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是真的疑惑。
颜与鹤的案子转给了检察院, 霁恣青的案子中他作为受害者和证人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按道理说宿游早就该回他的钟灵市去了啊。
但很明显,宿游不懂她的真情流露, 他定定地看她一眼, 转身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 这副场景特别像她看过的电视剧。
夏渔寻求意见:“傅队, 我要追上去吗?”
傅松声:“……你追上去说什么?”
对哦, 她追上去说什么?既然没有可以说的那就不管他, 他可能是心理出了点问题。
“你有没有感觉到他近段时间变得有些奇怪?”夏渔说不上来,但宿游和她最初见到他时的性格截然不同。
明明当时还能把她噎住,说话比她还歹毒。
“……”
队长应该不负责处理队员的情感问题吧?
“他一直待在和平市不走,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有他的势力?他要留下来处理?”
“你可以多和你的哥哥交流。”
傅松声试图斟酌语言,发现还是直白点比较好:“可能是因为你若即若离的态度, 给了一些人希望。”
就算是他,有些时候都会忘记她有未婚夫。
他往后退了退。
“什么希望?他们以为自己打得过我?”
“……没什么, 你继续调查吧。”
夏渔站起身来, 她打算再去调查一下队友。姜哥说得很对, 她应该要多多了解队友, 才能知己知彼。
她拍拍傅队的肩膀:“傅队,你继续努力, 不过也不用急, 慢慢来。”
说完, 她背着手踱步离开。
傅松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办公室。
姜兴生冲他们两个挤眉弄眼:“看闲聊群。”
闲聊群就是水群,聊的几乎都是和工作无关的内容。
夏渔点进去看, 不知道哪个同事抓拍了他们三个的图片:她和傅队蹲着, 宿游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个构图好怪。”
怪就对了。姜兴生热切地问:“你和傅队有情况?”
夏渔点头:“但我不方便说。”
她和傅队讨论的都是机密,肯定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原本姜兴生就是开个玩笑, 听夏渔这么一说他顿时呆住了。
不是,还真有情况啊?
仔细想想,夏渔和队长这段时间经常独处,有什么话是不能让他们听的吗?
想到夏渔的身份,姜兴生郑重其事地说:“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谢谢?”
傅松声:“……”
和姜哥达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共识,夏渔打开电脑直接搜队友的资料。
姜兴生的父母曾经都是外交官,现在已经退休。有个非亲生的弟弟,还在读大学。
陈寄书的爷爷是永安集团的掌权人,他的父母也经营着规模不小的公司,是城信县最大的投资商。
即使现在新兴了不少企业,陈家在圈子里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画上重点符号。
方不言的资料上没有写他的父母,户口本上只有他和他姑姑的名字。看起来有点神秘,先画个问号。
傅队如他所说,家世普通。父母没再开店,回小镇务农了。
工作多年只买得起郊区的房,怪不得他经常住警局,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也怪不得半夜他会路过工厂,原来他家住那么远。
为了防止傅队感觉到自卑,夏渔鼓励他:“三十岁之前能买得起房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谢。”
但是他一点都不自卑。
想了想,他试图摆正她的心态;“张局招的人应该大体上没问题,你可以从其他方面下手。”
凡事不能太绝对,夏渔不认可他的说法,不过他说得有道理,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看看。
打开和平市富豪排行榜,从第一开始往下看。
入目就是谢执的照片,他居然排第三,他们家居然这么有钱吗?
第一是夏渔没见过的名字:许鹤泠。
看介绍,许鹤泠,承平集团的掌权人。许家往上数几代都是和平市的重量级人物,数代积累了无数财富。
许鹤泠年仅30,就已经是和平市的首富,身价数也数不清。她的资料隐藏得很好,没人知道她老公是谁,有没有孩子,网上关于她的全是一些花边新闻。
第二是陈烨,陈寄书的爷爷,永安集团的掌权人。
再往下全是些不认识的人。这份名单应该没有更新,她居然还在上面看到了已经入狱的祁嘉言和连珩玉的名字。
小小的和平市竟然有这么多有钱人。夏渔感叹,她哥居然也是其中之一。
在大部分都是家族集团中,他一个人的公司显得如此难得。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是怎么起家的?怎么短短几年就从孤儿一跃成为了大富豪?
总之也画上问号。
做完备注后,夏渔伸了个懒腰,这几天真是辛苦自己了。
她打算去买点甜品犒劳自己,顺便问问同事:【你们吃小蛋糕吗?】
她刚发出去,群里很多人疯狂艾特她:【吃!】
夏渔:“?”
怎么都秒回?不用工作吗!
她数了数群成员人数,也不是很多,她提得起。问了同事们的忌口后,她出发买东西。
首先,她最爱的栗子小蛋糕一定要有。
霍奶奶很久没看到夏渔了:“我还以为你也不来了。”
“也?”
“是啊,小鹤那孩子很久没来了。”
小鹤就是颜与鹤。
夏渔正要告诉霍奶奶这家伙被抓了以后都来不了,一道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穿得厚实的青年。
虽然天气转凉,但他穿着针织毛衣,脖子上缠绕着围巾——一副弱不禁风的打扮。
别人是病态的白,他则是因为生病而毫无血色,嘴唇应该是涂了点口红,看起来有点人气。
细碎的额发随风飘起,他轻咳几声,眼角泛红,眉间萦绕着病气。
感觉下一秒就会断气。
闻到他身上浓烈的中药味,夏渔给他让了位置,离他远一点,并且对霍奶奶说:“奶奶,你先给他做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染上些许笑意,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
等待过程中,有个眼熟的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夏渔认出来是司梦寒。
“学妹?”
司梦寒也很惊喜,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夏渔,但她没忘记对另一个人说:“小叔叔,你怎么一个人跑这边来了?”
她给夏渔介绍:“这是我的小叔叔,司时景。”
夏渔跟着喊:“你好,小叔叔。”
“这是……”
司梦寒纠结了一下,没有说职业,只说名字:“这是夏渔。”
司时景笑得和颜悦色,“很高兴认识你。既然你是梦寒的学妹,那我就叫你一声小渔吧。”
他的眉目温柔,如清风,如明月,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至少夏渔不排斥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叫她的昵称。
通过司梦寒的介绍,夏渔得知这位司时景从小身体不好,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老两口把司时景捧在手心上。
他看起来挺年轻的,和他的侄女差不多大。
夏渔理了一下他们家的关系。司梦寒的堂弟是司白筠,她的小叔叔是司时景。
司家的基因很好,这三位的颜值都挺高的。
“小渔也很好看。”司时景转而夸她,“你的五官端正,骨骼惊奇,是很少见的朝气蓬勃的美。”
“可以邀请你成为我的模特吗?我想把这样的你画下来。”
“模特?”
司梦寒替他解释:“小叔叔现在是一个画家,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他的艺名是‘司桦’,你有印象吗?”
那可太有印象了,前几天她还背地里怀疑他是潜在的犯罪分子,现在一看他这虚弱的模样,拿刀都费劲吧?
不对啊,他要画画的话,肯定一坐就是一天,这么看来他身体也没有差劲到哪里去。
夏渔提出疑问:“你不是很少画人物画吗?”
“只是能让我觉得值得描绘的人物比较少而已。”
司时景含笑凝视着她:“你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不会给人冒犯的感觉。
夏渔差点被带走了,幸好她捕捉到了他的关键词。
作品?为什么要把她称为作品?果然他很有问题!
于是夏渔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有时间一定去他的画廊找他。
司梦寒在一边慢慢皱起了眉头。
自己什么德性自家人最清楚,小叔叔几乎不用手机,就连她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怎么突然加别人?
他不会别有用心吧?
别啊,因为之前那个乌龙,堂弟对这位警察抱有好感,她还想等堂弟成年后撮合一番。
小叔叔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别人?她给人介绍男朋友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他。
趁着夏渔在拿蛋糕,司梦寒低声对司时景说:“小叔叔,白筠喜欢她。”
司时景诧异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说“你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温声说:“你不觉得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油画吗?我很想画下她。”
司梦寒虽然没有艺术细胞,但经小叔叔这么一提醒,她确实觉得很像一幅画,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司时景不爱吃甜的,他将手中的蛋糕递给司梦寒:“送你了。”
司梦寒刚放下的疑心又提了起来。
*
和司家叔侄说再见,夏渔去其他店买了些蛋糕,再买些奶茶。
她的两只手臂充当扁担,挂满了吃食,路过的人都向她投来敬仰的目光。
办事回来的方不言看到了夏渔,刚要转身走,看到她伸直的双手,不得不上前帮她一把。
拿完东西,他离她几米远。
和他同行的另一个同事也分担了一部分。
夏渔腾出了一只手,终于能够接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
接通后,手机和前方传来同一个声音,是快递的电话,说是她的快递已经送到了门口。
夏渔走过去,接过自己的快递。
同事顺口问了一句:“你买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诶,地址我填的都是家里。”
夏渔单手晃了晃,声音沉重,听起来是重物。
同事把挂在她手上另一半的吃食也拿走:“你先拆快递。”
门口就有垃圾桶,拆完刚好可以把垃圾扔进去。
“好哦。”
密封条缠满了快递盒,夏渔直接暴力破开。
一张小卡片从快递盒里飘出来,飘到夏渔的脚尖前。
她捡起来一看。卡片是彩色的,上面用红色水性笔写了两行字。
【这是见面礼。】
【你会喜欢吗?】
见面礼?谁啊?
夏渔摸不着头脑,只好打开包裹看。
打开包裹的瞬间,她眼疾手快地盖上了盒子。
果然是摸不着头脑。
在一边等她的同事好奇地问:“怎么了?”
“假设有人把尸体寄来公安局,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挑衅行为。”
同事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看着她面前的快递盒子:“你……你别说……”
夏渔抱着快递盒子,遮遮掩掩地打开给他看,一颗人头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第102章
每天随机吓死一个同事。
干他们这行的, 尸体见多了,轻易就能分辨出来是真人头还是假人头。
很明显,这是一颗刚死不久的新鲜的人头。
同事跳起来就是一个倒扣, 把盒子盖上后, 他才松了口气。
而他旁边的方不言反应很快, 直接朝着刚才送快递的人追去。
快递员没走多久, 被方不言追上的时候还扬起笑脸, 他知道这是位警察。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反剪双手摁在墙上, 痛楚传来,他震惊不已:这年头赚个外快都有罪了吗!
直到他被告知刚才送的快递是一个人头,他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救命!他刚才抱的是人头?!
“快递哪来的?”
“路过大学城的时候,一个男的给我的,他说他有事走不开, 让我把快递送给他女朋友。”
因为是同城,他开车才十多分钟, 地址又是公安局这么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就没经过公司直接送过来了。
“所以你就没检查过?”
“他说送给他女朋友的, 让我别打开。”快递员底气不足地解释, “而且他给了我一百块。”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
“他打扮得像个明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所以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没有确认过身份就敢帮忙跑腿?”
“收货地址是公安局, 能出什么大事。”
而且他给了一百块。
说到底还是给的太多了。
外面, 夏渔正在接受来自同事的亲切关怀。
快递盒子只有收件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但夏渔的电话并不难获得, 只有那张小卡片能够窥探出寄件人的身份。
【见面礼。】
谁家好人会把人头当做见面礼公然送来警察局?太嚣张了吧。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夏渔分析:“对方极有可能是我之前破获的案子中的当事人, 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出这种歹毒的方法想要打击我的心态。”
“我倒不觉得是对你怀恨在心。”
傅松声和夏渔持相反看法:“他可能是在对你表示爱意。”
夏渔:“?”
这一次, 大部分人都站傅队,就连柯队也是,她表示同意:“虽然这么说侮辱了‘爱’,但这种变态挺多的。”
“你又被盯上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总之你注意一下,这种人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时刻盯着你,让你全天都不安生。”
柯忆经手过很多这样的案子:“不要妄想这种人会醒悟,最后不是你死就是他被抓。”
她这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身边……有这种人吗?”
夏渔思考,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正常,但变态到这种程度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他说是‘见面礼’,说明你还没有见到他。”
“好可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窜出来,还得时时刻刻提防。”
“好惨的小渔。”
同事们怜爱她一秒。
因为还有更需要他们怜爱的对象,那个倒霉的人头到底是谁的?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死者有前科,数据库一比对,他的身份信息就出来了。
死者叫庄合,34岁,和平市人,五年前牵扯到一起人口拐卖案,但因为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
目前在一家快递公司任职,巧合的是,他和跑腿的那个快递员在同一家快递站。
庄合还有个妻子,五年前就结婚了,至今还没离。
五年前,人口贩卖。
夏渔总感觉这个关键词自己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她的日志太长了,她只能挂后台让系统先自动定位。
这个案子本来是属于柯忆的,但因为此案过于恶劣,涉及到了对警方的蔑视与挑衅,所以暂时由特调组接手。
听说人头是同事庄合的,快递员受到二次惊吓:“庄庄庄庄……庄合?他不是请假看病去了吗?”
“请假?什么时候?”
“就昨天,我听老板说的,他说庄合又请假,带脏话地骂了庄合一天。”快递员大吐苦水,“又不是我请假,他怎么不打电话骂庄合?而且他有本事不批啊,批了假又要骂,这不是有病吗?”
“还有那个庄合,他肯定是老板的亲戚,不然他请了那么多次假,老板也骂了他那么多次,但最后老板也没辞退他,他的工资一点都没少,和全年无休的我赚得差不多。”
看得出来快递员很不满,这也能理解,他全年无休,甚至还偷偷摸摸接外快,结果大家赚得差不多,这心理能平衡才怪。
“那你知不知道庄合曾经被指控过参与人口贩卖?”
人口贩卖?
和平市的人对这个词语并不陌生,最黑暗的时候在家门口都能被拐走。经过几次严打后,这种现象没那么猖狂了,但并非完全消失。
短短几个小时,快递员就收到了好几个惊吓,他瑟瑟发抖:“不、不知道,老板没说。”
“庄合为人怎么样?”
谈到这个,快递员又不怕了,他继续埋怨:“庄合肯定知道自己是关系户,所以对我们这些人爱搭不理。对客户也是,他一天收到的投诉比我们半年都多。”
看来这个庄合的问题很大。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凶手选择庄合作为见面礼有什么目的?
是随机还是深思熟虑?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一旦牵扯到人口贩卖,庄合的背景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傅松声和夏渔去见庄合的妻子,姜兴生和陈寄书去快递站了解一下情况,方不言负责把当年的那个案子调出来整理一下。
一边走,夏渔一边感叹:“和平市的风水真好,上次也是一堆人头,大家为什么不放其他四肢呢?”
