?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祉甚至还没忘记给跪着、垂头丧气的大哥行礼。


    胤褆愣愣的,没有半点反应。


    皇帝却是在听见孙女心声之后,再次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


    连太子夜窥龙帐,他尚且能够“保持平静”,不仓促做出影响太深远的决定。


    一个皇长子丧心病狂而已,他也能压得住,三阿哥向来温顺敦厚,想来也不会让他震惊到哪里去。


    胤祉从小缺乏政治敏感性的特性,大抵来源于他的生母荣妃马佳氏。


    这个认知,是经过康熙和雍正两代皇帝的同时认证。


    从他在敏妃之丧未满百日就忍不住剃发这件事来看,也可见一斑。


    眼下,胤祉也只是把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汗阿玛,有一事儿臣已经查明,不敢再耽误,便速来禀报!”


    “关于太子这些时日举止怪异之事,儿臣有一论断,且有证人,已经在外头等候。”


    “这个人,想来大阿哥也认识,他就是蒙古喇嘛巴汉格隆。”


    胤褆还在思考,关于侄女那句“屠刀”是什么意思,乍听得这个人名,直接问道:“胤祉,你怎么会认识他?”


    三阿哥呆呆答:“大哥不知道吗?他先前就曾投靠过弟弟……”


    康熙都有些无语了:“在你们叙旧之前,是不是该先告诉朕,这个巴汉格隆具体是做什么的?”


    胤祉跪得板正:“回汗阿玛的话,先前儿臣家中接连有孩子离世,福晋为此伤神,一病不起的时候,这位蒙古喇嘛曾主动上门,声称他有大神通,能治好福晋的病。”


    “为此,儿臣留他在府上一阵子,后来福晋皈依念佛,身子确实也好了起来。但按照福晋自己的说法,她痊愈和巴汉格隆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儿臣自然不会让他再留在府上。他走之后,直到最近才又找上儿臣,说是……大哥找到他,威胁他,让他办一些事。”


    “他为了保命,没有办法,才答应大哥。最近他想办法逃了出来,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告诉儿臣,只希望能保住他一条小命!”


    胤褆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大喊道:“他撒谎!”


    “汗阿玛,儿臣没有!”


    “大哥,巴汉格隆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他人就在外头,他敢和你当殿对峙,你敢吗?”


    康熙不耐烦又敲了敲桌子:“你们说来说去,到底这个巴汉格隆干了什么?”


    胤褆只恨此刻不能捂住三阿哥的嘴。


    胤祉老实回答:“大哥让巴汉格隆帮着魇镇太子哥哥!”


    “汗阿玛,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太子哥哥近来言行举止才会如此古怪……”


    魇镇!


    自古以来,这便是深宫禁术,康熙也不免心头一惊,盘算了这么久,却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难怪……难怪他一气之下废黜胤礽,又很快复立他为太子。想来就是有这么一段插曲!


    以他数十年来对胤礽的疼爱和付出的心血,在知道是因为旁人害了太子之后,定然会再相信胤礽一次,给他机会!


    可后来他还是再次废掉了胤礽……可见,最后这位他最疼爱的孩子还是让他失望了。


    所以,一切手段和外在不过还是出于他自己的本心理解罢了。


    若非事先从福瑞这里知道了结果,康熙怕是不能保证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能保持冷静。


    他看着长大的皇子,一个两个,瞒着他,私底下到底都做了什么?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率先落到了皇长子的脸上。


    知子莫若父,只一个眼神,康熙便能从胤褆的脸上看出了他的心虚和害怕。


    是真的。


    胤褆真的让人魇镇太子!


    他就这么嫉妒他的亲弟弟吗?胤礽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啊!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汗阿玛,您竟然只信胤祉一个人的话吗?”胤褆的眼神中也满是受伤,就算他是真的做了,可汗阿玛难道就不查上一查吗?


