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很失望。
飞机上没有网络和信号, 她根本搜不到仪表盘图解。
简单存个档后,她只好问同伴,先从最简单的问起:“空中有限速吗?”
裴晏初很崩溃。
他解开安全带, 打算和夏渔换个位置。
下一秒, 一声巨响, 飞机震动了一下。裴晏初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晃得撞到了机身上, 他的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重创, 导致他的右手无法再抬起来。
裴晏初更崩溃了。
这意味着飞机只能由夏渔来开了。
……这也在你的计算当中吗?
夏渔不懂飞机怎么又震动了, 只好问:“怎么回事?”
裴晏初收起所有想法,天大地大命最大。
他马上去看中控台的仪表盘,看完后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出了点小问题,2号引擎熄火了。”
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了。
“那要怎么重新启动?”
“……”
裴晏初把2号引擎给关了。这架飞机一共有四个引擎,少一个也照飞。
眼下他开始认命, 给夏渔讲着每个图标设备代表着什么。
反正只要熬过这半小时,等机长恢复就好了。
希望不会有大问题。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情况就不怎么样, 这时候居然还起风了, 飞机被吹得偏离了航线。
乘务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目光担忧:“很有可能下大雨, 这种恶劣天气对于飞行员来说是一种考验。”
而面前的这两位,她实在放不下心来。
等等, 机长的位置为什么是这个小姑娘在坐?
“无碍, 你放心好了。”
夏渔留给乘务员一个自信的背影, 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洋溢着阳光般的青春气息, 安抚住了乘务员忐忑不安的心。
反正飞机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上, 与其怀疑,不如信任。
乘务员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 她还得去安抚一下慌乱的乘客,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乘客的情绪。
乘务员走后,飞机继续平稳飞行。
裴晏初撩起衣服看自己的伤势,只是青紫了一部分,过几天就好了。
他穿好衣服,见夏渔盯着他看,他用手将卡在衣服里的小辫子拿出来,摆出迷人的笑容:“怎么了?”
“那个小金,飞机好像不受控制了。”夏渔感觉到手下的操纵杆动不了。
第一,他不叫小金;第二,飞机怎么就不受控制了?第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裴晏初起身去看姿态仪,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得凝重,眼神变得空洞:“不用担心,只是飞机在严重地向左倾斜。”
“哦哦哦,那我不用管吗?”
“嗯,不用管,过了几秒飞机就会进行死亡翻滚,我们必死无疑。”
夏渔:“?”
多漂亮一男的,怎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她追问:“那怎么办?”
怎么办?裴晏初试图单手抓操纵杆,但是推不动,只靠右手根本无法支撑他进行操作,只能寄希望于夏渔。
“你能想办法拧动它吗?”
“我试试。”
夏渔用力一推,使劲拧操纵杆。幸亏她的力气足够大,操纵杆终于听话了。
飞机重新恢复了平衡。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裴晏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保持这个高度,降低速度。”
“怎么降低速度?”
“……”
裴晏初去看油门,接着他又去看燃油。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架飞机上。
他的语气幽幽:“有两个坏消息,油门无法控制,燃油也快耗尽了。”
“速度快一点没事,我很会开飞车。”夏渔安慰他,“你看空中还没有什么障碍物,绝对没问题。”
“……”
简获说得没错,她真的很邪门。
这已经超乎了他的能力范围,裴晏初赶紧联系塔台。
“这里是5233,我们这边出了点小问题。”
接收到信号,塔台那边以为真是小问题,心情轻松地问:“请讲。”
裴晏初说明了他们现在的问题。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机长们中毒,飞机多处发生故障。
塔台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所以现在是谁在开飞机?”
裴晏初想了想,为了大家的血压着想,他没有如实告知,而是昧着良心夸:“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由机长亲自指定。”
塔台继续沉默。
再厉害也不是专业人士啊,而且就算是专业人士,没有足够的经验是无法应对各种突发意外。
塔台很绝望,但也没有办法,或许她可能就是飞机上唯一能够开飞机的人了。
“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去请个机长来。”
他旁边的人立马行动,叫人的叫人,发布通知的发布通知——航班中止。
塔台找来了几位老机长,其中一位老机长叫苏鸢,她是从空军转过来的,拥有丰富的应对空中事故的经验。
即使听到机长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副机长的右手无法抬起,苏鸢也镇定自若:“详细讲讲你们现在的情况。”
事情已成定局,飞机在这两个外行的手里,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稳住他们。
一边听,苏鸢一边拿出地图看附近有什么跑道适合降落。
机长们经过充分严密的计算,选出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稍远的中心飞机场;一个是附近的港口跑道。
裴晏初选择了离得较近的那个港口跑道。
塔台持保留意见。
虽然给了两个选择,但实际上他们更倾向于第一个。因为港口跑道已经被废弃,大家现在不清楚那里面的情况。
“而且高度太高,飞机恐怕下不去。”
哈哈,说得好像另一个跑道他们就能下去似的。
裴晏初看了看还在记仪表盘的夏渔,缓缓闭上了眼睛:“就这里。”
苏鸢表示同意:“他们的燃油情况不支持他们飞到中心飞机场,我们现在赶紧联系港口附近的部门。大概二十分钟后5233就会到,我们得赶紧探清楚情况。”
塔台行动起来。
这边,夏渔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但系统客服知道,她满怀期待地戳了戳客服,问客服有没有飞行教学。
客服爱莫能助,因为就算是学会了飞行也很难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存活。
【亲亲,这边建议你回档不要上这架飞机。】
支线任务已开,要想回到刚上飞机前是不可能的,只能回到还没上飞机的时候。
夏渔确实有刚上飞机的存档,她已经养成了随时随地存档的好习惯。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那这架飞机还会失事吗?】
【会的哦亲亲,游戏世界自成一体,案件和事故不会因为亲亲没有在飞机上就不发生。】
那她还是努努力想办法降落吧。好歹她是玩家,能够试错。换别人来,先不说能力,对那个人的心理和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生还率多少?】
【20%。】
这不是挺高的吗?1/5的生还率诶。
他们还是有着光明的未来。
夏渔首先退出游戏,在现实网络搜索了很多种应对空中事故的视频来看,把每种方法都记在脑子里后,她再次回到游戏。
她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塔台那边在呼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能够降落吗?”
裴晏初看向夏渔,示意她回答。
夏渔调整了耳麦:“能,但是控制不了速度。”
突然的女声令塔台的人一愣,他们的心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个声音年轻得可怕。
苏鸢一边联系港口一边对夏渔说:“现在听我指挥。”
“用方向舵改变机头方向,同时反方向打杆,通过侧滑消高减速。”
裴晏初试图理解,但夏渔听懂了:“哦哦哦,是指空中漂移吗?”
裴晏初:“?”
苏鸢冷静的声音染上笑意:“你理解得没错,就是这样。”
夏渔有了底气,还能交代副机长和乘务员说:“让大家抓稳了。”
裴晏初麻木地按照她的指令来。
夏渔按照自己的理解用飞机进行了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裴晏初抓紧了座椅才没被甩出去。
“接下来呢?”
苏鸢:“接下来可以尝试降落了。”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听到那边的回应:“5233?”
“5233,收到请回复。”
“苏姐,5233被雷击中了。”有人站起来报告,“我刚才联系到了同条轨道的5380,他看到了巨雷击中了一架飞机。”
一般情况下被雷击中的后果不严重,只要及时降落就行。但问题在于5233本来就出了一大堆故障,再被雷劈一下,他们也很难推测后果。
塔台连续呼叫好几次,5233都没有回应,只能听见那边风吹呼呼的声音。
雷达显示5233还在飞,可他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苏鸢按住桌子:“他们那边可能信号出了问题,先净空,其他人持续呼叫5233,我去联系港口。”
苏鸢正在拨打电话,中途有个熟悉的号码拨过来,她直接把人拉黑,浪费她时间。
所有人忙了起来。
距离5233到达港口还有十多分钟,但是塔台无法联系到对方。
飞机上的情况无人知晓,所有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5233,收到请回复。”
“5233。”
“这里是5380。”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一喜,乍一听还以为是5233,结果不是,他们有些失望。
冷峻的男声从耳麦里传来:“我看到了5233,它已经失去了平衡,正在下坠。”
5233的消息有了,但不是好消息。
大家看向苏鸢。
这个声音很陌生。
苏鸢皱眉:“5380,上6900。”
这个时候捣什么乱?
“我已经靠近了……”
滋滋声后,5380机长的声音变了:“可恶,哪里来的妖风?”
“安静。”机长换回了原本的声音,“风把5233卷走了。”
真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苏鸢联系所有正在飞行的航班:“你们在频率里呼叫一下5233,务必联系到她。”
“收到。”
大家开始呼叫5233。
“5233,收到请回复。”
“5233,收到请回复。”
被呼叫的5233正在左右乱晃。
刚才的雷击中了飞机,挡风板破裂,雷达失效。在驾驶舱的两人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裴晏初有抗性,他醒过来要去看夏渔的情况,发现她正清醒地握着方向舵随风飘扬。
就跟做引体向上似的,她的半边身子被吸了出去,她正试图和气流斗争爬回驾驶舱。
这种情况还不忘记转方向舵控制速度,裴晏初对她是心服口服。
他伸出手,让她抓住自己。
夏渔没有握住他的手,她诚恳地说:“我觉得你可能承受不住。”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风太大,裴晏初实在听不清。
“我说——”夏渔气沉丹田,“你抓不住我的。”
裴晏初听清了,他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你把手给我。”
夏渔看了看自己的存档,其实她刚才已经被吸出去了,幸好她回了档。但也只是回到现在的节点,游戏是一点捷径都不给她走。
再往前就是刚开飞机的时候,她对自己的空中漂移很满意,担心再来一次就无法达成那种效果——再来一次说不定会坠机。
耳麦里传来塔台的声音,但是噪声太大,她根本无法听清,她的声音也被狂风暴雨挟持,淹没其中。
“你要相信我。”夏渔大声说,“我强得可怕!”