“人头比较直观,胆子小的人极有可能会被吓死。”
“他果然还是想恐吓我!”
“他可能是知道你不会害怕,想看看你有什么表情。类似于觉得你脸上永远只有微笑比较枯燥,想看到更多鲜活的有趣的表情。”
“傅队你居然这么了解变态的心理,看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省油的灯不是这么用的……”
傅松声只觉得每次他都想叹气:“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说得好像他也是什么变态似的。
而且他能够想到这些也是因为她遇到的变态太多,实践是最好的老师,遇的多了,理论就丰富了。
*
庄合的妻子叫王敏慧,今年29岁,没有职业,目前是一名家庭主妇。
接待他们的时候她显得很紧张,倒茶的时候茶水都溢出来了。
她赶紧拿起抹布擦桌子,露出讨好的笑容。
“王女士,请坐。”
傅松声等她坐下才切入正题:“你的丈夫,庄合,昨天请了病假之后就消失不见,请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保险起见,傅松声没有直接说庄合已经死了,他想看看王敏慧的反应。
王敏慧茫然:“我不知道,他从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从昨天起就没再看到他。”
“他整夜不回家你都不打电话过问?”
“……我用什么立场和身份过问呢?”
状似无意地说了这句话,王敏慧又慌张起来,她掩饰说:“我的生活全仰仗他,我不敢问。”
很奇怪的说法。傅松声说:“我查到庄合是在4月被指控参与人口贩卖,而王女士是在9月同他结婚,你看来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过去。”
王敏慧僵了几秒钟,肉眼可见的,她的身体变得紧绷:“我,我不知道……”
“你是因为什么和他结婚的?”
“亲戚介绍……他们说庄合疼人,我就嫁了。”
王敏慧小心翼翼地问:“警官,你们来是不是就为了打听这件事?”
“不单单是这样。”傅松声观察着王敏慧的表情,“庄合死了,就在今天早上。”
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是早上八九点,离现在才过去几个小时。
时间静止了几秒,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王敏慧不敢置信地摇头:“他、他居然……怎么会……”
说完,她低下头,双手捂面似乎是在哭泣,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仿佛强忍着,啜泣的声音被分割,一顿一顿的。
夏渔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打开放大镜,一眼就看到了王敏慧翘得老高的嘴角。
“?”
姐姐你也有两幅面孔啊?
原来那不是哭声是笑声。
夏渔把手搭在傅队的手腕上,提醒他注意王敏慧的情绪。
傅松声诧异地看她一眼。
王敏慧应该是笑够了,也有可能是能够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她复而抬头:“对不起,我太难过了,没能忍住。”
“没事。”傅松声接着问,“你知道庄合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举动?有没有和什么人走得近?”
“我整天都待在家里,不是很清楚。”
王敏慧感觉到为难,但她还是尽自己所能地提供信息:“但前几天我听到他和一个人打电话,语气很……就是很……我说不上来。”
“具体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大概是晚饭时间。”
傅松声记下这个时间,又问了几句,见王敏慧实在没有什么信息提供后,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递过去,“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好的。”王敏慧忙不迭地站起来送他们。
从王家出来,傅松声站在车前,抬头看着王敏慧所在的三楼说:“王敏慧也有问题。”
“是啊,她刚才居然在笑。”
“笑?什么时候?”
“?”
“就刚才啊,我不是戳了你?”夏渔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还回应我了吗?”
说实话,他虽然能看懂她想表达什么,但他不是火眼金睛。
不过她听到丈夫的死讯时能笑出声,说明她对丈夫是厌恶的,可她不是没有工作吗?庄合死了,她的经济来源也没有了。就算有赔偿金,也支撑不了太久。
更重要的是,“正常人听到一个人的死讯,会问他是怎么死的,在哪儿死的,凶手是谁。可她什么都没问,仿佛做戏似的迫不及待向我们展示她的悲伤。”
“你觉得她有嫌疑?”
“凶手不会是她,她更像是隐瞒了什么。”傅松声说,“她的性格和她的行为极为不符。”
“那我们要继续查她吗?”
“暂时不用,先回去看看其他人的进展。”
两人回到了警局,其他两人调查得也差不多了。
快递站的老板声称庄合是其他店推过来的,说是他上头有人,再加上他业务能力也不错,老板才收下他。
但老板发现所谓的业务能力是指他收快递的时候,8元的邮费他说成15,一斤的东西他说成两斤,让客户多花了不该花的钱。
老板很想辞了庄合,又辞不了。
“据老板说,庄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起了就来上班,没想起来就旷工,他受不了庄合了。”
姜兴生都能感受到老板那有如实质的怨气,快递员头上压着他,他的头上压着更大的老板,两人都敢怒不敢言。
“他对庄合不了解,另一家快递站的老板也说庄合是别人推过来的,我们层层查下去,发现没人能说出庄合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个庄合,越查越有。
一开始只是把他当做受害者,现在发现他也不清白。
傅松声接着问方不言:“查到当年的那起人口贩卖案了吗?”
方不言没说话,他直接投影出来。
19年的时候,和平市对黄色行业进行了一次严打,主张严打的张秋山因为立了大功,升任成为新局长。
警方再接再厉,顺藤摸瓜地摸到了一个主管人口贩卖的小团体。庄合就被指控为这个小团体的头目,但因为证据不足,他被无罪释放。
夏渔终于想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五年前,黄色产业。
这不就是沈陆亭对她说过的情报吗?
原扬破坏了沈陆亭所在的“苍鹰”组织的一个产业链,沈陆亭因而被“老大”发配。
急需重新夺得老大信任的沈陆亭找上了尹秀丽,哄骗她为他、为组织做事。
同月,张秋山成为局长;“疯子”开始有所行动。
似乎可以串起来,但似乎又没有什么联系。
想不出来的夏渔再次把目光投向傅队。
傅队:“……”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傅松声看了看时间,提议大家先去吃午饭,“等吃完饭我们再开个会讨论一下。”
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就目前来看,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调查,不如先去吃个饭再说。
几个人挨个挨个走了,傅松声这才出声问:“说吧,你又想到什么了?”
“庄合肯定就是‘小头目’。”
按照游戏设定来讲,庄合是坏东西没错。但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要把他的脑袋送给她?
“我们继续假设凶手在对你表达爱意。”
傅松声说:“你最近在查原扬,所以他就把线索送到你面前。你可以通过庄合,查到五年前的事情。”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在查原扬?这件事只有你和张局知道。”
张局没必要这么做,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夏渔审视着对面的人:“傅队,你——”
“……”
傅松声忍了:“这也太明显了,我没那么笨。”
也是。傅队要真是凶手,刚才没必要对她说那句话,毕竟他不说她也不会想到。
但夏渔就想不明白了,凶手是从哪儿得知她在调查原扬?
“而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渔不乐意了,“搞得好像我需要他帮忙似的。”
她找人帮忙是一回事,别人碰瓷帮忙是另一回事。
“抱歉,我的措辞有误。”
傅松声改口:“他自以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你感到高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给你带来了困扰。”
要不怎么说傅队才是队长呢,这话说得就令人舒坦。
第103章
简单讨论完, 夏渔打算去吃午饭,傅队则是去找张局说事。
打完饭,端着餐盘找到柯忆和项荟, 夏渔坐在她们的旁边。
“听项法医说, 你收到的快递牵扯到了人口贩卖?”
“是啊, 死者以前可能就是搞这种事的。”夏渔决定请求外援, “不知道凶手把人头寄给我做什么,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两位同事并不知道她掌握了更深层次的信息, 所以都是从最表面的现象来看:“目前你接手过的案子只有‘江边浮尸案’涉及到人口贩卖,或许你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对啊,“江边浮尸案”中孟清溪为什么会被拐,拐他们的是谁,中转站在哪儿。
以庄合的年纪, 孟清溪被拐的时候他大概十岁,他会这么小就参与其中吗?
庄合的妻子王敏慧又有什么隐瞒的秘密?
凶手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太多太多的疑问。
“项姐, 你能判断出庄合死因是什么?死在哪儿吗?”
“从头颅的外观特征来看, 多半是中毒死亡, 而且剂量还不少。”
项荟戳着餐盘里的兔头:“死者在被杀后就被凶手立即处理, 趁热端给了你。”
多做多错,像是容巡他们把人先埋地里, 警方才能通过分析土质成分查到安乐镇。这位凶手就聪明多了, 只是对人头进行了必要的处理。
“至于死在哪儿,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快递员说是在大学城门口碰到的那个男人,但没有证据证明那个男人是大学里的人, 警方也就没办法进入大学侦查。
更何况这些大学没有门禁, 随随便便就能进去,说不定凶手只是用这个障眼法来骗过警方。
这个凶手确实聪明多了。
庄合其他的身体部位还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凶手是随身携带还是把它扔江里了。
“不管怎么说,最近你都要小心。”柯忆还是忍不住嘱咐她,“这种变态的手段是会升级的,这次是人头,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好阴暗。”
这些罪犯为什么不能站出来大大方方地和她1V1呢?非得搞这些小动作。
说到阴暗,夏渔想起来有个人:“对了,怎么没看到宿游?他今早上都还在,怎么现在又不见了?还是说他已经走了?”
事关情感问题,项荟保持沉默。
柯忆:“他只是过来交接一下资料,交完就走了。”
“那他为什么会走到我们后院的澡堂?”
“……好问题。”
好好一孩子,走之前还要找借口转悠偶遇某人,结果却撞见了令他心梗的场面,这不得让他难受死?
柯忆觉得比起夏渔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网,还是项荟的比较简单:“项法医,你下周结婚的话,张局给你批假了吗?”
“我没请假。”项荟平静地说,“我就结一天,第二天照常来上班。”
柯忆虽然没结过婚,但她也知道婚礼有多繁琐:“你不用准备?”
“一切流程那边会准备,我到时候就负责出场。”
“这么好的请假机会……”柯忆羡慕,“可以休好几天。”
“你去年断腿怎么不休?”
“……队里离不开我。”
嘴上说着想放假想请假,但真可以请的时候又谁都不请假是吧?
“那天刚好是周末,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能抽出时间来一趟,到中午我们就走。”
“希望我们中午能走得掉。”
夏渔插一句:“结婚的话,项姐你会穿婚纱吗?”
“会吧,那边送来了几套,我还没试过。”
项姐穿婚纱,有点难以想象。
“你们到时候随便穿穿就行了。”项荟不是很在意,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她就说她们随时要出任务。
想到夏渔年纪还小,项荟又补了一句:“不要学我,我是没遇到喜欢的人。”
柯忆:“你不是和一个小男生交往过?”
“两年前就把他甩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当警察。”
“他也是警察?”
“是啊,除了同行谁能和法医谈恋爱。”
“确实,只有同行能够互相忍受。”
还好她不谈恋爱。
夏渔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等到吃完饭她也想不起来到底忘记了什么。
*
日常开会。
技侦的同事已经检查过了,快递盒和密封条上只有快递员、夏渔和庄合的指纹。
这意味着快递盒是庄合拿过去的,并且对方始终戴着手套他也没有疑问。
卡片是随处可见的贺卡,多半也是庄合带去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如果有怀疑的对象,可以通过笔迹鉴定来确定对方是否是嫌疑人。
“能够让庄合这么信任的只有一种人,他在里世界的上司。”
庄合较为自大,快递站老板的话他都爱搭不理,更别提妻子和客户,只有他真正的领导才能够使唤他。
但矛盾来了,既然庄合如此忠诚,他被指控的时候他的上司也不曾放弃他,让他安心过了五年,那现在为什么要杀掉庄合?又为什么要把人头送到夏渔这里来?
目前完整的尸体没有找到,庄合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没有查到。
看来得从五年前开始查起。
“还有王敏慧,她之前提供了一个线索——庄合遇害前在和某人打电话。”
傅松声看向夏渔:“同时她还隐瞒了消息,接触她的事就交给夏渔。”
同为女性,一些不能对别人说的话王敏慧说不定能对夏渔说出口。
剩下的他们去调查。
收到任务的夏渔表示“OK”。
“让小渔一个人?”姜兴生不太放心,“凶手一直在窥视她。”
傅松声:“你问她需不需要保护。”
“不需要。看,我佩戴了定位装置,完全不用担心。”夏渔指了指别在衣领上的纽扣,“他要是敢出来我就敢把他抓回来。”
“就算你们在,该得手的时候他也会得手。”
就像上次,夏渔充分怀疑是游戏作祟。
“反正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应付不过来就读档。
也是,他们队的新人可对狙,可迫降,可空手接白刃,可肉身躲子弹。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他们自己。
夏渔出发去找王敏慧。
可能是受了队友的话语影响,夏渔走着走着就观察自己的周围,她并没有发觉有人在跟踪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窥探。
看来凶手没她想得那么大胆。
来到了王敏慧家的楼下,夏渔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透过放大镜观察。
王敏慧正在擦窗户。
他们上午才走,王敏慧下午就打扫卫生,真奇怪。
“夏渔。”
另一端传来江满衣的声音,她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夏渔的电话。
“谢谢你。”
看来江阿姨已经和学姐见过面了,夏渔不客气地收下感谢:“毕竟我是掌管做梦的神。”
江满衣笑了笑:“上次我说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了,你猜我是从谁那里知道你的?”
“江学姐?张局?”
“我的儿子,江燎,你见过他,即使你并不知道那是他。”
像是从遥远时空中传来,江满衣用看淡一切的语气说:“我很感谢你曾经对他的帮助。”
她帮助过江燎?什么时候?
夏渔摸着脑袋:“不、不客气?”
“有个礼物他想送给你……”江满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说她自私也好,见过女儿后,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留有遗憾。
“现在在我这里,改天你来看看?”
夏渔一口应下:“好的。”
虽然不知道江燎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她礼物,反正收下就是了。
挂断电话,夏渔复习了一遍王敏慧的资料。
王敏慧,29岁,永富村人,初中学历,之前是在饭馆做帮工,经人介绍和庄合结为夫妻,婚后辞职成为家庭主妇。
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她身上没有家暴的痕迹,看起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夏渔再次踏进王家。
王敏慧见只有夏渔一人,身体都放松了不少,话也变多了:“这位警官要喝什么茶?”
“都可以,谢谢。”
王敏慧倒了杯茉莉花茶给夏渔,看得出来她的神情很轻松。
夏渔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佩戴的光环在起作用。
虽然很想掏糖果,但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奇怪。
“我想问一些私密的事情。”夏渔一板一眼地念着模板问题,“你和庄合的关系怎么样?”
