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网瘾天子和rua瘾公主


    有一瞬间,康熙的心底闪过了狂喜!


    他真的拿到了!


    身为皇帝,这四个字,自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评价,再没有比之再好再高的称号了。


    上下不过五千年,能有“千古”二字冠名,帝王何求!


    哪怕嘴上再谦虚,心底也是骗不了自己的。


    他……真的得到了?!


    康熙一目十行,看着优点,心想,还算后人有眼光。


    看到缺点,不禁冷哼,你们知道些什么?


    朕当时面临的情况,换成你们,也未必能有朕处理得这般好了……


    当然,若是如今,朕有了经验,自然还能处理得更好。当时他自然还是太过年轻了。


    ……


    这个宽脸老实的人到底是谁啊?


    怎么他有资格对朕如此品头论足,大家还都如此追捧,不停引用!


    康熙发现他只是在脑海里轻轻一想,面前的白色画面就会照着他的心意而动。


    比如面前就开始闪现了方才那个人的一生。


    结束内战,实现统一,这点他不是也做到了。


    ……实现了大同和谐社会,彻底改变天下人的命运,不仅活下来了,吃得饱,还是有尊严有选择的活着。


    这一点……他确实还远远未及。


    康熙见识到了另外的天地。


    这一觉,他睡到了次日,差点都不能起来上早朝。


    魏珠头一回,在喊天子登朝这件事上,面临巨大的困难。


    哪怕“病”了,面对国朝诸事,康熙向来也是十分在意的。


    一直都十分自觉主动,从未有过如此勉强、不忿的时候。


    魏珠表面冷静,心里实际上吓坏了。


    康熙顶着黑眼圈,长叹了一口气,他在梦里对着白框,看得正高兴,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蓝色按钮太神奇了!太厉害了!太无所不有了!


    太多东西了,看不完,他根本就看不完!


    ……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康熙也根本不在意那些因为昨日“推举”之事,备受煎熬的大臣和皇子们。


    九卿求见,也都被他拒绝在外。


    乾清宫的大门极为罕见地紧闭。


    皇帝下了朝,破天荒,二话不说,啥也不干,就又睡下了。


    直到醒来。


    康熙懵了。


    这一回他真的只是简单地睡了一觉。


    他的白色方框画面呢?


    昨天都在看别人的故事,他还没来得及详细看看,自己最后选了谁当储君的事。


    内容太多,一向好学的康熙觉得自己都有些选择不过来了……


    怎么就没了呢?


    难道孙女的提醒就只有这一次!


    不行!


    他受不了!他也等不及!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还要再看见。


    这就是孙女神奇“预言”的来处吗?自己不过看了一夜,就知晓了古今多少事。


    那她知道的,得具体到什么程度!


    他以前还是低估了孙女的能耐!


    ……


    雍郡王府。


    甜甜终于收到了礼物。


    是在自己的公主府,一处小小的竹林里。


    她看见了那只,黑白相间,肥嘟嘟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力大无穷,却勤勤恳恳啃竹子的猫!


    是食铁兽!


    阿玛居然真的找来了一只,还养在了公主府里头。


    后世对这只生物推崇备至,甜甜不理解。


    但甜甜昨天回来,就已经坐在竹林前,看着这只猫,吃了一天的竹子。


    她都还没腻。


    有些懂了,但还没有完全懂。


    好怪……再看看。


    早起完成功课,获得许可的甜甜再次前往竹林。


    胤禛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女儿前阵子为了苏麻喇姑的离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得他实在心疼。


    总算又对新事物提起了兴趣。


    可有人突然出现,拦住了甜甜去观猫的步伐。


    “启禀雍郡王,万岁爷出宫,正往我们府邸而来。”


    胤禛一愣:“什么时辰?”


    天子出行,无一不是大事。


    光是准备和调用人手就要不少手续和时间,哪怕只是在城中,正常都不会太快。


    那门人却是急道:“说是,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后头也对熊猫感兴趣得不行的(现代人)方桐,一下也垮了个脸。


    这可是能养在自家,随时想看就能看的毛绒绒崽!


    谁拦着她去rua国宝,都是天大的罪人!


    噢,是这个时候的皇帝,那……就先忍一忍吧。


    胤禛也立刻命令下人准备接驾。


    但小朋友甜甜是一点都不想忍。


    “阿玛,皇玛法估计也想来看黑白猫。不必太过紧张。”


    “福晋,咱们走吧!”


    方桐看向胤禛,她当然也想继续去看熊猫崽崽了,可就算在现代,在哪里迎接(手握审批权和管理权)的领导也都是十分慎重的事。


    胤禛心想,汗阿玛猎奇无数,区区一只熊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在意。


    况且自己此行十分隐秘,瞧着女儿第一眼看见礼物的瞬间,都没有提前知晓的模样。


    但胤禛还是立刻改口吩咐下人:“不在王府里,换到公主府竹林前的交辉楼接驾。”


    康熙一到,果然也并不十分在意接驾仪式的细枝末节,一心只想找到孙女,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再次进入那个神奇的梦境。


    包括四爷夫妻俩在内的“闲杂人等”都屏退在外。


    胤禛倒也如常退到距离之外,心想,反正以女儿的能耐隔得远一点,他多半也是能听见的。


    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等的时间并不长。


    而且脑海里并未有任何声音。


    天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甚至也没有多余寒暄的时间。


    雍郡王府很快就恭送走了天子。


    胤禛这一回,到底也无法忍住好奇。


    毕竟乾清宫刚出了这样议论储君之位的大事,汗阿玛这两日的举动又如此不同寻常。


    再无动于衷,也显然不合适。


    甜甜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圆滚滚,一边啃着皇帝带来的点心,一边心不在焉回答。


    “皇玛法说要给滚滚建个大房子,我觉得不好。”


    就连这片竹林,甜甜都有心不让天子呆太久。


    她喜欢的东西,若是被外头有心人得知,因此全部去抓滚滚,对这个时候的食铁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为何,苏培盛奉命搜寻了这么许久,才刚完成任务的原因。


    雍郡王不让抓,等到因缘巧合救下一只被弃养的幼崽,又费心将它成功养活,才送进京城,让福瑞小公主得以见到。


    同理,若是天子大费周章去饲养一只食铁兽,结果可能只会更糟。


    因此二人交谈十分简洁。


    “最后他答应只运送滚滚最喜欢吃的竹子过来,就走了。”


    就走了?


    那女儿这边呢?


    又是答应了天子什么条件?


    甜甜不过是从系统交换了一个搜索应用,就是康熙都没能忍住,也很正常。


    网//瘾嘛……不管少年还是老年,刚开始接触都会有一点的。


    就像已经冲进来,但根本也没有在认真听讲,一心只忍着不对着大熊猫发出“嘤嘤”声的四福晋。


    沉迷滚滚,也是会十分上头的。


    二更完美主义康熙


    第222章 完美主义康熙


    包括胤禩在内,这边认为他们在皇帝面前推举成功的大臣们,都开始在等待。


    然而他们等到的消息,却是天子近来沉迷“休息”,已经连续许多日不曾踏出乾清宫半步。


    除了早朝处理政务、考察皇子们功课和定期给皇太后请安,其余场合很少能再见到天子的身影。


    外头的大臣们很是焦虑,苦于无处施力,但沉迷后世搜索的康熙却是无比的快乐。


    竹子的供应,换取了他继续查看一应细节的快乐。


    这样划算的买卖对天子来说,实在是太赚了!


    但知道最终结局的康熙,从最初的愤怒、到迷茫,后面却是怅然若失。


    大清从祖辈努尔哈赤算起,最终也只存续了296年,没有扛过王朝三百年诅咒一般的大关。


    虽然前列也只有大宋一朝保持了这个记录,可这片国土却是在他们大清后期手中遭受了最黑暗的时期。


    导致他这个“千古一帝”的名头,历来争议不断。


    康熙思前想后,自己在位这几十年间,前期功绩无疑是得到认可的,但最终的问题还就出现在最后的九子夺嫡。


    就在他一废和二废太子之间,不仅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还有十几位他费心养大的人中龙凤,亦纷纷陷入斗争的巨大痛苦之中。


    哪怕他最终选定了一位极其优秀的继任者,却也还是留下了许多明显的遗留问题。


    他还在的时候,那位极其优秀的“廉亲王”还有人镇压。


    最终却没能奉他的遗召,好好辅佐帝王,反而还是继续挑拨,放任朝政在党争倾轧之下。


    致使国力损耗,无力好好推进改革,叫老四年纪轻轻,只在位了十三年。


    从未见过的皇孙乾隆,可以看得出本身的政治素养极高,却只学习到了他晚年的一些皮毛。


    也是在他的手上,海岸线封闭得彻彻底底。


    康熙也见识到了,历史是如何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可不在其位,自然能随意评说。


    但他现在在孙女的帮助下,成功知道了结局。


    然后呢?


