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璟一直坐在这里写东西, 他喜欢在露天的环境下学习。
虽然有很多吵闹声,但他可以自动屏蔽。
直到有两个女生坐在他的后面,他听到了他的名字。
谁这么不长眼喜欢他?
“我想了解他。”
哦, 是那个女警察的声音。
她们两人后续的对话很有指向性, 女警察的每一步都不是多余的, 他大概猜到她的来意。
等同学一走, 宋闻璟转过身去, 就见女警察在飞快打字, 估计是在传输情报。
他咳嗽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很专心。
他只好开口:“夏学妹。”
不知道为什么他叫出了这个称呼。
夏渔转过来看他,望着比她小两岁的宋闻璟,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宋学长, 你好。”
宋闻璟没有计较她的称呼,没有任何铺垫地直切主题:“你在调查我?因为3号晚上的被害人?”
好, 他全都听见了, 并且知道她在调查他什么。
既然这样, 夏渔干脆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和他面对面,问他:“3号晚上你在哪里?”
宋闻璟的回答中规中矩:“我在寝室里睡觉。”
他很熟悉这个流程, 不等问就自己说了下去:“我的室友当晚去聚会了, 寝室里就我一个人。”
“放假你不回家?”
“我要准备考试, 还要完成霁老师布置的额外的作业。”
听起来很忙没有时间作案。
“你为什么放假都不回家?”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这种问题应该不难回答,他有问不答说明有内幕, 她把板凳往宋闻璟那边挪了挪, 用一种隐秘的口吻说:“你有难言之隐?你告诉我我保证不给别人说。”
……小学生吗?还保证不给别人说。
“没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是我父母离婚又分别再婚, 我去哪儿都不合适而已。”
好像这是她第一次遇到父母都还活着的人,他不仅父母双全,而且还有两对。
在这一点上他就打败了她的无数列表。
但是又排除了一个特征,他的家庭并不幸福。
只有为人比较偏激,对生活缺乏热情对得上——这一特征大多数人都有。
还得多打听一些线索。
南泊东吴万里船
“中秋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宿游在中秋晚上遇袭,凶手捅了他几刀,他没死。
“我在寝室。”宋闻璟就算是中秋也没有回家,“同样我的室友也不在。”
“你的室友为什么总是不在?”
“因为我只有一个室友。”
宋闻璟平静地说:“先前的几个室友被我赶走了,剩下的这个没有什么毛病,而且晚上经常夜不归宿,我很满意。”
赶走了……好霸气的说法,学校居然没有再给他塞人。
既然只有一个夜不归宿室友,岂不是很方便他杀人?
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没有住所,没有的话那凶器极有可能在他的寝室。
“我可以去你的寝室看看吗?”
司梦寒走过来就听到学妹语出惊人,顿时捂住了脸。唉,学妹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和她一起过来的宋闻璟的室友一听这话,按不住自己那颗八卦之心,他拉了张椅子在两人的对面坐下,笑嘻嘻地问:“学妹你好,我是宋哥的室友施宥,学妹怎么称呼?男生寝室你进不去,你想看啥我替你看。”
说完,他发觉不对劲:“学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他仔细端详:“你很像我在公安局看到的一个女警察。”
夏渔都喊了那么多声学姐,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找了个借口:“一定是我大众脸。”
为了防止他们追问,她立马转移话题:“你去过公安局?”
“是啊,学校后门那条路上的尸体就是我们几个发现的,听说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
没想到这个学妹对死人感兴趣,施宥觉得自己有给室友当僚机的义务,他指了指宋闻璟:“这种事情你可以问宋哥,他最喜欢收集案件信息,最近的许多案件他都了解。”
关键词:喜欢收集案件信息。
“中秋他是一个人过的吗?”
“嗯嗯,我们宋哥可惨了,被霁教授压榨着干活,中秋都还在埋头写论文,衣服淋湿了都没来得及洗。”
施宥本意是想替宋闻璟卖个惨,但却无意中透露了一个事实。
——宋闻璟在中秋当晚出去过。
夏渔清楚地记得中秋晚上才下大雨,第二天早上就天晴了。他要杀人就不可能打伞,穿雨衣的话有点累赘,不利于行动。
宋闻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和夏渔对视后,对自己的室友说:“你再不闭嘴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有血光之灾。”
施宥用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嘴了。
司梦寒见宋闻璟在追求者面前都不收敛自己的坏脾气,既不满又高兴,这男的都这样了,学妹肯定不会执迷不悟。情海无边,希望学妹能够回头是岸。
但是学妹却并没有因此退却,她当着宋闻璟的面,问施宥要了联系方式。
夏渔打算改天把这个室友叫去警局好好问问。
司梦寒看不下去了,她决定改天把自己的几个堂弟表弟带来给学妹看,势必要拆散这一对。
首先先把学妹带走,司梦寒起身:“学妹你住哪栋?我送你回去。”
好问题,她住哪栋?
“不用了学姐。”夏渔连忙把同事拉出来,“我朋友去找霁教授了,我等他。”
施宥低声和宋闻璟说话:“我才从霁教授那儿过来,和我一起的都是我认识的同学,我怎么不知道谁有这么一个学妹做朋友?”
因为她不是学妹。
宋闻璟:“霁教授找你做什么?”
“不是霁教授找我们,是一个男警察,他来问我们几个问题。”
施宥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去参加了聚会,后悔抄了近道。
不仅要多次接受警方的询问,还要被教授随机抽查学业,问他怎么看待这个凶手。
怎么看待?他不知道啊,难不成他能根据短短的一个背影推理分析出凶手的特征?
在那个警察的面前,施宥有一种被抽问回答不上来的窘迫。
当然他更后悔当初报考了这个专业。
原本以为这个专业在和平市会很吃香,但进来了才发现什么用都没有,除非学到像他室友宋闻璟这样的地步。
那边,夏渔收到了陈寄书发来的短信,问她在哪儿。
为了捂住自己的马甲,她发信息说在学校门口见。之后她给三位学长们说了一声,表示要去找朋友。
临走前,司梦寒握住她的手,谆谆告诫:“学妹,多看看美男剪辑,养养你的审美。”
“好哦。”
*
在校门口会合,两人回到警局后,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和盘托出。
“嘶,宋闻璟有嫌疑?”姜兴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他之前帮我们做过侧写,这么说来他岂不是把警方的进度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就很糟糕。
傅松声摇头:“没那么简单,其中的疑点太多了。”
就如同夏渔说的那样,宋闻璟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明知室友有聚会却还选择在当晚杀人。而且宋闻璟在和平市待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在九月开始杀人?
总之明天先把他请来局里问话。
“对了,项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啊,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坐在角落的方不言弱弱地举手发言:“队长,项姐几分钟前说要找你。”
看来确实出了状况。傅松声交代其他人继续去走访附近居民,他带着夏渔去找解剖室。
项荟正插着兜望天。
见他们来,项荟把他们带到了尸体的面前:“有一个坏消息。”
傅松声:“你说。”
她把手放在尸体腹部的几处刀伤上:“这具尸体和前几具的伤口虽然走势都是由上往下,但是力道不同。”
前几具尸体的力道掌握得很好,每道刀伤深浅相同,都保持在划破内脏的程度;这具尸体则相反,深浅不同,凶手没有把握住那个度。
最重要的是,凶手的手很不稳,不像之前那样顺滑流畅。
乍一看像是凶手在紧张状态下失了手,但项荟看过的尸体海了去了,她的眼睛就是尺。
通过多次对比,她得出结论:“释秦案的凶手和随机杀人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推论。
假设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那释秦案就是典型的模仿犯罪。
傅松声慎重地问:“你确定吗?”
“我以我的职业素养做担保。”
“那杀宿游的会不会也不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夏渔提出疑问。
“他还活着,不太好检查。”项荟表示遗憾,“他的伤口在愈合,已经没有参考价值。”
#宿游:还活着真是不好意思#
趁着傅松声在沉思,夏渔和项荟随意地聊天。
聊到颜与鹤,夏渔问项荟是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这个进去了就换一个追。”
项荟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因为颜与鹤挑拨粉丝闹事而对他有些厌烦,歇了见偶像一面的心思。
“一想到连颜与鹤都能塌房,我就觉得其他人也是潜在的塌房人员。”项荟看向夏渔,“所以我现在粉了一个绝对不会塌的明星。”
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夏渔还是想问:“谁呀?演员还是歌手?”
绝对不会塌房,这么相信他吗?
听她这么说,项荟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情,她忍俊不禁:“反正不是歌手。”
*
虽然项荟信誓旦旦,傅松声也不怀疑她的能力,但凡事不能太绝对,他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先从不是同一个凶手开始调查。
他把在外的几个队友叫了回来,说明了情况。
以为找到犯罪嫌疑人又被告知凶手另有其人的队友纷纷陷入了沉默。
“释秦案中,宋闻璟的嫌疑很大。”
傅松声把目前的已知信息列出来,补充说:“他接触过随机杀人的案子,知道凶手的杀人手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么准确的还原。”
陈寄书:“但是我们仍未知道他为什么会模仿杀人,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多破绽。”
总不可能是他接触到案件后发现有趣就自己试验了一番,这也太神经了吧。
傅松声没有发表多余的看法,他吩咐夏渔给人打电话:“不用等明天了,今晚就把他叫来。”
第82章
宋闻璟当晚就来了警局, 夏渔先带他去提取了DNA,以便和隐形眼镜做一个比对。之后再把他带去审讯室。
宋闻璟全程都很配合,甚至在坐下后抬头对夏渔说:“一杯白开水, 谢谢。”
“好的。”
傅松声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夏渔和宋闻璟之间宛如顾客与服务员似的对话, 他没有任何反应地拉开椅子坐下。
想着不能厚此薄彼, 夏渔问:“傅队, 你要喝白开水吗?”
“我要清茶, 茶叶在我抽屉里。”
“好的。”
目送夏渔离开, 两人一齐收回视线,对视一眼。
夏渔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握着纸杯,分别放在两人的桌上:“傅队,我还翻到了不知道是谁的枸杞, 特地给你放了一小把。”
……他又不养生。
等夏渔坐下,打开了本子, 傅松声才转向看宋闻璟, 先从简单的开始问起:“那么, 宋先生, 请问3号当天你在哪里做什么?”
宋闻璟:“写论文,吃饭, 看书学习。”
起来就写论文, 抽空吃一下饭, 几乎没有出去过。因为一整天都待在寝室,只在饭店去拿了一下外卖, 所以没有人能够证明。
至于寝室的监控, 因为之前有人在楼道打篮球的时候把监控打坏了,学校至今没有派人来修, 所以根本没用。
只要隐藏好自己的特征,就可以不被人发现地离开寝室、离开学校。
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他不承认出去过他们也没有办法。
宋闻璟不想和警方就基础问题扯来扯去,他开门见山地问:“傅队,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怀疑我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对吗?”
傅松声没有正面回答:“我相信宋先生的专业水平,你的侧写没有问题。”
随即他的话锋一转:“但我们讨论的是3号晚上的奶茶店员工遇害案。宋先生,你应该听你的室友说了死者的死法。”
宋闻璟是一个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他明白了警方的言下之意:“照傅队的意思,这两起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傅松声平静地看着他。
“傅队怀疑我在模仿犯罪?”
“随机杀人案的手法只有凶手、警方和宋先生三方人知晓,你室友应该也告诉了你奶茶店员工遇害案的凶手跑进了大学城。”
这么多的巧合之下,警方怀疑他没有问题吧?
“这么看来我的嫌疑确实挺大。”宋闻璟肯定地点头。
随后他推推眼镜,发表自己的看法:“模仿犯罪归根到底是建立在反社会人格上的低劣犯罪,罪犯只是想通过模仿‘优秀者’的犯罪来让自己获得成功,是不成熟的体现。我的心理测评是满分,不存在这种精神问题。”
“心理测评真的准确吗?”夏渔没忍住。
她也做了几次,感觉毫无用处。而且有次系统居然判定她有心理疾病,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宋闻璟:“好吧,一点都不准确,就算是有心理疾病也可以伪装自己没问题。”
“但是以我的性格而言,我不会做模仿犯罪这种事,很掉价。”
“确实,你看起来更像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
“……”
*
审讯室的大门在宋闻璟的面前关上。
短暂的审讯结束,傅松声打算关宋闻璟一会儿,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与其同时,鉴定结果出来了:隐形眼镜属于宋闻璟。
趁着天色还亮着,陈寄书和姜兴生两人去宋闻璟的寝室搜查。
半小时后,司梦寒发来消息。
【学姐:学妹,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有警察在调查宋闻璟,他可能犯事了。】
【夏渔:没事,我知道。】
【学姐:你现在在哪儿呢?】
【夏渔:我在警局,宋学长也在。】
【学姐:?】
学姐匿了一会儿,几分钟后她又发来消息。
【学姐:施宥说警方在搜查寝室,还问他有没有发现宋闻璟有藏什么刀具。】
【夏渔:他怎么回答的?】
【学姐:不知道呗,多说多错他又经常不在寝室。】
可能是觉得当中间人转述比较麻烦,司梦寒拉了一个三人小群。本来她就觉得宋闻璟不行,这下子他有可能犯事,那就更不能让他祸害学妹了。
【施宥:好尴尬,我在这里站着,隔壁寝室的都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夏渔:目前进行到哪一步了?】
【施宥:警察小哥正在翻箱倒柜……别是宋哥藏了什么东西在寝室吧。】
【司梦寒:这是我离警察和案件最近的一次,你等我找个好角度。】
【施宥:啊,高个警察翻出了宋哥刚买的隐形眼镜。】
【司梦寒:哇,这高个警察蛮帅的,施宥你往旁边让让。】
【施宥: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在局子里的宋哥?……草!!!警察在马桶抽水泵里发现了一把被包起来的带血的手术刀。】
【司梦寒:带什么?手术什么?】
夏渔:“!”
她立马把消息记录拿给傅松声看,让他和她一起看现场转播。
【司梦寒:我好像看到了霁教授。】
【施宥:你没看错,霁教授来了,宋哥是他的学生,宋哥出事了他肯定要来看看。他人还挺好,跟警方说宋哥不像是凶手。】
【施宥:警察带着霁教授一起走了,完了,宋哥摊上大事了。】
宋闻璟确实摊上大事了。
经过比对,隐形眼镜只有一片,另一片和现场遗落的隐形眼镜一样;那把手术刀的血也属于释秦,形状大小和死者的伤口吻合,不过没有在刀柄上发现指纹。
不管怎么看宋闻璟都很有嫌疑。
再次被审讯,宋闻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二次被审只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他对接下来的审讯做好了准备。
傅松声也不和宋闻璟废话,挨着挨着把证据摆出来,顺便观察他的表情。
宋闻璟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明白接下来是他的场合,他辩白道:“隐形眼镜是我的,不过我就戴过一次,因为不适应就没戴了……而且到底是怎样的动作才能让隐形眼镜掉落?至于手术刀,我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寝室里。”
这种局面对他不利,他飞快转动大脑:“刀柄上没有指纹,说明凶手戴了手套或者擦去了指纹,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把血迹擦去?这不是故意留下证据吗?”
“或许你是想留着回味。”傅松声说,“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模仿作案,所以你舍不得擦去血迹。”
“傅队你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对于一些变态而言,这合乎逻辑。”
宋闻璟无话可说,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栽赃了,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要栽赃他。
傅松声鼓励说:“如果你能说明中秋当晚你去做什么了,说不定对洗清你的嫌疑有帮助。”
“傅队,你觉得我信吗?”
这两起案子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他就算拥有中秋当晚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法洗清他当下的嫌疑。
傅松声给宋闻璟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两人再次退出了审讯室。
虽然傅松声在审讯的时候假定宋闻璟是凶手,但姜兴生看得出来傅队持保留意见,他不解:“傅队,你觉得凶手不是宋闻璟?”
傅松声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宋闻璟有种冷静的冲动,而奶茶店员工遇害案的凶手冲动且鲁莽,两人的行事作风不同。”
“他有句话说得没错,模仿犯罪很掉价,他这样性格的人只会自己设计杀人手法。”
很难说这到底是夸奖还是批评。
不过姜兴生觉得有道理:“也是,宋闻璟再怎么也不至于笨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么多证据都指向他,这人肯定是要继续关着的。”
傅松声“嗯”了一声,接着问:“凶器比对有结果了吗?”
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比对了上一具尸体的伤口。
“刚要跟你说,凶器不是同一把,但却是同一种类型。”
那就奇怪了。这起案件的凶手怎么会将随机杀人案的细节知道的那么清楚?除非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告诉他的,可这又是为什么?