王敏慧很配合:“还可以,我们搭伙过日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你们结婚五年了,怎么没有孩子?”
“他不行。”
很干脆的回答。
“知道庄合有可能是人口贩子,你是什么感觉?”
王敏慧低头擦了擦泪水:“我没想到他是这种人,他是被那些人报复的吗?”
夏渔不是很习惯这种话里藏话的方式,她直白地问:“你并不为他的死感到难过,上午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笑了。”
王敏慧擦泪的手僵住。
“他死了你为什么会高兴?”
“……”
王敏慧放下手,直视夏渔,悲愤不已:“警官,你这是在指责我吗?因为你看岔,所以就认定我在笑?我们五年夫妻,他对我又不错,我为什么会高兴?”
被当事人反过来教训一通,夏渔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回放一下,王敏慧确实在笑,她明明没看错。
夏渔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但她知道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庄合的死涉及到五年前的旧案,也可能是很多年前的案子。”
“他让很多家庭破碎,我们迫切地需要查明真相。”
王敏慧有所动容,她的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从王敏慧家里出来,夏渔垂头丧气地给傅队打了电话,说明自己什么线索都没得到。
“意料之中。”傅松声并不意外。
王敏慧能和庄合过这么多年,她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无知。
“得知警方怀疑她,她最近可能有所动作,你明天再去找她。”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查到了庄合最后出现的地方。”傅松声的语气微妙,“就在警局对面的旅馆里。”
庄合昨晚住在旅馆,天亮后退房离开,再次出现就是在快递盒里。
他有家不回住旅馆?还是住警局对面的旅馆?
“他不会是在监视谁吧?”
傅松声没有回答,他给了一个地址,让夏渔过去。
夏渔到的时候,旅馆老板正抱头蹲着,同事们正在搜查旅馆。
“挺能干的啊,开在警局对面还敢私自安装摄像头。”
旅馆老板讪笑:“这不是灯下黑嘛。”
“问你了吗?”
私自安装摄像头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警方看旅馆老板的眼神非常不善。
旅馆老板不敢说话。
傅松声正在看庄合所在房间的录像。画面显示,庄合进来后搬了个板凳坐在窗台,一边玩手机一边看向窗外。
入夜后他睡了一觉,几个小时后他醒来继续看窗外。
期间没有其他行为。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只能确定他看的方向是公安局的方向。
这个发现有点可怕。
如果没有送快递的那个行为,正常的侦查过程是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但因为凶手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想要找出真相必须调查五年前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五年,想调查谈何容易,局里也不一定同意他们重新调查。
毕竟庄合当年是无罪释放。
现实里不能调查,她可以跳时间调查。
夏渔没有傅队他们那么多的疑虑,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她直接在里面躺下,启动她的时光机。
时间线定在五年前,人物的话,夏渔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庄合。
第104章
每次传送的地点都不一样。
这次是在一个废弃工厂外, 夏渔趴在草丛里,飘扬的杂草掩盖住她,她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裙子, 戴着一顶草帽, 看上去与整片草地融为一体。
四周寂静无声。
别说庄合了, 连个人都没有。
时光机不会随便把她带到一个无人区, 这里肯定有人, 就像上次, 只不过他们隐藏在了角落里。
幸好放大镜还能用,她打开放大镜,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工厂附近有人在看守, 同她一样,他们也藏得好好的。
她现在的位置就卡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外, 再往前一点就会被发现。
工厂的围墙很高, 有烟囱挡住她的视线, 她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算了, 等他们出来吧。
夏渔屏住呼吸。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工厂的门被打开, 一行人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是沈陆亭, 他的身边跟着庄合和原扬。
沈陆亭你小子也是越挖越有。
可惜她没有窃听设备, 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幸好他们在她面前停下,她屏住呼吸, 假装自己是木头, 支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这一批货会送往什么地方?”沈陆亭问。
庄合点燃一根烟:“最近条子比较活跃,暂且先不动手。”
“我这里是制造工厂, 不是羊圈,装不下那么多人。”沈陆亭皱眉,“你能不能早点把人转移走?”
庄合:“急什么,老大都没说什么。”
转移人?联想到庄合的业务,很明显他们把拐来的人放在这里面。
夏渔看向工厂,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几个人又抬脚往前走,夏渔小心蠕动,跟着他们。
“不是我说,你被对家那谁针对,老大能容得下你已经不错了。”
沈陆亭毫不在意:“只要他有软肋,他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所以被他护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庄合不满地在心里骂了沈陆亭几句,面上继续带笑:“听说‘大少爷’最近也在和平市?”
“是又如何?”
“这不赶紧去巴结一下?说不定下个老大就是他。”
“‘大小姐’听了这话不会高兴。”
庄合被噎了一下:“女人何必掺和这些。”
“差点被女警察一枪崩了的是谁?”沈陆亭笑了,“你被吓得失去了性功能对吧?”
庄合想起那个名叫叶亦晴的女警察就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失去男人的尊严。
他更恨沈陆亭,学那么多东西连个病都治不好,要他何用?
短短几句对话透露出太多信息。
对家哪谁?什么软肋?哪个女人?“大少爷”和“大小姐”分别是谁?他们的“老大”更新换代了吗?
夏渔抓心挠肝,为什么非要用指示代词?大家就不能直接说名字吗?
“等等,我感觉不对劲。”
沈陆亭忽然停下,他扫视着四周。
夏渔埋下头,前几次的经验让她做好了战斗准备。
庄合问:“怎么了?”
“可能是我的错觉。”沈陆亭摇头。
你小子,真以为她会上当?你什么路数她一清二楚。
夏渔通过放大镜看到沈陆亭并没有离开,但也没有朝着她这边走来。
顺着他目标方向看过去,夏渔看到了一个人影。看头发长度是个女人,她趴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
很明显,那个女人的目的和夏渔一样,只不过她运气不好即将被发现。
夏渔想了想,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顿时,沈陆亭瞬间转身,他的脸上带着诧异,锐利的目光投向她所在的区域。
意识到藏不住的夏渔蹦起来就跑。
沈陆亭立即叫上其他人:“追上她!”
枪声响起,夏渔一边躲避射来的子弹,一边紧紧按住帽子,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她在前面跑,沈陆亭在后面追。
沈陆亭的直觉很敏锐,他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们,原本以为是在另一个方向,没想到这个女人藏得还挺好。
不是条子就是老鼠。
场面一度滑稽。
对方一看就想抓活口,子弹擦着她的腿飞过,她蹦跳着往前跑,尽量跳得比子弹还高。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来追她了,不知道那个女人跑掉没有。
她刚回头,就发现原扬也在追她,他和她仅两个身位的距离,因此他能够将她的脸收入眼中。
看清她长相的原扬愣了一下。
夏渔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震惊于居然有人开了车。
枪口从车窗伸出来,对准了她。
可恶,她怎么跑得过小汽车!
她不再耽搁,赶紧跑。
前方有辆自行车,夏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人骑走。
自行车的车链都被她蹬出了火花,她的脚蹬出了残影。
小车越来越近,夏渔已经在考虑直接跳进去夺方向盘。
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辆皮卡车。
车里坐着一男一女,女司机是夏渔认识的人。
夏渔的眼睛亮得吓人,她用力挥手又立马缩了回来:“项姐!”
年仅23岁的项荟:“?”
她没太纠结称呼的问题,因为她看到猛骑自行车的夏渔身后,一群彪形大汉正凶神恶煞地袭来。
她对副驾驶的男人说:“报警。”
“好。”
夏渔的车胎被打爆,她差点撞上皮卡车。她踩在坐垫上,跳进了皮卡车的车厢里。
她不敢探出头:“项姐,你带枪了吗?”
只是法医的项荟:“?”
她一边开车一边问:“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他们是人贩子,前方那个废弃工厂关押着一群被拐来的人。”夏渔三言两语地说完前言,“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所以被他们追杀。”
副驾驶的男人打完电话,对她肃然起敬:“你怎么敢去的?”
“说来话长,总之趁他们在追我,赶紧去解救那些人……”
夏渔给他们说了具体的坐标。
“我们先保证你的安全。”
项荟加快了速度:“坐稳了。”
夏渔站在车厢里,继续玩着躲避球的游戏。
砰砰砰的声音令前方的两人揪心,那个男人问:“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
“不用,你躲不过。”
“……”
听这密集的枪声,想也知道敌人是多么的凶残。
夏渔的躲避游戏也没玩多久,警方来得很快,敌人听到警笛声自动退却。
夏渔在警察堆里看到了张局和柯队。
张秋山看了看脏兮兮的小女孩,他走过去,往下压了压她的帽子,半蹲着对她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夏渔刚想反驳,但她想到了原扬还有躲在那里的那个女人,他们两个无疑是卧底或者线人。
她听到的他们两个都会和张局说,确实不需要她,本来她也只是为了帮那个女人打掩护。
“她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
一问一答中,夏渔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
夏渔蹦起来就去查资料。
看来严打是从这次开始。废弃工厂里的人被解救,不过因为相关人员都戴着口罩,他们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也就无法指认庄合。
沈陆亭那家伙也是,嘴上说着没有贩卖人口,实际上背地里提供场地。
真歹毒。
电脑屏幕的绿光打在夏渔的脸上,她思考着到底会是谁杀了庄合。
沈陆亭要是没进去还能猜猜他,现在他进去了……她可以问问他诶。
夏渔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傅队:“我们可以诈他,就像上次那样。”
傅松声:“……我知道的太多了。”
她到底哪里得来的这么多机密。
夏渔以为他是担心他被人灭口:“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其实中午我去找张局的时候,他想让我放弃跟进。”
“凭什么放弃!”夏渔不服气,“这可是涉及到和平市的未来!”
“他打算移交给其他人调查。”
“谁啊?”
他就说他知道的太多了,傅松声说:“张局可能知道凶手的身份,因为对我们来说比较难处理,所以打算交给卧底或者他自己调查。”
“能有多难处理?总不能是什么首领或者老大吧?”
“说不准。”
“?”
“这个人的地位不会太低。”傅松声分析,“而且他是认识你的人,但你不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
“你觉得他写的字眼熟吗?”
“没见过。”夏渔补充,“我没见过你们写字是什么样的。”
“……看来他确实了解你。”
夏渔听不懂,但她会发问:“所以我们还要调查吗?”
“案子都到我们手里了,总要试试看。”傅松声看了看时间,“马上天亮了,晚点我们就去找沈陆亭。”
上次见沈陆亭还是在前几天,当时她是和霁恣青一起去的,现在霁恣青进去了,她的搭档换了一个。
不知道他们在看守所里相处得怎么样。
夏渔正要接口水喝,手机响了起来,备注是高中生。
啊,是司梦寒的堂弟,司白筠。
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司白筠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姐姐,怎么办啊……”
夏渔思考了一下:“你考砸了?”
对方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司白筠的声音染上了恐惧:“姐姐,我看到了好多血……”
第105章
好多血?
夏渔坐直了:“你详细说说?”
“我现在在家里……”司白筠没说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说出了他家地址。
但这已经勾起了夏渔的好奇心。
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司白筠这个住校的高中生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睡觉,不应该拥有手机还给她打电话才对。
更别提傅队也说:“前不久柯队接到了一起案子, 可能同他有关。”
司白筠还在那边可怜兮兮地开口:“姐姐, 我有点害怕, 你能不能来陪我。”
傅松声:“……”
图穷匕见了。
非亲非故的, 这个高中生的意图一览无遗。
夏渔则是一口答应下来:“好, 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 她握住傅队的手,诚恳地说:“我就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别去看守所。”
傅松声同意了。
根据司白筠给的地址,夏渔开到了他家。司家也算小有家产, 住的是独栋别墅。
此刻别墅门前站了一大堆人,有警察, 有看热闹的路人。
她认识的司家的三个人都在。
夏渔抬脚朝司梦寒走过去, 后者正捂着脸哭, 她只好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人。
司时景裹着厚外套, 脸被冷风吹得发白,他甚至还抱着一个暖手宝。
见她看过来, 如远山般的眉头蹙起, 他的声音虚弱:“我的父母, 还有大哥大嫂被杀了。”
“是学姐的父母?”
司时景轻轻摇头:“是白筠的父母。”
“?”
夏渔看向绷着脸没说话的司白筠,他的眼睛通红, 但和哭得不能自已的司梦寒比起来, 死掉的仿佛不是他的父母和祖父母。
不对,起码司白筠还红了眼睛, 司时景才是那个看不出来他在伤心的人。
正打算去安慰司梦寒的夏渔感觉到衣摆被人抓住,她回头,司白筠正揪着她的衣服,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夏渔忽然想到了谢执。
之前和宿游讨论的时候,宿游说谢家除了谢执都死了,年仅12岁的谢执因为始终保持着冷漠的态度被人怀疑,即使抓获了凶手,他也被亲戚推来推去的最后送去了福利院。
他当时应该是难过的吧?夏渔不确定,她不太能看出来他的情绪,只感觉得到他很在乎她这个妹妹。
可能是因为失去了亲人,所以把她当作了亲人。
司白筠无话可说。
他看得出来这个警察在出神,他在示弱的时候她居然在发呆?这谁能忍得住?
他大着胆子双手握着她的手臂,成功唤回她的思绪,他忧心忡忡地问:“我会不会也被杀?”