    该怎么做,才能避开那许多的祸乱,走向一条损耗最小的成功之路呢?


    国朝能不能三百年其实是小事,要像那一位伟人!实现了上古描绘出来的大同社会,这才是真正的能耐!


    真正的救民于水火,彻底改变这片国土上所有人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值得开拓的事业!


    康熙没想到,纵观历史,最终让他想追随的,不是先辈,而是一个还没有出生,却叫他隔着历史长河,已然感觉到激情澎湃、高山仰止的人物。


    康熙除了沉睡“学习”,醒来便是陷入持续的沉思。


    魏珠在一旁看着,万岁爷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和以往完全不同,叫他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


    可他的身后已经没了可以随时指点他的师傅,只能自己摸索,


    万岁爷醒来,不说话,他们就保持安静。


    万岁爷偶尔会立刻提笔,写写画画,有时还会自己和自己下一盘棋。


    更多时候,则是静静站在窗前,但他的视线似乎也不在眼前。


    ……


    乾清宫的大门,许久未被叩开。


    直到雍郡王带着福瑞小公主来了。


    万岁爷点头接受拜见,和老四下着棋,但眼神都在小孙女的身上。


    从前知道孙女能耐的时候,他也曾好奇过,一个女婴,如何能忍住不说那许多未来的事。


    现在他越思考,越是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之前在不知道九子夺嫡局面的时候,康熙还会有几分得意于他成功避开了反复废黜太子的局面,想来定然会有所改变。


    可知道得越多,他越是忍不住沉默。


    因为他比之前还更加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当然可以照抄自己的做法,选取同一位继承人,然后继续打压胤禩,甚至还有后来的臭小子胤禵。


    可就算这样,等他不在之后,那些“追随”胤禩的朝臣们,也不会轻易服从于新帝。


    他们抓住胤禩这一面大旗,势必要争取自己在朝堂上的地盘。


    身在其中,由不得他们要退。


    就算胤禩不肯,他们也不会叫他抽身。


    党争从来都是旋涡,一旦踏入,就再也无法离开。


    在康熙亲手制造出来的九子夺嫡局面之下,老四若是和胤禩一般,拉拢官员,形成另一股势力,必然不会见容于天子,也不能顺理成章被选中登基。


    可也正是基于胤禛在继位前的洁身自好,才会导致他在四十五岁的中年时期,继位之后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剩下他一个中年大叔,加上一个身患重病的老十三,俩兄弟一起应付国库空虚、贪官腐败的惨烈局面。


    一个累到病死,一个也是累到死。


    甚至因为改革的政策几乎得罪遍了官员和乡绅,导致雍正死后的历史黑料源源不断。


    一个九龙夺嫡,造成他晚年的政绩几乎为零。


    倒是叫后世的文字编排得飞起。


    简直贻笑大方。


    ……


    “汗阿玛……”胤禛等了许久,香都燃了一半,但汗阿玛始终不落子,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康熙看向面前的“老实”儿子。


    是啊,之前对老四的印象除了能干公正,性情寡言沉默,再有便是疼爱福瑞的阿玛。


    谁能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这般老实,抓着亲弟弟十三在龙椅上干到了死。


    他在位六十一年处理的奏折不过三千余件,儿子在位十三年的奏折高达三万五千件。


    这不是老实,是什么?


    康熙最后挑中这个孩子,自然也是最满意他的。


    现在知道了结果之后,越看就更是满意了。


    既然他满意,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


    甜甜正在偏殿观察在泡茶的宫人。


    “为什么你在倒水前,总是在犹豫?”


    “小公主!”那宫人明显吓了一跳,放下水壶,然后才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姑姑也说过奴婢好多次了。奴婢有一个毛病,因为我总想着在最完美的时辰泡出最好的茶,因此瞻前顾后,反而耽误了时间。”


    “奴、奴婢会努力改进的!”


    甜甜笑了笑:“你泡的茶已经很好了。”


    “多谢小公主。”被福瑞公主鼓励的宫女冲泡了面前的茶,果然茶香四溢。


    康熙闻言,若有所思。


    是啊,就是因为他太想要追求完美了。


    知道胤禛能干好,但总想着要更好,毕竟胤禛最后能选择的继承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这当然还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乾隆,到底还是差点意思。


    就像他自己的晚年,前面的政绩既然已经能拿到“千古一帝”,那他还在瞻前顾后,是不是也差点意思?


    三更废黜太子


    第223章 废黜太子


    胤禛这会儿有点后悔那一声惊醒了汗阿玛。


    导致面前他的棋子一下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汗阿玛的棋艺在这样的年纪,居然还能精进到如此地步,实乃非凡,不愧是他。


    “哈哈!”康熙大笑了两声,反而夸老四道:“不错。你近来也很有长进。”


    是吗?


    胤禛内心十分怀疑。


    康熙命人为他更衣。


    是啊,他年少能在皇玛嬷的支持下,智擒鳌拜,拿回亲政权柄,留下一段尤为精彩的故事。


    便是由于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了就去干,毫不犹豫。


    如今他确实是老了,才叫那已然知道的结局一时迷了眼。


    也叫“千古一帝”的名头,恍了心智。


    做皇帝和做人一样,只要尽力,问心无愧,便无愧天地。


    爱新觉罗玄烨,你这一生,难道还不值得吗?


    “哈哈!”康熙在更衣的时候,越想越是畅快,一时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弄得在暖阁外头的胤禛很是纳闷,赢了他这个儿子,汗阿玛就这么高兴吗?


    更叫他震惊的是,汗阿玛出来后,随口吩咐道:“走,你们随朕去一趟咸安宫。”


    胤禛:!


    人方了。


    汗阿玛和胤礽如今已经到了王不见王的时刻,若再相见,必有一伤。


    不知女儿到底给汗阿玛整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汗阿玛“闭关”这许久,一下就要去见太子。


    是想通了?


    这也就罢了,带他做什么?


    他根本没想进入他们之间这场皇权之争。


    甜甜:!


    好耶!


    又有好戏可看了。


    察觉谨慎的阿马马一脸严肃,福瑞立刻上前牵着皇玛法的手,表示她已经决定要去了。


    上有老下有小的胤禛到底敌不过,无奈跟上。


    抵达咸安宫的时候,太子妃也在。


    天凉了,胤礽还是喜欢到院子里头看天看风景,瓜尔佳氏温柔为他披上斗篷。


    天子便是在这个时候踏入咸安宫。


    行礼后,太子妃转身要去准备茶点。


    康熙摆手,让大家一齐坐下。


    “保成,你近来的气色不错。”


    胤礽淡淡笑笑:“汗阿玛,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你觉着呢?”天子喝着咸安宫的陈茶,面无表情道。


    胤礽起身,又行了大礼:“汗阿玛,儿臣始终是听您的吩咐。”


    “朕明白!”皇帝没忍住摸了摸胤礽的脑袋,轻声道,“魏珠,詹事苛待胤礽,立即问责。内务府总管,也换了。”


    胤礽谢恩。


    汗阿玛还是在意他的。


    这,就够了。


    皇帝起身,又问了一句:“胤礽,咸安宫,可还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胤礽闭了闭眼,他一下明白,毓庆宫,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向远处一脸平静的妻子:“太子妃近来辛苦,汗阿玛不知能不能问问她的意思。”


    康熙摆手,准了。


    胤禛紧紧牵着女儿的手,抬腿就要跟上,胤礽喊住了他:“老四……”


    父子这番对话,雍郡王自然也听得明白,到底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哥。”


    “照顾好汗阿玛!”


    “拜托你了。”


    “弟弟明白。”


    “弟弟会常……”胤禛到底是乱了心神,意识到了什么,断在了此处。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以兄弟身份来探望“太子”。


    但往后,他…怕是不方便了。


    福瑞娇俏的声音响起:“我们会常来看看的。”


    太子妃回以一笑。


    甜甜想起,历史上,胤禛登基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废太子一面。


    便是逢年过节,胤礽亲自上奏面圣跪拜,雍正都没有答应。


    不是不想让胤礽出咸安宫,而是雍正比谁都了解,胤礽本身的骄傲。


    作为曾经的太子,他何曾跪拜过任何一位兄弟。


    雍正从来没有想着要让胤礽难堪。


    哪怕胤礽在做太子的时候,对他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飞黄腾达之后,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在从前欺负自己的人面前,嘚瑟一番。


    可雍正没有。


    作为九龙夺嫡的赢家,在兄弟们作死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任何一位兄弟的命。


    废太子最后死前,在呈上的奏折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及皇帝的恩泽。


    这份情,胤礽知道,并记着了。


    冲着这份胸襟,他知道,四弟一定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皇帝。


    ……


    康熙也知道。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子又去见“太子”的时候,次日,皇帝含泪宣布废黜太子胤礽,并告祭天地祖宗。


    除了造反,胤礽其他罪状皆被呈列,确认他不堪为储君。


    保留瓜尔佳氏太子妃的称号和一应待遇,即日起偕同胤礽其余家眷搬出毓庆宫,住进咸安宫。


    消息一出,最先狂欢的当属胤禩一党。


    八阿哥很快到阿哥所邀请诸位弟弟,一同赴宴。


    除了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其余人都没有应下。


    胤禵好奇去探头,听见十阿哥在问:“九哥,咱们真的不去吗?”