“……”
你先进来再和他说强得可怕这件事。
裴晏初扶额:“你再耽搁的话就要坠机了。”
“你好冷静。”
“有你陪我死,足够了。”
过来看情况的乘务员:你们两个都挺冷静。
但现实容不得她多想,她上前几步。
乘务员的力气很大,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一下子就把夏渔拉了进来。
等夏渔坐好后,乘务员认真地对这位比她小了不少的年轻人说:“机长,我们全机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
被人称呼“机长”,夏渔怪不好意思的,她握拳:“我一定会保证每个人都能平安落地。”
“嗯,我相信你会创造奇迹。”
在乘务员的帮助下,飞机恢复了和塔台的联系。
“这里是5233。”
夏渔说完这句话,她听到了耳麦里不同的人欣喜的声音。
苏鸢第一时间回复:“5233,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问题,可以降落。”
朝气蓬勃的声音从耳麦传过来,大家被这道声音感染,心情放松了下来。
见状,乘务员打开广播,毫无起伏的声音响遍飞机:“很抱歉打扰到大家,刚才飞机出了点小意外,但我们的机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她已经处理好了意外,现在我们即将降落,请各位系好安全带。”
被刚才的混乱吓到的乘客也平静下来,乘务员的声音那么淡定,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
简获已经开始写遗书了,他就知道不该上这架飞机,这下好了吧,肯定死定了。
任义也是忧心忡忡,机长正在接受霁教授的治疗,现在在驾驶舱的只有夏渔和那个金发,这两都不像是会开飞机的人。
霁恣青倒是从容不迫,他并不把飞机出现意外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在脑海里回想与夏渔的过往。
那个孩子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这次也不意外。
转回塔台那边,苏鸢看了看5233的位置,大概还有十分钟它就会到港口。
她一边指挥着5233调整高度,一边联系公安局。
事从紧急,和平市市局出动,赶到港口,进行交通管制,清空现场。
傅松声靠在警车上,听着同伴的交谈。
夏渔上飞机前给柯忆发了飞机票,他们可以确定夏渔乘坐的就是这个航班。
而现在,这个航班的情况不容乐观,它随时都有可能坠毁。
宿游焦急得走来走去:“老任他们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就不能在那边再歇一会儿吗?肯定是夏渔那家伙非要赶着回来。”
他的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在不停地祈祷:夏渔可千万别死啊。
他还没有和她分出胜负,她绝对不能死。
陈寄书不停地按着开机键,他在思考要不要给谢执发个消息。
发了的话,要是夏渔还活着,他这是亲自送上门去被骂;不发,夏渔死了,连遗言都没留下的话,谢执不得发疯?
几分钟后,飞机的声音逼近,所有人抬头,望着那架装有几百人生命的大家伙。
天上的夏渔望着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问塔台:“地面怎么一片漆黑?”
此时已经逼近深夜,废弃跑道年久失修,引导灯根本打不开。
苏鸢正在想办法点亮机场:“你们先盘旋一下,飞机的燃油还够吗?”
“好的。”
夏渔没说够不够,因为她看不出来。
苏鸢这时候已经赶到了港口,她用手指敲击着车窗。
燃油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新机长再想保持乐观,再想让他们安心,苏鸢也能够判断出来。
该怎么说呢?新机长的心态是真的好,她的积极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大家都对她能够成功降落怀有信心。
但是有个问题摆在眼前。如果没有引导灯,飞机无法判断高度,很有可能失败。
正在这时,警车的照明灯亮起。
苏鸢看过去,市局的张局也到了现场。
张局把市局所有闲置的警车都调了过来,巨大的照明灯照亮了大半个港口。
但还是不够。
警车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港口大桥上,正在被疏散的车主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有胆大的跑来问:“领导,这是在抓什么大人物吗?弄这么大阵仗。”
这种事情瞒不了老百姓,有几个同事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路人“嗐”了一声:“我们这么多车,还怕灯光不够亮?”
苏鸢的心神一动,她快步走过去:“那能麻烦你们吗?”
“多大点事。”
“但是你们的车到时候可能……”
“领导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哈,大家都是一国人,就该互相帮助。”路人摆摆手,不以为意,“车没了还能再买,人没了那就回不来了。”他开着玩笑,“而且领导你们肯定也会给我们补偿吧。”
说完,路人回到桥上,不知道他给桥上的人说了什么,半分钟后,桥上的车都往港口开来。
车辆一个接一个地停靠在一起,灯光大开,照得港口有如白昼。
夏渔从天上看过去,看到的就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灯海。
耳麦里换了个男人指挥:“准备降落。”
夏渔只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她没有多想。
接到指令,她按照那边的指令一步一步地进行。
但是油门无法控制,即使有侧滑减速,飞机的速度还是过快。
夏渔第一次尝试着陆没有成功,甚至因为她方向没控制好,差点撞上了港口大桥。
好在港口大桥上没人没车,指挥员很冷静地让她继续飞行,再次降落。
“关掉所有引擎。”指挥员说,“这样可以降低速度。”
夏渔照做。
但她属实没有经验,好几次都摔在了跑道上,机毁人亡,她不得不回档继续。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群众收入眼中,他们由衷地为5233捏了一把汗。
千万要成功啊。
飞机落在跑道上,有人忍不住大喊:“加油啊!”
于是所有人跟着齐呼:“加油!”
群众的数量不少,声音也很大。客舱里的乘客注意到了外边的环境,意识到他们现在正处于生死一线中。
平头很慌,因为他知道机长被他毒倒了,现在操纵飞机的是那两个年轻人。
他焦虑地问:“我们,要不要写遗书?”
短发冷哼一声:“这么怕死怎么还想着下毒害人?这一切不都是因你而起的吗?”
“这是一回事?”平头抬高了音调,“现在开飞机的是那个年轻的女警察!就是因为她,飞机才会出现那么多意外,她会开飞机吗!”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十分突出,起码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于是不负众望的,乘客开始骚动起来。
巡视的乘务员剜了平头一眼,她站在中间,双手放在嘴边,大声说:“请大家冷静下来。刚才出了很多状况,这些意外放在一般飞行员头上都是极大的考验,但是我们的新机长都很好地应对了。”
她不得不将刚才的意外都说了一遍,包括新机长差点被卷出飞机这件事。
“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新机长,只差最后一步了,她能够让我们活到现在,也能够让我们活着下飞机。”
“相信她,也相信我们自己,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奇迹。”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加上任义和乘务员的安抚,没有人再抱怨,毕竟比起他们,机长的压力会更大。
乘客开始求神拜佛。不管是哪路神仙,只要能够保佑他们就是好神仙。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过得很漫长。
即使已经选择接受现实,但关键时刻不管是乘客还是围观群众,他们都不禁闭上了眼睛。
仿佛只要这样,就算发生了惨剧他们也能够当做没有看到。
最后一刻,裴晏初望着夏渔的侧脸。
在先前的几次意外中,她的脑袋撞到了机身,有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在她的脸颊上形成一道血痕。
但是她没有在意,她甚至没有抬手擦掉,而是全神贯注地专注于降落。
“渔妹,我有点喜欢你了。”
不出意外的没有回应他。
但裴晏初也不是想说给她听,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能够充分理解那些人了。”
简获说得没错,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迷人。
#简获:是邪门!#
他继续说:“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的话——”
“哇哇哇!”
巨大的欢呼声打断了裴晏初的自白,他立即望向舱外。
飞机成功着陆。
客舱里,飞机外,所有人都在为这一个奇迹而鼓掌欢呼,喜悦的声音胜过所有音乐。
等到系统判定成功,夏渔才慢慢地松开操纵杆,确认没有任何人死亡后,她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气声,耳麦里传来指挥员清润的嗓音:“飞行员小姐,恭喜你成功完成迫降任务。”
夏渔礼尚往来,轻快而清脆地回道:“指挥员先生,恭喜你成功完成指挥任务!”
指挥员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夏渔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她被涌上来的人群抱住,无法呼吸。
第72章
裴晏初被挤到了一边, 没有办法,他只好退出去,把空间让给其他人。
从人堆里挤出来的简获连滚带爬地找到了裴晏初, 见裴晏初没事, 他松了口气:“少爷, 幸好你没事。”
裴晏初打断了他的话:“出门在外不要这么称呼我, 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简获:“?”
他顺着裴晏初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的是被大家拥抱的夏渔, 他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突地跳动。
“少爷,先生还在等你。”
“让他多等一会儿。”裴晏初毫不在意,“我还没有和渔妹告别。”
简获:哦豁,完了。
裴晏初先前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夏渔,简获虽然担心但也没有怎么劝阻, 毕竟裴晏初只是随便玩玩而已,他知道该什么时候收手。
可要是裴晏初动真感情的话……那可太糟糕了。
裴晏初摩挲着下巴:“感觉这个时候很适合有一大捧玫瑰花, 你去给我买来。”
简获:“……”
发癫别发他头上。
一个女人越过他们, 朝着夏渔走去:“请让一让,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伤员。”
听她这么说, 众人发现夏渔也受了伤,于是纷纷散开。
医护人员得以把包围圈里夏渔带走检查。
夏渔听出来这是最开始指挥她的那位女机长的声音, 根据其他人的介绍, 她知道女机长名叫苏鸢。
苏鸢身形高挑, 她伸出右手,放在夏渔的头发上, 轻轻揉搓:“做得很棒, 小渔。”
听到苏鸢这么亲密地喊着她的昵称,夏渔一愣, 她来不及骄傲,她将脑袋抬起一点弧度,好奇地问:“姐姐你认识我?”
“唔,单方面认识。”苏鸢继续揉搓,“而且我不是姐姐哦,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阿姨。”
阿姨?夏渔震惊了,这个漂亮姐姐明明这么年轻!
不管怎么说,夏渔先向苏鸢表示了感谢。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苏鸢笑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所有人平安落地,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每次启航都是一种考验,空中不比地面,飞机一旦出了点小问题,那都将会是无法挽回的惨剧。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苏鸢都非常喜欢和感激这个小姑娘。
见夏渔已经乖乖地坐在了救护车上,苏鸢拿出手机,问:“要合个影吗?”
夏渔一口答应,并且摆出了拍照必备的剪刀手姿势。
给夏渔检查的医护人员也不禁弯起眉眼。
原本以为挽救那么多条生命的新机长会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年长大姐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乖巧的妹妹。
她不禁问:“当时你害怕吗?”
夏渔从来没有过害怕这种情绪,她每时每刻都对自己充满自信。更别提这还是游戏,就算有点失误读档就好了。
她昂首挺胸:“我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因为我很强。”
哎呀,是一个容易膨胀的小姑娘。
周围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给她检查的医护人员没笑:“你的手脱臼有点严重,脑袋还不清楚会不会造成脑震荡,保险起见去医院详细检查一遍。”
“不用吧。”夏渔挠挠脸颊,“接一下就好了。”
医护人员死亡凝视着夏渔。
“哎,你不就是那个不听医嘱的警察妹妹吗?”