“不会,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夏渔在心里补充一句,只要他不是像施宥那样的剧情必死角色,她都能救回来。
司白筠很感激:“那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不敢一个人,只想跟着姐姐你。”
夏渔刚想说你还有个小叔,但她看那个小叔恐怕自己都照顾不好,她就勉为其难地应下了:“好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一个学生,目睹最亲的亲人惨死,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而且家里人除了他都死了,他也势必会惊慌。
更别提凶手还不知道是谁呢,说不准就是他的大伯或者小叔。
通过和司白筠的谈话,夏渔了解到司家目前的情况。
当家人是司白筠的祖父母,除开老二老三,其余人都住在别墅里。
老二是司梦寒的父亲司霄朔,他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说家,他不愿意被父母控制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离开家独自打拼。
老三就是司时景,父母也不同意他当画家,但因为他体弱多病,父母不敢像对老二那样步步紧逼。
不过因为两个儿子的叛逆,司老两口早就声称家产不会留给他们,只会给老大一家。
如今老两口和老大一家死了,老大的儿子还未成年,获利人只有老二老三。
司霄朔听说父母被杀,连忙从家里赶来。
老二的妻子华珈也是个没名气的画家,两人年纪不小了也还在追梦。
不过他们没有亏待唯一的女儿,就算女儿学的是没有什么前途的犯罪心理学,他们也大力支持。
他们赶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看死去的父母,见到女儿在哭,心疼地去抱女儿。
司霄朔和父母关系紧张,但老两口很喜欢唯一的孙女,对孙女很好,司梦寒时不时地会到司家住几天。
因此爷爷奶奶死去了,司梦寒会悲伤很正常。
“不哭不哭,你看眼睛都哭肿了。”司霄朔疼惜不已,“等会儿爸爸给你请假,和妈妈一起带你出去散心。”
华珈也给女儿擦眼泪:“就去你上次说要去的海滩。”
两人一心安慰女儿,没有在意尸体还没凉的父母和大哥大嫂,也没有在意一旁的三弟和侄子。
司时景轻轻咳嗽,他抱紧了暖手宝,背影萧瑟。
司白筠更是抿紧了唇,对这副家庭和睦的画面很不适。
夏渔看来看去,觉得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柯忆出来找当事人,看到夏渔,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弟弟叫我来的。”夏渔指了指司白筠,“他说他胆子小,我来保护他。”
柯忆的神情微妙,看了看那个高中生,又看了看夏渔,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她。
现场勘察工作已经做完,一群人进去看尸体。同样的,除了司梦寒,其他几个没一个落泪。
倒是司白筠抓着她的力度变大。
柯忆招手,示意夏渔和她去另一边说话。
司白筠很懂事地松开,但也眼巴巴地看着她们。
走到角落,柯忆说:“死因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老朋友了,这种东西容易生产制造,是杀人必备的强效毒药。
“死者一家晚上都有喝牛奶的习惯,毒就下在牛奶里。除了牛奶,饮用水里也有大量的氰化物。”
剂量大到足够让人几秒之内毙命。
从这可以看出凶手对死者一家的痛恨,恨到巴不得他们死得越快越好。
牛奶是住家阿姨送上去的,送到了每个人的房间里。因为阿姨不爱喝牛奶,所以她没事。
阿姨送完牛奶就睡下了。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阿姨起来做早饭。雇主喜欢吃新鲜食物,她必须每天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买肉,回来后抓紧时间做一顿丰盛的中西结合的早餐。
但是当她打开门时,却发现雇主正趴在二楼楼梯口,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片青紫,牛奶杯掉落在他的身侧。
被吓到的阿姨不敢上前,慌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方赶到,确认他们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后,就让住家阿姨通知死者的家人。
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优先怀疑死者的亲朋好友。
“确实,他们也不像是死了父母的样子。”夏渔说了她观察到的细节,“我遇到的‘父慈子孝’的案件也太多了吧。”
甘家是这样,连家也是这样,现在司家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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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往往这种情况下,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等你办的案子多了,你会发现这是常态。”柯忆见得太多了,“所以结婚有什么意思,嫁给垃圾老公就算了,说不定还会生下叉烧儿子。”
夏渔深以为然。
她就遇到了好多叉烧儿子。
*
接下来要对活着的司家人做一个调查。
大家没什么异议,都很配合。
司霄朔和华珈案发当晚在隔壁市,他们正要去和出版商商量出版事宜。上次到司家还是在上周末。
同样的,司梦寒和司白筠最后一次出现在司家也是在上周末,之后两人就回了学校,直到今天。
司时景昨天来过,但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离开后一直在画室里画画,他的助理可以给他作证。
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都是铁证。
因为住家阿姨说牛奶是她下午才采购的,这个时间点他们不是在学校就是在隔壁市,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那就只能把怀疑的对象扩大到司家的仇家,当然住家阿姨也值得调查,她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只不过她暂时没有动机。
柯忆头痛欲裂。上次那个工厂老板遇害案到现在都没查出个一二三来,现在又来了一个案子。
上半年哪有这么频繁,这是在赶年度KPI吗?
“那个案子还没查出来吗?”
夏渔感到意外,她以为那个案子最好查了。
“证据太少,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柯忆说,“凶器没有找到,现场又被清理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张局还想让我们放弃跟进。”
“张局那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干脆放弃跟进,给我搭把手。”
“这不太行。”
柯忆叹气,她就知道。
现场的勘察就到这里,柯忆打算收工回局。
司霄朔正在给司梦寒的辅导员打电话,说了家里的情况,给司梦寒请了一个周的假。
柯忆见状提醒一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近期请不要离开和平市,最好不要离开市区。”
华珈对女儿说:“去不了海边,江边也差不多,我们去和平江游泳。”
柯忆:“……和平江禁止游泳,也禁止钓鱼。”
司梦寒听了也怪不好意思的:“妈,我们去爬山野营算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买帐篷。”
这副场景再次刺痛了某些人的心,司时景又咳嗽起来,肩膀抖动着,脸色更加苍白。他咳得人心慌,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喘不过气来。
夏渔关切了几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老毛病了,吹久了冷风就会咳嗽。”司时景虚弱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夏渔很担心他会死掉。
紧接着她看向一直贴着她的司白筠:“你要回学校吗?我可以送你。”
“我也想请假。”
司白筠讷讷开口,他的目光不住地瞟着自己的堂姐,想说的话很明显。
夏渔把他推到司时景面前:“你小叔在这里,让他帮你请假。”
“姐姐你不能帮我请假吗?”他表现得可怜兮兮,“我和二叔小叔他们不太熟。”
“我和你也不熟啊,我们还没有亲属关系。”
司时景又咳嗽了,但嗓音带着笑意,真心实意的一笑令他眉目间缠绵的病气都消散了几分。
“……”
司白筠像是天大的委屈似的,他蹭了蹭夏渔的手臂:“求你了,姐姐,我不敢相信其他人,只相信你。”
也对,在他眼里其他人都像是凶手,他会担心再正常不过。
夏渔只好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
班主任知道司白筠的家里出事了,今早上还是她带司白筠来的,只不过因为班上还有事,她先走一步了。
她很痛快地给司白筠批了假,让他好好休息,节哀顺变。
请完假,司白筠继续试探:“姐姐,我可以去你家住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夏渔感觉到不对劲,但司白筠只是一个死了亲人的高中生。其他亲戚他信不过,就只能依赖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警察也合情合理。
他的神情无助,眼角微红,但因为长相斯文、气质干净,不至于令人觉得矫揉造作。
“好吧。”
反正就住几天。
旁听的司梦寒:堂弟厉害!
司白筠笑了起来,他看向小叔,笑容中带上了恶劣。
看到这一幕的柯忆:最烦绿茶男!
司白筠要回学校收拾东西去她家住,夏渔开车送他去。班主任没课,特地跑来看他。
见到夏渔,班主任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极为兴奋:“这不是小渔吗?哎呀,都长成大姑娘了。”
夏渔这才想起来司白筠的班主任和她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是同一个,叫从丹。
夏渔热情地同她握手:“从老师,好久不见。”
“上次杨象来看我的时候说你在当市局警察,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不来看我?”从丹佯怒。
夏渔果断道歉:“对不起,下次一定。”
“嗐,我就说说而已,你们警局很忙吧?最近好多起案件,听说都是你侦破的。”从丹与有荣焉,“哎呀,这可是我教过的学生,来来来,跟我去教学楼走一圈,我得好好地向同事们炫耀一下。”
被遗忘的司白筠:“?”
从丹也想起来她的目的,她赶紧找补:“白筠同学是来收拾东西的吧,我已经和宿管说了,你直接上去就行了。”
司白筠:“好的。”
打发走司白筠,从丹果真拉着夏渔在教学楼转了一圈。
大部分老师还记得夏渔,成绩好长得乖的学生谁不喜欢呢?更何况这个学生家境还不好,看着跟个小可怜似的,怪招人疼的。
当年的小可怜已经成为了优秀的警察,正在发光发热。
真令人感慨万分。
不过也有迹可循,当年这个小可怜就足够强大了。
“唉,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省心了。”年级主任对她的印象尤为深刻,“你要是还在就好了,当年你把我们学校的问题儿童管得服服帖帖,升学率到现在都是第一。”
“谁说不是呢?有几个手贱的男同学喜欢欺负女同学,结果踢到小渔这块铁板了。”
“有个手贱的男同学叫董群来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答案她知道,夏渔举手回答:“他死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
“就上个月我们几个班开同学会,他被我们班的两个同学杀了。”
“……”
教导主任看向从丹。
从丹沉默了,而后她问:“哪两位同学……?”
“费武和杨象,警方应该有通报来着。”
“……”每天上课上到十点半,她们哪有时间看通报。
总共班上没几个人,一下子进去两个。从丹感觉到心痛。
没关系,她还有一个根正苗红的学生,小渔肯定不会进去的。
她的名师身份不会被打假。
一般而言,长辈见到晚辈,讨论的话题无关乎工作和家庭。
夏渔的工作比较敏感不能谈,那就只能谈家庭了。
想到这里,从丹露出像朋友一样揶揄的笑:“忘记问你了,小渔,你换男朋友了吗?”
换男朋友?
夏渔震惊了:“高中不是不允许早恋吗?”
她刚刚还看到教导主任抓了一对只是挨得比较近的小情侣。
“哎呀,你们不一样。”从丹摆摆手,“学校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不可能会影响到学习。”
夏渔大受震撼:“学校开明到我和我哥交往也能够接受吗?”
虽然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她的监护人一栏多半就是谢执。
“什么?你和你哥交往?”从丹比夏渔更惊讶。
“等等,你哥?”从丹迷茫了,“你哥是谁?你有哥哥?”
夏渔:“?”
第106章
什么?她没有哥哥?
不对, 夏渔冷静思考,她忽然发现了盲点。
其实不管是她高中同学还是她的大学同学,似乎都没有提到过她有哥哥, 大家对她的印象好像都是一个孤儿。
说起来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谢执又大她6岁, 他们不可能在一个学校, 她初一的时候他大一, 学校距离远。她高中时他可能开始创业了, 忙起来和她的联系只少不多,更别提大学她远在首都。
她的监护人多半会是院长,一般不会有没眼力见的人来问她的家庭情况。
原来如此,她破案了。
“福利院认识的哥哥。”身为独生女的夏渔解释说,“我俩互相扶持长大, 几年前订婚了。”
从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认的哥哥, 那没事了, 她的名师身份依然坚挺。
“挺好的, 知根知底, 老师也替你高兴。”
得意学生事业家庭双丰收,多好啊。
夏渔还想追问从老师口中的男友是谁, 司白筠已经从宿舍楼下来, 正乖巧地站她旁边。
不能闲聊了, 她还有正事要做,夏渔只好和从老师约下次见面。
“你先跟我去警局, 等晚上我再载你回去。”夏渔跟司白筠交代, “带作业了吗?”
她没大几岁怎么操着一份长辈的口吻?见面就谈学业真的很离谱。
但她好像对成绩好的男生很有好感,司白筠只好点头。
随即他立马转移话题:“姐姐, 这是你的车吗?好帅气。”
“是我队长的车,我和他交换着开。”
队长的车?那个队长这么花里胡哨吗?
再说能交换开车,想必他们很信任对方,都不怕对方做手脚。
“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嗯,是可以坦诚相见的关系。”
其他人知道的可没傅队多,当然,要是出什么问题,他们挂的也没傅队快。
坦诚相见的关系?
司白筠呆了一下,没等他有所反应,警局到了。
夏渔把他带到大厅,找了个位置让他坐着写作业。
随后她去找傅队。
傅队正在和方不言说话,夏渔凑过去听,方不言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她不仔细听还听不清。
“所以说,庄合是在观察某个警察?”夏渔陷入沉思,“难不成我们局里——”
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傅松声抬手就捂住她的嘴,将她剩下的话强制打断。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无奈这个表情他已经做厌了,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要口无遮拦。
#外人方不言:?#
方不言继续汇报:“通过比对两个录像的时间节点,我发现了一些线索。”
旅馆偷拍视频中,庄合在某几个时间点一直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动作,很明显有他的目标对象。而在这几个时间点上,来往警局的人只有一个。
方不言指了指夏渔,又很快收回。
夏渔抬手指着自己:“我?”
庄合观察她干什么?难不成他发现她是当年那个人?那为什么是他死不是她死?
“合情合理。”
傅松声不意外,除了她他想不出来他们局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被这么多人盯上。
“查出他的目的了吗?”
“暂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我调取了庄合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他和一个ip是首都的人交流密切。”方不言把那串数字写了下来给他们看,“不过姜哥打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年人,他的身份首都那边在帮忙查。”
关键词,首都。
夏渔立马调出自己的列表。目前为止,她知道的和首都有关的就三个人,裴晏初,兰归鹭,连亦白。
凶手虽然是首都ip,但他很有可能已经来了和平市,不然也不会给她寄快递。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裴晏初,是你!
傅松声可能也想到了同一个人,见夏渔翻列表准备发信息,他握住她的手腕,摇头说:“不太可能是他。”
“傅队,你要包庇你的邻居叔吗?”
“我认得晏初哥的笔迹。”傅松声向她解释,“而且他都来和平市这么久了,没必要给你送什么见面礼。”
“越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是凶手。”
夏渔扒开他的手:“首先,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他的笔迹变了也很有可能;其次,这副做派就很像你的邻居叔,除了他还有谁这么高调。”
“最后,他爷爷曾经是局长,说不准——”
傅松声再次捂住她的嘴,非常心累:“别什么都往外说。”
哦,这里还有个外人。夏渔看了看方不言,这家伙的存在感实在是稀薄。
她真心实意地建议:“新人,你应该去当卧底或者特工,你看你这隐蔽性,多强啊。”
要是他想,完全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察觉到她把视线移到他的身上,方不言火速退到角落,紧张地轻颤手指。
“我怀疑他单纯是恐我。”
夏渔有证据:“他明明有个姑姑,大概是被他姑姑带大,为什么还恐女?所以这个说法不成立,肯定是恐我。”
被夏渔这么一说,傅松声其实也觉得方不言是在恐夏渔。因为以前方不言没这么严重,夏渔来之后,他的症状才加重到这种程度。
但夏渔有什么令人恐惧的?
……好吧,她浑身上下都挺令人恐惧。
傅松声最后同意去查裴晏初的笔迹,到时候可以送去给笔记鉴定专家鉴定。
“千万不要让他发现。”夏渔嘱咐。
几个案子下来,夏渔明白这些犯罪嫌疑人都是人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察觉行动。
更别提这起案件和黑恶势力有关。
傅松声:“好的。”
过来汇报的姜兴生:“?”
这个主客体颠倒了吧?到底谁是队长?