    胤禟摇头:“不去。”


    “十弟,我劝你也别去,不如回家陪陪弟妹。”


    被看破的胤珴扭扭捏捏,他同草原来的娇格格相处不顺,九哥是最清楚的了。


    十阿哥现在觉得能理解他的人,就是先帝了。


    他同样是和草原格格相处志意不协,最终将她降为妃位,还赶回了大草原。


    可惜,他不是先帝,没有这个权力,也只能拖延回家的时间罢了。


    狗狗祟祟的十四阿哥终于忍不住,趴在窗楞上问道:“九哥,你从前不是和八哥最好了吗?”


    “怎么他这么大的喜事,你不去道贺?”


    胤禟也是擅长踩对方伤疤的:“我看十四弟,你就是太过口无遮拦,才会总惹四哥生气吧!”


    “九哥,你……我才没有惹哥哥生气。”


    胤珴也开始逗弟弟:“话说回来,胤禵,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最喜欢八哥了,怎么现在……是不喜欢了吗?”


    “十哥,你胡说!”


    “我什么时候……我有亲哥的人,当然最喜欢亲哥了。”


    “……是吗?”门外传来雍郡王凉凉的声音。


    突然被亲弟弟表白,他还有些诧异。


    胤祥行礼,笑着道:“当然!”


    “不过十四最会害羞了,四哥就当没听见。”


    “已经听见了。”


    胤禵被几位哥哥逗得跺脚,正要转身离去。


    胤禛喊道:“别跑!一起去喝八弟的酒。”


    “他也邀请你们了吧?”


    胤禟没反应过来:“是邀请了。可四哥你也要去吗?”


    雍郡王理所当然反问:“为什么不去?”


    ……


    于是拒绝了胤禩的几位弟弟,跟在胤禛的身后,来到了八贝子府邸。


    在门口迎宾的好脾气胤禩,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你们!


    可真是够了!


    四更半场开香槟


    第224章 半场开香槟


    来都来了,胤禩也只能“热烈”欢迎兄弟们入座。


    这是一场,不能开口恭喜的宴会。


    因为藏着掖着,气氛便显出了几分偷感。


    胤珴借酒浇愁,喝得有几分醉意,同胤禟嘟嘟哝哝:“九哥,没有你,八哥府上的酒都少了些味。”


    十四阿哥十分捧场好奇问:“少了什么味?”


    “嘿嘿。”胤珴傻笑,然后点弟弟的脑门,“你傻!当然是铜钱味啊!”


    暴脾气的鄂伦岱立刻吼道:“十阿哥,慎言!”


    “你若是喜欢旁的口味,尽管告诉我便是,无论多么珍贵,我定为你寻来。”


    “怎么能当众给八爷难堪!”


    十四阿哥同胤祥咬耳朵:“现在,到底是谁在给谁难堪啊?”


    本来他们兄弟挤在同一桌,开开小玩笑的事,现在叫佟佳鄂伦岱吼这么一嗓子,大家都听见了。


    这才是真叫八爷下不来台。


    女宾原本全部围着八福晋说说笑笑,叫鄂伦岱一吵,欢笑声也低了下去。


    胤禩不好亲自出面,使了眼色,阿灵阿站了起来,一桌的阿哥,冲着最小的还是有关系的去了:“胤禵,你还小,别多喝了。”


    “回头德妃娘娘可要怪罪,老臣可要挨自家福晋的骂了。”


    正如阿灵阿所说,十四阿哥的年纪最小,又向来被德妃娇宠,怎么经得起这样当面的“调侃”。


    胤禵一下涨红了脸,偷偷瞄了淡定的亲哥一眼,怼了一句:“阿灵阿大人说笑了。我们永和宫岂敢怪罪到大人您的头上。”


    这话,意有所指。


    乌雅玛颜珠虽不曾因为丈夫在朝政上支持八阿哥,言语一二。


    但也曾跟丈夫哭诉,觉得最近去永和宫拜见,德妃和宫人们还是都客客气气,但她吃的茶点味道不知怎地都怪怪的。


    钮祜禄阿灵阿没想到会被噎回来,转头看向胤禛:“郡王爷,十四阿哥不胜酒力,是不是有些醉了,在说胡话?”


    胤禛眼神清冷,只是淡淡道:“胡话?”


    “我看今日这席上说胡话的人的确不少,但好像不包括胤禵,大人觉得呢?”


    裕亲王福全没有过来,在场身份上,没人压得住胤禛,身为主人的胤禩只能出场:“今日怠慢了四哥,还不曾多敬四哥一杯。”


    “四哥,请。”


    胤禛不曾端起酒杯,他的酒力浅,兄弟之中都十分清楚:“八弟这杯酒,总要有个由头?”


    “难不成是八弟好事将近?”


    女宾席上有人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八福晋的肚子,嬉笑出声:“哎呀,八福晋可真会瞒,都到这会儿了,也不吱个声……”


    “就是,多大月份了?”


    “方才看你投壶还十分起劲,体力可真不错。”


    ……


    郭络罗氏一时十分尴尬,但她也知道,这不是能捅破窗户纸的时候。


    前阵子因为孔明灯炸了的事,她在外头名声几乎全失,气得她最近根本吃不下饭。


    好不容易丈夫即将出人头地,她岂能不把握住这绝佳的时机,重新成为这四九城中的宴会女王。


    胤禩也想借机继续巩固团队的凝聚力,这才有了今日盛宴。


    然而女子游玩的名目简单,男宾们却更需要实质的东西。


    郭络罗氏无法否认,胤禩也只能借之掩盖,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四哥,弟弟先干为敬!”


    “最好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胤禛也喝了。


    本该热热闹闹的提前庆功宴,叫胤禛亲兄弟俩这么一搅和,人人喝得别扭。


    便是女宾席面上,郭络罗氏听着众人一直提到她最在意的“子嗣”问题,一个个在恭喜她根本就没有的东西,想发火却还得隐忍着,好不辛苦!


    散了席,借着更衣的时候立刻将丈夫喊回后院,冲他发火:“不是说好只邀请弟弟们吗?”


    “怎么他也来了!”


    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太子被废之后,还能和胤禩打擂台,一较高下的便剩下一个雍郡王。


    在笼络人心的宴会上,怎么可能邀请政敌过来!


    让他直接刺探消息吗?


    胤禩安抚妻子:“正好碰上了,不邀请不合适……”


    “况且四哥有福瑞小公主,能拉拢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郭络罗氏想不通:“他都已经是雍郡王了!”


    “有必要再和我们打交道吗?”


    “皇上这么看重你,怎么还不想着给你提上一提?”


    胤禩笑着道:“之前不是都说了,汗阿*玛这是在考验我呐!”


    “毕竟我的年岁尚小,咱们可得沉得住气才是。”


    “前头客人们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郭络罗氏这才拉着他,提起正事:“今天他这么一说,那我这肚子……”


    胤禩灵光一闪:“福晋,不如我们就做一场戏如何?”


    “真要如此?”郭络罗氏已然十分心动,没掉孩子,总好过一次都没有来得名声好些。


    做戏而已,谁还不会!


    和妻子达成一致的胤禩回到南书房,阿灵阿为首的几位官员,脸色都不大好。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毕竟那日,去咸安宫都带着他,想来是知道一些内幕……”


    “你这话说的,谁还不知道,真正想带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位福瑞女孩。”


    “他的运气就是好了些,叫福瑞落到了他的院子里。若是让八爷……”


    胤禩咳了咳:“我同福晋鹣鲽情深,必然不会叫她难过。这样的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是,吾等失言了。”


    “只是,他那边,八爷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胤禩想了想,还是云淡风轻道:“我们何不换个思路想想,或许是上头叫他来考察我们,也说不一定。”


    鄂伦岱鼓掌:“正是!”


    “一定就是这样!”


    “万岁爷若是对八爷不满意,又怎么会在我们举荐之后,毫无动静,怎么也该压一压才是了。”


    “眼下不正是让我们好好拿出成绩的时候……”


    “天子不明示,但我们可千万不能看不懂他的意思才是。”


    “就是就是,四爷不过占了排在前头的便宜,远远不及八爷贤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万岁爷英明,自然是不会错选的。”


    “八爷你就放心吧!吾等定然唯尔马首是瞻。”


    胤禩行礼,笑容温润,志得意满。


    ……


    算准了时机,胤禩准备入宫,告知八福晋“怀有身孕”的好消息。


    在门口,遇见眉眼皆带喜色的魏珠。


    胤禩上前殷勤:“魏公公,春风满面,这是要到哪儿去?”