想误导警方?让警方以为都是同一人所为?
而且为什么要选择宋闻璟当替罪羊?
“因为方便?”
既然宋闻璟不像是凶手,那就换一个猜,反正猜错了也没事,夏渔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室友?”
关键词:经常夜不归宿,案发当晚出去过,有机会偷取宋闻璟的物品,也可以把手术刀藏在卫生间。
姜兴生摇头驳回了她的想法:“你说施宥?他是目击证人,怎么能够做到一边杀人一边目击?”
也对啊。
那还有谁?宋闻璟隔壁寝室的同学?
第83章
不管怎么说, 还是先从头调查起来。
之前是把奶茶店员工遇害案和随机杀人案并在一起,调查方向可能走偏了,现在得把它当做个案来调查。
而且傅松声不觉得模仿犯罪的这名凶手真的是随机挑选, 柯忆那边转过来的材料中显示:奶茶店员工每天都会经过案发现场那条路, 和以往的几名死者不同。
就拿宿游举例, 他只是单纯路过就遇袭了, 这才是真正的随机。
把随机杀人案的凶手称呼为甲, 奶茶店员工遇害案的凶手称呼为乙, 由傅松声开头,其他几个人讨论着这起案子,各自说出自己的看法。
“还有一点,凶手甲挑选的作案地点都比较偏,或许是他偏好走小路。”陈寄书点点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释秦死的那条路虽然也很偏,但它位于政法大学的背后, 很多晚归的学生都会经过它, 凶手乙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知道又为何选择那条路?不怕自己被撞见吗?除非凶手是故意的。
“既然是有预谋的挑选, 那凶手应该观察释秦已久, 熟悉他的下班时间和路线。凶手乙可能是大学生或者附近的居民。”
“问题是凶手乙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细节?”姜兴生不解,“难不成是凶手甲告诉他的?甲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好玩?”夏渔说, “凶手甲有点像是愉悦犯, 凭借着自己的心意杀人。他可能碰巧发现了凶手乙, 就想培养他?”
虽然没有“愉悦犯”这个名词,但傅松声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大部分这种类型的罪犯都会因为现实生活贫瘠而自己寻求刺激, 他们很容易陷入自己想象的世界。”
“但这种类型的犯人很少嫁祸别人。”陈寄书发表意见,“他们很自信警方查不出来什么。”
“可凶手乙不是。”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乙没有经验, 手法粗糙,与其说是模仿,不如说是不得不这么做。
他们只要查出凶手乙,自然会知道到底谁是凶手甲。
按照傅松声的要求,夏渔打电话通知了一下那几名目击证人,让他们明天来警局一趟。
同时她也跟傅队请假,说明天要和霁教授一起去看守所。
傅松声点头同意,能够跟着专家学习是件好事,要是夏渔学会了他们就不用请顾问了。
只是去看热闹的夏渔:0.o?
案件暂时进行到这里,傅松声让夏渔回家休息,她家离看守所近一点。
夏渔确实打算回家一趟,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当她走出警局看到坐在停车场角落的连亦白时,她才恍然想起来她把人带出来没送回去。
但是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啊,他是从首都来的,不知道回哪儿去。
她走过去:“你在等我?”
连亦白:“你,不跟。”
确实是她让他别跟着她,但也没让他在这里等她。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夏渔坐在他的旁边,思考是把他送上飞机还是给他定个旅馆。
她搜了搜,马上收假了,有票的最早的航班是凌晨四点过的,离现在还很久。
干脆定个旅馆吧。
她挑中了附近的一家装潢华丽还带落地窗的旅馆,问连亦白:“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不去。”
“不去旅馆?你怎么这么挑剔?”
他哪儿都不去,她又不可能把他送回医院。
夏渔:“你一个人来的和平市?”
“嗯。”
“那你能一个人回首都吗?”
“不。”
连亦白顿了顿,他抬手将右手搭在她的左臂上:“和你,一起。”
“哇,你这次居然能够完整地表述自己的想法诶。”夏渔鼓掌,“很有进步。”
见她没有理解他的意图,连亦白强调了一遍:“和你。”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红色,漂亮;糖果,好吃。”
即使说着这么多的字,他的眼睛也是黯淡无光的,像是安上去的灰色眼珠,整个人显得很颓败。
停车场灯光一闪一闪的,他侧过头注视着她:“你,喜欢。”
夏渔还没说什么,旁边那辆车突然打开了所有车灯,把停车场照亮。
下一秒,那辆车又关闭了车灯,只留下了双闪。
被闪到的夏渔把连亦白的话抛在脑后,她“蹭”地站起来就要去找车主算账。
到底是哪个同事这么不懂事?
车门被打开,宿游从车上下来,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嘴里对着夏渔发出质问:“几分钟前就看到你走出了警局,你怎么还没走?”
“你哪来的车?”根本没抓住重点的夏渔看了看车牌号,是钟灵市的车,“你要走了?”
“还没结案你急什么!”
这个大学同学的脾气是真的差,她就问问他居然凶她。明明之前他说他第二天就走,这都多久了还没走。
她提醒:“事先说明,就算你留下来,警界之星也会是我哦。”
“谁稀罕你那警界之星。”宿游恨她是个白痴,他指着连亦白,“这家伙怎么回事?找不到住的地方?给他开个旅馆不就行了?”
“他不去旅馆,他说他要和我一起。”
他要和你一起你就同意了?
“你干脆把他带回你家得了。”
夏渔想了想:“好主意。”
颜与鹤虽然落网了,但他的粉丝还在蹦达,保不齐连亦白又会被袭击。
宿游:“?!”
“我也要去。”
“你不是住宿舍?”
“我不住了。”
“好吧。”
孤男寡女的,老同学没有那根筋,这个连亦白也不是好东西,他必须得看着。
等到了夏渔家,宿游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老同学似乎好像不是单身。
谢执凝视着这两人。
夏渔在一边介绍:“连亦白,数学家;宿游,我同事。”
“数学家?”
谢执的表情有所波动,他的双眼微微眯起,试图从连亦白身上看出什么。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力,起码宿游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建议。
但连亦白恍若未觉,始终站在夏渔的身后不发一言。
“对的,他们没有地方住,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谢执把切好的水果端来放在夏渔的面前,对她说:“我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好。”
谢执一走,夏渔把果盘往他们那边推了推:“吃水果吗?”
宿游不想吃,他在想他为什么一定要犯这个贱。
身旁的沙发下陷,他偏头,看到夏渔坐了过来,她小声问:“你觉得我哥像袭击你的那个人吗?”
她带宿游回来的一个理由就是让他仔细观察,先前都是打个照面,感触没那么深。
宿游不知道,宿游只知道他的心情放晴了。
他嘴上却说:“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会袭击我?”
“因为你倒霉。”这可是随机杀人,又不是仇杀,杀的就是运气不好的。
“……”宿游说,“我被催眠了,看不出来。”
“可以通过催眠以毒攻毒让你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吗?”
“按理说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找心理专家呢?你要是能够想起来我们就能够把案子破了。”
废话,他有那么多的秘密,要是被催眠师发现了怎么办?
而且……宿游恼怒道:“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满脑子案子、案子,你的眼里只能看得到犯罪嫌疑人吗?”
夏渔被他突如其来的气性搞得一头雾水:“那不然呢?”
——那不然呢?
宿游都有点替她那未婚夫感到悲哀了。
瞧瞧这个女人,只有成为犯罪嫌疑人才能让她正眼看待。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她有多亲密,结果都是这样。
宿游背过身去,短时间里不打算搭理她。
他不搭理她,有的是人搭理。
连亦白问夏渔要了纸笔,在客厅里做题玩。
夏渔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说话慢吞吞,表述不清晰,但做题时手速很快,思路过程都很清楚,虽然夏渔只能看懂第一步。
宿游嗤之以鼻,在别人家不老实待着反而做什么题,这也太装了,显摆他的学识吗?
但夏渔就吃这一套。
她最崇拜的就是高智商和高情商的人,看着连亦白没有任何停顿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过程。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有了细碎的光。
她的眼睛亮亮的:“你好酷。”
宿游:好装。
“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证明出来的?”
宿游悄悄看了看草稿纸,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他根本看不懂,其中夹杂了一些分开看他认得的文字,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再次不屑,就连亦白那种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性格能讲得多好?
出乎宿游意料的是,连亦白在给夏渔讲题的时候居然很流畅:“公式,定理。第一步,假设……”
虽然省了字,但也和平时判若两人。
……更装了!
谢执出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用咳嗽提醒客厅的三人。
但只有宿游理他。
宿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除了犯罪嫌疑人,她的眼里还有数学题。
但他不会做。
犯罪嫌疑人还有可能当,但数学题不会做就是不会,这辈子都学不会。
谢执耐心地等连亦白讲完,他微抬下巴:“你们的房间收拾好了,跟我来。”
连亦白看向夏渔。
宿游:好心机一男人!
幸好夏渔沉迷于数学题中,她捏着下巴苦思冥想,还在努力弄懂解题过程,没有分出半点注意给他们。
“别看了,这么点距离还怕我们对你做什么吗?还是说你把她当你妈,离了她你就无法独立行走了?”
宿游推了他一把,可恶,最烦装神的人。
连亦白被迫往前走。
半小时后,夏渔眉头舒展释然地笑了。
果然,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她放弃了,还是破案比较简单。
把草稿纸翻过面,夏渔记下目前的案件:随机杀人案,奶茶店员工遇害案,连家的尸体……说起来top1都落网了,那个top100还真能藏,她都画出他的画像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此外,人口买卖,枪支走私,卧底……以及暗网的搭建人。这些都可以概括为黑恶势力,是主线中的主线。
她写下“狂犬”两个字。
目前只知道这一个组织的名字,而和平市不止这一家。
还有市长是无辜,到底是哪个市长?目前的市长叫胡来,他比较惜命,不像钟市长一样有野心,所以和平市的几方势力都在和平发育。
那就只能是顾荃顾市长了。他的名声比较大,时至今日都有民众在恨他。
既然他是无辜的,那和平市的混乱是谁造成的?谁给他定的罪?
以及钟市长的女儿是谁?是她认识的人吗?
好多谜团。
有人在她的旁边落座,夏渔抬头,发现是谢执。
他正盯着她的草稿纸看,准确地说是“狂犬”两个字看,目光看不出丝毫情绪。
想着他俩都是和平市长大的,夏渔不抱希望地问:“哥哥,你知道‘狂犬’吗?”
“听说过。”谢执的语气随意,“当年住我家隔壁的那个人就是‘狂犬’的人。”
住他家隔壁?谁?
夏渔看了一下剧情回放,检索关键词。
哦,是杀害他全家的凶手真正想杀的人。宿游怀疑那个邻居祸水东引,害死了谢家。
“那他现在在哪儿?”
“死在大清洗行动中了。”
谢执毫不在意地回答,仿佛不管真凶是谁都跟他没关系,对家里人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没事,沈陆亭曾经是“狂犬”的成员,明天去看守所的时候顺道问一下他。
问一下“疯子”、“老大”、“卧底”分别是谁。
第84章
第二天一大早, 夏渔就出发去政法大学门口接人。
隔大老远她就看到霁恣青在和他的学生讲话,那个男学生宛如惊弓之鸟,在老师面前瑟瑟发抖。
霁恣青居然有教师威严这东西。
不过那个学生好眼熟。
霁恣青嘱咐了学生几句话, 就朝夏渔这边走过来。这么拉风的车只会是她在开。
他刚拉开副驾驶坐下, 就听见夏渔问:“你是打算换个人培养吗?”
因为宋闻璟进去了, 所以就换个学生当接班人。
“不要随便假定宋同学是凶手哦小艾琳。”霁恣青说, “我相信宋同学一定是被陷害的。”
这么笃定?那她得怀疑怀疑宋闻璟了。
去看守所就跟回家一样, 看守所的所长和警察都眼熟夏渔了, 其中有个同事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仿佛她不是来查案,而是来旅游的。
这位叫池卦的同事兴高采烈地问:“听常所说,过几天还会有三个进来?”
夏渔点头:“没错,他们还是堂兄弟,其中两亲兄弟。”
“喔喔喔, 都是你认识的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好好好,我又可以坚持一个周了。”池卦握住了夏渔的双手, “夏警官, 下个你先别急着送进来, 等我消化完这三个再说。”
夏渔:?
消化?什么东西?
池卦异常兴奋, 他保持着好心情去带人。
这个时间点,犯罪嫌疑人们正在背监规, 大家伙的声音洪亮, 有几个摸鱼的都被指出来纠正。
犯罪嫌疑人们非常眼熟这位警察, 每次他来都会带人出去见人,虽然来的不是警察就是律师——这只能说明这个人犯的事不小。
而今天, 这位天选之子就是顾泽漆。
顾泽漆随口问:“是段律师?”
池卦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夏警官。”
顾泽漆:“……”
这都第几回了。
他认命地起身跟着警察出去, 躲开几只突兀伸出来的腿,避免自己被绊倒。
被带到招待室, 果然看见了夏渔,以及她旁边那个没见过的男人。
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叫做霁恣青,他是有名的犯罪心理专家,他还买过他的几本著作。
他也知道霁恣青是来调查分析他的心理的,之前有警察通知过他。
所以他俩怎么凑在一起了?
池卦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没有和霁教授打招呼,他当时的眼里只有夏渔和她带来的瓜。
霁恣青先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霁恣青,你应该知道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助手,你应该也认识她。”
顾泽漆没有搭理。
霁恣青歪头点了点空气:“小艾琳,做好笔记哦。”
小艾琳?
作为资深犯罪人员,顾泽漆熟读福尔摩斯探案集,他自然知道小艾琳是谁。但夏渔应该是福尔摩斯才对……这个教授不会把自己当做是福尔摩斯了吧?
等夏渔摊开本子,霁恣青才开口:“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冒犯,提前向顾同学说声抱歉。”
顾泽漆打断他的冠冕堂皇:“既然觉得冒犯就不必问了。”
“不行哦,像顾同学这样的犯罪嫌疑人非常少见,你的背景很值得剖析。不及时收集信息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霁恣青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笑容甜腻:“因为顾同学呀,一定是死立执。”
顾泽漆:“……”
他挪开视线看向夏渔,只见她颇为赞同地点头:“程序还是太久了,他还得多活这么久。”
“哦呀,小艾琳就一点都不心软吗?”霁恣青装模作样地惊讶,“他看起来很关注你。”
池卦:“!”
哦哦哦,要搞事情了吗!
顾泽漆很能忍:“你到底问不问?”
他现在觉得再怎么冒犯的问题都比不上现在的坐立难安。
霁恣青就等着他这句话,他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顾同学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母亲顾丹铮吗?我很好奇她对你的成长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没什么好讲的。”
“是吗?”霁恣青转向夏渔,“小艾琳,听说顾同学的母亲和你长得很像,他会不会因为恋——”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泽漆就截住了他的话头:“顾丹铮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而已。”
顾泽漆从来没有见过像顾丹铮那样能忍的女人。
说什么不想离开只想留下来赚大钱,其实她根本赚不了钱。他们都觉得她好欺负,钱财、食物,能克扣的都克扣了。明明是城中区最漂亮的姑娘,也接了那么多客,她实际上拿到手的钱只能够养活她自己。
至于他?顾丹铮曾经说过她无数次想要杀掉他,但她下不了手,只能把他扔出去。
是她的小姐妹养活了他,但没几年她的小姐妹死掉了。
他回到了顾丹铮那里。那时的顾丹铮对他没那么厌恶了,但依旧把他当做空气,就算他发高烧也是冷眼旁观。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夏渔又忍不住打断他:“没有规定说只要是母亲就要爱自己的孩子。”
顾泽漆已经对她这种学不会安静倾听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我又没要求她爱我,我只想要她不讨厌我。”
“你又不是她爱情的结晶,她讨厌你很正常吧?”