    是不是只要他站在胤礽的对立面,汗阿玛就永远不会相信他?


    康熙淡淡问道:“那你说,你有没有做?”


    胤祉在一旁表情迷茫而有些天真,他可是带了人证、物证来的。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一听巴汉格隆那个骗子的话,就信了。也是花了大功夫查清楚才带着人进宫来禀告汗阿玛的。


    大阿哥还敢在汗阿玛的面前,睁眼说瞎话吗?那可就别怪他亲自捶死大哥了。


    胤褆却压根没看胤祉,他突然笑了:“是,儿臣的确做了。”


    “可汗阿玛,那些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儿臣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气罢了。”


    “儿子是您的皇长子,从小到大,我输给胤礽他什么了?”


    “是不及他长相俊秀,还是不及他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您开心……”


    “我大清,可从来没有立嫡长的规矩,只有能者居之!这储君之位,凭什么不能是我!”


    “可是为什么,从小到大,您只看得到胤礽呢?您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吗?”


    “换成您是我,就不会有任何不平吗?汗阿玛,儿子也是人啊……不是没有感情的野兽!”


    “就算我真的做了,那些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汗阿玛您真的相信是因为巴汉格隆那点愚蠢的计俩,会导致胤礽做出那般的举动吗?”


    “那他从小到大的恶行,斑斑可数的罪过,难道是这几月的把戏就能改变的吗?”


    “胤礽他本来就是这个模样,只是如今才在您的面前显露罢了!”


    “汗阿玛,儿子求您,睁开眼看看吧……”


    “我的罪我认,但胤礽他的罪过,也请您仔细查一查吧!”


    【好一副“请苍天,辨忠奸”的景象。】


    【大阿哥虽然愚蠢,但站在他的位置上看,自己好好一位也算成才的皇长子,就这么被当成弟弟半辈子的磨刀石。】


    【天底下没有三十年的太子,可谁又能甘心当那不留姓名的半生磨刀石……】


    【到底是这一场关于夺嫡的养蛊试炼,太过残酷了。】


    【生在帝王家,是幸,亦是苦!】


    扎心他永远输给了太子


    第209章 他永远输给了太子


    小孩子纯粹天然的嗓音,却说着沉重而悲凉的事实。


    这份违和感在众人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胤褆有些怔住了。


    小侄女这是在……同情他吗?


    原来他自认为雄心壮志、步步图谋的一生,在别人看来,都只是一场笑话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巴汉格隆不过是一位夸夸其谈的骗子。


    那些隔空诅咒太子花里胡哨的术法,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手段。


    可哪怕是个骗局,只要真的能让胤礽难受哪怕那么一会儿……都能叫倍受煎熬的胤褆心中好过一些。


    人人看他坦率冲动,却也不知他暗地里同样倍受折磨。


    胤褆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居然敢对汗阿玛说出这些心里话,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开口的。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他从来得不到一点偏爱的万岁爷……是将他当成了工具的皇帝。


    小侄女说的磨刀石,这个词是多么贴切。


    可在胤褆的心底,他还是想得到汗阿玛的认可,他真的很想很想……


    这些日子,他看着胤礽发疯,原来自己离发疯也不远了吗?


    否则他怎么敢对着汗阿玛怒吼啊!


    ……


    胤祉整个人都傻了,他不就是将查到的事情过来告诉汗阿玛一声。


    为什么小侄女的心声,说得那么吓人!


    什么磨刀石……什么养蛊炼狱……她这是在指责汗阿玛吗?


    福瑞……你、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止人在殿中的三阿哥快吓尿了,到点准备过来接女儿,就在殿外的胤禛脸色也全白了。


    托合齐等人出手后,康熙为了弥补女儿,不止出巡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同住龙帐习惯之后,更是经常让女儿留宿乾清宫。


    原本只有太子胤礽从小才享受到的特权,在一位小公主身上也得到了。


    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早就该如此了!