有人通过夏渔的发言认出她来,她给周围的人介绍着夏渔的事迹:“上个月月末的银行抢劫案你们知道吧?就是这妹妹拿下的那些劫匪。她多处中弹,沈、我们医生让她好好休息,她醒来不久就出院。”
“你别说,上次她烧伤也是在我们医院,幸好那时候没什么大事,她倒是老老实实地住了几天。”另一个人接话。
“或许你们还记得前不久的制药厂爆炸事件,某个女警同样是多处中弹,也是不听劝,好好的病房不住,偏要到处转悠,真担心她的伤口崩开。”
好,夏渔现在知道害怕了,她举起双手:“好的,我去。”
她的表现又逗笑了周围的人。
*
另一边,死里逃生的乘客互相表达过对生还的喜悦后,都拿出手机给家人报平安。
任义押着短发下车,远远看见了自己的队员,招手说:“这边。”
宿游还是有点眼色的,他带着姜兴生他们走到了任义面前,几个人围住了短发。
任义指了指飞机里面:“还有一个给机长下毒的犯罪嫌疑人,降落的时候他没有听从乘务员的指令,现在昏迷不醒。”
“老任,你们是被劫机了?”宿游不理解,“而且为什么开飞机的是夏渔?”
“这年头怎么会有那么不长眼的劫匪?”
后面跟着下来的霁恣青回答:“宿游同学,你忘记了吗?我教过你们开飞机。”
霁恣青当年对夏渔很感兴趣,但后者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上进。没有办法,霁恣青只好用这种借口把人骗过来。
而宿游一直对霁恣青抱有敌意,每次夏渔去霁恣青那里学技术的时候,他都跟着,顺理成章的也学了点东西。
“那是直升机,和客机能一样吗?”
“然而事实就是她成功了。”
宿游无法反驳。
换做是他的话,根本无法完成迫降任务,或者说根本没有勇气坐上驾驶座——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难不成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突然很想听听夏渔和塔台之间的对话,想听听她到底是带着什么情绪在驾驶。
霁恣青把平头带去找医护人员,说实话这种人死不足惜,但事情还没理清:平头是怎么下的毒?为什么会被机长喝下?飞机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故障?
宿游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任义,果断选择跟在霁恣青的身后。
宿游到的时候,正看到夏渔在和一个金发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和夏渔的发型差不多,只不过比她要长一些。
做他们这行的会时刻关注新闻消息,宿游认得这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男人——首都裴家的少爷,裴家有权有势,连家在他们面前都不够看。
宿游走近一看,这个裴姓男居然还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哪来的玫瑰花?
#买的#
再仔细一看,夏渔居然簪有一朵玫瑰。宿游看了几眼,他私以为她更适合向日葵这种亮色的花朵,玫瑰太华丽了不配她。
前方的裴晏初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继续笑盈盈地和夏渔聊天。
而夏渔对他爱搭不理,她接通了电话,在和电话那端的人聊着。
“嗯嗯嗯,我已经没事了,完全没问题,我超厉害的。”
“诶?你已经到了?”
夏渔站起来,在一众背景板中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背景板几人组:。#
裴晏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谢执那张沉闷的死人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顿时脸色一变,扭头问跟班:“他俩认识?”
简获无语了:“少爷你追人之前都不查底细吗?”
裴晏初从不查底细。如他所说,他就喜欢抢来的,女方什么情况他都不在意,毕竟和他地位相当的他都见过,没见过的其他人不足为惧。
裴晏初沉思,他确实听说过谢执有个宝贝的妹妹,但从来没见过,他把人保护得很好。
难不成就是渔妹?
然后他就看到谢执走了过来,扫视了他们一眼后,抬手摸上夏渔的脸。
裴晏初侧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简获也沉默,他也想知道。
谢先生当初不是对他说夏渔是他的妹妹吗?这种亲密的动作不像是成年兄妹之间能够做出的动作。
“订了婚的关系。”霁恣青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们两个是未婚夫妻。”
裴晏初:哦↘哦↗。
他把玫瑰花扔给简获抱着,陷入某种贤者状态。
谢执用大拇指把夏渔眼尾的血迹擦掉,顺便假装不经意地取走了她发间的玫瑰花。
将玫瑰花扔在她的身后,谢执忧心不已:“我们找时间去拜拜吧,你最近沾上了不少脏东西,总是遇见这种意外。”
被当做脏东西的几个人:“……”
简获:该拜拜的是他们才对吧,她应该去驱邪。
“这是正常现象。”夏渔说,“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少的。”
毕竟她是玩家嘛,不搞点刺激的怎么留住她的心?
想着谢执总是担忧她的生命安全,她安抚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死掉的。”
可恶,她对他从来就不是这个态度,她凭什么双标!
宿游浅浅嫉妒了。
裴晏初也嫉妒了。
这个谢执说的全是废话,她怎么就不当做没有听见?
谢执亲自监督夏渔上车去检查,临走前,夏渔停顿了一下,看向刚才的背景板。
背景板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不露声色地绷直了背。
“对了,教唆案的证据都在任队那里,你们今晚要审讯吗?”
宿游面无表情:“你回头看那些警车。”
“哦哦哦,也就是不审讯吗?”
“审也不叫你。”
夏渔转身要去找傅队。
“不审,行了吧!”
苏鸢坐在车尾,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戏。
年轻真好啊。她发出感叹。
*
飞机平稳落地并不是事件的终结。
剩下的人还要探查飞机事故的原因。
当晚,等平头清醒后,任义和傅松声两人一起审了平头。
平头是个不经审的人,任义脸一黑他就全都招了。
被大背头羞辱后,平头气势汹汹地离开,实际上就是去下毒——因为他听到大背头要喝饮料。
早在上飞机前他就对大背头怀有杀心了,他把毒药粉末装在感冒胶囊里。
一有了机会,他就赶紧下毒。
“谁知道那不是给贝释的。”
平头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对他没有好处,他就引导警方说:“那空姐也真是的,给机长的东西也随便放。”
“机长也是,飞行途中喝什么饮料,也不怕出现意外。”
审讯的两人对平头的发言不置可否。
这种垃圾人见得多了,他们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能冷笑一声。
至于飞机故障,那边给出的调查结论是飞机安全维修不到位。
“这不是挺好的吗?”
傅松声来探望夏渔时把这件事告知了她。
夏渔不明白傅松声在若有所思什么,她很开朗地拍拍他的手臂:“难不成你以为是有谁故意对飞机动手脚想让我们都死掉吗?”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都是游戏为了让玩家开飞机而设置的,不要在意逻辑。
傅松声望着不长心的夏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将这件事翻篇,谈起了正事:“我们预计下午会去把颜与鹤带回警局,证据收集得差不多,只要在审讯中将他击溃,让他招供就行。”
“好,我马上出院。”
“你有点脑震荡,还是休息吧。”
“我不。”
“……”
“你哥……”傅松声提了一句,“昨晚上帮忙的路人的损失由他全部报销了。”
他的本意是让夏渔多关心关心家人,案子的事情放一放。
但夏渔的关注点错了,她惊叹:“我们家这么有钱吗?”
那么多路人的车子,那得多少钱啊。
傅松声起身打算走人,夏渔赶紧拉住他:“你等等我,我也要跟着去抓人。”
好倔强一新人。
傅松声妥协了:“你松开,我会等你。”
傅队在她这里是有信誉的,夏渔正要松开手,突然病房门被推开。
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的裴晏初踏进了病房,他从玫瑰花后探出头来,笑着说:“渔妹,惊喜吗?”
还没等夏渔说什么,傅松声带着迟疑的语气开口了:“晏初哥?”
听到这个称呼,裴晏初才把注意力放在房间里的第三人身上。他的目光滑过傅松声的脸,滑到了后者裸露的手臂上,夏渔正握着那个地方没有撒手。
他陷入某种沉思。
夏渔:“你们两个认识?”
“嗯,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邻居哥哥。”
夏渔想起来了,这个邻居和傅松声一起目睹了叶亦晴的死亡。
裴晏初思考完了,他的目光往上滑,开始辨认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听到傅松声这么说,他也想起来了:“你是小声?”
傅松声点头,顺便给好奇的夏渔解说:“我们做了十年的邻居。小时候我爸妈忙生意的时候,都是晏初哥在照顾我。”
懂了,是老父亲的老父亲。
裴晏初的辈分在夏渔心里一下子就拔高了,她说话都带上了尊敬的语气:“邻居叔您好。”
裴晏初:“……”
谁是你邻居叔!
“你可以和小声一起叫我晏初哥。”
“好的邻居叔。”
“……”
好多年没见,裴晏初的变化很大,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但好歹是照顾他多年的哥哥,傅松声给裴晏初递了话头:“晏初哥你是特意来探望夏渔的?”
好弟弟。
裴晏初把花往夏渔怀里一塞,成功分开了这两人,他满意了。
他站在夏渔的面前,撩了撩额前的碎发:“99朵玫瑰,很衬你。”
带着玫瑰花来探病……又不是求婚。
傅松声沉默地看着裴晏初。
等会儿,金发,长辫,玫瑰……任队说的脏东西不会就是晏初哥吧?
别人来探病该说什么话?
夏渔抱着花,紧急开动自己的大脑,她没有选择搜索帖子,而是颇有底气地说:“您的到来令这间房间蓬荜生辉。”
敬谦词都有了,这不得给她个满分?
裴晏初闷闷地笑了几声:“渔妹你真幽默。”
没了花挡着,他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
夏渔发现了亮点:“你被人打了?”
裴晏初按了按眼角和嘴角,确实感觉到了疼痛:“哎呀,渔妹你太受欢迎了。”
关她什么事?
夏渔:“难道你是在飞机上撞的?话说回来,你没有去接受治疗吗?我记得你的右手抬不起来了。”
“小问题。”他并不在意,“不过渔妹你居然在关心我,我好感动。”
“既然是小问题你就不能赖我哦,当时是你自己没系好安全带。”
……这是在怕他碰瓷?
失策了,早知道就该让她负起责任来。
“渔妹——”
夏渔跳下病床,她把花放上去,对裴晏初说:“我把位置让你,你还是检查检查吧,小心得脑震荡。”
说完,她推着傅松声往外走:“快快快,晚点人就跑了。”
傅松声回头看了裴晏初一眼。
裴晏初心念一动,招呼说:“小声,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找机会聚一下?”
傅松声:“好。”
等到两个人都走了,裴晏初靠着病床,思考人生。
简获从外面走进来:“少爷,我说过了,夏小姐不是你能拿下的人物。”
裴晏初:“我最喜欢挑战不可能。”
“……”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今天是颜与鹤新剧路演的日子。
场内场外都站满了人,大部分都是颜与鹤的粉丝,就连树上都挂满了人。
夏渔叹为观止,颜与鹤居然这么受欢迎吗?可恶,她也想成为这种顶流巨星。
然而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偏要犯罪。
“听说小鹤要准备开演唱会诶!”