“那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可以打胎。”
“她后来不是想要杀死你吗?”夏渔的目光真诚,“可能她当时不知道会生出来这么个垃圾。”
“……”
池卦:精彩。
霁恣青暗自点头,果然带夏渔来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他总结:“所以你对你的母亲爱而不得,你想要她爱你但只能得到她的恨意,这种矛盾的情感让你的生活充满了痛苦。而你试图逃避这种痛苦,所以你将其扭曲为爱。紧接着你把这种扭曲的爱转移到了被害人身上。”
——“仇恨会驱动杀意,爱意也会。”
夏渔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是对被害者们的爱,认为是他让被害者们获得了极致的美丽与幸福。
“其实你对被害者没有爱意,你只有恨意。你恨她们过得太好,而你的母亲却死得凄惨,你嫉妒她们。”
霁恣青眼睛不眨地盯着顾泽漆,他的语速加快:“被害者和你的母亲的长相、性格截然相反,那是你希望的你母亲成为的模样。你又羡慕又嫉妒又怨恨,希望她们好又希望她们不好——这种复杂的情绪驱使你下手杀死了她们。”
“什么爱,什么让她们得到永生,都是你用来美化自己罪行的借口而已。”
顾泽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紧紧抿着唇,眸底晦暗不明,一股浓烈的杀意笼罩着招待室。
“干什么呢!”
池卦上前按住顾泽漆的肩膀,打掉他的气焰。
但不得不说,霁教授的话确实非常冒犯,他听了都觉得心惊。
霁恣青安抚地微笑:“别紧张,我只是说出我的分析而已,不一定对。”
趁着池卦在物理平复顾泽漆的心情,他对夏渔说:“一个人会犯罪,无外乎两种情况:拥有危险人格或危险心结。他属于后一种中的情结类犯罪。”
夏渔虚心求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会滥杀无辜。所有的被害者与他没有利益冲突,单纯是因为戳中他某种不堪的心理而被杀。”
在谈及自己的专业知识时,霁恣青非常有老师的模样,耐心且细致地给夏渔讲解,力图让她搞懂。
他撑着脑袋看夏渔:“我就说犯罪心理很有用吧?你看他一下子就破防了。”
确实很有用。霁恣青一分析她更觉得顾泽漆罪大恶极。
“其他人呢?比如沈陆亭,又比如祁嘉言。”
“不急,我们一个一个来,总有机会轮到他们。”
既然这些人不急,夏渔想了想,问出当前的案子:“所以随机杀人属于危险人格吗?反社会人格?”
“这个嘛——”霁恣青拖长了语调,“就当做小艾琳的作业好了,等他落网小艾琳可以写成论文交给我。”
顾泽漆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但他的眼里满是挡不住的杀意,用眼刀刮着霁恣青。
“那么接下来,请顾同学谈谈你母亲的家庭背景,谈谈她是怎么到的城中区。”
“不知道。”顾泽漆语气生硬。
“你不想找到你外公外婆吗?不想质问他们为什么不管自己的女儿吗?”霁恣青遗憾地摇头,“看来你也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爱你的母亲。”
顾泽漆:“……”
“她是被卖来的。”顾泽漆被狠狠拿捏了,“听那里的人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城中区。”
一般而言,城中区的妓女都是14岁以上的女性,拐卖也不会拐太小来。虽然是黑色地带,但摆在明面上好歹没那么难看。
但顾丹铮不同,她是少有的几岁就到了城中区,大家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反正她就那么出现在了城中区。
她没有名字,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古筝。
“她不是叫顾丹铮吗?”
“这个名字只有我知道,她死前告诉我的。”
顾丹铮说让他当一个好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和顾丹铮那么亲近。
她说:“我的名字是丹铮,丹心的丹,铮铮铁骨的铮。”
“请你记住,拜托了。”
第85章
顾丹铮。
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她死前为什么要这么对顾泽漆说?为什么只对顾泽漆说?
顾泽漆也不知道。
他只觉得那样的顾丹铮令人陌生, 陌生得他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霁恣青捏着下巴,颇有兴味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从小被卖, 沦为妓女, 但内心始终记得自己最初的名字, 并在将死之日请求憎恨的儿子记住这个名字。
——看来她是隐姓埋名。通常情况下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法外狂徒躲避抓捕, 一种是卧底或者线人。
这位顾丹铮属于哪种情况呢?
夏渔也坐直了身体, 原本以为顾泽漆的身世值得挖掘,现在看来顾丹铮更值得。
“她从小就被卖?被谁卖来的?谁买的她?有谁知道她曾经的经历吗?”
“我怎么知道,又没人和我说,她也不会和我讲话。”顾泽漆越说越觉得心情平静,“可能没被你们抓住的首领知道吧。”
“首领?”
夏渔捕捉到关键词:“什么首领?”
顾泽漆没有回答, 但霁恣青替他说了:“根据你的证词来看,顾同学是‘狂犬’组织的人吧?”
“对, 不过我只是个底层人物, 见过最高级的就是蔡刀。”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 反正都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做任务, 上线蔡刀就被抓了。
“你要问我首领是谁长什么模样我是不知道的,因为蔡刀也不一定见过首领。”
确实, 要是谁都见过首领, 那他早就被抓了, 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一丁点他的消息。
霁恣青拍拍手:“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他看向夏渔:“小艾琳, 过早地接触到这些对你很不利哦, 在还未成长起来之前要学会蛰伏。”
夏渔的脑袋上冒出问号:折服?用什么折服?不应该是降服或者制服吗?难不成要用她的人格魅力?
不管了,主线推到那里再说。
夏渔在顾丹铮和首领这两个名字后面打个五角星, 备注一下是重要角色。
霁恣青继续问他那冒犯的问题:“那么你的父亲是谁?有人和你说过吗?”
顾泽漆:“不知道,不关注,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渔:“那你岂不是随了你爸爸?”
“随你怎么说。”
父母对他的影响很大,如果他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下成长的话,不一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他出生于混乱的城中区,小小年纪就加入组织并帮忙做事。有的人能够坚守本心,像顾丹铮;而他则是出淤泥而全染。
“说起来,你读过小学吗?”
夏渔想起连行珏。这人没有接受过教育,性格自由发挥,就变成了只听指令、乐于杀人的机器,给他一个名单,他就能全杀给你看。
顾泽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没有,我取代福利院那个小孩后就去读初中了。”
没读过小学居然还能考上高中和大学,虽然是擦边但也很强了,这人意外的很聪明,就是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夏渔对霁恣青说:“我觉得还有教育的问题,没有人给他塑造正确的三观。”
再穷不能穷教育,顾泽漆就是反面教材。
本来他的性格就偏执且心理健康堪忧,婴孩时期没有正直的人引导他、教育他,中学时期又是叛逆期什么都听不进去,导致他在一条死路上走到底。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反社会人格。”
虽然霁恣青觉得顾泽漆的性格在他的经历中占比更重要,毕竟都已经好好过了这么多年。
但学生好不容易总结一次,为了鼓励学生,身为好老师的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赞同地点头:“小艾琳已经会自己得出结论了,我很欣慰。”
紧接着他抓着这个结论中的漏洞问:“那么顾同学,你的证词中提到在清洗行动之后你和组织脱离了联系。既然你已经上岸,为什么还要选择杀人?有什么诱因吗?”
诱因?
与其说是诱因,不如说是他想要杀人的情感逐渐强烈。
顾泽漆张开了本来握成拳头的双手,这双手空无一物:“在很多年前,我没能得到那朵花。”
他的妈妈至死也在讨厌他,短暂的亲近也不过是想让他做个好人、让他记住她的名字,她没有一句话、一件物品是留给他的。
“所以这次我想要抓住一只蝴蝶。”
他要将那只蝴蝶和那些花一起制作成为花冠,最后他会抱着这顶蝴蝶花冠沉眠。
“一开始没杀人只是因为我没有找到合心意的那只蝴蝶而已。”
他抬眸,看向夏渔:“但后来我找到了。”
夏渔听了他的话有所动容,她纠结万分地问:“你能不能……说人话?”
什么花,什么蝴蝶?指代的是谁?就不能说直白点吗?
霁恣青轻笑一声,话里有话并不能让当事人明白,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一味的追逐并不能让你抓住蝴蝶。你越追逐她只会飞得越快,你只能等她飞累了回头,到时候她自然会降落。”
夏渔想反驳,但想着霁恣青是在剖析顾泽漆的心理,她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但是蝴蝶累了也不会回头,更不会降落,除非有盛开的花海。
*
霁恣青大致掌握了顾泽漆的心理,第一个案例已经收集完毕。
他起身告辞。
目送顾泽漆被带走,夏渔问:“就这么结束了?”
“数据足够了。”
霁恣青翻阅着她写的笔记。怪不得笔录都是由她来做,她的笔迹工整有力,内容一目了然。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遗漏,每个重点或者关键她都写到了。
“光是这么点内容就能让我研究好几天,下次再来拜访下一位。”
“但是我有问题问沈陆亭诶。”夏渔更关心“老大”和“卧底”是谁了,她心痒得就跟有一只猫在挠痒痒似的。
“如果是他的话,你恐怕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从他的证词来看,他守口如瓶,几乎没有透露出重要的信息。”
确实,要不是有尹秀丽留下来的文件,要不是她在制药厂搭救了他,他根本不会说一句真话——这个男人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当谜语人。
不过没关系,她有挂嘻嘻嘻,她直接跳去那个时间点跟踪他不就行了吗?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那起奶茶店员工遇害案,可惜的是这种案件节点跳不得,不然她都可以直接蹲点了。
等会儿回去还能看审讯,夏渔的心已经飞走了,但她还是问:“霁教授你要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打车?”
霁恣青仿佛没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选择了第一个选项:“做事要有始有终,小艾琳接我来当然要把我完好地送回去。当然,先送我去警局,我需要和你们张局聊聊。”
他知道他但凡客气一点说不用送,她就会果断地开车走,她看不出来他只是假意推辞。
顺路。夏渔开朗了,不用在路上耽误时间。
“你要找张局聊什么?”
“你们这位张局也是有野心的。”霁恣青没有明说,“只可惜他的实力无法支撑他的野心。”
一听这话,夏渔不乐意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你凭什么说张局无法达成他的野心?”
张局好歹也当过她两次爸爸,她肯定向着他。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要现在知道。”
哎呀呀,观察对象太过上进真是伤脑筋。他抬手用笔记本敲敲她的脑袋:“这种事情对现在的你而言为时过早。”
在他对她失去兴趣之前,她最好不要那么简单的死掉。
“太早地走到最后一步只会落得跟钟秋溪一样的下场。”
“你认识钟市长?”
“见过。”霁恣青对这个女人有印象。
他年纪稍长,大学时又比较出色,有幸跟随导师去往警局帮忙。
钟秋溪的个子不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脸圆圆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说话非常温和。
单从她的外表来看,怎么也看不出来她会是那么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更不会想到她会发起清洗行动试图扫清黑恶势力。
在他看来钟秋溪和当时的市局局长的准备非常草率,黑恶势力枝繁叶茂,他们两个外来的人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不相信钟秋溪看不出来,但他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明知不可能还是要去做。
他是心理专家,但他无法解读这些人的心理。
或许是因为叶亦晴的牺牲。
钟秋溪来到和平市担任市长的同时,叶亦晴去往“狂犬”卧底,可以说她们是战友。
因为叶亦晴被当街射杀,所以钟秋溪感情用事,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开始了清洗行动。
霁恣青是这么分析的。
此时已经到了警局,夏渔把车停好,笔直地站着。
她仰着头看霁恣青:“但是没人做的话,现在的和平市会变得更糟糕。”
夏渔不觉得钟秋溪的行为有多草率,如果随意地认定他们轻率冒失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在说钟市长和那些战友们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年的和平市,但从我经手的案子来看,如果没有钟市长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和平市。”
或许她也不会站在这里。
孟清溪与顾丹铮的悲剧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她们出生在现在的和平市,她们会拥有比她更加绚烂光明的未来。
现在的和平市起码没有那么多拐卖人口的案件,没有太多恶性事件,黄赌毒的案件也少有。
大家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
电光石火之中,霁恣青仿佛摸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无法抓住它。
第86章
把霁恣青送走, 即将走出停车场的时候,夏渔想起刚才为了气势十足地反驳他,她忘记取车钥匙了。
她调转方向回去, 发现有人站在她的车旁, 一时间各种想法涌上脑海:不会有人要给她的车子安装炸弹吧?
她加快脚步, 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与其说是站在她的车旁, 不如说是靠着她的车思考人生。
“陶局?”夏渔喊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陶玥竖起食指, 她指了指后备箱,用手势告诉夏渔:那里有东西。
她刚才在这里发呆的时候听到了呼吸声,侧耳倾听后发现声音来自夏渔的后备箱。刚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夏渔就来了。
她的本意是让夏渔小心行事,没想到这孩子一个箭步上去, 直接把尾箱抠开。
速度快得陶玥都来不及阻止,她只能警戒起来, 防止突发意外。
但看到后备箱里装着的东西的瞬间, 陶玥眼疾手快地把尾箱摁了下去。
夏渔:?
“抱歉, 看到脏东西了。”
陶玥再次打开, 这下子夏渔能够看到是什么脏东西了。
后备箱里,抱膝蜷缩的青年一动不动, 甚至眼珠子都不眨一下。白色风衣取代白大褂, 上面全是灰尘。
被人发现藏身于此, 他也没有惊慌,只是稍微抬高了脖子, 露出自己的脸。
夏渔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刚才看他眼珠子都不眨的时候还以为他死了呢。
但是他是什么时候藏进来的?她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她很好奇:“你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连亦白伸出四根手指。
他知道她今天要早起, 所以一早就蹲点她,在她倒车的时候就钻了进去。
全程他都是屏息凝神,就担心被那个气息难闻的家伙发现。等到他们两个都下车之后,他才开始呼吸。
结果被别人发现了。
四个小时……有这天赋去干大事多好,为什么要吓她一跳?
“你先出来吧。”
夏渔让出位置。
连亦白抱膝躺了四个小时居然也不见滞碍,他慢慢地爬了下来。
陶玥有厌连症,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虽然知道连亦白不是连家人,但他是那里长大的,身上有着令人讨厌的气息。
她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会藏进后备箱?你有什么企图?”
连亦白:“喜欢。”
陶玥:“?”
“他的意思是他很喜欢我,所以想跟着我。”夏渔解读,“可能是因为我把他带到了警局,他没有亲朋好友,所以就赖上我了。”
陶玥不是不能理解连亦白的话,令她心惊的是“喜欢”这两个字就这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了,前车之鉴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现下听到夏渔这么清醒的话,她稍感心安。
“颜与鹤马上就要被转去看守所。”陶玥指了指连亦白,“这里应该用不到他了,他可以回首都了。”
连亦白又伸出五根手指:“请假。”
“他说他请了五天假。”
陶玥再次审视连亦白。据她了解,连亦白几乎不回家,他就连节假日都泡在研究所。来和平市情有可原,但请了五天假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夏渔觉得他可能有事要做,只是搭一下她的顺风车,让他自己去忙之后,她又问陶玥:“陶局你怎么来了?”
“有一些事情。”
陶玥点到为止,她提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你刚才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吗?”
她给人发完消息后就看到夏渔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又听到夏渔说出了那番话。
那番让空气中都涌动着暖流的话:即使失败了,他们也是了不起的存在。
夏渔慎重点头:“比珍珠还真。”
陶玥笑了:“那看来钟姐的选择并没有错。”
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即使知道有可能失败,但为了搏一搏未来,为了能给后来人铺路,也甘之如饴。
*
张局挺忙的,霁恣青和陶局先后都来找他谈事情。虽然她很好奇,但还是先处理眼前的案子。
夏渔刚踏入警局,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本来就不高兴的宿游看到是她后更不乐意了:“你今早上怎么走这么早?”
“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点上班。”夏渔不觉得很早,“你不会每天都踩点吧?”
“谁上班会赶早?我没迟到都不错了。”
除了她还有谁会提前这么多时间到?真把工作当爱好了是吧?
“还有那个连亦白,没看见他……”
宿游的声音在看到夏渔身后跟着的人后戛然而止,他出离地不满:“你怎么把他带上了?”
他和她才是同事,早起上班不带他带这个装神男?
夏渔回头,发现连亦白居然又跟上来了。她现在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朋友只能跟着她,但是她要干正事。
在她还没有出声赶人之前,连亦白指了指一边的长椅:“那里。”
他坐在那里等她就可以了。
也行。夏渔虽然不懂他的意图,但天才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她放弃理解他。
见他已经坐好没有乱跑,夏渔安心去问询室了。
因为目击证人人数过多,所以他们只派了几个代表过来,其中没有她眼熟的。
这几位学生也后悔那天晚上出去玩了,正常人哪怕没犯事也不是很想来公安局,毕竟谁没点小秘密。被这么多警察盯着,哪怕是小事都会翻来覆去地想有没有违法。
“那天晚上太晚了,我们真没看见人。”
“而且我们还喝了酒,大家都醉醺醺的,没把人看成好几个都不错了。”
“我们确实经常去那家奶茶店,那个员工我们其实很讨厌,因为他总是偷工减料,而且还不听人话,说了不要这个非要给你放,烦都烦死了。”
“而且他还总是一脸不耐烦,说话很冲,到底谁是顾客啊。”
偷工减料,不看备注,待人接物有问题。
杀人动机有了。
傅松声倾向于凶手就是政法大学的人,不是宋闻璟的同学就是他的老师,这两种的可能性最大。
“既然喝醉了酒,你们怎么看到凶手往哪儿跑了?那时候你们分得清方向吗?”