    导致这些时日,女儿距离皇帝实在太近了……人一旦离得近,难免就生不出敬畏之心。


    就像胤礽一样,从他的角度,康熙是父亲的身份一直多过于皇帝。


    随着太子逐渐长大,康熙的心态一转变,看见自己的皇权受到了威胁,自然就更多露出了皇帝的一面。


    胤礽不习惯,但天子可不会留给他时间来习惯。


    就算福瑞是神女,对任何一位掌权者来说,也听不了这样的大实话!


    真相永远最残酷,没有人愿意面对。


    康熙落座,双手无力垂了下去。


    福瑞还是说出口了……说出了他最不敢面对的真相……


    二废太子的真相,不在于胤礽的疯举和恶行,而在于他这个皇帝的无能和恐惧。


    无论有心还是无意,结果都是他,将皇子们摆在了阵营的对立面,让他们相争相斗。


    这无疑和康熙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他自己和福全、常宁,哪怕也有不顺心的时候,但总体兄友弟恭,从未真的有过面红耳赤的时候。


    是以,他全心全意栽培所有儿子,就是希望能多一些皇子,长大成才后可以辅佐他挑中、培养长大的储君。


    可让皇子们分封佐领的是他,剥夺太子左右权柄的人是他,让皇长子领军功称王的人,也是他。


    是他给了皇子们希望,又给他们带去了绝望。


    皇帝的沉默,叫胤褆反而恢复了一丝冷静。


    今日说出这所有的实话,也代表他永远葬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他还是输了。


    永远输给了太子,以后再也没有赢过他的机会了。


    额涅和纳兰知道后,怕是会对他很失望吧……


    但他还有一些资本,既然他这位皇长子不行,那便由别人代替他,去打败胤礽吧!


    胤褆的眼神掠过迷茫的三弟,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温柔。


    三阿哥为之一动,忍不住道:“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觉得,太子哥哥是无辜的。


    他一直就是站在汗阿玛这边的,汗阿玛选了胤礽当太子,那他就站在他们这边,怎么会有错呢?


    可是大哥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大哥他、大概也是被巴汉格隆给骗了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忘了……不止太子是他的哥哥,胤褆也是他的亲大哥啊!


    小时候,他养在宫里,知道自己有一位养在宫外大臣家中的哥哥时,还好几次问额涅,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等到年节时,胤褆从宫外进宫,小小的他们也曾一起赏过烟花,把玩过宫灯,在红墙白雪的宫道上,一前一后追赶、欢笑跑了许久。


    初进上书房,太子因为在乾清宫有专门的师傅,学得尤为好,自己功课跟不上,是胤褆会不太熟练地安慰他。


    也陪着他一次次练习骑射,明明胤褆自己早就会了,却还是一直帮着他捡箭头,告诉他,自己捡来的箭,会更听自己的话……


    哪怕长大后知道这是假的,却也知道,大哥只是说着蹩脚的谎话,在陪着他而已。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通通都忘了,只记得大哥越来越跋扈,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而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只要太子哥哥还待见他就可以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


    胤褆这会儿也不在意陷入反省的弟弟,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官帽,深深跪在地上:“汗阿玛,儿臣自知罪孽深重!”


    “只盼汗阿玛看在儿臣这些年来,跟在您的身边尽心侍奉的份上,只责怪儿臣一人!”


    “儿臣但凭您处置!”


    不要牵连额涅,不要牵连纳兰家,最重要的,不要牵连八弟……就好。


    ……


    天色渐暗。


    等康熙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来他已经凭借惯性,将一应人等都安排处置下去了。


    胤褆咒魇太子,心术不正,大逆不道,先幽禁在直郡王府。


    胤祉告发此事,可和巴汉格隆之间的关系,也需进一步查证,先在府邸关禁闭。


    等待刑部、内务府和宗人府把事情查清,证实他的清白才能出来。


    胤禛也准时过来将表情天然的福瑞领了回去。


    康熙回忆起四儿子急匆匆离开时候的表情,那是真怕他开口对福瑞不利吧。


    那可是他的宝贝孙女,说一点实话而已……他至于吗?