“真的吗?一年了,小鹤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旁边有粉丝兴奋地讨论着这件事。
似乎有人把夏渔也认成了粉丝,见她脸色毫无波动,就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被人看着,夏渔想了想,诚恳地说:“我觉得应该不会是真的。”
因为他马上要进监狱了。
粉丝:“怎么会这样?小鹤已经很久没发新歌了。”
他以后也不会发了。
“好歹在演戏,说不定能梦一个ost。”
不太可能,说不定他演过的戏都会下架。
夏渔在心里一句一句地反驳粉丝,粉错人的下场啊。
好像项姐也粉他,不过项姐应该已经知道颜与鹤罪证确凿。
她再次摇头。不追星保平安,除非是追她。
路演接近尾声,耳麦里传来傅松声的指令。夏渔拨开人群,找到了傅队他们。
一行人来到了后台,颜与鹤正在化妆室卸妆。
他的经纪人正在和他说话:“不是说好开演唱会?你怎么又变卦了?”
颜与鹤没有回答。
敲门声响起。
经纪人转身去看,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疑似颜与鹤恋爱对象的女警察。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来的话,经纪人会真的怀疑他们两个在谈恋爱——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但来的警察还挺多。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别是他家艺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傅松声举起自己的证件,让经纪人看了后,说:“这边有个案子需要颜与鹤先生配合调查,请颜与鹤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经纪人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他其实是不敢相信颜与鹤会犯事的。可来的是刑警,案子只大不小。
他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冲过去看着慢悠悠卸妆的颜与鹤,压低声音问:“你犯啥事了?睡粉?嫖娼?吸毒?”
经纪人是资深圈内人,对圈内的糟心事了如指掌,无非就是这几件事。
虽然颜与鹤表现得清心寡欲,但那只是外表,谁知道他内里是什么样的。
“没有。”
没有警察怎么可能会上门!对于他们这些公众人物,一般没有确切证据,警方通常都不会直接找上来。
经纪人咬牙切齿:“你先给我透个底,我好公关。”
“不用公关。”
颜与鹤起身:“我又没有犯罪。”
死到临头还嘴硬!
经纪人气急了。
颜与鹤确实不当一回事,他端得一副自在悠闲的模样:“警官,还有几分钟我的律师就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夏渔听到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踏踏声。
她回头。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抱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过来,他眯着狐狸眼,面带微笑。
第73章
这个男人出现的瞬间, 夏渔听见有同事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草,事儿精来了。”
事儿精的听力非常好,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说话的人, 倒是没有当场指出来, 而是微微鞠躬, 做足了礼节:“姜警官, 好久不见。”
夏渔盯着这个事儿精。
她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 但心里就是莫名不爽, 从他的穿着打扮到他的表情语气,每个细节都让她心里不得劲。
她小声问同事:“他是谁?”
事儿精的听力真的很好,他也听到了夏渔的问话,转而看向她。
看到夏渔的瞬间,他眼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了:“你好, 我叫段淞墨,是一名律师。”
原来他就是颜与鹤的律师。
夏渔心里没什么实感, 毕竟颜与鹤罪证确凿, 请个律师无非是想减刑而已。
律师一来, 颜与鹤很配合地跟着警方走了。
路过夏渔, 见她欲言又止,他弯眉:“小渔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夏渔确实有话要说, 她抬头, 认真地看着他:“坦白不一定从宽, 抗拒一定从严。”
“……”
确实是她说得出来的话,颜与鹤耸耸肩, 走在最前方, 段淞墨礼貌微笑,紧随其后。
段淞墨转过身去, 夏渔才发现原来他也有着小辫,从正面看却是短发。这种发型最近很流行吗?
幸好她的发量比他们多得多。
夏渔落在后面,问姜兴生:“姜哥,你为什么说他事儿精?”
姜兴生一拍大腿:“那可就说来话长,一句话概括——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从业多年,打了无数官司,在当事人那里饱受好评。”
这么说还是不能让夏渔体会到事儿精的可恶,他举了个例子:“蔡刀你知道吧?本来是死刑,这事儿精给辩成了无期。”
“不是证据不足吗?”
要是证据充足的话,甭管是谁都不可能扭转局面。
姜兴生被噎了一下,他也觉得这么说律师不太恰当——毕竟确实是他们的问题,没有找齐证据。
他转移了话题:“你等着吧,他肯定又要来交取保候审申请书。”
“颜与鹤的案子也能取保成功?”
“这我不好说。”
颜与鹤的律师应该是他的父亲给他找的,看来他家里人没有放弃他,察觉到他犯罪后连夜找了一位金牌律师。
不过夏渔并不担心,证据这么充足,只要看住颜与鹤不让他跑了就行。
反正警方又不可能让律师参与审讯。
段淞墨被拦在外面,夏渔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礼貌地道谢。
夏渔对段淞墨倒是没有厌恶情绪,她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给蔡刀做辩护。
因为当年给蔡刀等人做辩护的事情,段淞墨名声并不是很好,他已经习惯被人问起这个案子了。
他本想如从前一样随意敷衍了事,但她的目光澄亮,不带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于是他改口了:“大概是因为我有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段淞墨轻笑一声,“不能说出口的美梦。”
夏渔:?
又来一个谜语人。
她放下东西就走,这种谜语人再怎么套话也不会说实话。
*
颜与鹤的名气是真的大,他仅仅是在上下车的时候露了一下脸,就被粉丝拍到发到了网上。
任义和夏渔正在里面审讯颜与鹤,宿游他们在外边看。
宿游闲来无事刷手机,就看到热搜已经爆了。
好消息:没拍到进公安局的画面。
坏消息:拍到了夏渔的高清图。
……这明明是两个坏消息。
他再一刷新,热搜和图片都没了,但是广场还是有着很多人在讨论。
宿游冷漠地刷了几分钟。
什么真嫂子,什么之前见过好几次,什么刚才也在外面看到她,什么压热搜这么迅速肯定是真的……这届网友怎么这么闲,一点小事都要讨论,能不能关注些实在的东西?
眼不见心不烦。
希望颜与鹤早点承认,法院那边也可以早点给他定罪。
审讯室里,望着警方给出的助理证词和行动轨迹,颜与鹤一开始是不慌的,他维持着自己的人设:“警官,我所有的行程都是由经纪人敲定的,中途离开也只是想要透透风——总是被注视着,就算是我也会很难受。”
任义看了夏渔一眼,见夏渔没懂,只好由他讲述起颜与鹤的家世。
本该是富家少爷,但因为外界因素,他被保姆养大。从小过得并不舒心,初中毕业就去打工。要不是保姆良心发现找到了连家,他被找了回去,恐怕他这时候只会还在工地搬砖。
“良心发现?”
颜与鹤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看来连家人也把你们忽悠了。”
“你是指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没有。”
夏渔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告诉同事了,她插了一句:“连亦白不是保姆的儿子,你也不是被保姆故意抱错的,对吗?”
“不对,小渔,你被骗了。”
颜与鹤已经从管家那里知道连亦白嘴上没个把门,后者把一些事情都告诉了夏渔。
“不管他是不是保姆的儿子,他都是一个偷窃别人人生的小偷。”
“所以你才想要嫁祸他。”夏渔懂了,“既然要拿走属于你的东西,干脆连你的罪行也一起拿走?”
“什么嫁祸?”
颜与鹤故作不解。
他以为警方掌握的证据也就这些,直到警方让他看了一个视频。
【有密码。】
【你确定监控都被你覆盖了?】
【合作愉快。】
属于他的声音传来,他的脸在高清监控下一清二楚。
即使是颜与鹤也无法否认这不是他。
他下意识想要握拳,但想到这里是警察局,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动大脑想着该如何狡辩。
但警方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任义趁他无法反驳,继续扔出了沈陆亭的证言。
颜与鹤的手指动了动。
他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但还是忍不住皱眉。
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里栽了跟头。
他走同事的路子知道了尹秀丽,正好他想搞事情,于是就重金请她帮忙。本来他还有点不安,但前阵子发现尹秀丽死了,他又开始胆大起来。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
但他没想到尹秀丽的背后还有人,尹秀丽也很没有契约精神和职业精神地把证据留下。
懂不懂行业规矩?不想干了吗?
哦,她确实不干了。
这确实不好狡辩,颜与鹤沉默了几分钟,正当警方以为他说要见律师时,就听见他说:“我要见连亦白。”
任义:“他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
颜与鹤当然知道连亦白的身份不一样。从他回到连家到现在,他总共就见了他三面。那个人夺了他的人生,过着万人敬仰的日子,他怎么甘心?
“所以他不来我就不说。”
“他来了你要说什么呢?”
夏渔没忍住开口:“让他看你是怎么变成法外狂徒的?”
好扎心的话。
颜与鹤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是有名的数学家,你虽然曾经是大明星,但以后就是监狱常驻人员了,你不觉得落差很大吗?”
“……”
任义想要打断夏渔,但出于对她的信任,他还是保持旁观。
“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坦白,这样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就算你不说,查一下你的手机不就人赃俱获了?”
早点招供她还可以赶下个场子。
夏渔循循善诱:“你也别太担心,你不会是一个人,会有人来陪你。”
你的两个亲堂兄会来陪你。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颜与鹤的心窝子,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妥协了:“我要见连强泉。”
……换个人见是吧。
夏渔看向任义,任义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他起身推门出去,打算和同事商量一下。
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傅松声想到连家的情况,总觉得连家整个家族都不太对劲,要是连强泉能来的话,他们也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
但是连强泉拒绝了。
……拒绝了。
虽然给亲生儿子请了律师,但得知亲儿子要见自己最后一面——审判之前是无法再见面了——连强泉果断拒绝了。
夏渔感觉颜与鹤会破防,于是换了宿游进去,她坐在沙发上和段淞墨聊天。
“你是连强泉请来的吧?他既然都请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来见他的儿子?”
段淞墨一只手翻看着手提包里的资料,一只手支着下巴说:“请律师只是为了表示他对儿子的看重,但他其实对这个儿子持有可有可无的态度。”
很绕的一句话。
夏渔:“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段淞墨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他就真的换个说法又说了一遍:“连老先生只是在做戏给人看,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他为什么要做戏?”
“我只是一个小律师,不知道大人物是怎么想的。”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夏渔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资料上:“你在想该怎么给颜与鹤辩护吗?”