“有人看到了。”
“谁?”
要问是谁他们还真答不上来,毕竟当时撞见杀人现场后他们都已经六神无主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同学说看到凶手往那边跑了,问他们要不要去追。
那肯定是不能追的。他们这些大学生跑800米都够呛,怎么和亡命之徒比?恐怕他们刚追上他,还在喘气的时候就被凶手一刀一个带走了。
“啊,有几个胆大的试图去追,但追到一半又回来了。”
反正都追不上,追上了也不一定抓得住。
那就只有报警了。
“中途有人离开吗?”
“不知道诶,我们虽然被吓清醒了一阵子,但报警之后又继续醉下去了。”
他们挤成一团,都在担心凶手去而复返,没有心神去注意谁离开了谁不在了。
看来这群大学生喝的酒不少。
一边的姜兴生心神一动,他凑过去对傅松声耳语几句。
傅松声颔首,随即问大学生:“你们离开聚会场所的时候有清点过人数吗?”
“人这么多,怎么清点人数,说不定聚会到一半就有人悄悄走了。”
“对啊,只要确认没人留在房间里就行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还像小学生那样要集合。”
“所以如果有人提前离开,之后又偷偷加入你们,你们是无法察觉的?”
大学生们一脸呆滞。
他们不是笨蛋,选择这个专业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听警察这么一说,他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不就是说凶手就隐藏在他们之中?提前离开去杀人,被他们撞见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他们的队伍当中?
一句话,让大学生互相猜忌。
几个代表立马自证:“当时还是我结的帐,你们忘记了?”
“我给你们按的电梯。”
“我……我先发现的案发现场。”
自证过后,几人发现自己都对对方有印象,那颗心放了下来,大家和好如初。
结账的那位抱怨:“警察叔叔,你别说这么可怕的话。”
被称为“叔叔”的傅松声冷漠以对:“你们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
“出去聚会哪有不喝酒的,啤的红的白的我们都喝。”
“不过这次确实喝得有点多,好像是谁多点了几箱酒?”
“不知道啊,不是你点的吗?”
“肯定不是我,那天是我结账,我怎么点那么多酒,你知道酒水有多贵吗?”
“所以……”
他们又受到惊吓了:“不会是凶手点的吧?就为了把我们都灌醉?”
并且又开始内讧:“是不是你!你当时一直在劝酒!”
“我酒量好想把你们都干趴下有错吗?我哪次不是把你们都喝趴?”
确实,他们又和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傅松声不是很想看这群幼稚大学生分分合合,“如果你们有想起来的细节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大学生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有线索一定告知。这件事告诉他们一个道理:喝酒误事。
他们现在要回去猜疑其他同学了。
等大学生都走了,夏渔走了进去,纳闷不已:“傅队,你怎么知道凶手会中途加入?”
傅松声看向姜兴生,这点是姜兴生想到的。
姜兴生“哈哈”笑了两声:“因为我想到我以前也这样干过,故意灌醉目标对象,就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夏渔谨慎地后退一步:“不在场证明?”
“我就说让你关注一下同事你不信。”姜兴生摇头。
“所以姜哥你曾经是坏人,接受了公安的招安变成好的了?”
“是的。”
“那你一定很厉害。”夏渔崇拜不已,“没被判死反而被招为警察,这得多优秀才能办到?”
“别听姜哥胡说,他以前只是特工而已。”傅松声有必要阻止这种错误思想蔓延,毕竟只要别人敢说夏渔就敢信。
只是、特工、而已。
夏渔佩服到了极点:“姜哥,我曾经也有个特工梦,但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当上特工,你教教我。”
谁中二时期没看过几本特工文?那时候她真的很想成为特工,游走于危险之中,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取情报。
“你怎么什么都想当!”
杀手,明星,特工……光是他知道的就三个职业了,她年纪轻轻想法挺多。
“特工不是那么好当,我就是任务失败退下来的。”
“详细说说?”
傅松声按住她的脑袋:“……你真的求知欲旺盛,能让我们知道姜哥曾经的职业已经是最高权限了。”
好吧,不让她知道也行。现在她对自己的队友有了充分的了解,特工,狙击手,技术人员,特警兼任黑客……
她扼腕叹息:“我在其中好像非常普通。”
普通的孤儿,毕业后按部就班地进入特调组,就她一个人没有其他身份。
傅松声:重新定义普通。
“你虽然没有其他身份,但已经胜过我们大多数人。”
他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狙击水平比不上警校毕业的学生,所以在伤好之后被队伍留在了和平市。
“傅队,你怎么那么会说话。”夏渔感动极了,“下次我不会跟别人吐槽你不长嘴了。”
“……谢谢。”
*
既然凶手有可能一开始不在人群当中,姜兴生认为宋闻璟的室友施宥很有嫌疑。
“不管是拿走隐形眼镜还是藏刀,施宥都能悄无声息地做到。”
也只有他不会引起宋闻璟的任何怀疑。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拿走隐形眼镜而不是别的东西。”
“姜哥你去奶茶店问一下,不管凶手是谁他都不是临时起意,死者或许是他精挑细选的对象。还有他的家人,可能听他说过什么。”
“至于夏渔,你再去政法大学了解一下当晚聚会的情形,注意不要让其他人发觉我们在调查施宥。”
他们之中只有夏渔能够完美地融入大学生之中,她那个气质就很大学生。
夏渔接到命令就要走,被傅松声喊住了:“先把午饭吃了。”
去食堂的路上,夏渔看到连亦白还坐在长椅上,都这么久了他的动作没有变过,一直低着头望着地面,位置也没有挪动。
他的耐心是真的强,换作是她早就坐不住了。
夏渔只好把他带去食堂请他吃饭。
说起来他昨天吃东西了吗?
按照她自己的口味给连亦白打了饭,夏渔去挨着柯忆和项荟坐下。
两人对多加一个人没意见,反正连亦白存在感也不高,气息也微弱,一副稍不注意他就有可能死掉的模样。
但宿游端着餐盘过来了,他拒绝了任队的拉扯,执意要坐夏渔的旁边。
任义摇头,对傅松声说:“你看这孩子,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近。
姜兴生很赞同这句话:“我们小渔是事业脑,他要是不直白地说出来小渔根本无法懂。”
说不定还觉得他的行为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任兄,我说实话,你家宿游真不配我们小渔。”
“哎,姜老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任义不乐意了,“宿游虽然说话难听,人也事多没礼貌,但是他和夏渔小同志是大学同学。”
傅松声:“……”
这里面哪句话是夸奖?而且你们是不是忘记一个事实,她根本不是单身。
照谢执那样的性格,除非他死,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解除婚约,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有机会。
傅松声又感觉到头疼了,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操心同事的恋情。
那边的夏渔确实觉得宿游又开始每日的莫名其妙了,她挪了一下板凳,靠近了连亦白。
宿游恨得牙根痒痒。
他旁边的项荟战术性喝汤。
只有柯忆愿意理他:“我们这边都是女生,你来不合适吧?”
宿游更恨了,他指了指连亦白:“那家伙都在!”
“他是不出声的挂件你是吗?”
可恶,这个连亦白是真的很会装。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他就只能骗骗夏渔这个笨蛋。
其他人当他不存在,柯忆说起她刚才看到的场景:“我看陶局和张局的脸色都不好看,感觉要出大事了。”
项荟想起前段时间的案件,内心也变得沉重:“……希望只是为了迎检,而不是因为其他事件。”
到了她们这个年龄、这个职位,考虑的事情变多了。她们的眼前不仅仅是小案子,还有背后的一系列问题。
“都怪颜与鹤的影响力太大了。”柯忆叹气。
颜与鹤要是因为恋情曝光还好,脱粉的人只多不少,但他却是因为罪行曝光,总有人不到黄河不死心认为他是无辜的。
有种荒诞的美。
“不止。因为案件频发,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项荟说,“你说这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能不能早点去死。”
柯忆:“……这可不兴说。”
得益于姜兴生特工身份的曝光,听到她们这么说,夏渔好奇:“和平市有没有赏金猎人这种职业?”
在现代语境下,赏金猎人即通过完成警方发布的悬赏任务抓捕逃犯归案来获得高额赏金的高手。
“有吧。”柯忆不是很清楚,她没接触过,“你可以问问你队长或者姜哥,他们应该知道。”
“那有没有那种专杀坏人的杀手?”
“……”柯忆被她搞懵了,“我们和平市比较小,容不下那么多大人物。”
所以是没有的意思吗?夏渔有些失望,她喝了一口汤润润喉,说起了从前:“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过赏金猎人梦,也想要专杀坏人当一个无人理解的逆行者。”
柯忆:“……这可不兴说。”
隔壁桌的几人被她们说得心惊胆战,尤其是姜兴生,他真的很想问夏渔:你到底还有什么梦!
一顿饭吃得隔壁桌坐立难安,但说话的人不在意。
吃完饭,三个女生又约去上厕所。夏渔坚信,只有好朋友才会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
桌子上只剩下宿游和连亦白,他抱胸不屑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一副短命相跟着她只会让她折寿,还是说你的目的就是想克死她?”
连亦白有问必答:“迷信。”
宿游诡异地读懂了他的意思,连亦白说他在搞封建迷信。
“我直说了,她毛病很多,需要人包容,你这样的只会让她反过来照顾你,她不会包容任何人。”
连亦白听进去了:“改正。”
他是一个优秀的数学家,他会改掉所有错误答案,直到他写出她所追寻的唯一正确的答案为止。
宿游又听懂了,他嗤之以鼻:“你先把你说话习惯改正再说,难不成要让她每时每刻跟在你身边帮你翻译?”
“谢谢。”
红色教过他,这种时候要学会道谢。
“……”
谢你个头!他又不是来指导他的!
宿游背过身去,拒绝搭理任何人。
然后与满脸惊叹的同事们多目相对。
而在不远处,柯忆对夏渔摇头:“那两个,哪个都不行。”
一个嘴贱人也爱犯贱,一个跟挂件似的提供不了任何情绪。
夏渔深有同感:“他们做什么都不是第一名,确实不行。”
她说的不是这种不行。
柯忆深深叹气:“夏渔,你就没有喜欢的对象或者类型吗?”
夏渔当然有:“我有过初恋情人。”
这下轮到她们两个惊讶了。
“他长得非常帅,非常聪明,虽然有点小调皮但是无关紧要,为人非常张扬又有点自恋。”夏渔说起初恋就忍不住笑,“最重要的是他永远乐观善良,遇到危险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多次救朋友于水火之中,从敌人的手中救下了大家的生命,是一个英雄。”
柯忆:我怎么觉得这个描述像夏渔自己呢?
“你这位初恋情人在哪儿?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夏渔背着手,语气无悲无喜:“你们是见不到他的。”
难不成已经牺牲了?柯忆思考,很有可能。不然以夏渔几天进一次医院的频率来看,这位初恋不来探望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夏渔:“因为他在青青草原。”
柯忆:“哈?”
她情绪都酝酿好了,你给她说这个?
她有些不确定:“你说的不会是……那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羊吧……?”
“嗯嗯嗯!”夏渔用力点头,“他简直是我的理想型!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柯忆扶额,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心疼真情实感的自己还是该心疼要和一只羊竞争的那群男人们。
“柯队你有吗?”夏渔把这当做女生之间的茶话会,期待地想听到两位朋友的答案。
柯忆:“母胎单身,谢谢。”
破了那么多案,她只觉得人类没一个好东西,愿意和夏渔交往还是因为她没有阴暗面,能让人感觉到舒适。
两人看向第三人项荟。
项荟沉默了一会儿,说:“听完你们的话,我突然觉得我好庸俗。”
“请讲。”
“交过一个男朋友,比我小4岁。他爹妈是我毕业以后自己第一次独自上手解剖的尸体,因为这样我们认识了。”
“哇。然后呢?”
“然后我看他长得不错就交往了,再之后我嫌弃他有点幼稚就把他甩了。”
“这哪里庸俗了。”夏渔觉得非常戏剧,“不过年纪小的男生确实比较幼稚……其实我感觉同龄的也挺幼稚。”她想到了宿游。
“现在后悔了。”项荟改口,“因为我发现男朋友还是年轻的好用。”
柯忆:“咳咳。”
夏渔赞同:“年轻肯定要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永葆青春。”
……不,不是这种年轻。
*
茶话会结束,她确认连亦白坐在长椅上并且自己的后备箱没有藏东西之后,夏渔才出发去政法大学。
她把早上那几人的脸都记了下来,在校园里寻找着,终于在一个小树林里见到了他们。
他们坐在石凳上,表情严肃,似乎在开什么会。
用放大镜一看,他们在下象棋。
恶补一下象棋知识,夏渔摸了过去,假装路过被吸引。
网上说想要引起别人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指导他们,于是夏渔出声:“你这步下错了。”
懂不懂观棋不语啊!
下棋的人不满抬头,哪怕见到是个学妹也没有缓和语气:“你这么会,你来下?”
她来就她来,夏渔推开他,自己坐了上去。
通过系统的帮忙,她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不管换谁来都是一样,她狠狠折服了他们。
最开始那个下棋人摸摸鼻头:“学妹你是哪个专业的?认识一下。”
“我认识你们。”夏渔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并撒谎,“那天晚上的联谊我也在,还和施宥学长聊了很久的天。”
“真的假的?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发现你们要喝酒就先走了。”
“我们平时不喝酒,真的。”
“我知道,是施学长说要喝酒。”夏渔试探地抛出这个名字,想看他们的反应。
学妹固然可爱,同学的名声不能不管。他们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确实是施宥那小子提议喝酒的,我说他怎么会突然要喝酒,原来是别有企图啊。”
“别有企图?不会吧,施学长不像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学妹你别被他骗了,他之前经常去给别的女生买奶茶,你收到过吗?”
“没有诶,他应该是给自己买的?”
“你别不信,你中途离开的时候他是不是说要送你?我跟你讲,当时有个女生正在找他,没找到他。他回来后却说自己是去上厕所,厕所明明没有人。这种撒谎成性的男人不能要。”
夏渔继续试探:“施学长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那可太多了!前段时间他跟没睡好似的两眼乌黑,他又不像宋哥熬夜写论文,除了是谈恋爱了别无他想。”
“说到宋哥,施宥那小子最近很关注宋哥,我经常发现他在窥视宋哥。”
“我听说有个学妹暗恋宋哥,说不定他也喜欢那个学妹,或者想模仿宋哥获取其他学妹的芳心。”
同学的名声固然重要,可同学的成功更令人难受。
他们不遗余力地把知道的关于施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意图让这位学妹迷途知返。
发现学妹很感激之后,他们更卖力了:“学妹,你知道施宥为什么没搬出去吗?”
宋闻璟的其他室友都搬走了,只有施宥没搬。
“因为宋学长没赶他走?”
“不不不。”他竖起食指,“宋哥可是我们专业或者说我们这个院系最厉害的学生,施宥对宋哥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想观察宋哥并学习他。”
夏渔懂了,看看这么多的细节证据,施宥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又为什么要选择嫁祸室友宋闻璟。
拿到了消息,夏渔让出位置换他们下棋,悄悄地摸过来,又悄悄地摸走。
一边走她一边编辑信息给队友发过去。
途中老远看到了霁恣青,因为他的那番话,她不乐意看到他,假装没看见他快步跑走。
虽然很想知道他和张局都聊了什么,但她到时候问张局是一样的。
群里,姜兴生也给出了确切的消息:【有几个店员说确实看到有个男学生经常在店外徘徊。】
【还有释秦的家里人说释秦那段时间总怀疑有人在看他。】
结合夏渔的情报,这个男学生极有可能是施宥,释秦怀疑有人在看他是施宥在踩点。
【傅松声(老父亲):夏渔你还在政法大学吗?你去请施宥过来一趟。】
【夏渔:OK.】
夏渔都要走到学校门口了,又调转方向回到刚才那个地方,那几位学生还在。
“你们有没有看到施学长?”
几位学生“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们都那么说施宥了,这个学妹还是要去见他。
“你是要找他对质吗?”