不过傅队人好,骑他头上他都不会在意。
#傅松声:不,我还是在意的#
“姜哥,你查到什么了吗?”
姜兴生还是去调查了王敏慧,作为庄合的妻子,他们不相信她真的会一无所知。
听说丈夫死了,她在发笑,警察走后立马打扫卫生……太可疑了。
据快递员所说,庄合的脾气不好,上班也是随心上上,但每个月拿回家的钱不少。
王敏慧作为他的妻子,应该会察觉到蛛丝马迹。
“我走访了邻居和周围的摊贩,邻居说王敏慧每天都会早起买菜,下午则几乎不出门。但菜市场的小摊贩说她前天早上没有去菜市场,而有个邻居说曾经看到她下午出门,很晚才回来。”
“那她昨天早上出门了吗?”
“没有。”
“庄合是昨天早上死的,她没有作案时间。”
假如是中毒或者溺水等死法,还可能打时间差。但砍头这种行为,必须当场下手,而且凶手还找了快递员快递给夏渔。
傅松声虽然说王敏慧没有作案时间,但也觉得需要把她叫来警局一趟:“对了,陈寄书找到尸体了吗?”
“没有消息就是没找到,只能慢慢找了。这凶手送礼都不送完整。”
正在抱怨的姜兴生忽然想起什么,他怂恿夏渔:“要不小渔你发个朋友圈提一句,看凶手会不会把身体送来。”
夏渔:“?”
傅松声:“……姜哥,你现在是警察。”
不是为了获取情报不择手段的特工。
“走走捷径嘛。”姜兴生继续鼓动,“要是真把身体送来了,说明那个人是你的好友。反之则不然。”
夏渔被说动了,她犹豫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只是提一句,又没有透露案件信息。”
不再管傅队,姜兴生指导夏渔怎么发信息:“你就说‘怎么有人送礼都不完整,很烦,能不能把剩下的部分送来?’,换成你的常用语气。”
“我的常用语气?那是什么?”
“……算了,你就这么发。”
夏渔听姜兴生的话点击发送,刚发出去,半分钟不到就有了很多回复。
【第二名】:?谁给你送礼?送的什么?
隔了一会儿,这条评论消失。
【第二名】:哦。
姜兴生:“这谁?”
夏渔:“隔壁市的宿游。”
是他啊,不奇怪。
【卖玫瑰的】:渔妹,地址发来,我给你送。
自觉深谙女性心理的裴晏初觉得夏渔这是在旁敲侧击。
【倒霉催的学长】:。
【话唠】:哦哦哦哦,有人给渔妹送礼吗?送的什么啊?让我也看看。他不给你送完整的我给你送,绝对亲自送达。
姜兴生:“这些都是谁?”
夏渔一一说明:“这样方便我记住他们。”
确实挺方便的。
“好了,可以静待佳音了。”
搞定之后,姜兴生给傅队说了一声:“我去打电话叫王敏慧来警局?”
“……去吧。”
傅松声已经无话可说:“走吧,去看守所。”
路过大厅,傅松声看向长椅上,刚才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就是从这个小孩的身上发出的。
那小孩甜甜地笑了:“姐姐好,警察叔叔好。”
啊,是那个说话怪怪的高中生。
傅松声一边走一边问:“你把他带到警局做什么?”
“他说他一个人待着害怕,想投奔我,我就把他带走,晚点带他回我家。”
槽点太多了,傅松声沉默片刻:“你和你哥商量过吗?”
“没,我就带个人。上次我也带宿游和连亦白回去过。”夏渔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最好祈祷他不是连行珏那种人。”
“不会啦,他是学姐介绍给我的,人品肯定有保障。”
“介绍给你?”
夏渔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介绍朋友给我,可能是觉得我一个人待着很孤独?”
傅松声无比庆幸自己是独生子,并且再次坚定不谈恋爱的决心。
第107章
沈陆亭很想叹气。
都说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为什么几次三番地带人来找他。
上次不小心说漏嘴,已经让他在心里复盘无数次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回应任何关于组织的事情。
“你认识庄合吗?”
傅松声开门见山地问他。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问起庄合, 沈陆亭表情不变, 故作思考:“这是谁?”
“别装了, 我以前看到过你和庄合。”
夏渔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在撒谎敷衍, 反正这里几乎都是自己人, 她大胆开口:“五年前, 废弃工厂,你们三个,还有一个趴在草丛里的女人,你有印象吗?”
那印象可太深刻了。就是从那天开始,他的计划不断地被破坏, 导致他在老大那里的信任度直线下降。
谁能想到原扬竟然会是卧底?明明他做过背调,确认过原扬就是个普通人。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差。最先招揽的人才结果被原先的东家看中了, 时至今日也在和他作对;第二个招揽的原扬, 是个卧底, 严厉打击了他们的产业;第三个招揽的尹秀丽, 表面装得多深情,结果背地里收集证据把他送了进来。
幸好聂子平没问题, 不然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他很想扶额, 就在抬手的瞬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他飞快地看向夏渔:“那个女人……是你!”
一字一句地从他嘴里挤出, 他颇有些失态。
夏渔很骄傲地抱胸:“没想到吧?是我哦,嘻嘻嘻。”
沈陆亭是真的很破防,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一开始就该把她关起来,偏偏老大他们不允许。现在倒好,她毁掉了他的人生,未来还可能会毁掉组织。
“你是不是更想杀我了?”
“你误会我了,我从没有那么想过。”沈陆亭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我始终庆幸你活到了现在。”
想杀她是真的,庆幸她活到现在也是真的,这两种心情并不矛盾。
瞎扯。夏渔根本不信,这家伙下手比谁都阴。不过看他的表现,他并没有发觉另一个人的存在,说明那个人隐藏得很好。
她放心了。
“你不要想隐瞒,我把你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夏渔提醒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是谁?”
沈陆亭一言不发。
“庄合死了。”傅松声突然说,“他的人头被人送给了夏渔,说是给她的见面礼。而在前一天,他还在警局对面观察夏渔。”
沈陆亭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目光慢慢地移到夏渔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夏渔:“?”
她该知道什么?
傅松声接过话头:“看来你知道的很多,方便告诉我们吗?”
如果是以往,沈陆亭肯定会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位居然出手了……
“五年前的人口贩卖案,庄合是主谋,但因为他的地位不低,所以老大把他捞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失败惹怒了老大,他也不会被抓进来,老大也不会放弃他。
“因为事情败露,老大抓了一波老鼠,成功把那个卧底抓了出来。那个卧底可能叫了人,幸好我们人多,并且在那片区域埋了炸弹,不然差点让他跑了,可惜没能抓住他的帮手。”
“埋炸弹?”
傅松声的眼底一片冷然:“你们为了抓人,在那里埋了炸弹?那可是住宅区!”
沈陆亭诧异地看傅松声一眼,又看向夏渔:“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夏渔点头:“你大胆说,他不是外人。”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住宅区,什么炸弹。
联想到才进来的两位的言论,沈陆亭扫视着傅松声,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他先把自己摘出去:“事先声明,我没有参与。”
“我不好说,炸药哪来的?”
“炸药不是药。”
“你继续。”
“……”
被她一打岔,沈陆亭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他干脆和盘托出:“他那边有个厉害的帮手,我们无法抓住他,就只能另辟蹊径。正好他们躲在住宅区,于是我们只需要告诉他,我们在住宅区埋了炸弹,他不束手就擒的话,我们就会引爆炸弹。到时候,整个区域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让无辜的人被自己牵连,更别提这些自诩正义的警察。
原扬那个人,在和他们玩追逐战的时候都下意识避免踩踏农田,避免攻击路边的车辆,他太好懂了。
“你们——”傅松声强压着怒火,“把人命当做什么?”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沈陆亭轻轻笑了,“起码买凶杀人还给你明码标价,那些悄无声息、莫名其妙死掉的人什么都不是。”
沈陆亭是医生,他看过太多的人被迫死去,没有价值的、就那么默默无闻地死去。
“老实说,有人出一千万买我的人头我还挺惊讶,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市价一般是几万块,几十万已经算难杀的了,上百万上千万的人头非富即贵。”
“你这么了解?那你知道top2是谁吗?”夏渔见缝插针地问。
“我只是了解行情,不代表我认识那些人。你知道每种菜的价格,但你认识每个卖菜的人吗?”
人头就等于各种菜,身份地位就是他们的质量。
“你这不是认识了top1和100吗?”
“……”
怎么说呢?幸好这里是看守所,幸好有人比他更招仇恨,幸好有人煽风点火,不然他一个文弱的制药人员真的打不过他们。
沈陆亭:“托你的福。”
夏渔正等着傅队继续问,但他好像心态有些崩,她就只好自己问:“所以你知道是谁给我送的快递?”
“看在你曾经救了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沈陆亭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他都没能杀掉她,其他人凭什么杀她?
“很大概率是你刚才问我的其中一位。”
哪位?
夏渔看了一下剧情回放,是“大少爷”或者“大小姐”:“他们具体是谁?”
“我没有见过他们。”
“真的吗?我不信。”
“我不骗你。”
“你这句话就是在骗人。”
“……”
“对了,你们老大换届了吗?”
“我没见过他们,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笃定是其中一个人给我寄的快递?你肯定知道了什么才这么说。”
“既然你都知道我当时对你怀有杀心,那你不妨猜猜,你为什么会活着离开那片森林。”
“因为你怕打草惊蛇?你们的基地在那里。”
“……原来你看到了那么多东西。”
沈陆亭已经不去想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又是为什么会知道,他只说几个字:“是老大他们的命令。”
他和原扬想下手,但老大他们却命令他让她离开。
“为什么让我离开?”
“我也想知道。”
“是我认识的人吗?”
“夏警官,这该问你自己。”
所以到底是谁?
夏渔双手合十,真诚地说:“你告诉我吧,我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你死了我都能把你救活。”
沈陆亭:她不加最后一句话他还能相信她。
看来是不会告诉她了。夏渔遗憾不已,这些人非得等她摸到那里才透露一点是吧?
没关系,她自己会调查。
反正他们也是越挖越有。
“既然他们保下了庄合,为什么现在又要杀掉他?”
傅松声大概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终于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但他的声音依旧冷然。
“我只是说他们给夏警官送了快递,不代表是他们杀的人。他们杀人何必亲自动手,有的是人替他们杀。”
“好畸形。”
“这就是里世界,夏警官。”沈陆亭略带轻蔑,“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你觉得你是那个强者吗?”夏渔提出疑问,“要不是我,你也死了。”
“要不是你,我不会被放弃。”
“好吧,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
“快递是他们送的,但人是不是他们杀的我不确定,因为他们没有理由杀庄合,中间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庄合死前观察过夏渔,沈陆亭提点:“说不准是某些人以为庄合要杀夏警官,所以先下手为强。”
“某些人?”
“对,某些人。”
说了跟没说一样。
夏渔不带希望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钟市长的女儿吗?”
沈陆亭的地位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低,那他应该知道。
“理由很简单。钟秋溪毁了和平市的生态,他们自然要对她赶尽杀绝。杀鸡儆猴,一旦敢与组织为敌,全家都会死于非命,看谁还敢和他们对着干。那个小女孩要怪就怪她妈妈当初非要来和平市吧。”
虽然被抓了,但沈陆亭的思想并没有被改变,他依旧觉得区区警察是无法战胜他们组织的。
*
从看守所里出来,夏渔瞧了眼傅队:“傅队,原扬是你认识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她指了指他往下弯的嘴角。
喉咙里像是卡着鱼刺似的,哽得人难受又痛苦。
夏渔都给他分享了那么多秘密,傅松声也不介意向她分享自己的秘密:“他是我的好友,我们因为同样喜欢特摄而相识,约好要一起成为和平市的光之战士。”
但考上大学的傅松声并没有在学校里看见好友,去问好友的妈妈,得到的答案是好友失踪了。
从好友妈妈的言行举止中,他意识到好友有可能是去做秘密任务了——就像好友的父亲一样。
“其实我很难理解,他胆子比你小多了,为什么会选择去……”
更难理解的是,他其实是有机会跑掉的,因为警方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他只要再坚持一阵子就可以。
这个疑问直到刚才才得到了解答。
傅队说的这些特征让夏渔想起了一个人,她左右看了看,看守所地处偏僻,方圆没什么人。
她肃着脸问:“原扬不会就是……江燎吧?”
傅松声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好,原扬就是江燎。
那江阿姨说的她帮助过江燎,不会说的就是上次她给另一个人解围的事吧?他们两个人是一伙的,她引走了其他人,所以他很感激她?
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帮助啊。
想不出来的夏渔踮脚拍拍他的肩膀,抓出一把糖果递给他。不知道说什么,那就送点吃的吧。
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等他缓过来后,夏渔问:“你看起来知道的也挺多,其实有好几个人的身份我一直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不是清楚她的立场,就冲她这句话,就很能让人担心。
“江燎的身份是我推理出来的,别人我不太清楚,我知道的没你多。”
“好吧。”
夏渔再次遗憾。这个临时队友真的不行,都不能给点线索。
她把得到的信息过了一遍后,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傅队,我有个好主意。”
“你先说什么主意再来谈好坏。”
“他们不是在找钟市长的女儿吗?她的女儿和我一般大,我完全可以冒充这个女儿。这样他们就会来杀我,我趁机反杀逮捕他们。这是不是叫请君入瓮?”
夏渔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这么好的办法都能被她想出来。
傅松声坚决驳回了她的提案:“首先,他们会查血缘关系;其次,我们需要和当事人商量;最后,我反对这种危险行动。”
他一向反对自己的队员拿命去破案,队员的命也是命。
也对哦,他们会验证血缘关系,要是怀疑一个就去杀一个,容易给警方落下把柄。
不过今天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她知道了寄快递的人是谁。
两人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夏渔问:“那还要审王敏慧吗?”
“审。”傅松声说,“沈陆亭说得对,中间可能出了什么状况让他们选择舍弃庄合,我们得找到这个意外。”
王敏慧恰好就卡在那个时间点出门,她肯定有问题。
夏渔正要绕去驾驶座,只见后视镜上贴着一张彩色卡片,熟悉的红色水性笔。
她拿起来一看。
【后面的小树林里有完整的礼物。】
【不要不开心哦^_^】
夏渔还没反应过来,傅松声已经大跨步朝着看守所背后的小树林走去。
夏渔紧追上去。
两人在小树林里找了一阵子,终于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具吊着的无头尸体。对方还很贴心地用保鲜膜包住,远远看去像是一具木乃伊。
树上还贴有一张卡片。
【一定要开心哦。】
【你开心我才会开心。】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渔忽然有点瘆得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尸体像木乃伊,给她一种随时会诈尸的错觉。
小树林里就他们两个人,虽然是白天,但这里光线不行,风呼呼地吹,特别吓人。
“傅队,它是木乃伊吗?”