“他的案子不急。”似乎是知道她要继续问,段淞墨补充了一句,“我在看顾泽漆的案子。”
“他死刑不是板上钉钉吗?”
“也要走程序。”
也是。她是玩家,当然知道顾泽漆是凶手没跑了,但是现实中不一样。法院没有给他定罪,他拥有这个权利。
“但是他不是孤儿吗?谁替他请的你?”
“你可能不认识。”
“我说不定认识。”夏渔不清楚这行业有没有保密协议,“不能说吗?”
段淞墨看了她一眼,眼镜的金色链条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他到底是说出了一个名字:“兰归鹭。”
第74章
嗯, 兰归鹭。
她室友的名字。
这两人有交集?夏渔想不通,问:“她请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段淞墨:“收钱办事,无需多问。”
干脆直接问室友好了。
夏渔想到就做, 她立马给室友发了消息过去。室友可能在工作, 好半天都没有回复她。
她只好继续骚扰认真工作的段淞墨:“你知道祁嘉言、沈陆亭的案子是谁接的吗?”
段淞墨放下了他的资料, 用他那弯起的眼睛看向了夏渔:“也是我。”
“你接这么多案子?”
“只要不是同一天开庭我都能应付。倒是你, 短短一个月送这么多人进去才是好本事。”
段淞墨已经和几位当事人聊过, 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夏渔”这个名字——他其实不是很想知道抓住他们小辫子的警察是谁, 但架不住他们在述说过程中多次提到了同一个名字,并且情绪十分外露。
于是段淞墨私下调查了一下这个警察。孤儿院出生,一路顺风顺水地考上警校,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特调组新人,她的为人和能力在老师同学和罪犯中有口皆碑。
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都是好手段。
再加上许多案子都由她经手, 段淞墨有理有据地怀疑她有问题。正常人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离谱的事件,极有可能是她在自导自演——自己制造案件, 自己侦破案件, 获得声望与资历。
夏渔:0.o?
虽然他夸她她很高兴, 但是, “你为什么一股子阴阳怪气?”
挺能装的。
段淞墨微笑:“你的错觉。”
夏渔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做的, 愣是没有露出眼珠子。
算了,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室友的事情, 但室友没有回复她,夏渔就只好去看颜与鹤是如何破防的。
颜与鹤确实有一点点的崩溃, 但也只有一点点。毕竟他早就知道比起他, 连强泉更在意连亦白——即使连亦白是个小偷。
他明明计划得好好的,却偏偏被一个没有职业素养的黑客给摆了一道。
真是该死。
换了个人审讯, 傅松声的风格比较和缓,他先从最简单的下手:“你这名字取得不错,是你自己取的吗?”
“不是,是别人给我取的。”
提到名字的来历,颜与鹤平静了下来:“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她是一名警察,有一个女儿。”
那是发生在他十二岁时的事情。
因为养父母不给他生活费,他只能想办法自己搞钱。幸好有好心的老板请他帮忙发传单,但是那时候他太腼腆了,根本无法鼓起勇气。
这个时候,他碰到了那对母女。
妈妈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女儿才八九岁。
女警察蹲下身子和女儿说话,把自己放在了和女儿平等的地位,她的神情认真,把女儿的话都听了进去。
颜与鹤羡慕极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那个女儿朝他看过来。
她和妈妈说了一句话后,走过来,摊开手说:“给我。”
颜与鹤愣了一下,她似乎是不耐烦,直接上手拿走了。
“看好了,我教你怎么发传单。”
她清了清嗓子,小小的年纪中气十足:“卖报啦,卖报啦。”
她一面走一面叫,逢人就笑,不管男女都夸好看,然后递上了传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她穿得也很喜庆。颜与鹤印象中她是穿着红色棉袄,好像笑起来也很喜庆。
她发了一沓后,把剩下的部分递给他,叉着腰说:“瞧见没有?”
瞧见了,但学不会。
颜与鹤窘迫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捡来的衣裳,和小女孩保持着距离。
那个女警察严肃的脸上带着笑意,她开口说要请他吃饭。
不容他拒绝,小女孩抓着他的手腕就走,三个人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有一个卖栗子蛋糕的老奶奶,小女孩央着她的妈妈去买了三个回来。
她竖起大拇指:“霍奶奶的栗子蛋糕一绝!”
确实很好吃。
颜与鹤咬了一口,觉得那是他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即使他后来多次去买,也无法再吃出那种味道。
因为感动,女警察问什么颜与鹤就答什么,老老实实没有撒谎,包括他当时的名字。
他的名字一出口,小女孩虽然没有笑,但却点评了:“好怪的名字。”
颜与鹤也觉得怪。
女警察想了想,说:“你想改个名字吗?”
颜与鹤当然想:“我还想改个姓氏。”
于是三个人开始想一个新的名字。
“你想姓什么?”
“颜,我想姓颜。”颜与鹤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这个姓氏很好听。
“颜?颜与鹤?”
“这个名字不错。”女警察赞同,“鹤是圣洁清雅的象征,寓意吉祥如意。”
与鹤同行,共鸣九皋。
颜与鹤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时的我太胆小了,忘记问她们的名字了。”
颜与鹤很想再见她们一次,所以他选择成为了明星,但她们始终没有找上来。
和平市的女警察他都查过,不是他记忆中的人。
宿游忍了忍,他忍住要出门的强烈冲动,讥讽道:“你变成这样,还期盼她们会和你相认?人家让你成为一个好人,你却犯下这么多案子。”
“她们可能不关心娱乐新闻,但一定会关心法治新闻,或许这也是一种让她们了解到我的途径。”颜与鹤看着宿游说,“你应该懂我。”
宿游:“……”
不想懂你。
“所以你承认你教唆他人?”
“是啊,我承认。”
自觉被放弃的颜与鹤坦然:“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但我发现你们警方根本无法找出我,渐渐的我就有了一种愉悦感。”
“好玩?”傅松声反问,“你知道你的好玩害了多少人吗?”
“他们没有杀心的话,为什么会被我诱导?”
颜与鹤广撒网,网里的鱼多了去了,但真下手的就那么几个。说什么被他教唆,不过是想要得到支持、有一个杀人的理由。
“你说是吧,宿游警官?”
宿游:“?”
提他做什么?
颜与鹤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是想好好做人的,但不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可,我永远比不上连亦白。就算是在业界,我也只是一个靠脸吃饭的人。”
宿游赞许:“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所以我就想要嫁祸给连亦白,让他身败名裂,让连家受损。”
哪怕只有一会儿,哪怕根本不会造成大的影响,他也很满意。
“其实我很疑惑,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笃定犯人不是连亦白?”
像连亦白这种高智商人群,不就会搞教唆这种杀人于无形之中的事吗?
这个宿游就不知道了。
傅松声从夏渔那里知道了连亦白的性格为人,他问:“你和连亦白说过话吗?”
“……”
当然没有。
“看来你不知道,连亦白有点自闭,几乎不和人说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傅松声一口气说了,“而且你请的那个黑客其实覆盖了监控,刚才你看的视频是连亦白自己装的,他也有这方面的路子。”
换句话说,他在和一个自闭青年斗智斗勇。
颜与鹤沉默了。
“挺小丑的。”宿游锐评。
颜与鹤也觉得自己小丑。
本来是有钱人的儿子,但却被调换,书都读不起;好不容易被认回去了,又处处被看不起;想要嫁祸别人却遇到了没有职业素养的黑客和自闭青年。
趁着他也自闭了,傅松声用鼓励的语气开口:“那你能和我们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吗?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道路?”
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颜与鹤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契机,只是他无聊加群发现有人发表相应言论,怀着好玩的心情他加了那个人,交流过后他成功让那个人误入歧途。
看到他人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挑拨而杀人,颜与鹤有了一种扭曲的成就感,于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由被动转为主动,开启了自己的第二人生。
根据颜与鹤的招供,警方在他的家里搜索了数十个手机,每个手机的背后都贴了当前账号的人物设定——跟搞oc似的,人物经历编得很完整。
点开消息记录一看,更是不得了。
颜与鹤不愧是优秀演员,十多个身份切换自如,该用什么语气和断句掌握得炉火纯青。
“挺简单的。”颜与鹤现场教学,“像我和甄沙美的聊天,我的人设是二次元宅女。我每次不会一整段写完再发,而是打几个字就发,每个气泡里的字数保持在一排以内,句尾必用感叹号和语气词;而我和熊迪的聊天则相反。”
他甚至还记得每个联络对象的名字。
在场的警察惊叹不已,有这本事做什么不好要去教唆别人犯罪。
“我通过模仿别人确定自己的人设。”
颜与鹤环视一圈,挑了一个好模仿的。
他的眼神登时一变,变得坚定无比又略带骄傲自满,嘴角绷不住地扬起:“凶手就在你们几个人当中!”
好、好像!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了被模仿的人。
夏渔也看向同事:“他模仿的是谁?”
“你这也不像。”宿游提出批评指正,“她没这么娇,你的下巴别抬,而且嘴角是那种要翘不翘的状态,双手叉腰或者抱胸或者伸出食指指向凶手。”
任义:“……”
夏渔:“所以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宿游。
宿游也发觉了不对劲,他的脸一僵,迅速转移话题:“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颜与鹤想了想,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见见那对母女,没有就算了。”
“她们肯定不会想见你。”
“谁知道。”
最后夏渔还是不知道颜与鹤模仿的是谁。
正好室友给她打电话,夏渔走去一个角落接通。
“我看新闻听说有架飞机出了故障,你没事吧?”
兰归鹭忙完后就看到新闻提到这件事。
那架飞机从首都飞往和平市,又是夏渔离开的时间点,那就只会是夏渔乘坐的航班。
夏渔说自己没事,随便聊了几句,她切入正题:“你认识顾泽漆?”
兰归鹭那边安静了一瞬,她的声音平静:“认识,但你别担心,我只是出于某种情感才给他请的律师,以他犯的罪,不死也难。”
“你和他为什么会认识?”
“那是一个比较久远的故事,现在不太方便告诉你。”
兰归鹭解释得很清楚,含糊其辞的地方也表示暂时不能说,夏渔没有疑问了。
不对,还有一个:“那个律师我感觉怪怪的,你了解他吗?”