    但这实话,是真扎心啊!


    直到皇帝起身,魏珠这才命宫人上前点灯。


    原来方才皇帝一直不动弹,乾清宫上下也不敢动弹,就这么任由黑暗笼罩了宫殿。


    天子不语,只是低着头,朝着咸安宫的方向出发。


    魏珠回过神来,只留了自己在天子身边伺候,让护卫们远远守着。


    抵达咸安宫前,天子淡淡问了一句:“都散了?”


    魏珠答:“回万岁爷,是的。”


    “你也别跟了。”


    “万岁爷……”


    “他不会伤朕的。”


    朕,又何尝想过要伤他。


    一更没良心的小孙女


    第210章 没良心的小孙女


    这一夜,咸安宫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的对话,无人得知。


    只是皇帝从咸安宫出来之后,面色惨白,还没下台阶,便吐了一口鲜血,形似昏厥。


    魏珠急传太医。


    次日,皇帝未能起身参加早朝。


    康熙是要强之人,历数他在位数十年,甚少有因为身体问题而影响朝政之时。


    众人方知,昨日皇子们之间发生的那诸多事宜,康熙难得的……病了。


    且是大病一场,头疼心悸,一应有之。


    眼下排行最前头的三个皇子,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全部被关了起来。


    太子疑似疯癫,说是大阿哥联合他人害的,而这个说法是三阿哥提供的。


    一连串全部没跑掉,弄得大家面面相觑,想评价都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又病了,在这个时候能顶上去的便只剩下老四雍郡王。


    再加上福瑞小公主那日益声隆的名头,主打一个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其余的皇子都十分支持,除了十二阿哥,因着自家舅舅同索额图等人勾结,他难免受了一点牵连,这阵子无法上朝听政。


    剩下的皇子之中,表现最为积极的仍是八阿哥胤禩。


    大阿哥“倒”了,但皇帝只针对他一人,也不曾对直郡王身边其余人进行“清算”。


    惠妃在延禧宫哭得死去活来,到底还是没有出门去乾清宫哪怕求情过一次。


    这事是胤褆自己认下的,她当然明白儿子最后的意思,是希望保全他们所有人。


    这时候去求情,才真是浪费了儿子的心意。


    良嫔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待惠妃哭得差不多了,也不过一句:“接下来,都要靠你们了。”


    “娘娘……”良嫔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卑微。


    惠妃眼下却没有心情听了:“从前本宫若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你尽可冲着我来,往后胤禩的富贵风光,我也绝不同你相争。只要能保住胤褆的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良嫔低眸垂睫,语气淡淡:“娘娘,您言重了。”


    两个聪明的女人,一问一答便达成了一致。


    胤禩甚至不用进宫来聆听二位“母亲”的教诲,在知道三位哥哥一连串的事情后,他在家里忍不住,也和妻子偷偷喝了一回酒。


    夫妻不言语,只是眉眼上溢满止不住的高兴和期待。


    大阿哥这无异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往后他的资源,能接住的人不就是胤禩了吗?


    纳兰明珠或许不太看得上他,但他的儿子纳兰揆叙平时跟自己接触下来,整体还是十分合拍的。


    眼下的第一要务,除了在朝政上要表现亮眼之外,大阿哥那边他还得去稳住。


    在汗阿玛的面前更要切割清楚。


    前头的哥哥们,五阿哥和七阿哥不足为惧,至于雍郡王,最关键的是他有一位福瑞小公主。


    若单只有他一人的话,胤禩也是全然不怕的,四哥从小到大向来是不及他讨喜。


    至于福瑞小公主,她所说的廉亲王,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封到他头上的?