    魏珠笑着答:“同喜同喜。老奴正要去毓庆宫宣布一件大好事。”


    太子的东宫……已经人去楼空,还能有何喜事?


    胤禩的心里一咯噔:“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当然、当然!”魏珠喜道,“万岁爷不忍见毓庆宫空置,太子说此殿位置极佳,建议不如重新修缮,用做阿哥们读书之用,比之先前的上书房要好上不少……”


    太子?


    什么太子?


    胤禩没有听到后头的内容,一心只在这两个字上。


    胤礽已然废黜,哪里来的太子?


    但赶时间的魏珠说完,没有发现他提前走漏了风声,笑容满面走了。


    留下胤禩,愣愣在冷风中。


    终是抹了一把脸,说服了自己,进宫面呈喜讯。


    “噢……的确是好事。”康熙的反应十分冷静,“看来今儿个的确是个好日子。”


    不过赏了八福晋寻常之物。


    胤禩没有和往常一般继续逗留,说些旁的话,反而急着出去查消息。


    皇帝喊住了他:“胤禩,你是也想生出一个……福瑞来吗?”


    八贝子回头,跪下:“回汗阿玛,儿臣不曾这般想过。”


    “汗阿玛您的福泽深厚,才得一国之祥瑞庇护万民,儿臣岂敢……”


    康熙摆了摆手,没再听下去了。


    是真是假,老八的漂亮话他也听得够了。


    从前看着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居然在他死后,搞那些上不太台面的东西,实在愧对他的教诲。


    ……


    没有,没有,外头根本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魏珠是老糊涂,口误了吧?


    一定是的!


    不然若是那人提前收到消息,怎么还会继续埋头在户部和官员对账。


    他不信,这样天大的事,对方能够镇定到这个程度,就能一点苗头都不露?


    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那就是没有。


    胜利一定还是会属于他的……


    没道理,朝堂一半的人都支持他,汗阿玛不会看不见的。


    胤禩到底是一夜没能入睡。


    郭络罗氏还以为他是害怕假孕的事情败露,安慰了许久:“放心吧!”


    “我找的都是最可靠的人,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若是真熬不到那个时候,大不了就说是庸医误诊,我们也是被蒙骗而已。”


    “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胤禩知道妻子沉不住气,不想叫她过多担心,只是支支吾吾,表示自己不担心的。


    大概是天气不好,一时睡不着罢了。


    ……


    次日,昏昏沉沉的胤禩,来到御门前。


    例行的公事之后,他听见汗阿玛浑厚而低沉的嗓音道:“朕,思前想后,最终选定了下一任的储君。”


    “他为人公正厚道,行事妥帖能干,从未让朕失望过,想来今后也必不会让朕失望。”


    “朕希望,你们能如同辅佐朕一般,今后敬太子护太子,匡社稷,利万民。”


    ……


    “皇四子胤禛,天意所属,人品贵重,兹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仿百度册文)


    胤禛出列,庄严端方,隆重谢恩。


    在胤禩看来,四哥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他怎么能如此平静?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偏心他自己有什么本事?


    第225章 他自己有什么本事?


    新太子?


    假的吧!


    方桐也是这么想的。


    历史上,康熙最后折腾了十几年,也没再挑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太子来。


    叫剩下的皇子们明里暗里,斗得跟乌鸡眼似的,留下一桩又一桩的历史谜案。


    正是因为储君一直不明,才有那么多的脏水和所谓的“证据”,集中泼到雍正身上,叫他百年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眼下不过康熙四十四年,距离皇帝病逝还有整整十七年的时间!


    雍郡王连个亲王的身份都还没有,就一下拽到储君的位置上了?


    认真说起来,这个时候八爷党的阵营都还没有彻底完全形成,叫皇帝出这一招,不就……稀散了?


    那么轰轰烈烈、此起彼伏的九子夺嫡,就这么被蝴蝶掉了?


    ……


    但四九城的高官显达,没给方桐留下太多反应的时间,便开始一哄而上,纷纷过来拜谒。


    这可是炙手可热、新鲜出炉的储君太子!


    原本皇四子的府邸门前,因着福瑞小公主本就一直熙熙攘攘,这下更是一下被堵得水泄不通。


    叫门房愈发头大!


    太子的册立仪式由内务府筹办期间,胤禛拒绝了一切应酬,如常到户部办事。


    他的性情一向如此,便是天降如此喜讯,也是一贯地从容不迫。


    许多人兴高采烈、满脸逢迎同他祝贺,也只得到了淡淡的回应。


    有些人还不甘心,继续缠着他说话,很快就会被雍郡王问及对方的政绩和数据,溜须拍马之辈,只能灰溜溜离开了。


    至于心中有数之人,甚少会将时间花在口头之上。


    胤禛也得以和其他人一般埋头在案桌。


    ……


    准太子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陀螺般旋转。


    八爷府邸的官员,比起之前,来得只剩下一半,有人面色凝重,有人满脸愁绪。


    有人忍不住低声,惶惶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昨天想了一夜,也想不通……到底朝堂之上,有谁站在他那边?就他那个臭样子,有几个能同他合得来的?”


    “为什么……一点都不听我们的意见呢?”


    纳兰揆叙为佟国维和阿灵阿斟茶:“慌什么?”


    “他们二位大人还在此处,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古这条路,就没有真正坦荡的时候,不是吗?”


    鄂伦岱愤而敲了敲交椅把手:“哼!不就是因为福瑞是他的女儿?”


    “他自己有什么本事?”


    王鸿绪冷哼:“你说错了!”


    “福瑞公主是国朝之福瑞,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谁将那女孩哄走,那个位置谁都能坐?”


    “荒唐!胡闹!”


    气氛依旧十分低迷。


    胤禩见状凄楚一笑,起身拱手道:“或许,在汗阿玛的眼中,我的确还不够好。”


    “这段时间,诸位的恩德,胤禩铭记于心,必不会忘记一丝一毫。往后,无论身在何处,大家仍是国之栋梁,同朝做官,为民谋福。”


    清秀俊雅的八皇子,面临如此挫败,依旧风度翩翩,嘴角带笑,叫人总是轻易折服于他的风采和雅致。


    壮汉鄂伦岱忍不住眼眶发红,他在为如此儒雅的君子不甘!


    明明八皇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偏偏不得万岁爷的欢心。


    就像他的父亲佟国纲,从小不知为何就是特别讨厌他!


    小的时候,鄂伦岱也曾经为了父亲的偏心,没日没夜的难受。


    他尽心讨好过,也努力抗争过,以至于全城都知道,他们父子不和。


    直到父亲十年前战死沙场,他人不在了,但心口的这道伤疤还是永远留在了儿子鄂伦岱的心底。


    不曾愈合。


    鄂伦岱现在看八阿哥,就觉得他是曾经的自己,明明极其优秀,却还是在父子关系中受到了不公的对待。


    “八爷,你别这么说!还不到时候,别放弃!”


    “实在不行……我去,我这去问问,是不是因为差了一个福瑞,就不肯选你!”


    胤禩满脸着急,但还是佟国维哑着嗓子出声:“回来!”


    “叔父!你拦着我做什么?”鄂伦岱连父亲都不服气,更何况是已经年迈的佟国维。


    佟国维声音十分沉稳:“该是我问你,打算去做什么?”


    “若天子回答你是,你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话是对着侄子说的,但眼神却是看着八皇子。


    胤禩心中也在思索……


    鄂伦岱的嘴巴永远比脑子快:“那当然是照着王大人的说法,没有福瑞也不是八阿哥的错……储君自然是能者居之,怎能以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论?”


    “住口!”


    “祀与戎,为国之大事。你不学无术也罢,从小便张狂无礼,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若只是在咱们家也就罢了。八阿哥对你如此礼遇,你还想害他不成?”佟国维对这个自家不肖的倔驴子侄,也甚是无奈。


    以鄂伦岱如此性情,在诸位皇子之中也只有胤禩登基之后,能容忍得了他。


    否则佟佳家入关后的家底,都可能被他所拖累。


    大哥生前可是被气到,上奏希望皇帝赐死他的亲生儿子。


    可讽刺的是,大哥战死后,他的一等公爵位还是落到这一位他最讨厌的儿子生上。


    大哥死后,鄂伦岱更是无人能制!在家中虐待弟弟法海母子的行为,人尽皆知,不停为佟佳家抹黑。


    佟国维让自己的儿子观察其他皇子,自己则是和鄂伦岱一起投靠了八皇子,难道不就是想亲自看住他吗?


    以免他又做出祸及全家的丑事!