“段律师吗?抛开他的性格不谈,他的为人不错。”
抛开性格不谈,那根本没得交流。
夏渔摇头。
*
因为颜与鹤是公众人物,又被人拍下去警局的照片,所以警方出通报的时候,网络再次爆炸。
【目前,犯罪嫌疑人颜某鹤(男,25岁)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颜某鹤,这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
宿游一边吐槽一边刷新评论。
已经没有人再关注什么恋情,都在哀嚎自家偶像怎么会犯罪。有的人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更有甚者还觉得颜与鹤是被人搞了。
不过问题不大,不管粉丝怎么想,反正颜与鹤肯定是要进监狱的。
别和夏渔扯上关系就行。
想到这里,宿游退出去看自己的社交软件,点开某个联系人,其中有几条他看了又看的消息。
“你是不是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宿游下意识倒扣手机,但因为面前没有桌子,导致他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正要弯腰,夏渔比他更快地捡了起来,她拍拍上面的灰尘,递给他:“你的手机。”
#今天又是助人为乐的一天#
她应该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宿游看了她几眼,才放心接过。
只不过过往的情景在脑海里浮现,他没忍住问:“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印象?”
夏渔正要老实回答,忽然想到这种突然的问题一般都是考验情商的难题,于是她想了想,转而点头:“当然有啦,你是我的大学同学。”
“……”
他就不该问这种扎心的问题!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本来就是联合办案,既然案子已经结束,我和老任肯定要走的。”明知道有可能自取其辱,宿游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到这个夏渔就精神了,她给他展示她的手机界面,屏幕上出现的是警界之星的评选。
她是和平市的警界之星,和她并排的是钟灵市的他,他们两个要一起竞争全省的警界之星——刑警赛道只有一个名额。
目前两人票数相当,但她要更胜一筹。
“你要是一直待和平市的话,感觉一起侦办的案子有你的一份,这样不好分出高下。”
她指着两人下方刷新出来的“教唆案”,煞有介事地说。
宿游忍无可忍:“我明天就走,你满意了吧?”
“但是杀你的人还没找到。”
夏渔的话还没说完,宿游就已经快步离开了,不想再多和她待一秒。
他怎么那么大气性?
夏渔不懂,但她不在意,因为她要去赶下一场。
连珩玉约了她今晚上老地方见,霁恣青约了她过几天去看守所找素材——他的申请下来了,裴晏初和苏鸢姐姐也约她出去玩。
这个日常安排很紧凑,夏渔全都答应了。
夏渔找到傅松声,问他她可不可以申请带枪。
后者面无表情地驳回了她的申请:“你也想进看守所?”
好吧,赤手空拳也行,反正她可以躲子弹。
“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
傅松声不相信,因为她前科累累。他把最近的事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得出结论:“你要找连行珏单挑?”
“没有。”
“……你直视我。”
夏渔果断跑了。就不该图省事。
不过她撒谎真的那么明显吗?怎么全都看得出来?
先去超市一趟,夏渔买了绳子,方便捆人。至于武器,她颠了颠棒球棍,还是这个趁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希望连行珏能把他的狙击枪带来,这样她就可以人赃并获。
夏渔自信满满地坐上车,正要插钥匙的时候,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抬头看后视镜,她的后座有个人诶。
他的双手绕过座椅,从后方按住了她的肩膀:“按照我说的路线走。”
这种简洁的高高在上的语气,夏渔认出来了:“你是连珩玉?”
“猜错了。”
虽然知道能认对他和哥哥的很少,但连行珏还是很不爽,他用力捏了捏夏渔的肩膀:“你之前不是能够认出来吗?”
夏渔偏过脑袋,视线盲区让她没看到这双手的苍白,手上的茧和细小的伤口仔细看可以看得见。
确实是连行珏。
“不是说老地方见吗?”
“要躲一躲监控。”
躲监控做什么?
夏渔不明白,但不妨碍她按照他所说的做,她避开了监控区域,转进了一条小路。
她倒要看看他们要作什么妖。
起初夏渔还没发现不对,直到她的车开在了一条周围全是荒郊野外的道路上,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适合杀人抛尸。
当机立断的,夏渔先来个急刹,听到连行珏脑袋撞到车椅的声音后,她极速掉头,打算回到大路上。
“砰——”
是轮胎被打爆的声音,夏渔的车被迫停了下来。
连行珏很快反应过来,夏渔以为他要抓住她,迅速打开车门下车。
但连行珏却抓住的是她放在车上的棒球棍。
啊这……
没等她站稳,几米之外,连珩玉举着一把普通步枪,枪口对准了她。
“我说过了,不要轻敌。”
连行珏捂着脑袋从车上下来,他的手里还提着她刚买的装备,他甩着那根绳子:“正好她带了绳子,可以用这个绑走她。”
夏渔乖巧地任由他们绑着,既然没有当场杀她,那么他们肯定要把她带去他们的老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然而这两人却起了冲突。
绑完夏渔,连珩玉对连行珏说:“杀掉她。”
连珩玉很少用枪,刚才开的一枪就已经让他的双手发麻,再开枪的话无法一击毙命。
出于某种想法,他决定让连行珏给夏渔一个痛快。
连行珏拒绝了:“把她藏起来就行了。”
“她死和你死,你选一个。”
“你死。”
“?”
连行珏举起来自己的手枪:“我说过了,不能杀她。”
连珩玉气笑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我?”
“你不也要杀我?”
真的,再穷不能穷教育,连珩玉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瞧瞧这蠢货的理解能力,但凡上了小学都不至于这样。
夏渔非常安分地盯着他们看,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赢了——希望他们能够打起来。
“我只是想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杀意,等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杀掉她。”
好歹是自己哥哥,连行珏退了一步:“而且你不也是对她有感觉吗?我们是双生子,我能够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一切,你看到她时的心情与动作,你做梦时梦到地下室的她……我都一清二楚,你是瞒不了我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行珏和连珩玉能够共感,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当时的感觉。
所以连行珏面对夏渔时的兴奋、战栗,连珩玉也感同身受。连行珏同样,他也能够感知到连珩玉没有表露出来的感情。
连珩玉知道连行珏对这个女人抱有什么感情:杀意是有的,爱意也是有的——这也是他一定要杀掉夏渔的理由,他不清楚连行珏喜欢夏渔有几分是因为他,他也不清楚他喜欢夏渔有几分是因为连行珏。
他们的爱恨也是共享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连珩玉,继续无法找到答案,那就干脆解决问题——物理上。
“不能有影响我们两个人的存在。”
尤其是连行珏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他要是有多余的情感,不仅会影响到连珩玉,也会影响到他的任务——连行珏当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就可以了。
“她必须死。”
“原来如此。”
连行珏察觉到这股复杂情绪,他露出一抹微笑:“像她这样的人很难再遇到了。”
像她这样太过坦荡、行走于光明之路、从不妥协的人,他出生以来只遇到了这么一个,要是错过了他会很痛苦的。
“你看她不管在赛车还是在对狙上都胜过了我们,就在这里杀掉她的话,你不会觉得遗憾吗?你不想打败她后再杀掉她吗?”
这话说得连珩玉很心动。
他深知连行珏有多厉害,能够把连行珏搞崩溃的至今就只有她一个。
“所以那个top1果然是你吗?”听到这里,夏渔没忍住插嘴。
都到这个地步了,连行珏没打算瞒下去:“是我。”
“那你没把沈陆亭杀掉,对你的信誉没有影响吗?”
“……”连行珏像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脸色变绿,“当然有。”
“委托人追杀了我好几天。”
明明他都说会找机会杀掉沈陆亭,但委托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非得亲自来杀他。
“一个人就算了,他还带人来,真不要脸。”
“哦哦哦,所以你才会受伤?”
“不然我怎么会被人伤到。”他顿了一下,“除了你,你那枪差点打瞎我的眼睛。”
就差那么一点点,子弹就射进他的眼睛。
“你的走位很不错,愣是一枪都没让沈陆亭中。”
“马马虎虎啦,要是我当时有枪,你都不会站在这里和我对话。”夏渔继续问,“所以你的委托人是谁?”
“不告诉你。”
夏渔睁大了眼睛——据说这样能够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无辜,她诚恳无比:“其实我也有一个杀手梦,你把我带入行吧,我保证不举报你,我还能帮你报仇。”
“真的?”
“蠢货,当然是假的。”
连珩玉听不下了:“还是把她杀了吧,她很会蛊惑人。”
连行珏挡在了夏渔的面前:“没事,把她的嘴封住就行。”
他转身蹲下,刚从包里掏出绷带,动作忽然凝住了。
连行珏低头看插进自己腹部的美工刀,又抬头看已经解开绳子的夏渔。
眼睛里有异样的情绪涌动。
第75章
傻了吧, 她有两手准备。
夏渔特意对准了连行珏之前受伤的地方,为了让他失去行动力,她谨慎地转了几圈。
连行珏现在伤上加伤, 冷汗直冒, 多亏他忍耐力好五官才没有扭曲。
拥有共感的连珩玉第一时间感知到了疼痛, 他就知道夏渔这个女人诡计多端, 那个蠢货弟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不, 又栽到了她的手里。
他上前, 一把把连行珏扯到一边,然后抬起了步枪。
连行珏不忘记扯住老哥的裤子:“别杀她。”
连珩玉迟迟没有动作,他心想:老弟,不是他杀不杀她的问题,而是她会不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的问题。
在他的对面, 夏渔同样持着枪。
就在刚才,夏渔趁连行珏痛得睁不开眼睛时, 她松开握住美工刀的手, 迅速夺过他别在腰间的手枪。
两人对峙。
但连珩玉深知自己肯定打不过她。
他不敢挪开视线, 问地上那个蠢货:“你好了吗?”
洞虚真人
感受到弟弟恍惚的情绪, 他暗骂一声:“起来,别发呆了。”
连行珏到底还是有职业素养的, 很快他调整好了情绪, 接过老哥手里的重担, 代替他和敌人对峙。
两人深刻贯彻了“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见这两兄弟换人,夏渔提出异议:“这不公平, 你们是步枪, 我是手枪,射程不一样。”
连珩玉嗤笑:谁跟你讲公平?
“你说得对。”连行珏说, “我车里还有一把步枪,我让我哥带给你。”
连珩玉没听,他们现在该做的是跑路,而不是和她争个高低。
他把车开过来,示意连行珏赶紧上车。车对人,任她再强也无法和大家伙抗衡,优势在他们。
夏渔一看他们要跑,立马追了上去,虽然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子,但她的态度是摆在那里的。
连行珏都要被她感动了:“她为了追我们好拼命啊。”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他说倦了。连珩玉头一次觉得这个弟弟扶不起来,他调转车头朝夏渔撞去。弟弟是指望不了了,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根据系统的估算,夏渔有把握在车撞来的瞬间侧身抓住门把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驾驶座。
两个人都想得挺好的,但他们忘记了还有第三人。
在连珩玉“神龙摆尾”时,连行珏打开车门,一把把夏渔捞了上来。
正在找机会的两人:?