    就像她前几年提的“废太子”,直到今年才落了地……


    他母族出身不高,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争取遇到的人的支持。


    小到不起眼的宫人,大到汗阿玛,再有宫妃、朝臣、皇亲国戚,到现在便是要继续争取皇子们的支持。


    福瑞自然是好的,只要能把她争取到自己的这一边,雍郡王便也会成为他的助力,不是吗?


    八阿哥夫妻继续碰杯,这一夜,他们是许久未有的快意。


    ……


    胤禩夫妻的对饮,没有人留意。


    乾清宫。


    皇太后见皇帝一病,立刻让福瑞小公主进宫,就一直住在乾清宫,不要再四处走动。


    有预警也好,没有预警也好,只要人在了,她这位老太后也就能多安一层心。


    后宫嫔妃在佟佳贵妃的带领下,轮流到乾清宫侍疾。


    这可把几位平常和福瑞小公主接触不到的娘娘们“高兴”坏了,偏偏是在皇帝难得生病的时候,面上也不敢太过放肆。


    其余人尚且藏得住心思,唯独宜妃……连内敛的郭贵人都实在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要不要……收一些?”


    “本宫怎么了?”宜妃不解。


    怎么了?


    自从知道能在侍疾的时候碰见福瑞小公主,宜妃娘娘就开始挑选衣裳、首饰,精心搭配。


    还会在轮到她的时候,提前焚香沐浴,虔诚心敬。


    郭贵人在心里说句不敬的话,宜妃娘娘后来这些年便是侍奉皇帝,也不曾这么得体用心过。


    尤其她和惠妃、荣妃两人撞到一起的时候,这两人正为儿子被关禁闭,愁苦得不行,和容光焕发的宜妃娘娘一下站在一起,那可真是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偏偏宜妃从来就不是个能收敛住自己的人。


    郭贵人微微叹气:“要不要戴这只钗子,淡雅素净……”


    好歹在皇帝生病的时候,展示一点妃子“忧心”的本分吧!


    宜妃笑着道:“这只钗子显然更适合姐姐。”


    “皇上虽然病了,但他向来就喜欢看本宫艳丽的模样,精精神神的。”


    宜妃亲自为郭贵人戴上了发钗。


    郭贵人敬受了,是了,皇帝从来是爱妹妹这般畅快恣意的模样。


    翊坤宫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连这次三位皇子相争,都没有受到一点波及,难道不正是郭络罗纳兰珠的大智慧。


    对甜甜来说,乾清宫如果没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好玩。


    没有小伙伴,也没有玩具。


    康熙这辈子生的病确实不多,这可是手拉弓箭一天就能射杀几头老虎、豹子和各种不计其数野兽的狩猎者,身体素质远胜于任何一位文武双全的儿子们。


    到他年老的时候,为着太子一废二废,皇子相争的事“中风”过一次,其后身体才每况愈下。


    但就眼下的情形来看,也不太像是中风了。


    那次他可是右手连笔都抬不起来,直到真的硬撑不住了,才歇息了朝政,发的逾旨只说是:“朕偶感风寒,本日即透汗。”(注来源《永宪录》)


    真应了那句,就算全身上下都病了,还有一张嘴在前头顶着。


    眼下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线都提前了不少,康熙的身体也还算是年轻。


    甜甜将史实和目前发生的事盘算了一堆,却是半点没想到自己的身上去。


    压根不知道若非她的“真实心声”,铮铮铁骨的康熙又如何会轻易倒下。


    老皇帝一睁眼,就是美艳的宜妃娘娘凑在可爱小孙女身边,旁若无人,全身心哄着小女娃娃的场景。


    没良心的小孙女……


    没良心的爱妃……


    那看来,朕是真的没有大碍了。


    否则这两个人心再大,也不敢放任他这么躺着吧。


    只是储君之位,又该何去何从?


    福瑞,朕的福瑞,从天而降的福瑞,你会给出答案吗?


    二更天子还是要给胤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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