    胤禩性情温和,为人心软,若是他在位,无论鄂伦岱如何出格,佟佳家也都能保住他。


    只是,佟国维没想到,康熙居然如此果断。


    他宠爱了一辈子的胤礽,说关就关,说废就废。


    平日里,也不见他对四皇子多少特殊,倒是对他的批评,从小到大都有过不少。


    索额图才死了多久,皇帝就如此狠心,斩草除根,连他的关系都要一应安排给和四皇子交好的十三皇子。


    四皇子虽曾养在他女儿孝懿皇后的膝下,也喊他一声舅姥爷,但佟国维看人眼光毒辣,他深知雍郡王心志坚毅,不是轻易能被大臣左右之人。


    且他嫉恶如仇、尤为痛恨贪污蠹虫之辈,若选了他,怕以后朝臣们的日子,要比在胤礽手中还要难过。


    奈何,天意让他得了一位福瑞小公主!


    什么都不必做,就比旁人多了一半的胜算。


    八皇子的这步棋,或许试探到这一步也就够了。


    佟国维在心里盘算得十分清楚,可是让他没想到的不只是皇帝的决绝。


    还有自家子侄的荒唐,到了他无法想象的程度。


    流放有喜和喜没


    第226章 流放有喜和喜没


    甜甜也是开了眼。


    这可是皇宫大内,金尊玉贵,凡夫俗子不得入内的紫禁城!


    便是用的夜壶,那都是要精致熏香的。


    可居然有贵人在皇城做如此有失体统之事!


    御门前,龙椅上的康熙都被气笑了。


    众臣不敢抬头,大气不敢出一口,却还在悄悄盯着准太子四皇子的脸色。


    他的太子册立大典举行在即,可却有王公贵族当廷做出如此失礼之事,无疑是在风头上,给他难看!


    佟佳鄂伦岱居然在乾清门内,酒后掀开衣服,便溺于道!


    如此失仪,这同在雍郡王脸上撒野拉屎拉尿,有什么区别?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胤禛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其实就连他自己目前也认为,如果没有女儿福瑞公主,这个太子的头衔,也还轮不到他做。


    或许经过自己再有十年、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汗阿玛会看到他才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那一位。


    但至少现在,他还说得上是“德不配位”。


    朝臣和世人多有不满,早在胤禛的意料之中。


    有人当廷撒野放肆,总比在背后暗中不停给他刺刀子,来得可以忍受。


    至于那人,是自己也在喊“舅舅”的佟佳家……虽然让他在情绪上会十分难受,可人跟人总有亲疏远近,也在常理之中。


    佟佳鄂伦岱给他难堪,乌雅舅舅家看着比他还要难受万分,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心理安慰了。


    一早听到宫里消息传来的佟国维,两眼一黑,到了大殿之上,气色不佳,“噗通”就跪了下去。


    伤了如今的准太子情面还可以事后补偿,但真正伤了天子的脸面,才叫事大!


    身为皇帝母族,眼下或许还不会被康熙彻底拔除,但加恩方面,可就难说了。


    佟国维已然觉得大祸临头,但浑身酒气,仍在发昏的鄂伦岱还在殿前撒泼打滚。


    饶是被殿前侍卫牢牢锁住,嘴上仍是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看向准太子的眼神,几要冒火!


    “你不就是有个好女儿吗?”


    “换成别人,你也能到如今的位置吗?”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种你把福……唔唔唔!”


    佟国维再也听不下去,扯下自己的腰带一把塞入大侄子的口中,不再叫他胡言乱语。


    自己仍要磕头,求饶。


    但天子一摆手,压根不听,只让朝臣们“旁若无人”般,照样处理每日政务。


    佟国维和鄂伦岱就这么从早跪到了晚上。


    直到胤禛从乾清宫里出来,弯腰扶起了佟国维。


    佟国维身子发着抖,还想着去碰自己的大侄子,看见准太子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惹出大祸的鄂伦岱还趴在地上,似乎仍在醉梦中。


    佟国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对着胤禛要行礼,叫他拦住。


    胤禛继续护送他到宫外,让隆科多将人接了回去。


    “佟大人,好生休养。”


    “切莫为旁的事,再多伤神。”


    胤禛点到为止,想来佟国维也听明白了。


    他家的大侄子这一回是救不下来了。


    康熙下令,将佟佳鄂伦岱划去族籍,驱逐离京,流放宁古塔,此生再不得入京。


    佟国纲的一等公由鄂伦岱最看不起的庶弟法海袭爵。


    并由他亲自护送哥哥鄂伦岱离京。


    在此之前,法海受过鄂伦岱多少的折磨,这一路上,想来他们兄弟俩可以好好“叙一叙旧”。


    ……


    事发后,这会儿郭络罗氏在家被鄂伦岱的妻儿缠了许久,求她和八爷为自家的丈夫去皇帝的面前求情。


    “八福晋,我家爷那可都是为了谁,难道你会不清楚吗?”


    “若他真的得了这般下场,而你家的八爷就这般见死不救,传到外头,今后还有谁敢登你家的门?”


    郭络罗氏一边记得护着肚子,一边撇开鄂伦岱夫人的手:“佟夫人,你可别乱说,鄂伦岱大人且还健在……”


    “八福晋!你这叫什么话?宁古塔那般的人间地狱,一路上还是法海带的队,鄂伦岱他能熬过今年的冬天,都算是他的身子骨强健的了。”


    “我和孩子们此生还能再等到他回来吗?”


    郭络罗氏急道:“佟夫人,好歹你还为鄂伦岱大人留了后,皇上只罚了他一人,你们尽可在佟家好好长大,将来、将来总是还有机会的。”


    “且耐心些……我的好嫂嫂,你且看看我,如今好不容易才得的身子,实在是……”


    “好你个郭络罗氏!我总算是看清你了!”


    “只是不知八爷是否也如你这般自私自利……”


    郭络罗氏向来不容人说胤禩半句,立刻吼了起来:“你说什么呢?”


    “鄂伦岱出事后,我家爷为了救他,连回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你说话,有没有良心?”


    鄂伦岱夫人显然早就气急眼了:“你家爷只是没喝一口水,我家爷那可是连命都要没了……”


    说着,两个都在气头上的贵妇人没忍住动起了手……


    吓得丫鬟连忙喊道:“快去找爷!快!”


    “福晋!福晋,你的肚子……肚子……”


    ……


    胤禩确实在外奔波。


    他跑遍了所有想得到的府邸,去寻法子,但连肯出来接见他的人,都没有几个。


    最终,他只能轻车熟路,使了一点银子,入了大阿哥的府邸。


    原本大福晋也在丈夫的书房,脸上还有几分喜色。


    见了他,倒也客气,但半点没有多停留。


    被幽禁多年的胤褆难得脸色也还不错,命人上茶。


    “大哥。你也听见消息了吗?”胤禩跑了大半日,好不容易喝着了一口茶,还是被幽禁府邸里的陈茶。


    胤褆放下手中红色的物件,看来八弟上门,并不是为了给他家道贺。


    “什么消息?”


    “鄂伦岱他在宫里行事不规矩,惹怒了汗阿玛,被罚流放宁古塔。”


    “臣弟想着,他待我们心诚,看能不能挽救一二……”


    胤褆笑了:“咱们汗阿玛是仁慈之君,向来不轻易夺人性命。”


    “不管是我,还是佟家的人,只是该受的罚,也不会减轻半分。无论是我,还是咸安宫的那位。”


    “八弟,你说话,还是这么给人留体面。”


    “换成你我,鄂伦岱今日之举,可还能忍?”


    “四弟已然十分大度了。”


    “大哥,你……”胤禩没想到,有一天大阿哥居然也会为太子和四阿哥说话。


    “可如此一来,大哥你给我留下的人,难免就……”


    “该来的拦不住,该走的也留不下。”


    “我知道了,大哥。”胤禩终于留意到了胤褆手中的东西,“大哥方才和大嫂在看什么新鲜物件?”


    “是你侄女的喜事……”


    这时外头响起下人的急传:“不好了!八爷,福晋和佟夫人打起来了,她的肚子……”


    胤禩急得起身,又连忙回头问道:“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胤褆摆手:“没什么。你家中有事,便先回吧。”


    第227章 主角你不想去?