场面一时陷入某种诡异的气氛中,三人面面相觑。
成也弟弟,败也弟弟。
连珩玉充分理解了这句话。
夏渔反应过来。这下子射程就差不多,这么近的距离,什么枪都一样。
她伸手就要夺过连行珏的武器,连行珏也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在狭小的副驾驶打了起来。
地方就这么大,连珩玉无处可躲,好几次都被这两人误伤,偏偏他们下手又不轻。
他一停,夏渔就要来抢方向盘,他只能通过不停地颠簸来干扰她的行动。
三人仿佛在坐摇摆车,在平坦的小路上晃来晃去,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们在发疯狂欢。
连珩玉快要压不住内心的烦躁:“连行珏,你怎么还没有制服她?”
座椅往后平躺,夏渔把连行珏按在了副驾驶上,手枪对准他的胸口,她由衷地说:“我觉得该先送他去医院。”
扭打过程中,他的血一直流,夏渔身上都沾上了许多。
连行珏的步枪则向上抵住她的下巴,两人谁也不让谁,要死一起死。
战斗进入焦灼状态。
祸不单行,前方的泥泞小路上有两辆白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连珩玉没有办法了,他再次使出漂移转弯,没系安全带的两人重重地撞在了车身上。
“连行珏!”
一声厉喝,连行珏感知到老哥无处安放的愤怒与急迫,想到之后还可以再来,他只好听从老哥的指令,打开车门。
靠近车门的夏渔一个不察,往后倒去,她及时双手抱头,保护了头部。
在地上滚了几圈,她身体不疼,但心疼。这还怎么追,她打算回档重来一遍。
就在这时,两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是刚才的白车。
“上车。”
左边那辆车的驾驶座上传来傅队的声音。
好,帮手来了。
夏渔绕去驾驶座,傅队刚好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另一辆车的司机是好久不见的方不言,副驾驶坐的是陈寄书。
方不言没有和她进行眼神接触,他问傅队:“队长,我们要怎么做?”
“夏渔在前,你们在后,我们两路包抄。”
一边说着,傅松声一边掏出了他的狙击枪。
“?”
夏渔不服:“凭什么你有?”
“因为傅队申请了这次行动。”
后座传来姜兴生的声音:“不是姜哥说你,下次你别一个人单打独斗,你看看又搞一身伤。”
夏渔身上有连行珏的血,也有她刚才滚落在地上沾上的泥土,头发和衣服也在和连行珏厮打的过程中弄乱。
看起来确实很糟糕。
“我只是想和他们碰个面,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动手。”夏渔不好意思地回答,“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嘛。”
“也是,多亏了你还记得先和傅队报备,让傅队长了个心眼,跟在你的身后,不然都无法抓住他们的把柄。”
这一点姜兴生还是很赞许的:“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警察,非法携带使用枪支,这两个罪名够他们进局子了。”
只要进了局子,还愁找不出他们的罪证?
夏渔:报备?什么报备?
“她哪是报备,她就只是单纯地想申请枪支,好在对打中不落下风。”
坐在副驾驶的宿游冷哼一声:“她根本没把你们当队友,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们。”
姜兴生沉默了。
要他说这两半斤八两,小渔说话虽然耿直,但不至于这么不懂气氛,起码她不会当着别人队长的面挑拨队员之间的关系。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挑拨。
夏渔一惊:“你不是走了吗?”
“……”
啊啊啊啊啊,他才是小丑!
没有管非要跟上来的宿游,傅松声调整好角度,对姜兴生说:“姜哥,联系一下张局,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会上高速,让他想办法进行交通管制。”
“好嘞。”
*
连珩玉以为甩掉了夏渔,他松了一口气,随即教训道:“你干的好事,你要是不招惹她我们也不会暴露。”
连行珏无法体会到老哥的心情,毕竟他从小就不见阳光不见人,身边就只有管家照顾他。他成为杀手也是因为糟老头和老哥的意愿,他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反正他除了杀人也无法离开地下室,是死是活都差不多。
严格意义上来说,夏渔是他第一个真正接触到的陌生人,以前的那些人还没说话就已经被他杀死了。
但她不一样,她不仅打破了他的百分百好评记录,还让他有了自己的想做的事情:他想看到那双眼睛染上强烈的杀意和恨意,然后杀掉她,或者被她杀掉。
“士为知己者死。”
连行珏拿出医药箱,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笑着说:“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敌。”
你把人家当宿敌,人家把你当业绩。
连珩玉在思考丢掉弟弟跑路的可能性:“我给你报个学习班吧,这句话不能用在这个语境下。”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阵风头过去吧,先去国外避避。”
连珩玉的话音刚落,后方传来鸣笛声。透过后视镜,连珩玉看到了车里的夏渔。
“她怎么阴魂不散?”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驾狙的傅松声。
“连行珏。”
连行珏不发癫的时候很靠谱,不用老哥提醒,他就已经爬去后座拿出了他的宝贝。
他也看到了是夏渔在开车,他放下心来:“你尽管加速,我会阻拦他们。”
上次在前半段和他对狙的应该就是傅松声,这个男人的实力和他差不多,他自信能够压制他。
不过在此之前,连行珏瞄准了副驾驶的那个青年,他让老哥转个弯,他好射击。
子弹射出。
车里的人都没想到连行珏会对宿游开枪,傅松声以为他们会先对夏渔下手,宿游更是根本来不及反应。
幸好傅松声反应快,改变了子弹的轨迹,但子弹还是击中了宿游。
没事,夏渔会回档。她受伤没关系,队友受伤就糟糕了。
在子弹过来的时候,夏渔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把宿游按倒,替他挨了这一子弹。
宿游眼睁睁看着子弹嵌入夏渔的肩膀,而她一声不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枪不会打中他的要害,这点大家都知道,但她为什么要帮他挡枪?
他不懂。
姜兴生大喊:“小渔,方向盘!”
危机解除,夏渔起身,重新握住方向盘。
这两小子,居然当着她的面搞她的队友。她加速前进,车子有多快她就能开多快。
傅松声也在一旁干扰前方车辆的行驶,只要司机躲一下,他们追上他的可能性就加大。
见两车之间的距离越缩越小,连珩玉抽空看了一眼后方的夏渔,她没有受任何影响,一心只有追上他们。
“你不会舍不得下手打她吧?”
连行珏退回来换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没痛觉似的。”
上次他追着她打,她都跟没事人一样勇往直行,还能和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要不是发现她重伤住院,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人体描边大师了。
“而且那个男的也不好对付。”
“副驾驶那个谁又死不了,她为什么要替他挡枪?”连行珏不乐意,“那天晚上她明明都对我见死不救。”
她都把他送医院了,这还叫见死不救?
连珩玉:“等结束了我给你买点正经书看。”
但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结束,后车穷追不舍。还有几分钟上高速,高速路车多,后车应该会投鼠忌器。
然而当他拐上高速时,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车。
这下子有点棘手了。
连行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问:“要给大伯打电话吗?”
“他亲儿子还在局子里,你觉得他会管我们的死活?”
“我们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养的工具而已,连强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夏渔已经追上来了。
夏渔望着前方的连续弯道,提醒同伴:“你们要坐好哦,我要超车了。”
弯道快才是真的快,看她利用弯道超车。
“不用超车,张局他们设置了……”
姜兴生的话还没说完,夏渔就冲了出去。
下坡路有着惯性,夏渔利用这个惯性起飞,物理意义上的起飞。
她没有直直落下,而是越过护栏,飞到了下方的道路上。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与其和他拼弯道,不如走直线。
车摔在公路上,傅松声庆幸这辆车性能不错,不然散架的不是车就是他们。
夏渔这神来之手吓到了同伴,也吓到了敌人。
两辆车并排而行,夏渔猛烈撞击着连珩玉的车,别慢了他的速度,把他挤到了边缘。车辆碰撞摩擦防护栏,车轮在路面上划出火花。
连珩玉错愕不已,他越过碍事的人形障碍物看向了夏渔。
九十月的天黑得不早,这时候还有光亮。
残留的日光斜着打下来,光影将他们切割,只有她一人在阳光之下。
她的眼里燃烧着火焰,滚烫而明亮。
这个女人,真的很不怕死啊。
不知道为什么,连珩玉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笑声引得连行珏看了他一眼。
趁着在下坡,夏渔松开了方向盘,她夺过了傅松声手里的狙击枪。
她翻过去,跪在宿游的腿上,架稳狙后对准了驾驶座的连珩玉。
连行珏也做着和她同样的动作,他把连珩玉往后拉,拉离夏渔的目标范围。
现在轮到他来和她对决了。
两人同时开枪。
上次的场景重现。只不过这次两人都在明,距离很近,近得根本不需要用狙。
两人同时偏头,又同时按上扳机。
正在关键时候,有个声音突然发出。
“你是想看车硬还是我们命硬?”
夏渔用余光看了看宿游:“那肯定都不硬。”
连珩玉扯开连行珏:“再不减速停车我们就要撞破防护栏飞出高速。”
连行珏琢磨了一下,问对面的人:“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宿游言简意赅:“滚。”
夏渔已经坐了回去。
她调整一下方向控制住车速。防护栏已经被撞歪,刹车的惯性使得所有人身体前倾,他们无法看清前方的路,不知道到底是停了下来还是冲出高速。
夏渔:无所谓,我会读档。
好歹最后是停了下来,连珩玉那边被夏渔别停。
因为他们两个刚才的举动,方不言的车已经超过他们,现在正挡在他们的面前。
连家两兄弟无路可逃。
连珩玉还想负隅顽抗,但他们之中的战斗力却放下了武器,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他不得不憋屈地同他一起被拷上。
两人同时看过去,夏渔正接受同事的嘘寒问暖,一致认为她该去医院检查。
已经被医护人员眼熟的夏渔想蒙混过关,因为上次就被说过,这还没一天呢,她又进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宿游张口。
“你刚才中弹了。”
谁?谁抢了他的话?