“……不出意外这就是庄合的身体。”傅松声不懂她怎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叫姜哥他们来,我去拍照。”
庄合的尸体啊,那没事了。
夏渔又振作起来。
这个卡片小子居然敢吓唬她。
客服也跳了出来:【亲亲你好,游戏的世界观是科学的。除了亲亲,不存在任何怪力乱神哦。】
那就好。
安心的夏渔给姜兴生打电话,却发现姜哥正在通话中。
与此同时,傅松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姜哥打来的电话。
傅松声面色凝重地接通,打开扩音器,让夏渔也能听到那边说的话。
姜兴生说:“王敏慧来自首了。”
第108章
取证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把面上那一层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薄膜剪开, 只见死者的腹腔大开,他的内脏被掏空,心脏的位置被一张卡片取代。
【Surprise!】
一阵冷风吹过, 看到尸体的姜兴生背脊一凉。虽然他怂恿夏渔走捷径, 但他属实没想到几个小时前才发的消息, 凶手就把剩下的部分送来了。
关键是凶手到底从哪儿知道夏渔要来看守所?他一直在监视夏渔?有人跟踪他们的话, 傅队不应该察觉不了啊。
“我说小渔, 凶手真是你认识的人?”
夏渔茫然:“我不知道啊。”
印象里她不认识这么变态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伪装得很好。
总之,裴晏初的嫌疑一下子上升到最高。
第一他有钱,第二他局里有人,第三他在她列表。
划重点,他在她列表。
接收到她眼神信号的傅松声视而不见, 他问姜哥:“王敏慧是什么情况?”
人不太可能是王敏慧杀的,她为什么要来自首?
“本来打算审她的, 结果你这边发现了身体, 只能让她在审讯室里先待着, 等勘察完这边的现场再说。”
说完, 姜兴生再看了看无头男尸:“我不是很能理解凶手为什么要进行分尸。”
夏渔:“因为快递盒只装得下人头?”
虽然有大的快递盒,但不能用手抱住, 缺少了那种惊喜感。太大的话, 快递员就得过检查, 不能顺手给她了。
“而且项姐说凶手是趁热端给我,等他处理完尸体, 还要想方设法地让我看到, 挺麻烦的。”
“……小渔你还是那么幽默。”
“可能还有别的理由。”傅松声从记忆里翻出来某个案件,“你们不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吗?”
姜兴生瞬间反应过来:“……可能那不是保鲜膜, 是肠衣。”
装香肠用的肠衣。
第一起案子中,那些死者也是被砍下头颅,身体在树上吊着,像是腊肉。或许凶手在效仿容巡他们。
经过姜哥的点拨,夏渔懂了:“所以凶手是想说庄合和第一起案子有关?”
但这说不通啊,既然凶手是干这行的,他没必要向他们透露线索。
他图什么?
“等尸检报告吧。”
傅松声交代方不言:“你去调取沿途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出可疑车辆或者人员。”
方不言低头应下。
虽然他低着头,但个子稍矮的夏渔完全可以把他的脸收入眼中。
“傅队,我也去!”
傅松声看了她一眼,想到她眼力确实不错,就同意了。
夏渔跟在方不言的身后,等他要上车的时候,她也挤了上去,指着他的微肿的左脸问:“你被人打了?谁啊?”
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方不言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他很想缩成一团,但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我姑姑打的。”
方不言的户口本上只有他和他姑姑的名字。
清官难断家务事,夏渔礼貌地下车:“打扰了。”
她还以为是被哪个同事或者嫌犯打的,还想了解一下情况,结果是他姑姑。
说起来,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被长辈打吗?看起来下手挺重的。
不对啊。夏渔重新上车,她是要去看监控来着。
方不言弱弱地请求:“你可以坐后面吗?”
行吧。夏渔看他怕得手抖,很担心他开车也会抖来抖去,只好去后座坐下。
她顺便拉一下列表。
虽然裴晏初最有嫌疑,但其他人也不能放过。
列表有几个已经进看守所了,她果断删除他们的好友,都进去了肯定没机会再出来。
有几个她还是留了好友位,毕竟没那么罪该万死。
调整了一下列表,加点备注,这下子就一览无遗了。
每到一个地方,夏渔都挂机让系统自动锁定,自己继续看人物名片。
双管齐下,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不能说什么发现都没有。
正当夏渔在看监控的时候,录像忽然卡顿了一下,随后屏幕一黑,再次亮起是,出现在屏幕中央的是一颗红到发黑的桃心。
夏渔看向专业人员:“这是……?”
“有人黑了监控。”
方不言也顾不上对某人的恐惧,他对这家店的老板说了一声后,开始和对方斗智斗勇。
夏渔看不懂,只能看到屏幕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冒雪花,一会儿跳小人。
她肃然起敬。就这么几个按键,居然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吗?
她给傅队打了电话,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傅队沉默了几秒,说:“算了,你们回来吧。”
方不言是个很听指令的队员,队长这么说,他就停下了动作,任由黑色的红心占据屏幕。
店老板擦汗:“警、警官,我这电脑还能用吗?”
“可以。”方不言回答,对面只是想逗他们玩而已,“一个小时后就好了。”
“那就好。”
夏渔也意识到店老板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她心虚地买了几瓶饮料,照顾照顾生意。
她拿起冰冻过的水递给方不言:“冷敷一下,消一下肿。”
方不言:“不、不用了……”
“你想让我亲自给你敷?”
“请让我自己来。”
宛如受气的小可怜,方不言垂着头接过冰水,放在了脸上。
夏渔呼了一口气。
他的脸刚才还没肿得那么明显,要是他俩一起回去,被人误会她打他了怎么办?
趁他在冷敷,正好有消息弹出,夏渔顺便刷一下手机。
都这么久了,颜与鹤的粉丝居然还在活跃,始终坚持自家偶像是清白的。
相反的,霁恣青的学生都在疯狂辱骂他。
因为霁恣青的行为,他带过的学生都被怀疑,本专业的学生毕业难度大大增加。
这还算好的,惨的是他带的研究生。
课题做到一半,导师被抓了,暂时没有教授接手他们。他们每天都在相关新闻下辱骂霁恣青。
有心态崩了的学生甚至打算进去刺杀霁恣青。
夏渔由衷地心疼他们,给他们的评论点赞,并劝说那位刺客放下屠刀。
说起来,学校那边不是说要给她分配一个新的教授?到时候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接手这些心碎人士,课题继续,他挂个名就行了吧?
夏渔刚要退出软件,眼尖地看到了挂有和平市三个字的热搜。她心一紧,直接把市名挂标题,不会是在挂他们和平市吧?
点进去一看,还好不是骂和平市,过段时间有一场数学家大会在和平市举行,届时诸多学者专家会来参加。
这也是颜与鹤粉丝突然活跃的原因。他们在名单上看到了连亦白的名字,想到他们的进狱系偶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冲。
他们还算有脑子,没在学术新闻下骂人,而是自己另开一个标签。
夏渔点开名单一看,排最前头的“苏屿”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往下滑,全都不认识,再往下滑,才看到连亦白。
这颜与鹤的粉丝真是对连亦白恨得深沉。
那连亦白来和平市的话,不会又被这群粉丝袭击吧?上次是意外,这次他是以学者身份来的,应该会有相关人员保护。
*
方不言处理好自己的脸后,他们就回了警局。
到了警局门口,夏渔看到了裴晏初,他正靠在门卫室和人聊天。
方不言也看到了,他可能不认识对方,径直往里走。
夏渔停下脚步,下意识去看裴晏初的双手,很好,没有玫瑰。
“哟,渔妹!”
裴晏初兴高采烈地迎上来:“你没给我地址,我就只有亲自来送了。”
送?送什么?
简获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生无可恋地捧着一个大礼盒,礼盒用玫瑰花点缀着。
这个盒子的高度和宽度……很像那个人头快递盒。
夏渔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这家伙不会自爆了吧?
可能是误会了她的表情,裴晏初补充了一句:“门卫检查过了。”
既然检查过,那就说明没问题。夏渔又没兴趣了:“你放那儿吧,晚上我回家再带着走。”
他再接再厉:“我听小声说你一般都在食堂吃饭。食堂多没新意,我以后可以每天给你送饭。”
“只给我送?”
“只给你送。”
“那算了,这样显得我很不合群。”夏渔谨记自己要做一个合群的新人,不能搞特殊。
等等,这不是绝佳的接近他的机会吗?不清楚他的动机,但只要接触,还怕他露不出马脚吗?
夏渔迅速改口:“你可以给我送下午茶甜点。我爱吃甜的,蛋糕可以放菠萝,但不能菠萝味;可以白巧味但不要白巧……”
她说了一通注意事项:“大概就这些,我不是很挑。”
“……”
这叫不挑吗?
但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亲手做,裴晏初一口答应下来。
等夏渔走后,他对简获说:“你都记下了吗?给我复述一遍。”
简获:“……”
神经。
他再次提醒:“少爷,不要惹怒先生。”
被跟班泼了好几次冷水,裴晏初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忘记谁才是你的上级?”
“当然是先生。”
“?”
另一边,方不言已经给傅队汇报完毕。
傅松声接受良好,并对他们说了别的线索:“包裹庄合的‘保鲜膜’确认为‘肠衣’,是用人肠加工而成的。”
夏渔:“这个人肠……不会是庄合的肠子吧?”
“是的。”
“一天多的时间,能够加工完成吗?”
“如你所见。”
这个凶手有一种冷静的残忍。傅松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盯上夏渔,但只希望凶手不会对夏渔下手。
不过按照常理他们更需要担心自己,毕竟这种类型的凶手极有可能先对目标对象的亲友动手。
“陈寄书在调查庄合的过去,我们先去审王敏慧。”
警方没有告知王敏慧庄合是怎么死的,她只知道庄合死了。王敏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首,他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敏慧实际上才29岁,但却像是经历了风霜,看起来有点老相,头上已经有了白发。
她盯着面前的录音笔没有说话,傅松声也没有开口,耐心地等待。
长久地沉默后,王敏慧终于开口,她的语气轻快:“是我杀的庄合。”
傅松声“嗯”了一声:“你为什么要杀庄合?”
“我们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一开始我也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王敏慧却说起了不相关的事情。
当年她真的不知道庄合曾经参与过人口贩卖,在她看来,庄合长得端正,能赚钱,没有生育能力,还不打人,这四样就胜过无数男人了。
结婚后过得也还行,相敬如宾。
直到三年前。
王敏慧感觉到庄合有事情在瞒着她,一种女人的直觉让她下意识求助了律师,想问律师离婚后她怎么样才能分到最多的钱。
她怀疑庄合出轨了,因为他每次出门都会避开她,身上还有着生人的气息。
“我的鼻子很灵,只要有人来过我家,哪怕没有味道我都能感觉出来。”
律师让她先拿到庄合出轨的证据,她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
于是王敏慧去买了录音笔放在客厅里,并悄悄跟踪了庄合。
跟踪过程中,她发现他真的在和一个女人来往。那个女人年轻漂亮,看起来还是企业高管。
不知道怎么就眼瞎看上了庄合。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支录音笔告诉了她答案。
出轨的铁证她没听到,反而听到了一些机密。
那支录音笔就摆在警方的面前。
傅松声按下开关键。
【“尹女士,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过是一个新人,放以前你能这么对我说话?”
“庄合,我提醒你,你现在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指挥。我让你对那对母子下手了吗?”
“这么好的机会,不拐他们拐谁?那边缺人,正需要人补上。尹女士,我很怀疑你的立场。”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我说了,我现在是你的上级,懂?”】
长时间的安静之后,录音笔里传来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庄合一个人。
【“装什么。表现得那么强势,还不是去当沈陆亭的狗。”】
录音到这里停止了。
王敏慧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可怕的东西,慌张之下,她想去报警。
但在半路,她被那个尹女士拦住了。
尹女士说她一进来就察觉到有录音笔。因为不清楚是谁安装的,她选择了假装不知道。
“我当时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王敏慧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那个女人有枪,还是一个组织里有势力的女人。
“但她放过了我,还让我别去报警。”
尹女士说这种事情她会处理,让王敏慧别管,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她还让王敏慧也别想着离婚。
“人总要糊里糊涂才能平安地过完一生。”尹女士目带悲悯,“虽然这样对你来说很难做到,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王敏慧说,“我知道和平市不太安全,也知道曾经的清洗行动。我意识到尹女士可能是传说中的卧底。”
想到尹女士可能承受着比她更重的压力,王敏慧咬咬牙忍了下来,她说服自己当个糊涂蛋,像以往那样生活。
就这么过了三年。
“前不久,尹女士忽然找到我,她让我今后要更隐蔽,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觉我知道了庄合的秘密。她还说,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了,就去找她,去找和平市新来的一个女警,那个女警会帮我。”
这宛如遗言的话令王敏慧恐慌不已,她请求尹女士不要离开,她不想她死。
尹女士笑了笑,说:“不畏义死,不荣幸生。”
后来她没再看到尹女士,她知道尹女士可能已经死了,但她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尹女士可能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一周前吧,我旧病复发,偷听到庄合在和一个人打电话。他们提到了尹女士,我这时候才知道她的全名是尹秀丽。很大气诗意的名字。”
可惜她还听到他们说,尹秀丽已经死了,被一个叫沈陆亭的男人哄骗死了。
从他们的言论中,她听出来他们居然在嘲笑尹秀丽。
一想到这个狗东西过得如意,而尹秀丽却已经死了,王敏慧就气上心头。
正好几天前她再次偷听到庄合和另一个人打电话,那个人的地位应该比他高,他极尽谄媚,还说保证完成任务。
她跟踪庄合到了警察局门口,发现他在观察一个女警察时,她立即想到了尹秀丽。
他们肯定要对这个女警下手。
她不能让这个女警也出事。
于是在庄合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时,王敏慧用尽毕生的力气把刀刺进他的胸口。
怕他死不掉,王敏慧补了好几刀,发现他出气少后,她转身就跑。
“就是这样。”
王敏慧说完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是我杀了庄合,他该死。”
夏渔认同地点头:“确实该死。”
看了一眼摄像头的傅松声放弃提醒她了,他问王敏慧:“你确定你是捅了他几刀后就跑了?”