    这是自大阿哥被幽禁以来,大福晋和女儿们头一回,被允许到大门口的位置来。


    为的是一起喜迎贵客——福瑞小公主。


    天子赐婚直郡王的大格格托尔济,定下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稜为抚蒙夫婿。


    便是皇宫里天子心爱的公主,能得的好婚事也就这个程度了。


    伊尔根觉罗氏一度害怕,自己的女儿会因为大阿哥被幽禁,而被康熙送到漠北草原上。


    虽然那里有四公主亲手打下的一片江山,但到底不是人人都有海蚌公主的能耐。


    自己的女儿她心里清楚,换成是二格格,或许还胸有丘壑,至于大女儿,说得上是一声贤内助,却没有恪靖公主的政治谋略和眼光。


    若是真的被扔到同朝廷关系莫测的漠北,届时她只能在北京干着急。


    大福晋活得比上一世长了许多,哪怕知道皇帝在四个女儿的婚事安排上并无私心,在这一世的结果下来之前,作为母亲,她也仍是不安心。


    终于,大女儿的夫婿定了下来,同上一世并没有变化。


    她才难得去到丈夫的书房,同他一起高兴了一回。


    不巧,还是叫急着救鄂伦岱的八阿哥前来打搅……


    三格格同福瑞小公主喜悦重逢的声音,惊醒了大福晋的沉思。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先去八阿哥的府上看看……”


    三女儿的性情还是一直十分单纯,哪怕被关了许久,在母亲和姐姐们的严密保护下,也没有失去她的天然。


    张口更是全然没有遮掩。


    甜甜淡淡一笑:“去那干嘛?”


    三格格还知道压低声音:“不是说……八福晋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被弄没了吗?以她的脾气,还不得闹到天上去!”


    “三妹,慎言!”禁闭许久,心思向来缜密的二格格出落得越发冷静自持,眉眼间竟有几分准太子的气质。


    甜甜眨了眨眼,又笑了笑。


    她今日来,是探望准新娘的,也是顺便留下预警的。


    许久未见的同窗们欢喜闹了一场。


    到底是幽禁府邸,大福晋也不敢叫福瑞公主停留太久。


    前阵子朝堂上对她的弹劾,因着皇帝和雍郡王府并未有任何回应,还是断断续续时而有之。


    而在准太子的仪式准备期间,这些弹劾的奏折又像雪花一般开始飘了过来。


    伊尔根觉罗氏和女儿们都不想给福瑞添其他麻烦。


    大格格的婚事作为这场对话的中心,全程面带羞涩。


    直到母女五人聚在她的屋子里,对着福瑞留下的箱子,大格格满脸严肃认真,还带了一丝紧张。


    四格格有些奇怪:“额涅,大姐姐,怎么了吗?难道福瑞给的东西会有问题?她不会的……”


    二格格靠近妹妹,笑着道:“不,很可能,反而是我们会有问题。”


    “啊?”三格格和四格格一时没能明白。


    但到底经历过府上变故,下一秒两姐妹忍不住瑟缩在一起。


    大格格抬头看向母亲,像是从她温暖的目中之中汲取力量:“我打开了。”


    福瑞小公主送的箱子不大,打开,便有一阵淡雅药香,迎面而来。


    大福晋见状,脸色一变,一把搂住了小女儿。


    是了,她的女儿确实都活到了出嫁之龄,婚事也都叫康熙亲自费心。


    只是和她上一世一般,无一长命,皆是出嫁不久,在花样年华,就告别人间。


    其中又以小女儿的寿命最短,只活到了二十岁的年纪。


    如此,大福晋留在世上的所有痕迹,也就几乎消失了。


    福瑞公主无疑改变了这一世的许多走向,她这是预见了四位格格的命运,这才特意提前过来“送礼”吗?


    都知道她的身边,有一位丰神俊朗的小神医。


    箱子里,除了一些常备的救急药丸,还有一沓字迹龙腾凤舞、铁画银钩的药方。


    “福瑞,她有心了。”大福晋缓缓出声。


    二格格察觉出了不对,隐隐猜出了什么,瞧着大格格眼底的湿润,显然也是看懂了的。


    她连忙出声宽慰姐姐:“看来小公主甚是喜爱大姐姐,给你送了这般珍贵的礼物。”


    “我瞧着都要有几分酸涩了呐!”


    大格格立即道:“这些当然是要同妹妹们平分的,想来这也是福瑞的意思。”


    大福晋也跟着道:“听说福瑞在家习字颇为勤奋,正好你们也一起来抄一抄药方,学一学这一手的好字。”


    一箱药的含义,被母女们刻意忽略,而在习字的过程中,也将所有药方熟记心中。


    便是将来……好歹也能多救治一二,以免受当地的蒙古大夫所害。


    这一场拜访,没有引来过多的关注。


    乃至于八福晋的流产,除了她同佟佳家大大掰扯了一番,也没有太多人提及。


    只因,这日便是太子的册封仪式。


    毓庆宫前殿在胤禛的建议下,已经成为了新的上书房,康熙没有划定新的区域选做东宫。


    而先前四皇子所住南熏殿,因着神龟殿的存在,熙熙攘攘,向来备受宫人喜爱,若是做为东宫,想来不便宫人祈福祭拜。


    这也有违福瑞公主的意思。


    于是,新太子仍在外头的府邸起居,如今人在皇宫时,倒是常去养心殿办公。


    册封仪式的当日,他们一家也是在养心殿,等待大学士们和内务府的人过来。


    只除了福瑞,她称病,留在外头自己的公主府里。


    小小的身形掩在高大的梧桐树上,看着隔壁的雍郡王府,前殿的下人忙着换新牌匾。


    是新太子提的字——圆明府。


    而后院的人,在着急照顾生病的小公主。


    廊下熬药的小丫头同人嘀咕:“我闻着这药味,只是普通的补药,也不知公主她喝了有没有效……”


    “瞧你!恨不得自己给公主开药方的模样,纵然太医一时有误,有小沈太医在,还能叫耽误了公主的病情不成?”


    “你说得是!这样一来,公主不能出席太子的册封仪式,真是可惜……”


    ……


    “你不想去?”


    身后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福瑞转头连忙“嘘”了一声,叫那高大的红色身影,连忙蹲下来。


    虞有桐满脸冷漠,但动作十分乖巧。


    挑了挑眉继续问道:“是怕累?”


    “确实挺累的。”福瑞摘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


    仪式上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出错,一举一动都有几百双的眼睛盯着。


    一天下来,便是身强体健,也要去掉半条命。


    “也好。”虞有桐认为自己答对了,也叼了个树枝在嘴角,陪着她看前面的风景。


    又一个温润的声音自树下传来:“公主,是不想抢走太子身为主角的一天吧?”


    第228章 咱们太子实至名归


    一袭白衣,身上有着隐隐药香的青葱少年,立在梧桐树下。


    仰着颀长的脖子向上看,眉眼如画,完美融入此景。


    怎么哪哪都有他。


    虞有桐嘴角一歪,不耐烦地想。


    然后才听进他的话——继而打量小家伙的神色,难道真被他说中了?


    甜甜没有直接回复,仍是颇为淡然,只是笑着道:“多多,你怎么来了?”


    “今日不用进宫去吗?”


    沈太医这些年来,早被人发现在“相面”名头之下,是更为精进的医术,名声更是在外。


    不少人更是不在意他同家族决裂的“恶名”,以他没有“继室”,纷纷登门介绍。


    至于一个身份地位、不起眼的妾室蔺竹,根本不重要,轻松拿捏。


    先是沈太医“沉迷”医术,如此拒绝了几乎一半。


    后来,等所有人发现,这位不起眼的妾室原来竟是太子东宫里,曾教导过福瑞小公主的女先生。


    又吓跑了更为死缠烂打的另一半。


    如此,沈家早已印上了“四皇子一家”专属的印记,不必再多攀扯。


    今日的胤禛册封太子大典,自然也少不了沈青的一份位置。


    沈至玦早就跟在身边,成为了父亲的一大帮手,这样重要的日子,少不得也要忙前忙后。


    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父亲准了微臣的假,过来看看公主为何抱恙。”沈至玦轻飘飘道。


    甜甜表情有些无奈。


    不过是互相“骗着”罢了。


    沈至玦向来温柔:“公主放心,该有的说辞,臣定按照您的吩咐。”


    “我就知道,多多不会出卖我的。”


    “上来啊!一起玩!”


    虞有桐出声:“太医身子娇贵,尤其是那双治病救人的手,可万万不能伤着。”


    “爬树这样不文雅的事,怎么会适合多多小神医?”


    话音未落,沈至玦已经将衣摆绑起,轻手轻脚,慢慢往大树上爬。


    甜甜一见他那蹩脚的架势,暗道不好,再多两步,指定是要掉下来的。


    “别……”


    比甜甜的声音更快的是,沈至玦从树干中间掉落的身影。


    不愧是青葱少年,就连落地的样子,都显得优雅从容。


    甜甜回过神,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声,又忍不住反省,怎能在这样的时刻,如此“欣赏”好友的窘态。


    “你没事吧?摔哪了?”