“也可以这么说。”质问他到底犯没犯罪。
说这个他们就不困了。看八卦他们最积极了,立马往大群里发消息问同学们施宥在哪儿。
可惜的是,大家都没看到施宥。因为寝室里查出了凶器,所以暂时还不能住,他没有住校。
他不会提前跑路了吧?
第87章
夏渔怀疑施宥跑路了。
这几个学生在帮忙问, 夏渔发消息给队员说了这件事。
发完信息,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学姐。
司梦寒正领着一个少年过来, 见到她时很惊喜:“学妹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你怎么知道我正要去找你?”
夏渔亲亲热热地迎上去:“我们这是心有灵犀。”
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之重复一遍肯定没问题。
“对了,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堂弟。”司梦寒拉过那名少年, “司白筠, 在一中读高二, 连续两年年级第一。来,白筠,叫姐姐。”
司白筠符合一个高中生的形象,斯文秀气的长相,剪得很短的头发, 夏秋的短款运动校服,从头到脚透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
但和一般埋头苦读的学生不同, 他笑得很甜:“姐姐好。”
声音也甜得像棉花糖, 听着就令人心情好。
是还没长大的花朵诶。
望着甜弟, 夏渔心情很好地回应:“弟弟好。”
司梦寒贴过来, 拍拍夏渔的肩膀:“怎么样,学姐对你够意思吧?”
翻来翻去, 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堂弟最符合要求。趁着堂弟放月假, 她立马就把人带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点头就对了, 夏渔竖起大拇指:“学姐非常够意思!”
司梦寒坚信一定能够将学妹拉回正道,盯着这两人加了好友后, 她这才把目光放在同学身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学妹说她要找施宥, 但我们没联系上他。”
司梦寒:!
难不成学妹是想走施宥的路子帮助在局子里的宋闻璟吗?
这是何等的执迷不悟啊。
她把司白筠往夏渔那边一推:“我帮你找,你先和我堂弟聊聊。”
也行。夏渔翻了人物名片, 知道自己的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叫从丹,她是一位数学老师。
她就顺便问一下司白筠认不认识从丹。
“好巧,从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司白筠露出虎牙,“姐姐,我们算是同一个师门。”
不知道为什么,夏渔总觉得他叫她姐姐很怪异,或许是叠词显得很奇怪。
忽略心头那股不适感,她继续问:“那你成绩怎么样?月考了吗?多少分?”
问学生成绩总没错。
司白筠给她的ww发了一个表格图片:“这是我的成绩单,姐姐你可以仔细看看。”
夏渔点开图片认真看。不愧是年级第一,这分数就很漂亮,只有语文和英语扣了点分。
“好厉害,你高二了?要考哪个大学?”
“还没想好,姐姐你有推荐吗?”
什么?她还要兼职志愿填报咨询师吗?
夏渔不想误人子弟:“按照你喜欢的填报就是了,以你的成绩去哪所大学都不是问题。”
“好的,谢谢姐姐。”
还是好怪。
夏渔放弃和高中生交流,她转去看学姐他们有没有找到施宥的下落。
“今早上还有人看到他出校门,后面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发信息不回,打电话没接,他不会睡死了吧?”
听到他们的对话,夏渔心想:他不会是死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失去联系,不是跑了就是死了。而游戏不可能做出让凶手逃出玩家手掌心这种憋屈的剧情,所以大概率是后者。
“早上你们在哪儿看到他的?”
“就在校门口,当时他在和霁教授说话。”
夏渔想起来了,早上她觉得眼熟的那个人就是施宥。
她想走个捷径,直接回到早上把施宥带走。
然而当她翻存档的时候,系统跳出来提醒她,屏幕上冒出一个感叹号。
客服:【亲亲,一旦回档事件就不会触发哦。】
夏渔:【详细一点?】
客服:【“施宥消失”是剧情设定,如果亲亲想要回档的话,“奶茶店员工遇害案”就不会发生。】
夏渔不服气:【凭什么!】
客服:【亲亲你好,直接让你顺藤摸瓜摸出真凶的话会显得我们的角色设定太没有逼格了。】
夏渔:【杀人犯要什么逼格!】
客服匿了。
夏渔先在本子上给这个凶手记上一笔,等把那口气顺了下去,她再戳客服:【好吧,既然要营造杀人犯的逼格,那为什么还要设置奶茶店员工遇害案?】
客服:【亲亲你好,因为不设置的话亲亲很难找出证据锁定凶手。】
夏渔懂了,“奶茶店员工遇害案”是支线,她需要通过施宥这个角色来调查“随机杀人案”的真凶。
她知错就改:【我错怪你了,你好贴心。】
居然知道她猜不出来特地搞了个模仿案来引导她,她很感动。
客服继续匿了。
但是夏渔已经找到破案的关键了,并且从客服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信息:施宥也许可能已经死了。
她埋头给队员说了自己的猜测。
傅松声说让她继续找人,晚上还找不到就做最坏的打算。夏渔让他做好准备,找到的估计也是施宥的尸体。
傅松声觉得不至于,毕竟施宥很大概率是“奶茶店员工遇害案”的凶手,也是“随机杀人案”的模仿者,他会被杀只能是会被“随机杀人案”的凶手甲杀掉。
而凶手甲通常是晚上作案。既然施宥今早上在校门口露过面,那他现在应该还活着。
然而几个小时后他就被打脸了。
#进展有点快我按顺序来#
夏渔抬头问:“你们知道施宥常去哪些地方吗?”
大学生还能去哪儿呢,通常就两个地方:“网吧,KTV。”
夏渔猜测今天的他也同以往一样去常去的地方游玩,但却在中途被杀害,要是早点找到他的尸体的话,说不定有些线索还没有被破坏。
她真诚地发问:“你们能带我去吗?”
大学生:嘶,这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施宥找出来和他对质吗?
司梦寒:嘶,她看不懂这位学妹在想些什么了。
但是学妹很恳切地看着他们,他们都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带她走一趟。
靠近大学城的网吧里几乎都是大学生,夏渔失去了举报的机会。KTV更是很正常的唱歌的地方,没有进行任何违法交易。
也没能看见施宥。
应该往小路探查。夏渔打开小地图,发现网吧和KTV之间有无数条小路。
正打算挑一条最偏的小路时,前方有人大叫着跑过来:“死人了!”
一听这个关键字,夏渔立马冲过去问:“死人在哪里?”
目击证人抖如筛糠,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的小巷。
得知方向,夏渔扛着他往前跑,不能让目击证人跑了。
后方与她同行的几人:?
夏渔转进小巷,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施宥面朝天,双手抓着地面,死得很不安详。
把抖得厉害的目击证人放下,夏渔一边打电话一边去看施宥的伤口。
深浅相同,中间有停顿,手法熟练。
果然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
跟上来的几个人被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尤其是那几个男同学,他们刚才还在编排施宥,这下子却看见他死在他们的面前,那种冲击力无人敢想。
“都别过来。”夏渔制止了他们,“不要破坏现场。”
施宥的尸体还热乎着,说明他刚死不久,现场的痕迹比较完整。
至于这个目击证人,没见过,可能是哪个路过的倒霉蛋吧。
第二次撞见尸体的几个人觉得自己流年不利,他们甚至有点想跑了:“学妹,打个商量,你留在这里,我们先走一步?”
夏渔还没应,司梦寒就火大了:“你们的意思是把学妹一个人留在凶手随时都可能回来的案发现场?”
这么多人还没有学妹一个人勇敢,听说有人死了之后就赶到现场,报警、急救两不误,她简直是他们这个专业的楷模。
被警方吓过一次的几人很怀疑这位学妹就是凶手。
当晚去了聚会,她有没有中途离开他们不知道,毕竟是她的一面之词。她今天突然来问施宥,还非要找到他,不就是知道施宥有可能死了吗?刚才她表现出来的速度和力气不可能是他们大学生应该拥有的。
仔细想想,今天她突然找到他们这件事非常可疑,问的问题也都和那天晚上有关。说不定是她怀疑他们看到了什么,特意来灭口的。
学妹看过来时,他们一个激灵,差点脚底打滑跑走了。总之先不要激怒她,毕竟他们肯定跑不过她。
夏渔每次一有动作,他们都会一抖。
不过很快,他们听到了警笛声。
好好好,警察来了,他们安全了。
傅松声打头,一眼看到坐在尸体旁的夏渔,以及或是全身紧绷或是双目失神的路人。
夏渔刚给客服提了建议,下次再有剧情杀的话,提前提醒她一下。
客服:【亲亲好的。】
看到队友来了,夏渔迎了上去,很自得:“傅队,我就说他死了吧。”
傅松声:“……啊。”
“而且他肯定是被‘随机杀人案’的凶手所杀。”
姜兴生不解:“小渔,你怎么这么笃定?”
他们都还没有开始调查。
因为客服给她漏题了。
夏渔胸有成竹:“直觉。”
“……”
项荟去验尸,夏渔他们则是盘问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名叫穆济,同样是一名大学生。跑步时发现了尸体,胆子小的他害怕凶手还没走,当机立断地就跑走了。
结果才跑几步就被夏渔抓了回来。
“所以你什么都没看到?来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人?”
“啊,因为我背着我同学悄悄锻炼,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嘲笑我一学期,所以我特地挑人少的地方跑步。”
他避开了同学,避开了其他人,但没有避开尸体。
无懈可击的理由。
姜兴生理解地点头,他以前悄悄上进的时候就这么干。
“我猜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
项荟突然开口说:“尸体还新鲜着,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如果你来的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那么凶手当时还在场,直到你离开这条小巷他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穆济哆嗦了一下:“他不会看到我的脸了吧?他会不会要杀我?”
夏渔安慰他:“不会,只要你总是往偏僻的地方走,就算没有撞见案发现场也会被杀。”
因为凶手就是随机杀人。
穆济抖得更厉害了。
问完目击证人,傅松声看向其他人:“那么,那边那几位是……?”
夏渔介绍说:“是陪我一起找施宥的学长们。”
“学长?”
夏渔改口:“学弟学妹们。”
学弟学妹们沉默了,尤其是司梦寒。
她叫了好几天的学妹,结果学妹不仅不是学妹,而且不是一个学校,她更没想到学妹竟然会是警察。
司梦寒安心了:幸好学妹只是为了打听消息才伪装大学生,不是真的看上了宋闻璟。
等会儿,学妹起码22岁,她的堂弟未成年……那她还要给学妹介绍她堂弟吗?
不对,最重要的是学妹单身吗?
“多亏了这几位学弟,那些情报都是他们提供的。”夏渔指着几名大学生说,“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快锁定施宥。”
几人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
学妹不是学妹是警察,他们浅浅心碎了。
项荟简单地检查完毕,她摘下手套说:“如小渔所说,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所做。”
那切口、那刀工,没个几年积累肯定做不到如此娴熟。和他相比,施宥简直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
那么事情的脉络很清晰了。
施宥模仿凶手甲杀人,理由有二:崇拜模仿或者被迫模仿。
后来因为真相败露,所以凶手甲将施宥杀死,以此来躲避警方的追查,
但是问题来了,凶手甲是一个愉悦犯,他为什么会允许施宥模仿他?难不成这也是他的爱好?
搞不明白。
再地毯式搜索一下现场吧,万一凶手甲不小心遗漏了线索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
今天这起案子跟那几名大学生没有关系,夏渔负责把他们送回去,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
目击证人羡慕地看着他们几个远去,而他还要去做笔录。
夏渔把人送回政法大学,怪不好意思地说:“骗了你们真对不起。”
“没事。”司梦寒握住她的手,“得知你是警察之后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看好的学妹不是恋爱脑而是事业心,只要想到这点她就很高兴。
“那我还可以叫你学姐吗?我还蛮喜欢这个称呼的。”
“当然,你不介意的话我也继续喊你学妹。”
两人握手言欢,其他人成了背景板。
司梦寒忽然想起什么来:“学妹,那个我堂弟……你想删就删了吧。”
她现在觉得她的堂弟不配了。
“姐姐。”
被忽略的司白筠开口了:“一直以来我有一个警察梦,姐姐能和我交朋友吗?拜托拜托,很多事情我想咨询姐姐。”
他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不好拒绝。
夏渔也没有拒绝,她对追梦人一向没有抵抗力。毕竟她曾经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梦,可惜找不到人咨询,不然她都可以成为冷面杀手或者绝情特工了。
她很大方地挥手:“你随时咨询我,我看到就回复你。”
司梦寒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她不知道该提醒谁,但就是很想说话。
*
凶手甲不愧是凶手甲,他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警方只能收工。
虽然施宥有很大的嫌疑,但到底没有证据,他还不能称之为犯罪嫌疑人。
这个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
夏渔通知家属来认尸体后,借口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躲去了审讯室。
她才不要去接待家属。
她随机进了连行珏的单人间,想到不久之后他就是大通铺了,她不由得出声问:“连行珏,你知道top100是谁吗?就是和你一起接了悬赏去杀沈陆亭的那个杀手。”
“连行珏在隔壁,我是连珩玉。”连珩玉面无表情。
“哦哦哦,不好意思,你俩进来之后都变得憔悴好多,我一下子分不出来。”
他们一样的脸色苍白,一样的低垂着脑袋,不能上手摸茧的话,她实在认不出来。
夏渔道完歉她就要退出去,连珩玉叫住了她:“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陶局……我们去看守所的那天……她会来吗?”
“不太会。”夏渔回答,“她最近好像很忙。”
很忙啊,那没事了。
“虽然她不忙也不会来。”
“……”
说到这里,夏渔又坐了回去:“你看起来很喜欢陶局的样子,这是为什么?我很好奇。”
“孩子爱母亲需要什么理由吗?这是本能。”
“儿杀母的案例很多。”
“……”
“而且你弟弟对陶局也没有什么感情的样子。”
“他没读过书,不算在内。他被驯化成功了,脑子里只有杀人。别看他嘴上说着喜欢你,要和你结婚,心里其实很想杀了你。”
“我懂了,你嫉妒你弟弟?”
连珩玉不解:“你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每次我说什么的时候,你总要拉他出来踩他一脚,以此来证明你自己。”
“……”
连珩玉被说得哑口无言。
明明她很迟钝,在这方面却有种惊人的敏锐。他确实一边看不起连行珏,看不起后者脑子空空;一边嫉妒连行珏,嫉妒他除了执行命令外什么都不用想。
不像他,懂得的太多,顾虑也太多。
所以在得知连行珏有了自己想杀的人之后,连珩玉才会如此震惊。
夏渔固然很厉害,但连行珏不该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该想要和她在一起。
当一个脑子空空的人忽然装满了除了命令以外的东西,那种满足感令人无比嫉妒。
夏渔:……不是吧这您也嫉妒?
“你们不是双生兄弟吗?你们应该相依为命才对。”
“呵呵。”
“?”
夏渔一拍桌子:“不要给我阴阳怪气,我告诉你摄像机没开。”
最烦两种人:一种是谜语人,一种是阴阳人。
连珩玉很想再次呵呵,但他知道只要敢呵夏渔就敢打人,他只好咽下去。
他安分了,夏渔接着问:“既然你对相依为命的弟弟都是这种态度,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陶局?”
防止他又打算用不着边际的话来搪塞她,夏渔继续拍桌子:“我警告你哦,摄像机没开。”
连珩玉突兀地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渔这副模样他就想笑,他坐直了身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你的父母死于火灾,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只不过因为老板的违规操作才葬送了他们的生命。但因为老板有钱,他付了点钱就打发了你家人。你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受尽了冷眼,为什么还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你不应该觉得这个世界很糟糕吗?”
夏渔大受震撼。
啊?原来她父母不是死于普通的火灾吗?原来他们是间接地被老板害死的吗?
真难为连珩玉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来补全她的设定。
她和别的罪犯不同,她接受回合制。
“我没有受到冷眼。”
她都没有那段记忆。
“我所拥有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不美好的她都可以解决。
“所以,我不觉得世界有多么糟糕。”
她目前遇到的人都是很温暖的人,就算是游戏也令她心脏暖暖的。
“最重要的是,悲惨的不是我。”
真正悲惨的是她的背景板父母。
“我很幸运地活了下来,很幸运地能够遇到大家。”
她觉得她养成现在的性格和她遇见的人有很大的关系。
“大家都在包容我。”
曾经的她不是很擅长和人相处,但大家都善待她,导致她很难改正。所以她想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情商,成为一个体贴的人。
不过现在好多了,多亏了游戏让她的情商突飞猛进。
现在她也能说很多很多漂亮话了。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不管是游戏世界还是真实世界,她都喜欢。
“非常喜欢。”
短暂的安静过后。
“啊,我现在明白了。”
连珩玉充分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我还是很讨厌你。”
夏渔:?