“我确定。”王敏慧还说了她杀人的地点,凶器藏哪儿了。
傅松声轻轻敲击桌面。
问题在于,既然王敏慧丢下尸体跑了,那么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中,又为什么会被那个人送给夏渔?
庄合的肚子被破开,内脏都被挖走,尸体还被处理过,不清楚他的致命伤到底是什么,庄合当时真的死了吗?
最重要的是,庄合是组织的人,既然先下手的是王敏慧,幕后之人为什么不瞒下这个消息?他为什么反而把庄合送到夏渔面前?又为什么不把王敏慧杀了?
王敏慧真的可信吗?
第109章
王敏慧话语的真实性有法医来鉴定。
项荟给出了报告:“死者的胸腔处遭受过多处刀伤, 都是生前伤。”
这说明王敏慧的供述目前而言没有问题。
一行人站在王敏慧指出的案发现场。和她说的一样,他们确实在现场提取到了血迹,是不是庄合的血迹还得看鉴定报告。
凶器也被她藏在家里, 那天下午她打扫卫生就是为了处理凶器和她安装的一些窃听设备。
凶器上有她的指纹, 也有血迹反应。
她说的似乎是正确的。
但是傅松声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天他们上门的时候, 他告知她庄合的死讯时, 夏渔分明看到她在笑。
既然她以为自己杀了庄合, 为什么当时会做出那副表情?又为什么选择现在来自首?
对此, 王敏慧给出的理由是:“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第一次杀人……但后来我又想到要是我不自首的话,警方抓错人了怎么办?我良心过不去。”
更说不通了。
但是王敏慧知道尹秀丽不是真心加入组织的,认为后者是警察——这一切的前提最好建立在王敏慧是好人身上。
假设王敏慧也是坏人,那尹秀丽不就暴露了吗?既然尹秀丽前不久才出事,说明王敏慧没有揭发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敏慧在诈他们, 这一切都是她编的,就是想知道尹秀丽是不是他们警方的人。
尹秀丽和聂子平保护的那个东西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
听到傅队分析的夏渔:“啊?王敏慧说的不是真话吗?”
对于非列表人员, 她向来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觉得王敏慧的供述没有逻辑漏洞, 还由衷地唏嘘了一会儿。
原来有可能是编的吗?
……你能把对队友的怀疑移一半给别人就好了。
幸好还有聪明的队员, 姜兴生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怎么说, 王敏慧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怎么会挑发现身体的这个时间节点来自首?
“我们需要找到王敏慧和其他人联系的证据。”
她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她的背后还有其他人。这个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去调查庄合过往经历的陈寄书回来了, 他给队友分发了几张稿纸。
“庄合曾经是城中区的人, 清洗行动后他躲过一劫, 在永富村住下,来往于永富村与安定区。严打后他又回到郊外, 找了份工作, 就此沉寂下来。”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信息,不难获得。
“值得注意的是, 我在走访永富村的村民时,他们提到之前也有一个女人来问过庄合。”
“女人?什么时候?”
“五年前,庄合搬离永富村后。”
知道傅队要问什么,陈寄书摇头:“村民说那个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听声音比较年轻,个子很高,一米七往上。”
这个范围有点大。首先排除夏渔,和平市局里除了她,其他女警几乎都有一米七,她是最矮的那个。
“那个女人自称是庄合的妹妹,来投奔庄合。但村民说女人的气质很突出,一看就不是庄家人。因为女人给了钱,他们就什么都说了。包括庄合曾经吹嘘自己在道上呼风唤雨,东家都万分信任他。”
反正给了钱,这个女人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坏人,与其担心庄合,不如担心这个女人。
被排除的夏渔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小姐”,但“大小姐”不需要这么做。除开警察,她熟悉的有气质的年轻女性就剩下三位,尹秀丽,江知春,兰归鹭。
她想了想,还是把室友兰归鹭划了进去,毕竟室友的立场不明。再把尹秀丽划出去,尹秀丽没必要去查庄合。
二选一,会是谁呢?
*
王敏慧身上还有许多疑点,傅松声打算先关一会儿,等他们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后再继续审。
“等会儿我和陈寄书去验证一下王敏慧其他供述的真实性,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目前的突破口只有王敏慧,他们只能从她入手。
夏渔准时下班。
路过柯队的办公室时,夏渔发现只有一个查资料的同事在,其他人全都出外勤去了。看来那两起案子比较复杂。
转去停车场的她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看看日志,该完成的任务她都做完了,没有未完成的事项。
她想起来了。
夏渔绕回去,发现傅队他们正在讨论“江边浮尸案”。
他们认为庄合或许参与了人口拐卖,但因为两个当事人都死了,也就无从得知当年拐卖孟清溪母子的人是谁。
“王敏慧是永富村的人,庄合在永富村居住的时候,会不会透露了什么?”
“我们先去查王敏慧的背景,看她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饭馆帮工。”
“可惜夏渔对幕后之人没有印象,她这个记性真的令人担忧。”想起面前之人是夏渔的高中学长,傅松声问了一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陈寄书摇头:“我们并非同学,我和她熟起来也是因为她总是来我们年级找人。”
傅松声没有问她去高年级找谁,他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陈寄书的态度。夏渔对他影响太深了,他现在看谁都觉得他有问题。
他们话题中的人物还扒着门沉思。
夏渔来也是想问庄合和“江边浮尸案”的关联,既然他们都有相同的想法,那她就没有疑问了。
剩下的交给两个队友吧,明天她来听他们汇报情况。
傅松声看到了她,以为她是来找人,给她指了路:“那个高中生在前厅等你。”
对哦,还有一个高中生!
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幸好有傅队提醒,不然她就会把他留在这里一个人跑了。
等夏渔走后,陈寄书皱眉:“哪个高中生?”
傅松声向陈寄书说明,并表示:“那个高中生也是可疑人物。”
父母和祖父母都被杀了,他还有心情打电话给不相关的警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很可疑。
听到夏渔会把高中生带回家,陈寄书又恢复回满不在乎的状态:“没事,谢执会处理。”
傅松声:“?”
哪种处理法?
另一边,夏渔在前厅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司白筠,她心虚地问:“你吃饭了吗?”
司白筠还以为她把自己忘了,原来是才下班,他甜甜笑了:“那个警察叔叔带我去吃了。”
警察叔叔?应该指的是姜哥。
还好还好,没饿着年轻人就好。她又想起来上次连亦白来的时候,他也是被她晾了一天。
下次她一定记得。
开车的过程中,司白筠旁敲侧击地问:“姐姐,听其他警察姐姐说你有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些警察只说她有个哥哥,他问起的时候他们都一副难以言明的表情。
他有点担心。
“不知道诶。”
她不是很会给人打标签,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说:“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司白筠:“?”
等会儿?见到他?
“姐姐,你们住在一起?”
夏渔理所当然地点头。幸好系统给她分配了个有钱的哥哥,不然让她和傅队一样忙碌几年才买个郊区的房子的话,她一定要去投诉游戏搞现实向。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据他所知,夏渔的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她有个哥哥他都很意外了,更别提她还和她哥哥住在一起。
他继续打探:“姐姐和哥哥商量过吗?要是他不同意我进门怎么办呀?”
“不会,我哥很开明的,上次我带了两个人回去他都没说什么。”
“?”
这种迷惑一直持续到司白筠发现夏渔的哥哥是谢执,他转而震惊。
你们两个一看就没有血缘关系吧!
夏渔还在给谢执介绍:“他叫司白筠,因为家里人都没了,再加上害怕其他亲戚,所以来投奔我。”
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的谢执低头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目光冷凝:“看来他的亲缘很差,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你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夏渔感叹,“听我同事说,你当时过得很不容易。”
司白筠:“?”
原来她出神是在想他!
眸中的冰川融化,谢执的表情松动,声音柔了下来:“因为有你在,所以过去的事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痕迹。”
原来她是因为想到他才会收留这个高中生。
司白筠再次打出问号,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他及时出声:“姐姐,我今晚睡哪儿?”
夏渔指着谢执:“你听他安排。”
司白筠:“……”
趁着谢执去倒水,司白筠问:“姐姐,你们两个是亲兄妹?”
见她否认,他顾虑重重,吞吞吐吐地说:“那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啊?为什么不太好?”
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住一起?
第一次有人跟夏渔说这件事,她挠了挠脸颊。
谢执把茶水放在司白筠的面前。
即使说小话被听见,司白筠也不在意,他扬起甜甜的微笑。
然后他就听到面前这个人说:“我们是未婚夫妻。”
谢执坐在夏渔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住在一起合情合理。”
司白筠的笑容僵住了:“?”
今天晚上扣的问号比他以往扣得还要多,他的心态有点炸:“你们是未婚夫妻?”
虽然没几个人记得,但夏渔还是认真点头:“是啊是啊,好几年了。”
嘶。
司白筠低下头,他需要梳理一下心情。
几分钟后,他得出结论:亏大发了。
谢执递给她牛奶,问:“裴晏初去找你了?”
“嗯,他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就跑来给我送礼。”
回答完的夏渔想起来礼物被她放在门卫室,她还没拿走,算了不重要。
随即她“噫”了一声:“你认识他?”
“他是裴家的少爷,我知道他很正常。”谢执一句话带过这件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夏渔实话实说:“没什么印象。”
要不是他蹭到了案件,她都不会关注他。
没有印象就是最好的回答,谢执满意了:“朋友圈又是怎么回事?谁给你送礼了?”
“案件相关,不便透露。”
和案件相关,他更放心了。具体什么案件他就不问她了,等会儿他去问其他人。
司白筠整理好了心情,反正事情都发生了,那就继续下去吧。
区区未婚夫而已。
上次的客房还在,谢执让司白筠随便挑一间睡。
谁知这小子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姐姐,我一个人睡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谢执任由这个高中生在那里茶言茶语,他靠墙抱胸,镇定自若地看后者表演。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陪着才能睡啊?”夏渔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怎么一点都不独立?”
司白筠:“……”
这发展不对啊。
害怕一个人待着就算了,现在还害怕一个人睡觉,这到底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
夏渔不理解。
“我不睡床,我睡地板。”司白筠露出湿漉漉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求你了姐姐。”
谢执:“……”
这个高中生真的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巧就巧在他这个年纪,说这种话不会被苛责,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幸好夏渔完全不吃这套,她的心肠硬得跟钢铁似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迫害你,我会保护你,你死不了的。”
都在她家了,要是还让他死了简直是打她的脸。
司白筠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夏渔继续说:“对了,你也十七八岁了,连一个人待着都不敢,胆子也太小了吧。你不是还说想报考警校吗?”
夏渔表示怀疑:“你这样的状态……要不换个专业院校?”
一通输出下来,司白筠成功被她说得词穷了。
*
最终还是各睡各的。
但看到夏渔和谢执进同一间房间时,司白筠再次瞳孔地震。
他再次说服自己,沉没成本太大了,还是按照原本的想法进行吧。
区区未婚夫而已。
躺下的夏渔接到了柯忆的电话,后者问司白筠是不是和她在一块儿。
“在我家,怎么了?”
“在你旁边吗?”
“没。”
没有就好。柯忆让夏渔注意一下司白筠:“我问了他同学,他同桌说他案发前一天晚上的晚自习没在。”
“没在?”
“对,因为他成绩好,他跟同桌说班主任找他有事,同桌和科任老师都没有怀疑他的说辞。但我刚才问了班主任,她说那天晚上她去送一个学生去医院,不在学校。”
这意味着司白筠在说谎。
晚自习从七点到十点一共三个小时。从学校到司家打车只需要半小时的路程,来回一个小时,他下毒绰绰有余。
原本柯忆没把司白筠算在里面,但秉持着刨根问底的精神,再加上她最烦绿茶男,因而也验证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司白筠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司白筠没走正门。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说东南口有一个狗洞,钻出去后就是网吧,一些不务正业的学生都知道那个地点。”
那段路没有监控,暂时不清楚司白筠到底出没出去。
夏渔问:“那要我把他带来警局吗?”
“暂时不用,他到底是学生,没有重大嫌疑就先不审他。”
这个阶段的学生三观不成熟,要是有学生被警察带走,他的同学肯定会说三道四。
流言蜚语不一定能够摧毁遭受过社会毒打的社畜,但对没出象牙塔的学生小孩来说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就像当初谢执那样。
“你注意一下他,别让他单独行动。”
夏渔大受震撼。
高中生弟弟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好的,我会注意他。”
听到那边的风声,她关切了一句:“柯队,你还在外面吗?”
“我现在要去验证司时景的不在场证明。”柯忆忍不住抱怨,“我一去他就咳个不停,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追问他,生怕他死我面前。”
这种话她只敢跟夏渔说,毕竟后者不过脑子,听了就听了。
“那需要我帮忙吗?他要是死我面前我还能搭救他。”
“不必了,听傅队说你们手头的案子陷入了瓶颈。”
“是有点,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
柯忆笑了笑:“对了,有个消息你可能会想知道。龚昶的儿子提到他父亲有次喝醉酒,提到了一对被烧死的夫妻,说他们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害的,并非是案情报告里说的违规操作。”
“不该看到的东西?”
“无非是偷税漏税和偷工减料。”这一点足够让当时的工厂老板韦圭坐牢了。
这个描述好耳熟。
“如果你想了解具体情况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龚家。”
啊,是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死于违规操作引起的火灾,韦圭赔了一笔钱就完事了。
原来她父母是被害的。
夏渔还没见过游戏中的父母,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性格。但听谢执的描述,她到福利院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很圆润,一看就是被爱的小孩。
虽然韦圭已经死了,但夏渔还是想了解一下,这可是谋杀。
就算是死人也得付出代价,毕竟他七年前才死。
而且游戏主角一般都会有复杂的家世背景,夏渔思忖着,难道她的家世背景也和主线有关系吗?
夏渔让柯队给她联系方式,她自己去找人了解情况。柯队手头上两起案子,还是不麻烦她了。
“不麻烦,也不是很难的案子——”
柯忆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边传来她队员的声音:“队长,又有钓鱼佬钓上来尸体了!”
柯忆:“……”
有完没完。
都说了和平江不能钓鱼!
这么紧凑,你们这群罪犯趁年末抢年度KPI吗!
第110章
仿佛回到了最初, 夏渔想起来当时傅队说的“和平市恶性案件很少见”,结果下一秒就接到了案子。
和现在何其相似。
挂断电话,夏渔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
对方头像是一只黑猫, 昵称只有一个字母“y”, 看起来就很装。
夏渔拒绝申请, 她的列表容不下任何一个装男, 罪犯除外。
把手机放在一边, 夏渔整理一下思绪。
庄合案现在牵扯到五个人:化名原扬的江燎, 尹秀丽,王敏慧,一个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大人物,一个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女人。
原本她以为王敏慧没问题,但傅队他们说得又很有道理, 王敏慧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庄合为什么会和王敏慧结婚?他这种法外狂徒也会找个老实女人结婚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黑心夫妻店?