    沈至玦先是摇头,才察觉掌心传来的刺痛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哎,流血了……”


    甜甜才要从袖子里找帕子……


    “呲”,隔壁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是虞有桐率先撕破自己大红色的里衬,豪爽递给小神医:“怪我这张嘴,提到小神医的手,还真伤着了。别介意是我的衣服,快包起来。”


    沈至玦面无表情看着,对面邪魅狂狷的少年,自顾自抓着他的手,缓慢动作却不算温柔的包扎自己“受伤”的手。


    最后看着自己手上恶趣味的蝴蝶结,儒雅少年实在没忍住道:“多谢虞弟弟,只是身为医者,还是要提醒你*,伤口最好别用红色东西处理,以防又流血了看不出来,妨碍伤情。”


    原本默默观察,看着面前两位小伙伴,“相亲相爱”的美好画面,养眼又有爱,甜甜心中忍不住冒出了小泡泡。


    听见这句话,才想打个马虎眼。


    小红那脾气,向来最不高兴让人“指责”的。


    做鸟的时候,就是一个“不”字都听不得,何况现在有了“嘴”,可以反驳。


    只是这时,管家派了下人过来通传:“公主,宫里来人了。”


    怕小公主没啥反应,补充了一句:“是乾清宫的。”


    估计是今日福瑞没进宫,康熙把一应的东西赏下来了。


    这样的大日子,家里没有旁的大人可以代领。


    甜甜只好自己去了。


    边走,还一边担忧看着两个并排站在一起,齐刷刷,笑眯眯跟她摆手告别的小伙伴。


    等小公主的身影一消失,沈至玦从眉眼弯弯恢复面无表情,缓缓解开手上的红布:“今日,承虞弟弟的心意了。”


    虞有桐也迅速远离了他几步,顺势靠在树干上,不拿正眼看他道:“这地也不硬,小神医还能受到伤,也是颇为稀奇。”


    他明明就事先察觉,使了风力能在地上先接住人,再怎样也不会伤得太厉害。


    到底是“神医”,深知人类的身体,还是有本事把自己弄破了,叫小家伙一阵心疼。


    真要让他得逞,叫小家伙帮他包扎,二人当着他的面,有进一步的接触,做梦!


    从前自己刚下凡,还没有化出人形。


    小家伙又懵懵懂懂,这人刚好懂医,还算有点用处,才叫一时跟在小家伙身边。


    再者,自己曾为他所救,也算是还了恩情。


    不过一可有可无的随从身份罢了。


    若真想讨恩情,虞有桐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他一生顺遂,荣华富贵。


    可现在看,他似乎真存了痴心妄想!


    ……


    “可能,是我太笨了吧。”沈至玦幽幽看着小公主离去的方向。


    明知两人之间身份实在悬殊,不提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女孩,如今是皇帝和太子的掌上明珠,享誉全国。


    哪怕她只是雍王府里最不起眼的一位皇家格格,也不是他这位普通的太医之子堪匹配的。


    八旗出身的太医,说到底,也不过是皇族的包衣奴才。


    至于虞有桐,生得再好,刘家也是微末之式,不及其余汉军旗般,要么有最早的开国从龙之功,或者如今依旧是一方的封疆大吏。


    除非,他自己就是封疆大吏,否则……


    他性情如此桀骜,习惯性在自己的面前显摆,其实压根也配不上公主。


    公主将来的命运,怕依旧掌握在天子手中,至于是漠南还是漠北,京中也再无一位国舅的子侄,能匹配得上福瑞公主了。


    两位暗自较劲的少年,随后匆匆散了。


    甜甜扮着“虚弱”,却意外抱回了一堆由土豆、地瓜和玉米制成的甜食。


    老皇帝极为疼爱孙女,向来送的东西都非富即贵,不是金银就是玉器,恨不得闪瞎所有人的眼。


    吃的东西也有,但大多是在乾清宫随意为之。


    或者是察觉了孙女的一时喜好,让人特意置办。


    可今儿是胤禛册封太子的大日子,而她身为适时礼让的“功臣”,按理收到的礼只会更富更贵。


    这,又是什么苗头?


    甜甜只愣了一秒,便沉迷于甜嘴之中。


    及午时,进宫参与仪式的人,纷纷回来,脸上的喜色都是藏不住的。


    是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往后,王府里可都成了东宫的人,心里头自然是各个高兴。


    再等甜甜细细一听,他们回来之后的说辞,可不太了得。


    “这下看外头还敢再胡说八道!”


    “咱们太子实至名归!”


    ……


    甜甜:哦?


    第229章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东听一嘴,西凑一句,甜甜听齐了。


    今日礼成之后,天子领着一众大臣,从奉先殿回到御门外。


    随着魏珠手持奏折,每念一句,小太监们就搬出一筐或者几筐的地瓜、玉米和土豆出来,在两侧。


    “皇三子/皇五子/皇七子/皇八子所辖领域,共产出……”


    除了皇八子是十筐以上,剩下的都没有超出五筐。


    直至,魏珠念出:“太子所辖领域,共产出……”


    小太监搬筐放置在小道另一侧的动作,迟迟没有停下,同对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胤禛一人所辖地区的产量,满满一地,加起来远超其余所有人的筐数。


    以一筐换算亩产三百斤为例,这已经是简单一眼亩产近千斤的差距。


    康熙的嘴角微微一扬:“今岁大丰收,多亏了天下百姓的辛勤劳作,也是几位皇子在众臣的配合之下监督有功。今日是大清立太子的佳期,这些高产作物用来犒劳众臣,诸位不觉得寒碜,便足。”


    众臣立刻掩饰或震惊或怀疑的情绪,异口同声跪下道:“多谢皇上厚爱!臣等不胜感激!”


    康熙笑意吟吟看着太子。


    众臣便又些微调转方向:“多谢太子。”


    胤禛面色平平,淡然示意。


    但胤禩眼底浓烈的情绪,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汗阿玛突然来这一手,胤禛事先并不知情。


    比起其余兄弟被比下去的愤怒不平或不甚在意,还有如今东宫里头众人的狂喜,胤禛的心底却泛起了一股冷意。


    他当然知道,外头都在说,他身为皇四子能跳过三阿哥坐上太子之位,不过是出于侥幸。


    侥幸因为家中妾室的肚皮出息,得了一位其他人都没有的福瑞公主,才有了这天大的运道!


    至于他本身,比起一众出彩的弟弟们,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而今天,皇帝在册立太子的大典之上,亲自为他“背书”,将那些隐于书案里他的数据成就,用一筐又一筐圆润而明显的高产作物,堆在皇子和百官的面前。


    叫世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只懂得依靠女儿的“废物”太子。


    这让东宫众人岂能不高兴?不觉得为主子扬眉吐气?


    这样下次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他们不就有了底气出去为自家主子申辩一二!


    此情此景,胤禛忍不住想起了,幼时,他跟在废太子胤礽的身边看到的……当时胤礽的毓庆宫里,人人不也是这般沾沾自喜的姿态?


    可如今,他们还欣喜吗?


    废太子人在咸安宫偏安一隅,其余詹事府及宫人又在何处?


    汗阿玛想捧一个人的手法,还会少吗?


    胤礽幼时,天子何尝不是几乎把他要捧到天上去。


    如今他这位序列为四的皇子被册为太子,汗阿玛又想故技重施,再次造“神”吗?


    他们这些皇子,到底都还是汗阿玛掌心里的玩偶。


    只是,有这样感觉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


    看八皇子的情状,指不定心里还在质疑,他这些高产作物的数据肯定造了假。


    果然,第二天,东宫里的人没有高兴太久。


    因为外头就传出了,高产作物再花大力气精心伺候,上限就在亩产五百斤左右,再高便不可信了。


    何况是那些贫瘠、缺水的土地,敬告万民切不可盲目攀比,导致得不偿失的下场。


    这番话,站在百姓的立场,谆谆教诲,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康熙人在乾清宫,又笑了。


    魏珠认为万岁爷大概又要出别的招,只见康熙淡淡道:“把外头的声音亲自给太子送去。”


    这是叫胤禛不得不知道,或者是不得不假装不知道。


    甜甜听到消息,过来书房探了个头。


    果然看见阿玛玛埋头在案桌上,正在起草文书。


    想想后世的《大义觉迷录》,正是雍正亲自下场提供了自己“得位不正”的所有证明和说辞。


    叫这个疑案从未消亡。


    天生的政治家乾隆上位后,立刻下令将其定为禁书,全部回收。


    再加上可怕的“文字狱”,如此,才一时叫天下人真正闭嘴。


    雍正这样的“老实人”,遇到事情就想“自辩”的性格,确实不如他那老奸巨猾、心性难定的儿子更适合政治场。


    可也正是这样的老实人,才真正为康乾盛世,把一辆破车,缝缝补补修整好,继续行驶了上百年。


    虽然他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也不禁他那能把破车开成法拉利的儿子造。


    甜甜轻手轻脚,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奈何身子太低,又不叫人帮忙,非要自己搬来一把圆凳,要踩上去。


    这般大动静,到底是叫胤禛抬起了头,微微叹气,起身过来:“想找什么书?让苏培盛拿就是了。”


    “道德经。”


    这是常放在胤禛案头的书,他随手就翻到一本另外的版本,抽了出来。


    “是张先生考你功课,又没答上来了?”