无所谓,她不需要犯罪嫌疑人的喜欢。
“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她带走了我,我是否能够遇见像你这样的人?”
如果是陶玥扶养他,他会不会变成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
“只要你犯罪,就肯定会遇上我。”夏渔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你明明有机会停手的,但你还是决定继续。”
“……”
好好的伤感气氛被她打散了。
连珩玉深吸一口气:“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已经做好准备要听他袒露心扉的夏渔:?
浪费她感情。
夏渔起身,推开门出去的时候,空中飘来连珩玉的话:“最开始,是我先喜欢你的。”
“?”
您刚才不是说讨厌她吗?好矛盾。
算了,她不需要犯罪嫌疑人的喜欢。
“还有——”
夏渔已经关上门。
“摄像头一直开着。”
但夏渔已经合上大门了。
夏渔转去隔壁,连行珏正无聊地盯着墙壁看。
见她进来之后,他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盯墙壁。
夏渔开口:“你——”
“我知道,你想说服我。”连行珏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能感受到我哥百感交集,你肯定是要打感情牌。”
果然是脑子空空!
“我想问你,你知道top100是谁吗?有没有他的情报?”
“top100?不知道,名次比我低的人我都不会在意。”连行珏话锋一转,“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跟他说了什么,我可以回答你。”
“哦。”
连行珏当她同意了:“我撞见过他一次,他身上有股高香的气息。”
“高香?”
“就是祭祀用的线香,我鼻子很灵。”
这个可以算线索。
“那top2呢?你曾经比他等级低,应该对他有所了解。”
“交手过,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我曾经在他的肩膀开过一枪——大概是四年前,挺深的,估计伤口还在,你要是有怀疑的对象可以去看看。”
好,又是一个线索。
夏渔了解了。她遵守承诺地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连行珏。
连行珏的心情同样五彩斑斓。
他哥嫉妒他?他哥居然喜欢那个没见过面的妈?他哥居然背着他上眼药?
“别听他的,他一直很讨厌你。”
连行珏觉得连珩玉不安好心,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劲儿地让他远离他的命中宿敌。
原本还以为连珩玉是不信任他的能力,现在看来分明是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心机一男人。
#连珩玉:……#
第88章
top100身上有线香味;top2的肩膀有弹孔, 年龄姑且定在22-30之间。
虽然范围有点大,但起码有线索。
夏渔把这两点记了下来。
负责接待家属的是傅松声。
施宥就是和平市的人,他偶尔会回家一趟。很巧的是, 施宥放长假的时候回过家, 他的父母清楚他的近况。
“施宥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听到警方这么问, 哭岔气的家属你望我我望你, 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看来他们知道些什么, 傅松声说:“如果你们知情不报的话, 我们很难抓住凶手,施宥同学也不会走得安详。”
施宥的弟弟见父母都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他不由得开口说:“警察叔叔,我哥长假回家的时候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他显得很惊慌。”
他以为哥哥是挂科了或者重修也没过, 但施宥的表现不像是简单的学业出了问题,更像是在担忧生命安全。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 所以弟弟是和施宥一起睡的。半夜他被施宥的动静吵醒, 听到施宥在说梦话。
他在说:“我不想杀人。”
他立马摇醒了施宥, 逼问施宥发生了什么事, 但施宥咬紧牙关都不肯说。
施宥的弟弟说:“我怀疑我哥杀人了。”
傅松声没有告诉家属施宥涉及到一起案件,家属说这段话时他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或许他只是做了个噩梦。”
“因为他的行为有点怪异, 所以在他出门时我跟踪了他。我看到他找人帮忙购入了一把手术刀, 还买了安眠药。”
施宥的父母惊得想要捂住弟弟的嘴巴:“你哥都死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些话说了, 施宥很有可能从被害者变成潜在的杀人犯,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刺激。
“就是因为哥被杀了才更要告诉警察!”弟弟大声吼回去, “哥肯定是被人威胁了!”
被人威胁去杀人, 最后反被杀。
傅松声神情不变:“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哥被人威胁了?因为他说他不想杀人?”
“不是,在我逼问下, 我哥说出了一件事。”
弟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说他看见了一个红衣女人在杀人,就在中秋晚上那天。”
那天雨下得很大,施宥去避雨的路上撞见了一起凶杀案:红得发黑的女人将被害者摁在墙壁上,在她的面前,浑身是血的男人不断挣扎着。
太过吓人以至于施宥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紧接着,慌不择路他又撞见了一起凶杀案:黑衣男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刀送进被害者的身体里。
傅松声沉默了,这个施宥还挺倒霉,一晚上就遇上两起凶杀案。
但他们警方没有接到报警,不管是红衣女还是黑衣男。
看来得让同事们查一查。
“我哥可能是撞见了杀人现场,所以被凶手胁迫杀人……也有可能是他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但是没打过对方。”施宥弟弟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傅松声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继续问:“那么你哥哥对你说过他的室友吗?”
“说是说过……他说他很羡慕嫉妒自己的室友。”
“很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傅松声大致明白了,他把几位家属送走,表示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回到办公室,傅松声看到那几个故意躲家属的队员正盯着屏幕,他们都一脸动容。
他走过去一看,是一段高清录像。
视频中,队里的新人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她对着犯罪嫌疑人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看到这段视频的他们几个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傅松声也柔和了眉眼,但他还是要说:“别让夏渔知道。”
她要是知道这段视频在他们中流传的话,肯定会感到难为情。
说曹操到曹操到,夏渔心情很好地走了进来。
想到连行珏说的话,她吸了吸鼻子,没有在空气中闻到线香的气味——或许是空间比较大,也或许是她鼻子不够惊,得近距离闻。
见大家都朝她看过来,她以为自己的意图被人发现了,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傅松声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施宥极有可能因为撞见了随机杀人案而被凶手盯上,他提供了两个线索:一个是红衣女,一个是黑衣男。”
其中一个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至今没被抓住。
“当然红衣的也不一定是女人,下了那么大的雨,施宥有可能仅仅是凭借头发的长度或者穿着判断。”
不管怎么说,先调查一下中秋那天发生过的案件。
就算是凶手也要过中秋,中秋当晚发生的案件并不多,其中一个是宿游被袭击。
“还有一个,连行珏被袭击。”
夏渔补充:“他先前被‘狂犬’组织的人追杀,后来遇见了我。”
“施宥看到的两起凶杀案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连行珏被袭击的时候应该还没下雨。”傅松声否定,“而且那个组织不只有一个人,不符合施宥看到的场景。”
同时发生……夏渔思考中。
“夏渔发现连行珏的时间点应该正是宿游被袭击的时候。”
陈寄书忽然提出一个想法:“或许施宥错看了,他看见的红衣女是夏渔。”
宿游是追着夏渔出去的,说明夏渔当时就在附近。
冬雾独家
夏渔“啊”了一声:“可是我穿的不是红色衣服。”
“你身上有连行珏的血。”
傅松声也反应过来了,那晚他看见夏渔时她的裙子上都是连行珏的血。
而医护人员也说,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也以为夏渔在杀人,因为她的表现太像一个杀人犯了。
“施宥误以为你在杀人。”
试想一下当时的场景,施宥看见了夏渔,以为她在杀人,逃跑的过程中又撞见了黑衣男。
黑衣男极有可能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
啊这……
夏渔反省自己,她有那么像法外狂徒吗?
最重要的是,居然有一起案件在她不远处发生,她却没有察觉到。
意识到夏渔的路线和黑衣男的路线重合,傅松声问:“你在路上有遇到或者碰到什么人吗?”
夏渔没印象了,但她会看剧情回放。调到中秋那天,她认真观看视频。
她从公安局出来,抄小路走。可惜她的视野范围就那么点,连跟在她身后的宿游都看不到,更别说黑衣男了。
夏渔遗憾地冲傅松声摇头。
让她回想这么久远的事情确实很难为她,毕竟她是一个见过别人几面都记不起来的人。
“对了,施宥那天和我说宋闻璟中秋的时候出去过,要不要问问他?”
宋闻璟还被关着,施宥被杀证明了他的清白,差不多可以放他走了。
傅松声:“你和我一起去,其他人调查一下施宥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施宥被要求去杀人肯定会跟真凶有所接触,不然他怎么会对随机杀人案的手法那么了解?真凶必定会当面指导他。
夏渔跟着傅松声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宿游,他别扭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虽然宿游总是动不动生气,但夏渔是一个大度的人,她不计前嫌地跟着他到了角落。
并且凑过去闻了闻气味,也不是。
她的目光放在他的肩膀上,四年前他估计刚上大学,要是有弹孔的话,不管是入学还是就职都需要体检报告,既然报告上没有记录那就说明他没问题。
宿游:“……你在干什么?”
夏渔找借口说:“你身上很香,我闻一闻看是什么香味。”
宿游老脸一红:“什么香味,我又不是你。”
“啊?我没喷香水。”
宿游有点脸热,他决定转移话题。
他挪开视线,稍微放缓了语调:“听说你们的调查陷入了瓶颈。”
夏渔矢口否认:“没有,我们稳步进行。”
他们是警界之星的竞争对手,她不可能在竞争对手面前露怯,万一他来一句“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们”怎么办?
他说东她理解成西,他就不该铺垫一下,宿游直白地说出口:“我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去找专家催眠我,这样我好回忆当晚的情景。”
夏渔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特意来告诉她,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向他提议过,于是她拍掌:“你真是一个虚心纳谏的好人。”
总之夸奖肯定没问题。
“……”
他深吸一口气:“我让你陪我一起去!”
“啊?为什么?任队不是还在吗?”
“我有一些秘密不适合让老任知道。”
“没事,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单独进行,任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我想让同龄人陪我去,可以吗?”
夏渔懂了,是不能让长辈和领导知道的青春期的小秘密。
所以哪怕他很讨厌她,但因为他的同龄人只有她一个,就只能找她。
她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虽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但是她答应了就好。
宿游:“明天上午。”
“这么快?不需要预约吗?”
“总之是明天早上就对了。”
好吧。夏渔把去看专家放在了自己的日程表上,希望他能够想起来凶手的特征。
和宿游聊完,夏渔继续朝审讯室走去。
傅松声在门口等她,见她上来就对着他闻来闻去,他面无表情地忍耐了几秒。
他看过录像,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他也知道她会到处试探,但他没想到她是一点都不装直接就闻——所以刚才在办公室时,她的行为不是因为感到伤感,而是怀疑他们全部人而已。
……他当时也在现场,怎么可能是top100的杀手。
他不是很想吐槽,直接推门进去。
夏渔紧随其后。
待他们坐好,宋闻璟主动开口说:“我的室友施宥,或许有嫌疑。”
他并不知道施宥已经死了。
傅松声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中秋过后,他变得有些不对劲,不过我没放在心上,反正他不常在寝室;第二,我被喊来帮忙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但我以为他是因为我还没出校园就被邀请去帮忙而感到心里不舒服;第三,我有隐形眼镜这件事只有他知道,我被带走时抽水马桶还很正常。”
宋闻璟说出了自己的根据:“我一向与人为善,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嫁祸我。”
与人为善……
傅松声:“施宥的事情我们会调查,目前的问题是——宋闻璟同学,你中秋那天出门做了什么?”
宋闻璟肯定是出了门,不然施宥没必要故意透露出这个线索。
看来警方是相信他不是模仿案的凶手,但不排除他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
这时候再隐瞒就很不懂事了,宋闻璟有些难以启齿:“我想去看望我爸妈。”
中秋放假,他一个人在学校,人一到晚上就容易胡思乱想,宋闻璟也是这样。
因为有点想念父母,他就打算去父母家看看,看看他们是否欢迎他的到来。
“我发现没人需要我。”
父母都在和再婚后生的孩子其乐融融地度过中秋,他就像一个局外人。
于是他离开了。
“仅仅是这样?”夏渔不信,“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
接下来的话更令人感到羞耻,宋闻璟说:“我摔进了下水道。”
因为发现父母根本不在意他,失魂落魄的情况下,宋闻璟摔进了下水道——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把井盖挪开了。
掉下去不久,就下起雨来,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比他内心的雨还大。
他好半天才爬出来。
因为太过丢脸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傅松声沉默了。
他想过各种答案,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这个理由。
宋闻璟也觉得自己前期那么端,结果内心还是渴望父母之爱,他的逼格一下子就下去了。
面面相觑后,傅松声表示宋闻璟可以走了。
“顺带一提,你的室友施宥已经被杀。”
宋闻璟皱眉:“是随机杀人案的凶手?”
傅松声不介意让他知道案件进度,既然宋闻璟是清白的,他知道的这么多,刚好可以替他们分析分析。
宋闻璟沉思片刻,他笃定道:“凶手是施宥认识的人。”
他解释说:“凶手是愉悦犯,施宥如果撞见了杀人现场,凶手会果断地杀掉他。一种情况除外,施宥认识凶手,说了一些话打消了凶手的杀意。”
所以中秋过后施宥才会变得不对劲,因为他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来。
“那他为什么不报警?”
“两种可能:一是他深知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二是他知道凶手时刻关注他,只要他敢报警就会被杀。”
这也可以解释施宥为什么会选择杀人。因为他不杀人就要被杀,他很清楚凶手的实力。
“但他不想被人抓,就想着嫁祸我。可惜他多此一举,他不嫁祸我的话很难查出他。我估计凶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在我被带走不久后将他杀死。”
“至于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宋闻璟给出的信息够多了。凶手是施宥认识的人,而施宥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他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家人和老师同学,最多加上网吧和KTV的员工和常客。
范围一下子又缩小了。
夏渔暗自点头。果然客服没说错,模仿案一出,随机杀人案推进得好快。
宋闻璟没有嫌疑了,夏渔把他送出去。
在门口,宋闻璟思考了一会儿,说:“就像我之前说的,凶手不只在和平市犯案,或许你们可以查查其他城市是否有这种情况。”
点亮了地图的城市只有三个城市,和平市目前只有市区有随机杀人案的死者。
钟灵市的话,任义让队员查过他们市的悬案,没有类似的尸体。
至于首都,傅松声已经联系了首都的郑队,估计要好几天才能得到回复。
警方能做的就是调查施宥的人际关系。
今天已经很晚了,夏渔打算顺便把宋闻璟送回学校,还有她的挂件。
夏渔真的佩服连亦白能坐这么久。
宿游也坐上了车,他表示他还要去她家住一晚,明天好一道去医院。
行吧。夏渔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临走前,傅松声把她叫到一边,说:“你要是有怀疑的对象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稍微伪装一下,直接闻或者扒开衣服看是不可取的。”
他为这个新人操碎了心,因为她真的会直接上手扒人衣服。
幸好现在没有流氓罪。
夏渔拍拍胸脯:“我心里有数。”
傅松声:……你最好是这样。
因为有了队长的告诫,夏渔忍住了。一是连亦白一直在首都,不太可能飞来和平市杀人;二是宋闻璟才20岁,不太符合她划定的top2的年龄,他身上也没有闻出什么味道。
还是观察别人吧。
*
谢执再次看到这两人时,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他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说:“请坐。”
夏渔想起来有件事忘记了:“哥哥,傅队的车你看好了吗?”
“嗯,明天店家会直接开到公安局门口,你记得让他签收。”谢执顿了顿,“你要先看看吗?”