想不通的事情就走捷径吧, 时光机, 启动。
夏渔看了看王敏慧供述的时间线, 三年前……她好像在首都上大学。
再看看, 是暑假,那没事了。
输入王敏慧的名字, 夏渔点击确认。
【请输入角色真名。】
夏渔:“?”
人贩子庄合是真名, 但身为家庭主妇的王敏慧用的却是假名。
嘶, 姐姐你真的不简单。
算了,换个名字。
【尹秀丽】
【请选择给出的目标对象。】
夏渔:“?”
【庄合都可以, 凭什么尹秀丽不可以。】
客服:【是系统设定。】
【你们的设定有问题, 建议修改。】夏渔很不服气,【不修改我就不玩了。】
客服:【……】
见夏渔真的打算退游, 客服立刻挽留:【亲亲,这边已经修改好了bug,亲亲可以选择任意对象。】
这么快就修好了?夏渔得寸进尺:【那留影机?】
客服:【亲亲,这个真的不可以。】
好吧。夏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再次输入“尹秀丽”三个字,没再出现弹窗。
这是个真名。
尹秀丽还是住在那处公寓,现在的她还在鸿运集团上班,没有跳槽。
夏渔正蹲守在鸿运集团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她依旧穿着鲜艳的亮色衣服,像是怕别人找不到她似的。
原本她是为了蹲尹秀丽,但她看到了祁嘉言。他应该是被自己的父亲训斥过,一脸不忿。
她爬过去钻进车子底下死死扒住下盘。
祁嘉言启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他熄火下车,拨打了电话。
夏渔看地面,估计是在罪犯最爱的小巷。
他大概是在和沈陆亭打电话。
果然,电话里传来沈陆亭的声音。
你俩真是,狼狈为奸。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请稍安勿躁,你爹怕死怕成那样,我们也很难得手。”沈陆亭安抚,“而且他突然死亡会对股市造成一定的影响,你先站稳脚跟才能在他死后接管企业。”
一听就是敷衍,谁信?
但祁嘉言没有办法,只得信了。
他挂断电话,靠着车门,有点后悔当初上了沈陆亭的贼船。
祁嘉言烦躁不已,但更令他烦躁的还在后面。
明明只有他一人的小巷里突然出现了第二人,应该是个女人,她的脸上蒙着古代刺客常用的面纱,看颜色是从她身上撕下来的。
她的衣服上沾满了汽油,闻起来很刺鼻。
“你——”
他刚开口,这个女人冲上来对准他精致的下颌就是一拳,他清楚地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紧接着,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这个女人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身上。
她看起来不算高,但力气出奇得大,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迫承受她的攻击。
到底是哪里来的疯女人?
祁嘉言确信自己没有招惹过任何一个女人。这个上来就打他的疯子要么是认错人了,要么是他其他兄弟姐妹找来的。
他一边躲避一边问:“谁派你来的?他们出了多少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
夏渔干脆把他摁在地上,反剪他不安分的双手后,她坐在他的身上,对他说:“打的就是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可太多了。祁嘉言还是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了哪件事而来。
夏渔打完祁嘉言,甚至还想让他打电话把沈陆亭叫来,这两人她都想揍很久了。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沈陆亭苟得很。
不过夏渔没忘记自己用时光机的目的,打了祁嘉言一顿,让他长长教训,夏渔踹了他一脚就跑。
现在再回鸿运集团可能蹲不到尹秀丽了,她直接去尹秀丽家好了,或者去王敏慧家。
夏渔纠结的时候,有个熟悉的人迎面朝她走来。
她立马兴奋地招手:“容巡!”
被她热情呼唤的容巡并没有热情回应她,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那脏兮兮的打扮后,他的神色一变,快步走上前,问她:“你需要帮助吗?”
夏渔看了看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她摆摆手:“不用,我只是刚打了人。”
“打人?”容巡重复了一遍,“你是自卫?”
夏渔点头。严格来说确实是自卫,他们先动手的,她隔了这么久才还击。
“你要报警吗?我是警校生,我可以带你去公安局。”
“不用啦,小问题。”
夏渔心说要是去了公安局她肯定要被关,毕竟是她先动手的,祁嘉言那家伙好像伤得不轻。
她拍拍他的肩膀:“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被蹭了一肩膀机油的容巡这才想起来她先前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认识我?”
这么熟稔的语气,这么不见外的亲密动作,他不记得他见过她。
但意外的,他并不讨厌这种气氛。
“嗯嗯,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
忙什么?
容巡自嘲一笑,他这一生都是虚无缥缈的,他不知道他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值得他忙碌。
大概是因为他不认识她,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睛很亮,那些不能对同伴说出的话他对她说了:“我在想,人活在世上,需要爱还是需要去爱。”
“这俩有区别吗?”夏渔不是很懂,“别人爱你,你也要付出爱。没人爱你的话,你就爱自己。”
不爱她的人她也不会去爱,她喜欢双向奔赴的爱。别人爱她的话,她也会努力回应——虽然目前为止,她回应得不是很好。
“……是啊,没有区别。”
容巡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我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他明白就好。
希望他能够知道他妈妈一直在注视着他。
夏渔没有让他放弃之后的想法,因为她觉得容巡可能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劝说就是多此一举。
既然他不后悔,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那么她就没有提醒的必要。
虽然在容巡这里多花费了一点时间解释她没有被欺负,但夏渔很高兴能够看到以前的搭档。跳跃时间线见到朋友从前的模样,这种感觉很新奇。
可能是系统看她半天不动,直接把线索送她脸上来,她看到了王敏慧。
她急匆匆地和夏渔擦肩而过,目标很明确。
夏渔盯紧了她,和容巡说了一声,就追了上去。
王敏慧埋头苦走,走进了一栋大楼。
夏渔没有跟着走进去,她抬头看标识,是段淞墨的律所。
王敏慧的供述中好像提到了一个律师,但她以为那个律师只是起一个咨询作用。
段淞墨是刑事律师,王敏慧就算要问离婚也不该问段淞墨才对。
除非他们商量的是其他事情。
王敏慧是隶属于“苍鹰”组织的人贩子庄合的妻子;段淞墨的堂姐段漱羽被拐过,他曾为隶属于“狂犬”组织的蔡刀辩护——虽然他也接了沈陆亭的案子。
夏渔进不去律所,只能独自一人思考。
几分钟后,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真是,你们这群人就不能够和她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等了很久,王敏慧才出来。
恰在此时,尹秀丽从律所门口经过。她没有停顿,也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往前走。
夏渔看得清清楚楚,尹秀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眼神。
倒是王敏慧回了头,盯着她的背影,心事重重。
完了,王敏慧不会真是坏的一方吧?那尹秀丽岂不是有可能暴露了?
但也说不通,要是那边的人怀疑尹秀丽的话,为什么要委以她重任?
复杂。
在两个人之间抉择了一番,夏渔决定跟上尹秀丽。
尹秀丽绕来绕去,幸好夏渔有小地图,才不至于被她甩掉。
中途,尹秀丽在一家网吧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又往前走。
夏渔认出来这是鲁斌的网吧。
最后尹秀丽在一个小区公园停下,她坐在木凳上等人。
幸好她穿的是绿色衣服,夏渔抱膝蹲下,假装灌木丛。
不久后,尹秀丽等的人来了。
聂子平坐在木桌的另一边。
尹秀丽望向前方,她的嘴唇没怎么动,但声音传了出来:“不出意外的话,鲁斌会把你推荐给沈陆亭。沈陆亭生性多疑,掌控欲旺盛,你需要主动递上把柄给他。随便什么都可以,让他以为你好拿捏。”
“前两年你先按兵不动,老大对沈陆亭还是比较信任的,你等个几年,自然会见到老大。”
“老大和大少爷一向不合,她厌烦大少爷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和大少爷扯上关系。”
尹秀丽说了很多,最后她强调:“下次再见面,演技好点,我们是陌生人。”
“我明白了。”聂子平握紧了拳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夏渔人麻了。
什么?尹秀丽是聂子平的带路人?不是聂子平把她发展成为的线人吗?
而且她这么平静地告诉聂子平沈陆亭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为情所困。
姐姐你也不简单啊。
“草丛里的那个人是谁?”
冷不丁的,夏渔听到聂子平这么问。
草丛里的……不就是她吗?
尹秀丽:“她负责望风,不用管她。”
聂子平不疑有它,他很信任尹秀丽,她能在组织好几年都没被发现,就连上次的意外都能隐身,她说的都对。
夏渔仰头,刚好和尹秀丽对上视线。
原来她早就发现她蹲在这里了,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为什么不赶她走?为什么任由她听下去?
来不及多想,她听到聂子平说:“对不起,秀丽,我没想过会把你卷进来。”
夏渔:“?”
你俩之前就认识?
“在我找上你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了。”尹秀丽说,“你为了姐姐,我为了我的童年好友,我们目标一致。”
聂子平想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如果我们最后都能活下来的话——”
他到底还是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知道可惜不会有如果。
但如果有如果,他希望尹秀丽能够活下去。
“你的姐姐一定会很高兴。”尹秀丽接过他的话头,“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情报是其次。”
“原扬把旗帜交给了你,他说希望你能活着。”
聂子平没有搭话。
一头雾水的夏渔:“?”
姐姐?什么姐姐?聂子平有个姐姐?原扬?尹秀丽认识原扬?听起来她还知道原扬的身份。
夏渔点开人物名片,检索“姐弟”这个关键词。
有弟弟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兄弟。姜哥有个弟弟,但还在读大学;苏褐鹪也有个弟弟,和连亦白还是好友。
符合姐弟关键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叶亦晴和她的弟弟。她死于弟弟高三那一年。十一年过去,这个弟弟也该28了。
聂子平多少岁来着?好像……就是28岁。
嘶,不会吧?
而且聂子平和叶亦晴不像诶。
更意外的是,明明已经发现了她,但直到离开,尹秀丽都没有朝她这边走一步,更没有和她对话。
*
夏渔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离开,直冲警局。
傅队果然在警局,看到她来,他见怪不怪地说示意她出去说话。
接着他对陈寄书说:“张局刚才让我去找他,你替我去看看,张局问起就说我有事。”
正队副队谁去都一样。
“有事?”陈寄书看了看朝外面走去的夏渔。
他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明明他一直在队里,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傅松声面不改色:“嗯,有事。”
打发走陈寄书,傅松声跟着夏渔来到了一处没人经过的地方。
夏渔上上下下查了一遍,确认没人后,她再次说了自己的发现。
傅松声:“……”
好庞大的信息量。
“你说聂子平就是叶警官的弟弟叶天明?”
年龄对得上。
聂子平出事不久,张局就把他们叫去调查,并在调查结束后去看望了叶亦晴和她的父亲;尹秀丽电脑密码是叶亦晴遇害的日期,她提到聂子平是某人的弟弟。
“可能性确实很大。”
与此同时,傅松声还有了别的想法:“尹秀丽当初可能并不是被沈陆亭找上,而是她主动接近沈陆亭。”
不管是尹秀丽的书信还是沈陆亭的证词,都是尹秀丽先认出的沈陆亭。但是沈陆亭明明不是真正的申小宝,她为什么那么笃定?
她确实营造了她卑微爱着沈陆亭的形象,这一点就连沈陆亭都不曾怀疑,顶多是觉得尹秀丽喜欢夏渔胜过爱他。
仔细想想,尹秀丽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写那么多书信寄给资助人?还在信中倾诉爱意。事实证明,她没多么爱沈陆亭,那又为什么要写信?
她初见夏渔时真的在纠结吗?她说的“为了童年好友”中的好友到底是谁?
按照聂子平的说法,是尹秀丽先找上他的。尹秀丽为什么要找他?还有她为什么会认识原扬?为什么知道原扬和聂子平的真实身份?
除了尹秀丽,王敏慧也值得推敲。
王敏慧在永富村长大,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之后令人介绍认识了庄合。她各方面来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妇女。
傅松声很认真地对夏渔说:“你去找张局吧,他一定能够解答你的所有疑问。”
夏渔:“?”
“傅队,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她提醒他,“你还是赶紧梳理一下情报,刻不容缓。”
傅松声:“……”
他被张局骗来当队长就算了,现在还被新人骗上贼船。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渔还想说什么,看到陈寄书走了过来,她立马闭上嘴。
陈寄书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两位,悄悄话说完了?”
夏渔点头:“说完了。”
“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陈寄书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直接说了出来:“好消息,张局把庄合案移交给了二队。”
二队专管陈年旧案。
夏渔震怒:“这明明是坏消息!”
她都查到这里了,怎么就移交给了别人!
听到她说的话,陈寄书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语气毫无波澜地继续说:“坏消息,工厂老板被杀案转给了我们。”
傅松声表示明白,早在昨晚上一队出警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
夏渔:“这又是为什么?”
“昨晚上江里又捞起来一个死者,他叫严岛,是一个导演。”
傅松声负责解说:“前不久他才卷入了一起丑闻:家暴出轨,性骚扰手底下的演员,职场霸凌其他同事。”
被害buff叠满了。
“然后呢?”
“他和龚昶一样,都是被勒死的,并且两人在死前都有丑闻爆出。张局大概是觉得这两起案子可以一起调查。”
陈寄书表示没错:“柯队也觉得这两起案子很邪门,所以支持移交给我们,恰好张局也想让我们放弃跟进庄合案。”
确实邪门,毕竟短时间内发生同样死法的两起案件,这个死法并不常见,一般人都会选择用刀。
……当然更有可能是张局想让他们转移目标,不再盯着庄合案。
大清早的,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傅松声叹气:“把姜哥和方不言喊来吧,我去找柯队对接一下。”
陈寄书:“好。”
夏渔打算去找一下张局,想问他为什么要把案子转给别人。
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走到中途碰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听到脚步声,男人转过身来,红色的耳坠轻晃,一下子就吸引了夏渔的注意力。
就算在室内,他也戴着黑色墨镜,黑色短款深V衬衫展现出他那显眼的肌肉。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抬起,他将眼镜往下滑了滑,保证他能看清眼前之人后,他取下帽子,弯腰行了一礼。
他的语气中是难以压制的兴奋:“你们好呀,我是许燕洄,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夏渔:“?”
你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