    “对啊,‘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后面是啥……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胤禛自然接道,将女儿抱下危险的凳子,这才疑道,“这几句,前两年你不是还记得挺牢的,突然又忘了?”


    “噢,是的,‘善者不辩,辩者不善。’记住了记住了。”


    甜甜又嘟嘟哝哝了两遍,一副不想再被老父亲盘问的样子,哒哒往外走,只留了个俏皮的背影。


    胤禛笑着摇了摇头,又没忍住叹气,回到案桌前,打算继续写……


    苏培盛收起那本被父女俩都忘记的《道德经》,无意识说了句:“老子的书,不是其他的奇书,公主怎么特意要过来找?”


    胤禛手中的笔一顿,墨汁晕了一个大点。


    这折子,是废了。


    他将笔放下。


    苏培盛连忙过来,手脚麻利,换上一本新折子。


    胤禛朝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收起折子,拿了一张新纸,嘴上道:“传信给丰隆庄上,让他们分批进城卖作物,价可低些。”


    “奴才明白。”苏培盛立刻反应过来。


    就是因为产量高了,自家吃不完,附近也卖不掉,才赶这远路进城卖一些,贴补家用。


    至于产量有多高?


    自然是早就超过了亩产五百斤!


    那些想偷懒耍滑,或者私自扣下产量的贪官污吏,也只能老实上交粮食,如实上报。


    如此外头的谣言不攻自破。


    胤禛也不必在朝堂上无畏争辩,反而要应付那些千方百计过来讨教如何让亩产增值的官员。


    他早已让宋远疆准备好手札,将两位先生的方法记载在其上。


    有人来问,倾囊相授。至于除了上头的老实办法,还想问偏招的人。


    太子也老实,想办法把人从京官打发了出去。


    乾清宫不语,只是继续在每次御门听政时,摆一些太子的政绩。


    叫百官多听听。


    也叫其余皇子多想想。


    门槛当他是兄弟


    第230章 当他是兄弟


    一眨眼,皇长子府邸的大格格到了出嫁的日子。


    蒙古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稜进京亲迎。


    皇长子府邸的正门,今日皇上有旨意,特赦大开。


    虽是喜事,然则胤褆幽闭太久,府邸在京中早已门庭冷落。


    今日除了内务府的人逃不过,其余各府来贺喜的人并不多。


    大福晋还是置办了极其热闹的席面。


    胤褆强撑着,为了给女儿一个体面的婚礼。


    伊尔根觉罗氏和张佳氏还是从他频频望向大门的眼神中,看出了期待。


    他出事之后,手上悉数所有的资源都原原本本到了八阿哥的手中。


    若是他心中有半点不愿,都不必动多余手脚,只要轻轻一句,便不会叫胤禩如今身后站满了支持的人。


    平日里,胤禩遇事还会偷偷过来商议一二。


    今天这样的大场合,他总该是会来的吧?


    只是时辰将至,迎亲的队伍已经快到街角,府邸门前却才刚拉着小太监们凑足了拦门的人。


    女宾席面已经是稀稀拉拉,更别提男宾那三两只面色尴尬、脚底不住朝外的小猫了。


    独坐堂上的胤褆抬起的眸,终是灰了下去,扯起嘴角,自嘲一笑。


    真是没想到……


    在这样的时刻,终于看清了他,也罢。


    胤褆提起长袍一角,正要起身往里走。


    外头管家脚步匆忙,满脸惊喜:“爷,太、太子爷来了。他们一家都来了。”


    胤褆一下还没把太子的名头安装在新的人身上,想着“胤礽”怎么可能过来?


    汗阿玛心志如铁,一旦失望,便不复信任。


    他尚且放不出去,更别提还在咸安宫的废太子了。


    要不是毓庆宫变成上书房,只怕那里早成了位置极佳的“冷宫”。


    恍了一会儿神,胤褆才道:“快、快请。”


    是老四胤禛……倒是他来了。


    独独他,来了。


    他幽幽起身,见新太子,饶他是皇长子,也该行礼。


    哪怕从前,他从未对除了胤礽之外的弟弟行过礼。


    等了一会儿,门前却是四福晋领着身后一群孩子过来,乌拉那拉氏笑意吟吟:“恭喜恭喜,大哥、大嫂。”


    “真是不巧,太子临了又有紧急公务,转头进宫去了。吩咐了我务必同你们好好热闹一番。”


    胤褆行礼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才往回收,同四福晋行了平礼。


    在四福晋和大福晋两人凑近,要打成一片的时候,胤褆才开了口,道了一声谢。


    这轻飘飘、不太顺畅的“多谢”,却叫原本热闹的正厅,陷入了半秒的安静。


    【哟~】


    脑海里响起未尽的打趣,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方桐也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大阿哥居然会跟他们道谢。


    果然人关得久了,都是会变的。


    末了,方桐十分得体回应:“大哥真是太客气了。自家人说什么谢字。”


    自家人……


    胤褆闻言低下了头,坐在正厅,久久。


    所以,胤禛一直当他是家人吗?


    才会在大女儿出嫁的日子,百忙之中抽空过来露个面。


    哪怕胤禩拉扯着许多人,在京中造势质疑于新太子。


    但从前的雍郡王已然坐上了东宫之位,他一出现在皇长子府邸的外头,京中的其余八旗人家、百官、女眷皆望风赶来。


    原本还冷冷清清的院落,瞬间挤满了人。


    大家先是尴尬打着招呼,然后发现几乎都是临时过来的,也就放下了那么一点不多的廉耻,放肆交际。


    大格格的出阁礼顿时显得风光体面。


    皇长子仍是枯坐着,这些人不过看在“现任”太子的面子上,也不好真的搭理仍被幽禁的胤褆。


    更有甚者,饮酒后,从前被胤褆欺压过的人,还忍不住挤眉弄眼过来,打算阴阳怪气他两句。


    终是被人拉走了。


    京中百官向来攀高踩低,并不稀奇。


    到这时,胤褆才起身,往后走,今日回廊的红灯笼显得十分扎眼。


    胤褆死寂的心,却看进了红灯笼的光。


    外人尚且不会照顾如今身为落水狗他的面子,可胤禛人已经来了,却又借口走了。


    起初胤褆当然是以为,或许太子不过是受人之托才会现身,临了还是不愿意为他们站台,这才又转身离去。


    可胤禛是自己故意的。


    故意来了,让皇城的人见了,忙不迭过来为大格格送嫁。


    又借口不进门就走——他是不想让皇长子跪他。


    到现在,胤禛居然在照顾他这位大哥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胤禩背后这股势力,承接于大阿哥。


    可胤禛还是来了,又想办法走了。


    若不是真当他是兄弟,又何必如此……


    张佳氏看着大阿哥失魂落魄回去,神色闪过不悦。


    关这么久了,这个巨婴男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若非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愿意在这,越看越生厌。


    伊尔根觉罗氏将这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只吩咐让人不要去打扰大阿哥。


    比起先前的担惊受怕,这样简单而平淡的生活,倒是她最愿意的。


    只要人都还活着,自会寻找出路。


    更何况,她和孩子们身边还有一位小福娃,已是万幸。


    太子和四福晋都是厚道人,往后也不会亏待她们。


    只要他不出去坏事,就挺好。


    ……


    大格格离开京城,北上去往蒙古草原。


    京城中,仿佛突然被点醒了一般。


    大格格可是福瑞公主的同窗,如今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岁,那福瑞公主自也是了。


    往常本就是热闹非凡的太子府邸,近日外头换上了大红的新鲜颜色。


    方桐翻着白眼。


    小福瑞今年才多大?


    不过十二、三……是比记忆中大了一些,但也是尚未来初潮的年岁。


    这些人,是急疯了吗?


    四福晋命下,太子府邸的人一概不搭理外头的“热心”人士,礼遇也比从前少了几分。


    福瑞公主可是他们整个府邸上下的心头宝,谁敢来抢走,那简直是在跟他们为敌!


    当天,胤禛回来得甚早,一反他天天在六部忙碌的常态。


    登基大典上皇帝为他做了背书之后,不时还在御门听政时,对他的功绩多多赞誉。


    如此,胤禛少不得要比之前还要勤勉刻苦,宿在宫里的南熏殿不能回来,都是常事。


    方桐以为,太子听到了风声,这才着急忙慌回来“保护”女儿。


    却见他只字未提,直到睡前对着明显没有入睡的妻子,才憋出了一句:“太子妃名号一事,汗阿玛自有他的考虑。”


    “你不要多想。”


    方桐一愣。


    是了,瓜尔佳氏的太子妃名头,是一直带到坟墓里去的。


    这下她这位名副其实的“太子妃”反而人人还称四福晋。


    只是,历史上四福晋也就没做过太子妃,她自己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胤禛却是上心了。


    恐婚想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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