“不用。”
夏渔不怀疑谢执的品味,车库里的车随便一个都很炫酷,他挑的肯定没问题,傅队肯定也会喜欢。
她发消息给傅队说了一声。
【傅松声(老父亲):破费了,之后我会还你。】
他还在找保险报销,暂时没钱买新车。
【夏渔:我哥买的。】
老父亲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太感动了。
他现在肯定在期待明天的到来,到时候他会拥有一辆和她一样炫酷的车。
“对了,哥哥你这几天好像都回来的挺早。”
虽然公司不加班,但谢执有额外的应酬。
“这几天没什么事,我想多陪陪你。”
……真肉麻。
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宿游咽下吐槽的话。
确实很多天没怎么和她哥聊天了,她对系统设定的她以前的生活还蛮感兴趣,正好可以让谢执讲给她听。
谢执同意了:“晚上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宿游:“……”
很难不怀疑这个人是故意这么说。
第89章
房间是连通的, 阳台同样。
月亮高高悬挂,所有的一切在夏渔的眼中变得朦胧。阳台上放着柔软的落地沙发,夏渔躺上去, 困意一下子就来了。
听着鸟叫声, 闻着纯牛奶的气味, 夏渔认真听谢执讲起从前。
谢执的家人在他十二岁左右被杀, 因为一些不好的传闻, 亲戚不愿意收养他, 他被送进了福利院。
和他同一天进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经历和他差不多。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啾啾,她被父母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逢人就笑, 兜里总是有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糖果,不管见到谁都会送一颗给对方。
因为被送进了福利院, 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别人为自己获取好处。
谢执最初是这么想的。
“因为当时的你一见我就喊哥哥。”
对着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还能亲热地贴上来, 对他和对其他人的态度有细微的不同, 他只能怀疑她别有所图。
但他后来发现, 她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或者说依赖他。
她挑食, 会把不爱吃的东西放在他的碗里, 夹走她爱吃的食物;她贪玩, 总是悄悄跑出去,为了不被人发现, 她会让他帮她打掩护;她性子耿直, 听到不爱听的话会当场教训那些没礼貌的孩子,他负责给她处理伤口……
她的坏习惯太多了, 一时半会儿数不过来。尤其是她说话会无意间戳人痛点,被戳久了谢执都对外界的猜疑和脏水脱敏了。
夏渔:“……你能不能说说我的优点?”
虽然不知道大学同学睡哪间,但万一被他听到这些评价她岂不是会被他嘲笑?
谢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用坦诚炽热的目光看她,眼里没有任何阴霾与寒意,满满当当都是她。
“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优点。”
夏渔老脸一红。他要是举一些优点她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然而他却认为坏习惯也是她的优点,怪不好意思的。
她轻咳一声,压下飞扬的心情,礼尚往来地说:“在我眼里,你也很完美。”
虽然一开始觉得他管得有点宽,但可以理解,毕竟在和平市当警察太危险了。
“目前为止,你是我最喜欢的异性。”
其他异性要么没印象要么事很多,她这句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没问题。
谢执很高兴。
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人,但他不在乎,只要比其他人强就行了。
即使最后她会改变,只要目前为止是这样就足够了。
气氛太好了,谢执没忍住轻轻抱住她,担心她身上的伤口可能还没好全,他克制地虚虚将她拥入怀中,隔着些许空气。
夏渔没有嗅到任何气味,她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他的动作也不见停滞。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不用大义灭亲了。
*
从谢执那里补全了自己的设定,夏渔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的性格根本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肯定是这个游戏设定的问题,她怎么会毫无变化。
她安详地躺下,顺带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
①陪宿游看专家
②给裴晏初当导游
③和苏鸢姐姐约会
④和霁恣青做犯罪调查
下一个要调查的犯罪嫌疑人是沈陆亭,夏渔思考着那三个名词:“老大”,“疯子”,“卧底”。
她得先有点证据才能从沈陆亭的口中挖出东西。
她点开了时光机,本来想要选择随机杀人案的凶手,但客服告知说必须有确切的人物姓名或者时间点才能够选择。
客服:【亲亲,还有一点,时间跨度越长越准确哦。】
太近了会涉及到某些关键剧情,所以会模糊处理。
好吧,既然选不了随机杀人案的凶手,那她只好按照原本的规划选择了沈陆亭。
她没有选择时间节点,虽然沈陆亭说那话时是在她17岁的时候,但是她不确定卧底出现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她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万能的客服,和她的幸运值。
夏渔:【客服啊客服,拜托让我知道谁是卧底谁是疯子吧。】
她真的太好奇了。
客服没有回应她。
夏渔当客服默认了。
每次跳跃时间线,她都没遇到什么危险。或许是这次涉及到重要人物,夏渔睁开眼时,发现她正置身于一片森林中。
高大的树木参天,遮住了光亮,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稀疏枝叶的缝隙洒下。
鸟在叫,溪水在流动,风在吹,枝叶在摇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参加暑期夏令营的你撞见了一个神秘人,充满好奇心与正义感的你决定跟上去看。】
【你跟进了一片森林,方向感不好的你跟丢了对方,自己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前进继续跟上神秘人,还是后退回去,聪明机智的你选择全都要!你将运用自己的能力找出神秘人并回到人群中!】
暑期夏令营……为什么会选择在深山老林附近……
夏渔点开自己的小地图,发现这片区域被迷雾笼罩,怪不得她会迷路。
应该不会有野生动物吧?毕竟是夏令营附近。
以防万一,夏渔折断一根树枝当做武器。她还嫌不够,蹲下捡石头,取下戴的草帽,把石头塞进自己帽子里。
捡石头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些长得好看的蘑菇。想了想,她把蘑菇摘了下来,毒物也有了。
前方有一朵五彩斑斓的蘑菇,小巧可爱,一看就是毒中之毒。
她伸手过去摘,一双皮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抬头往上看,是一个男人,他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
不像是沈陆亭。
夏渔站了起来,发现他有点高,她后退几步,终于和他平视。
男人有着一张隐隐约约熟悉的脸,额头上和脸上都缠着绷带,仔细看看,他的双手和脖子上也是绷带。
……绷带怪人吗?
起码这位绷带男的脸露得很多,她完全记住了他的长相。
不过大热天的,他穿得很多,像是作战服,总之看起来就适合战斗。
此刻他一脸阴郁,正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她。
看来他就是那个神秘人。疯子还是卧底?
夏渔抱住了帽子,试探地说:“你好,我是来夏令营的学生,现在迷路了,请问你可以送我出去吗?”
暂时先不要表露她的真实想法。
不过她这个理由他会相信吗?
绷带男点头:“跟着我。”
他的声音沉闷沙哑略带疲惫,听起来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是要送她出去还是要送她去死。
夏渔跟上他。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夏渔一边盯着他的行为,一边用余光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谜题就在眼前,她控制不住地开口问:“我叫夏渔,你叫什么名字?”
绷带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好奇心害死猫。”
“我很厉害。”夏渔也停了下来,“不管是谁都杀不了我。”
这话很奇怪,一个高中生怎么会随口把“杀”字挂在嘴上。
绷带男盯着她看了数秒,她也岿然不动,任由他看。
“我叫原扬。”
他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夏渔继续试探,“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无业游民。”原扬说,“我来森林里就为了打猎钓鱼。”
“不对吧,你这身打扮不像是无业游民,倒像是做某种工作的人。”
“你的误区。”
他好像在竭力避免同她深入交流,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她大胆莽了上去:“原扬,你知道‘老大’是谁吗?”
原扬的瞳孔一缩,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夏渔听不见了。
有人开阴枪击中了她。
被弹出来后,夏渔点开死亡回放,又是你!沈陆亭!你怎么那么喜欢搞偷袭!
当初就该等他被打,她就不该替他挨那么多子弹,气死了。
沈陆亭会在她不意外,毕竟这是他的时间线,没遇见他才奇怪。不过他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杀掉她?难不成是真的想让她活着离开?
还有那个原扬最后想对她说什么?
她做着相同的口型,脱口而出的是:“不要。”
他不想要别人杀掉她?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卧底?
不确定再看看。
再次进入,夏渔没有问那些触及红线的问题,只旁敲侧击地想知道原扬的身份。
原扬很不解:“你为什么问这么多我的事情?”
好问题。
夏渔立马上网查,绝对不能让他看出她在调查他。
查到答案,夏渔回答:“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这身打扮很酷,我很喜欢。”
其实认真看看,原扬长得挺帅,还是那种剑眉星目的帅,看年纪也不大。
原扬:“……”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他沉默地继续向前走,不管夏渔问什么都不搭理。
“那我给你说说我吧。”
既然他不想让她了解他,那她可以反过来让他了解她。灵魂相似的人会有共同语言,她肯定可以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想考警校。”
他没反应。
“毕业后去卧底,像叶亦晴警官那样。”
原扬有反应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他嘲讽道:“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和平市卧底警察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以前是,但以后不会是。”夏渔信誓旦旦,“因为我会推平黑恶势力,所以就不需要卧底警察了。”
原扬觉得好笑,多么天真的小女孩。
不过这证明了她真的是误入这个地方,她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按照老大和沈陆亭的约定,他可以把她放走。
在此之前,原扬伸出手:“树枝给我。”
夏渔听话地递出去。
但原扬只拿住一端,另一端让她拿稳:“跟紧我,别乱跑,尽量踩着我的脚印。”
别乱跑?踩脚印?
夏渔警觉起来,这里可能是他们的基地,为了保密,他们极有可能在附近埋地雷之类的东西。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夏渔乱跑一通,果然被地雷炸死了。
她看到了原扬惊愕的神情,以及远处在树木中若隐若现的建筑。
看来是因为靠近基地,所以才会埋地雷,怪不得她刚才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事。
最后一次机会,夏渔老实地跟在原扬的身后。
一根树枝将他们连接起来。
他走得很平稳,但是夏渔却察觉到树枝在抖。肯定不是她在抖,那就只可能是原扬在抖。
她往前握住了他的手,这一行为令他僵住。
原扬试图甩开她,但他手抖得厉害,无法动作。
这一刻,夏渔确定他是卧底。
就如同她刚才说的,他很年轻,可能才刚卧底,虽然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也竭力把自己往凶恶的方向塑造,但细枝末节处还是暴露了他。
他可能在担心误入这个地方的自己会被别人杀掉,会担心她不小心踩到地雷被炸飞,所以他在颤抖。
他很害怕她在他面前死掉。
不知道为什么,夏渔想到了叶亦晴和聂子平,他们两个卧底的时候会害怕吗?他们是怎么调节的?他们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她露出笑:“我有点害怕,你还是牵着我吧。”
原扬默不作声地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因为恐惧而冰凉,但她的手是温热的。
这条路并不漫长。
两只手柔软而有力地交握着,颤抖的指尖终于恢复正常。
原扬察觉到自己正在放松,难以想象,他竟然在一个高中女生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她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曾经他不懂的事情现在全部得到了答案。
他恍惚间觉得,纵使前途荆棘,但至少自己不会是孤身一人。
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成功把她送出去,站在森林口,为表感谢,夏渔把自己收集的东西送给了他。
原扬望着这堆毒蘑菇陷入沉思,他又有些想笑了,他也确实笑了出来,阴郁的脸都显得阳光不少。
他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收个尾:“我也有点喜欢你了,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够再见面。”
*
夏渔翻身起来,查看时间线。
时光机把她送到了6年前,她16岁的时候。
离这位卧底暴露还有最多一年的时间。
她很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能去查档案……应该有档案吧?
虽然天还没亮,但是夏渔很有行动力地穿衣服。
掀开门帘,夏渔见谢执还在睡,她蹑手蹑脚地出门。
开车走的时候,夏渔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实在想不起来就放弃了。
到了公安局,夏渔直奔办公室。
办公室里,傅队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夏渔拿起他挂在旁边的外套抖了抖,将外套放在他的腹部,盖住他的肚子。
睡觉怎么可以不盖肚子!
做完这一切,夏渔点开电脑,进入内网,在搜索框里打下原扬的名字。
【原扬,21岁,暴力犯罪团伙成员,死于一场人为爆炸。】
夏渔往下滑。
原扬,98年生,钟灵市人,父母早逝,高中学历。
图片上的他没缠着绷带,但依旧阴郁消沉,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他确实很年轻,就算活到现在也才26岁。
也就是说,她见到他的时候他20岁左右,还在读大学的年纪。
会有这么年轻的卧底吗?
根据沈陆亭说的话,夏渔推测原扬可能是他引荐的,可能是原扬破坏了他的什么计划,所以“老大”对他很失望,他对原扬恨之入骨。
还有,既然原扬被认定为卧底,为什么没有恢复他的身份?还是说他并不是卧底?
太多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线索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整合。
夏渔捏着下巴,她歪过头看睡着的傅松声。
总之先看看他有没有嫌疑吧。
傅队穿的是衬衫长袖,不太好掀衣服。
她正打算解扣子的时候,傅队眼皮子跳了跳。
“……傅队,你装睡。”
傅松声坐起身来,他捂着额头,无奈地说:“我担心会吵到你。”
在她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但他还想闭目养神,就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但他没想到她会趁他睡觉来查看他的情况。
这就是她说的心里有数吗?
夏渔爽朗一笑:“反正傅队你肯定不会怪我。”
“……”
忍无可忍,傅松声主动脱下自己的衣服。
他怀疑不让她看清楚的话,她之后还会有这种想法。
夏渔绕着他转了一圈,她震惊地握住他的手臂,指着他肩膀那处的子弹印说:“傅队你——”
“……”
“叶警官牺牲的时候我就在她旁边。”傅松声忍气吞声地解释,“钟市长殉职的时候正是上课时间,我在学校上课。”
“我一个狙击手,身上不可能没有子弹印。”
他反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就连你,这里也有子弹印。”
是她在“银行抢劫案”和废弃工厂受的伤。
“下次别这么鲁莽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他们很介意被人怀疑。”
夏渔低头挨训:“好的。”
“你要是有怀疑的对象可以给我说,我帮你查看。”
“哇,傅队你真是个好人。”
“……”
傅松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所以呢,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既然傅队在她这里是好人,那么这件事可以让他知道,她回答:“查一个人。”
“谁?”
“原扬。”
夏渔坐在他旁边,念着这个人的介绍。
“……你为什么要调查他?”
“几年前我见过他,其实我怀疑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没有备注,不知道是谁,她想挂掉。
傅松声眼尖地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他提醒她:“这是张局的号码。”
夏渔虔诚地接通了电话,元气满满地打招呼:“张局,早上好。”
“早上好小渔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张局言简意赅。
这种犯了错被叫去办公室的既视感……
夏渔应下,握着结束通话的手机,迟疑地问傅队:“我最近没犯错吧?”
“……我不好说。”
好吧。夏渔叹气,真是的,张局身为领导怎么一天到晚都待在警局。
她耽误了那么久,天还是没亮,可见现在有多早。
夏渔到了张局的办公室,正要顺手带上门,防止被骂的时候有同事听到。
“不用关门。”张局打断她的动作,“我收拾一下,你陪我出门一趟。”
出差啊,那没事了,不是批评她就好。
她站在原地,无聊地观察张局的办公桌。
办公桌前立着一张照片,是张局和叶亦晴的合照。
背景是一棵苹果树下,叶亦晴背对着苹果树,张局在她的面前单膝跪地,他的手里捧着一枚戒指。
看起来是求婚照片。
夏渔想起室友兰归鹭,后者的玄关处也摆着一张照片,不知道是谁的照片。
张局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好了,我们走吧。”
张局开的是夏渔的车,夏渔被他赶到了后面。
夏渔翻开自己做的社交笔记,笔记上写如果有领导的话,一定要给对方开车门,让领导开车是万万不可取的,更不可以坐在后座。
……她好像犯了全部的忌讳。
但是这是张局的安排。
那就是社交笔记出了问题,她划掉这条笔记。
车上,张局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不知道。”
“你在电脑上查了什么我这里都能看到,我看到你查了原扬这个人。”
夏渔其实没有把张局划为好人,可以对傅队说的话她不太能对张局说。
“你怀疑他是卧底,对吗?”
不等夏渔回应,张局接着说:“你没猜错,他就是卧底。”
张局都挑明了,夏渔再憋着就不礼貌了,她问:“为什么不恢复他的身份?”
“因为他还有家人。”
张局说:“他死了,但他的家人还活着。”
原扬死于非命,可见那群暴徒有多么嚣张。如果让他们知道原扬的真实身份,知道他的家人还活着,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其实所有卧底都是这样,他们死了,但身份都暂时不能公开。
不仅仅是为了他们家人的生命安全着想,也是为了能够迷惑那些暴徒。
“对他们而言有些不太公平。”
“他们在选择成为卧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车子逐渐远离市区,两边的道路变窄,树木越来越多。
最后张局把车停在一处原野上。
夏渔跟着下车。
夏渔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有一个凶巴巴的门卫,他仔细查看着两人的证件。
“郁叔。”
张局恭敬地问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很差。”郁叔没好气地回答。
他翻看着夏渔的证件,在看到她的名字时他抬头看她,表情和缓了不少。
他把证件还给她,看向张局的时候又变得不耐烦:“别在我跟前晃,去做你的事。”
张局把夏渔带走了。
走了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都是凸起的小山丘,看形状大概是坟包。
“这都是他们的坟墓。”
张局肯定了她的想法。
没有墓碑,没有鲜花,只有稀疏的杂草。
张局指着一处荒芜的坟包说:“这是原扬的坟墓。”
他在其中穿梭,来到最新立起的坟包面前,说:“这是聂子平和尹秀丽的坟墓。”
聂子平和尹秀丽……
尹秀丽的家人拒绝接收她的骨灰,当时张局说他会处理,没想到是把她安葬在了这里。
“具体情况我还不能跟你说,但是你要知道,尹秀丽和聂子平的身份是一样的。”
不是卧底就是线人……吗?
夏渔站在原野上,长发和衣摆纷飞,耳边是飒飒的风声。
他们没有墓碑,他们自己就是丰碑。
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她问张局:“我可以送花吗?”
“可以,你和郁叔说一声就行了。”
安静了一会儿,夏渔开口:“张局,丰昌……是卧底吗?”
这个问题对张局而言很难回答,他沉默以对。
但是夏渔从他的态度中窥见了端倪。
丰昌极大程度是卧底,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张局击毙。
是因为丰昌叛变了?还是张局有问题?
好吧,换一个问题:“原扬的真名是什么?”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提醒你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
张局同样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一个聪明勇敢的孩子,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其实她一点都不懂。
她继续看那些坟包,很多都上了年头。
夏渔指着看起来最久远的坟包问:“那是谁的?”
“甘遂。”
张局走过去,他给这个坟包添了几捧土:“他死于98年,年仅22。”
死于98年,22岁。
夏渔换算了一下,甘遂和张局同龄:“你们是大学同学?”
张局还是没有回答,继续说:“他是第一个卧底,也是死得最惨的卧底。”
那时候的黑恶势力极其嚣张,他们找到甘遂的尸体时,他全身没有一处好肉,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伤口,他的尸体也被解剖过。
“抛尸地点还是暴徒发过来的,他们想给警方一个下马威。”
坟包都长得一样,但张局认得那到底属于谁。
再换算一下,其实丰昌和张局也是同龄。
丰昌,甘遂,原扬,聂子平,尹秀丽……
不知道这片土地埋葬了多少他的亲朋好友。
“张局,你难过吗?”
天光拂晓,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光亮。
曙光将天际染成彩色。
张秋山仰头。
“我……很高兴。”
太阳照常升起。
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
和张局一起回到了警局,夏渔在门口碰到了踱步的宿游。
她这才想起来她忘记了什么,她要陪宿游去看医生来着。
她拿出手机一看,全是来自宿游的未接来电。
问题不大,她神色自若地走过去:“早上好,宿游同学。”
原本以为宿游会大火,奇怪的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挤出微笑:“你现在有空吗?一起去?”
天呐,还用上了请求的问句。
他好不对劲。
“我还没吃早饭。”
“那我等你。”
太不对劲了。
夏渔在去食堂的路上,找到任队,跟他说了宿游的怪异,她忧心忡忡:“他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还是说因为要去看心理专家,他变得不正常?”
任义:“……”
确实很怪,但是年轻人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那我和他说说?”
“拜托你了,他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得奇怪。”
“……好。”
吃完早饭,夏渔开车载宿游去了他指定的医院。
途中他一言不发,倔强地望着窗外。
希望他只是就医焦虑症。不过也没事,反正他马上就走了,她又不用和他当同事。
宿游挂的专家看着就很有权威。
医生戴着眼镜,头发花白,说话老神在在。
夏渔正要跟着进治疗室,被医生拦住了:“姑娘,你在外面等着吧。”
“他让我跟着诶。”
“你进来的话,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很难催眠他。”
“啊?为什么?”
医生没有解释,夏渔只好在外面等。
等得无聊,她拿出手机看群消息。
队友们正在一一排查施宥接触过的人,名单上很多人她都见过,其中有霁恣青的名字。
等等?霁恣青?
年龄30,身高一米八八,学历高,有反侦查经验,家庭幸福和睦。9月才到和平市,之前一直在首都。
……这不是和宋闻璟做的侧写一模一样吗!
死者遇害时间在半夜是因为霁恣青白天要上课,所以只有晚上才去杀人。
仔细想想,夏渔记得自己在时光机里调查连珩玉的时候碰到过他,应该是他。
只不过当时她没把他当回事,所以下意识忽略了他,最重要的是他当时的表现和现在大不相同。
他当时称呼她什么来着?
……“迷路的小羔羊”?
更可疑了!
等首都的郑队那边传来消息,大概能确定霁恣青的嫌疑。
夏渔把他圈出来。
但是他的研究怎么办?她还想听他怼那些犯罪嫌疑人诶。
趁他还没进去之前,赶紧让他研究完。
夏渔立即给霁恣青发了消息。
【夏渔:霁教授,关于沈陆亭的研究什么时候继续?】
【风衣男:随时都可以哦,小艾琳决定就好。】
【夏渔:今天下午怎么样?】
正好她得知了原扬的信息,到时候她一定要从沈陆亭的口中挖出情报。
然后明天再去研究其他人。
就这么办。她自我肯定地点头。
【风衣男:好,下午见。】
霁恣青答应了。
夏渔没有再回复,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起头,和她的队友面面相觑。
——是惊慌的方不言。
第90章
夏渔第一时间去看人物名片。
方不言, 队友,特警转职,恐女。
她坐在这边墙, 他背对着她贴着那边墙缓慢前行, 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可能是觉得这样做不太礼貌, 他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盯着脚下的瓷砖, 小声说:“你好。”
“你没有去调查吗?”
她记得队友正在排查施宥接触过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像是在质疑他为什么没有工作,方不言慌忙解释:“我、我来看医生。”
他确实该看医生。恐女是一种病,得治,不管是家属还是犯罪嫌疑人,他总要接触对方。
最重要的是, 她身为他的队友,他的恐惧情绪比任何时候都严重, 明明其他人他都接受良好。
她衷心祝愿:“祝你早日康复。”
这应该是对话结束的信号。方不言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手汗, 确认她不会再起话题后, 他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
或许医院是什么事件触发的地点, 走了一个方不言,又来一个熟人。
那个很装的律师在她旁边坐下, 他双腿交叠, 嗓音温和:“多亏了夏警官, 我接下来的工作都不用愁了。”
夏渔接受了他的道谢:“不客气。”
这是装作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不确定,再试探一下。
“听说夏警官手头有一起大案。”
“你想接这个案子?”夏渔惊讶, “你忙得过来吗?”
他接的那些案子不是几个月能够打完的, 受害者人数多,犯罪时间跨度长。
“除了我, 恐怕没有别人愿意接。”
虽然官方会出于人道主义和维护法律程序正义的角度指派辩护律师。
“那你为什么会接?”
犯罪嫌疑人全都罪有应得,他替这些人打官司,名声不会太好听——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
她向他表达了深切的关怀:“你的心理真的没问题吗?”
或许正是因为压力太大了,他才会来看医生。
“多谢关心,我的心理很健康,今天也是陪同朋友。”
段淞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转进到这上面来,他推推眼镜:“可能是因为我乐于助人。”
“真的吗?”
夏渔双手合十,恳请道:“那你能帮助一下我吗?”
“你有要打的官司?”
“你能帮忙把沈陆亭辩成死立执吗?”
这家伙杀她好几次了,她对他怀恨在心。以他目前犯的事来看,死立执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段淞墨如此乐于助人,那肯定不会拒绝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
“我和他有私人恩怨,见不得他好。”
“?”
让他理理思绪。
“我是一名正直的律师,不会接受这种请求。”
“好吧。”
毕竟知道沈陆亭罪该万死的只有她。
段淞墨多看她一眼,他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从他收到的那些情报来看,她处于风暴的中心,正在危险的边缘来回横跳,她不可能是一个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不确定,再观察一下。
正好她身边没有其他人,段淞墨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适合套话。
“你和沈陆亭有什么私人恩怨?”
段淞墨微笑着,用鼓励的语气引导:“方便给我说说吗?”
夏渔遗憾摇头:“不太方便。”
只在时光机里发生过的事情不太好说出来。
“反正他特别想杀我。”
段淞墨并不气馁:“我和他接触过,他好像对你念念不忘,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夏渔茫然,“他可能是因为没能杀死我而对此耿耿于怀吧。”
“这家伙坏得很。”
段淞墨沉默了。
看得出来她很诚实,也不是故意隐瞒,但就是什么信息都没有传达出来,很奇特。
算了。
*
宿游进去的时候有点长。
夏渔放空大脑。
目前的疑点如下:顾荃市长是否无辜;丰昌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张局为什么会击毙他;顾丹铮的经历,她从何而来;连亦白不是保姆的儿子又是谁的孩子;钟市长的女儿是谁,黑恶势力为什么要找她;top2和top100是谁;兰归鹭和顾泽漆的渊源是什么——上次她忘记问了;兰归鹭为什么会搜集连珩玉的信息……
等等,顾荃?顾丹铮?
夏渔惊了,不会那么巧吧?
她搜索了一下顾荃的信息。
顾荃被枪毙不久后,他的妻子不堪流言蜚语自杀了。两人有一个女儿,在他们死后,女儿被亲戚领走,不知所踪。
他们的女儿还活着的话,起码有42岁。
顾丹铮今年47岁,和陶局同龄。
夏渔坐不住了,她扭头看旁边的人,一看就不能给她提供线索。她在列表翻了半天,居然翻不到一个她能倾诉的对象。
顾丹铮的情况只有他们办案人员知道,她又不能和别人说。
恰好这时群里弹出傅队的消息。
就决定是你了,傅队!
组织了一下语言,夏渔把自己的猜测发了过去。
傅队没有回复她,可能在忙。
找不到人和她一起讨论,夏渔又很想知道答案,她有点想走捷径。
留影机她攒了特别多,她在思考要不在梦中接触一下那些人,同他们对话之后她的疑问可能就会迎刃而解。
为了验证,她先选择了原扬,但系统提醒必须输入真名。
她正要输入顾丹铮的名字,系统客服冒出来提醒。
客服:【亲亲,留影机每个角色只能用一次哦。】
夏渔:【?之前没有这个规定!】
客服心说刚有的:【一直都有,只不过没有告知亲亲,是游戏的失误,很抱歉。】
夏渔:【就像孟清溪,容巡和她对话过,我就不能再选择她了吗?】
客服:【可以的,这个规定只针对玩家。】
夏渔:【?为什么?】
客服: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防的就是你这种要走捷径的玩家。
正常的玩家:和攻略对象来一次梦中深入交流,做什么都可以的那种。
像她这样只为了线索的玩家它这辈子就见过这么一个。
夏渔:【那我可以让顾泽漆见他妈问到线索吗?】
客服:【……】
它正在数据风暴想着怎么阻止,夏渔又很快放弃了:【算了,我不想奖励他。】
客服:【……】
其他人又不合适。
她就想走个捷径怎么就那么难呢?
幸好她现在还没对自己使用留影机,不然就浪费掉那些机会了。
像是钟市长,她打算等推平主线后见她一面。既然只有一次机会,那还是继续攒着吧。
夏渔:【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哆啦A梦。】
客服:【?】
夏渔:【我想像哆啦A梦那样实现别人的愿望。】
客服:【亲亲的意思是?】
夏渔:【我也是刚刚想到的,如果某人有个想见但无法再见到的人,我可以对他使用留影机,让他实现自己的愿望诶。】
客服宕机了,此刻它也很想说:你怎么什么都想当!
不过这很有可行性。假使攻略对象想见他的母亲,类似于容巡,她完全可以凭借这一手达成满级好感度。
玩家开窍了。
夏渔一脸计划通:【可以让张局梦一梦叶警官,让江姨梦梦江学姐。】
客服:【……】
客服匿了。
这种玩家无法沟通。
没有得到客服的喝彩,夏渔失望,她觉得她这个办法非常好呢。
她选择了进入睡眠,不知道干什么总之先睡一觉好了。
段淞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就坐在她旁边。他看到她居然能不玩手机地发呆一两个小时,期间挪都没有挪一下,他很是佩服。
下一秒,她的脑袋忽然栽了下来。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脑袋,把她的脑袋摆正。
但没有用,她还是倒了下来。段淞墨想把她推醒,却听到了她连绵的呼吸声。
在医院、在陌生人旁边也能睡着,除了太累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他在和那些人接触的时候,他们都说到她很拼命,一天到晚都没见过她睡觉,受了重伤也继续蹦哒,医护人员每每看到她都会叹气。
短短一个月她似乎经历了不下三次枪战。
想到这里,段淞墨迟疑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靠。
夏渔全部的重量都集中在他的肩膀上,段淞墨整个人都僵住了。
头发比她的性格软,就是扫在脸上有点痒。她看着很轻,实际上很重,而且没有一点肉是多余的。
但她还是太年轻,也太不成熟。
这样一个人的身体里为什么会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呢?
*
宿游疲惫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渔倒在陌生人身上睡觉,他的心态一下子崩了。
这个男的是谁?她不是说谢执才是她最喜欢的人吗?她这又是在干什么?
明明大学时他也这么做过,但她却说他的肩膀硌人。别人的肩膀就不硌人是吗!
他本来都打算不理她、把她当空气了。
宿游认出这个装神男是谁,一个律师,一个名声差劲的律师。
他板着一张脸,发号施令:“你,起来。”
段淞墨微笑着吐出几个字:“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她是陪我来的,我不记得她认识你。”宿游说,“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去举报你骚扰。”
只有年轻人才会把举报当一回事,段淞墨摊开双手:“她睡着了,我要是动一下她可能会被吵醒。”
宿游想到今天一大早她就出门了,可能真的没睡好,而人被吵醒会影响睡眠质量。
他只好憋屈地坐在她的另一边,不敢惊动她。
“你们是男女朋友?”
宿游压低了声音:“不是。”
“不好意思,我以为她愿意在这里等这么久是因为喜欢你。”
“……你能不能别吵?”
段淞墨满足他的愿望闭嘴了。
宿游坐在长椅上,回想着刚才和医生的对话。
为了让他放松,医生问了他很多问题。
但他不理解医生为什么要问他门口那个女生的情况,问他对她是什么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
她笨笨的,听不懂人话,永远清澈永远愚蠢,性格直白又过于耿直,总是说些戳人心窝的话。
她也就只剩下不管谁喜欢她都感觉不到这一个优点了。
“她对你怎么样?”
“很恶劣,非常恶劣。”宿游已经被带进去了,“她就不能像对她未婚夫那样对我吗?稍微对我好一点就行,或者正眼看我,一次就好。”
医生不是没遇到过追求有夫之妇的患者,但这位属于病得不轻的那种:“你这喜欢有点畸形。”
“什么畸形?不管是她的未婚夫还是她的其他男性朋友,都不如我喜欢她。他们只爱现在完美的她,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或者雏鸟效应而爱她,只是因为她帮助过他们而爱她,我不一样。她就算对我从来没有好眼色,就算总是忽略我,我也喜欢她。”
……病入膏肓了。
根据他的这种症状,医生对症下药。多亏了医生,宿游下定了某种决心。
正当宿游想东想西的时候,跳过睡眠时间的夏渔醒了。
她觉得有点硌人,睁开眼,面前是段淞墨那张很装的脸。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种情况真的难得,夏渔闻了闻,他的身上没有线香味,只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男士香水味。她都靠了这么久他的肩膀,他都没受影响,看来也不是他。
“你还要靠到什么时候!”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夏渔回头,看到的是宿游那张臭脸。
她很惊喜:“你恢复正常了诶。”
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果然一点就着才是你。”
“……”
合着在她眼里他就是那种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跳脚的人吗?
更悲哀的是,他居然因为她这句话感到欣喜。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是谁?”夏渔很关心这个问题。
她一问,他才想起来他来医院是为了什么,刚才全部心神都放在其他东西上,半点没分给案子。
他正了正脸色:“回警局再说。”
他说得对,这里人多口杂。
夏渔感谢了人形靠枕,虽然有点硌人。
坐上车,夏渔好奇地问:“催眠是不是很高级?是不是跟魔法似的一下子就把你带入了场景?”
“哪有那么玄乎,他做了很多准备,我的意识也比较清醒。”
“都做了哪些准备?”夏渔追问,“其实我也想学催眠,感觉很适合对嫌疑人使用,到时候什么话都可以问出来。”
“……这种审讯手法是不允许的。”
“行吧。”
到了警局,夏渔殷切地把宿游带到办公室,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凶手的特征。
宿游不习惯被她这么盯着,他别开视线,说出自己想起来的细节。
那天晚上,他远远看到了夏渔,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追了上去。
可惜他追丢了。
瓢泼大雨中,没打伞的他正准备回去。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宿游没当一回事,猝不及防之间,他被对方刺了一刀。
反应过来的他迅速拉开距离,但疼痛让他的动作变得缓慢,对方追上来又划了他一刀。
电闪雷鸣中,宿游看到了对方的脸。
他说出了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