连行珏说:“我看得清楚,你中了好几颗子弹,要是不赶紧取出来的话,后续会更难取。”
夏渔也想起来了:“他的腹部受伤了,送他去医院吧。”
傅松声一锤定音:“你们两个都去。”
救护车很快来了,在路过夏渔的时候,连行珏露出与初见不同的极大的笑意,他说:“和你对决的感觉不赖。”
夏渔礼尚往来,商业互吹:“在我遇到的人中,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吹吹而已,当不得真。
但有人当真了。
第76章
有的人进局子, 有的人进医院,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夏渔待医院的时候,来看望她的人一茬接一茬, 她总觉得是因为想看住她不让她到处跑。
和她一起来的连行珏处理完伤口后就被带回去审讯了, 不知道审的怎么样了。
夏渔也想去, 但被人按在了医院里, 只能坐在院子里和病人们一起晒太阳。
其中有一个她见过, 是叶亦晴的父亲, 按照辈分她应该叫叶爷爷。
听推他出来的护工说,叶爷爷明明浑身都疼,却硬要出来晒太阳。
“今天天气好晴朗。”他眯着眼睛,“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吗?”
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怎么的,夏渔想了想, 接口:“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都是晴天。”
叶爷爷艰难地转过头看她:“是你啊,小姑娘。”
他看不清她的脸, 但他记得她的声音:“你怎么也住院啦?”
正举着输液瓶的夏渔谨记自己的人设是张局的女儿, 她在想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你也是警察, 对吗?”
叶爷爷识别出她的真实身份:“我听同楼层的病友说过你好几次, 这下子终于确认是你了,你也不是秋山的女儿。”
好, 被识破了, 夏渔沉默了, 她在想要不要和张局说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张局的女儿?”
“秋山那人我知道,这么多年了, 他一直放不下那个心结……他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说自己已婚有女。”叶爷爷缓慢地说, “那天你们走后我就开始怀疑了,问了其他来探望我的同志, 你们果然是在骗我。”
原来是这样,确实瞒不住。夏渔一直都很好奇张局和叶警官的事情,正好知道这两人过往的老人在这里,她就好奇地问出口:“爷爷,你能和我说说张局和叶警官的事情吗?”
叶爷爷望着前方的风景,久久不曾发一言。良久,他才说起了从前:“我的妻子也是一个警察,所以亦晴从小就想成为妈妈那样的警察,她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从小到大,亦晴都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后来更是打败了无数同僚,成为了一名卧底警察。
具体的情况叶爷爷不知道,只知道几年后当做没这个人的女儿又回来了。
“亦晴似乎在某一方面很优秀,她去教导前来培训的警察,其中就有秋山。”
叶亦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资历深的老前辈,明明张秋山比她大十岁,在她面前却像是个新人警察,每每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亦晴说这个男人开枪的技术很差劲,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训练的。”
说起女儿曾经的事情,叶爷爷满是愁容的脸上带着笑:“虽然都是在骂人,但亦晴说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和那个笨蛋警察交往了。”
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叶亦晴被杀害。
说到这里,叶爷爷的眼睛里有莹光闪烁。女儿死时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和她消失的那几年不同,这次她是确确实实地不会再回来了。
夏渔听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您的儿子呢?他现在在哪儿?”
叶爷爷的小儿子、叶亦晴的弟弟名叫叶天明,当年正读高三,现在应该也要奔三了。
“天明他亲眼目睹了亦晴的死亡,所以他改变了自己的志愿……”叶爷爷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渔懂了,因为目睹亲姐姐的死亡,所以叶天明不想造飞机了,他要去当警察,要成为姐姐那样优秀的警察。如今没有他的消息,那他只可能是去卧底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叶爷爷,你知道以前的和平市是什么模样吗?”
夏渔记得陶局说过五十年前的和平市市如其名,后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爷爷当然知道,他就是生活在那样好的时候,那时候的和平市非常和平,邻里之间相亲相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然有点夸张,但那个时候的大家都在努力让和平市变得更好,大家整个精神面貌是积极向上的。恶性案件不是没有,但一年就那么一两件,黑恶势力更是一点都没有。
然而好景不长,这样的局面随着换个市长上台后就变了。
“是顾荃?”
夏渔搜过了这个人,他45年前被调来和平市,只干了3年就被枪毙。
他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出现在警校的课本上,至今人们提起他来依旧是痛恨无比。
叶爷爷:“他上台后,一开始打着发展经济的幌子,但随即许多势力涌入,人们才发现不对劲。”
夏渔琢磨着,顾荃已经被枪毙,按理说和平市应该重归和平,但事实上并没有,和平市依旧混乱,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我啊,曾经见过那样美好的城市,所以给孩子们说起过去时也是语带怀念。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亦晴才会坚定无比地选择成为警察,想要恢复我和她妈妈口中的和平市。”
夏渔想到了上任市长钟秋溪,想到了死去的那些人,她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是啊,大家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叶爷爷远目,不知道他看的到底是风景还是人,他喃喃道:“希望以后一直都能是好天气。”
也希望他能够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短短的时间里,夏渔接收到的信息量有些大,她蹲着地上梳理信息。
梳理不了,放弃,夏渔起身,她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人了。
不知道审讯的情况怎么样。
叶爷爷还打算晒太阳,夏渔就自己先去找医。
路过医院大厅,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辆小车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车上的人看起来半死不活,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一地。
夏渔给他们让路。
她站在原地,小车经过她时,她看到了小车上的人。
病人头发过长地盖住眼睛,脸色发白,身形消瘦。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让完路,夏渔看见她家队长和姜哥跟在后头,这两人身为警察却跟不上医生的速度。
等会儿,傅队和姜哥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人注意到了一旁的夏渔,来不及和她说话,他们忙着去追医生。
夏渔提着输液瓶跟了上去。
医院有太多悲喜。
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灰意冷的人,也有得知亲人手术失败崩溃大哭的人,也有新生儿诞生分享喜悦的人……
夏渔路过这些人,余光看见了一个头发打结、眼神愤怒的男人。
起先她并不在意,直到那个男人拿出了一把匕首,朝着刚做完手术的医生扑过去,他大叫:“你这个庸医,还我儿子的命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医生本就筋疲力尽,即使大脑反应过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根本无法躲开。
夏渔估摸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发现来不及阻挡,她直接点开后台读档。
读档后,她走到了医生的面前,等待那个闹事者的到来。
一分钟后,闹事者如期而至,他掏出匕首,怒气冲冲地朝着医生的胸口刺去。
夏渔吊着水,没办法空手夺白刃,只能瞄准闹事者持刀的手,一脚踢过去。
匕首被踢落,闹事者来不及痛呼,他弯腰去捡自己的匕首打算继续行凶。
夏渔也要去捡,但输液瓶止住了她的动作,还是直接动脚吧。
闹事者即将捡起匕首的瞬间,有人比他更快地夺过匕首。
闹事者大惊,下一秒又被踢中,一个踉跄,还没站稳,捡起匕首的人手持凶器对准了他。
形势逆转,他僵住了,其他人见状都跑过来控制住他。
夏渔松了一口气,问医生没事吧。
医生看了看她倒流的针头:“我觉得你才是有事的样子。”
他“恩将仇报”,叫来护士把夏渔带走处理。
接着他又看向另一个见义勇为的男人:“你刚才捡匕首的时候握住的是刀刃,你也去包扎一下。”
男人弯眉:“小事,一会儿就结疤了。”
医生凝视着他。
一分钟后,正在重新扎针的夏渔看到了刚才的那个男人,他也被赶来包扎了。
男人留着一头清爽的短碎发,但发尾扎了一个小啾啾,显得很俏皮。他眉眼舒朗,看着就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确实很开阔,他在包扎过程中嘴就没停过,一会儿问夏渔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一会儿又问她身手怎么这么好是不是练过,总之问这问那。
夏渔直白地说:“你的话有点多。”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
没想到这人道歉得这么爽快,夏渔诧异中很大度地原谅了他。
但消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说话:“说起来你的声音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夏渔其实也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
护士小姐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她问话多的男人:“你这是搭讪吗?”
“诶,被发现了?”他哈哈笑了几声,没有半分扭捏。
“那你要失望了,我们渔妹很受欢迎,追她的人得从和平市排到钟灵市。”
“渔妹?”
男人本就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激动地问:“你就是5233的驾驶员吗?”
“是啊,我们渔妹创造了奇迹。”护士小姐斜了夏渔一眼,“如果能够听话不乱跑就更好了。”
夏渔看向别处,当做没听见。
男人:“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最后指挥你的那个人。”
夏渔:“?”
谁?
“飞行员小姐,恭喜你成功完成迫降任务。”
他重复了一遍当日的对话,眼睛亮亮的,期待着她的回答:“还记得我吗?”
夏渔继续问号?
那个指挥员……是这种话多的性格吗?
第77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说话像是在撒娇, 最后的尾音带着点埋怨。
要不是他的手腾不出来,夏渔怀疑他会直接上手抱住她的手臂。
好怪。夏渔感觉很怪异,但人家好歹帮助了自己, 她也就耐下心来回答他:“我记得你, 指挥员先生。”
终于听到她的回答, 他又忍不住笑, 像夏天的风, 清清爽爽的。
“我叫苏褐鹪, 褐色的褐,褐鹪的鹪,你见过褐头鹪莺吗?特别可爱的小毛球,我家养了两只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或者我送你一只也行。”
只要有人回应他,他就能说个不停:“你是不是叫夏渔?我也可以叫你渔妹吗?”
他记得电话里的另一个人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这应该是她的专属昵称,大家都这么叫, 那他也能这么叫。
他的问题太多了, 夏渔不知道回答哪一个, 干脆全都点头, 他问一句她就点头附加“嗯嗯嗯”,主打一个敷衍了事。
苏褐鹪也看出来了, 但他不在意, 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他说话还不打断他的人, 就算是他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家里人都会让他闭嘴滚一边去。
倒是护士小姐用警惕且挑剔的目光扫视着他,最后得出结论:此子不可。
处理完后, 护士小姐让夏渔先走。
“那我可以先出院吗?”
“不可以。”
好吧。
夏渔给他们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到了大厅, 傅队和姜哥也在现场,这两人没追上医生, 听说后面有医闹事件,又转身来维持秩序。
夏渔凑过去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随机杀人案吗?他儿子是受害者,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快不行了,他非要医生救,医生没救过来就开始怪医生。”姜兴生翻了个白眼,“他不去怪凶手怪医生,医生才是真的惨。”
“凶手不是没有头绪吗?”
“……”
糟了,这么说来不就得怪他们了吗?因为没有抓到凶手,导致闹事者找不到人怪,就只能怪医生了。
傅松声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闹事者就这么一个孩子,儿子死掉会上头很正常,但他不该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医生身上。”
医生何其无辜。
闹事者的儿子叫释秦,二十岁,奶茶店的员工,晚上下班时在回家路上被凶手刺伤。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凶手在行刺过程中被人发现,他的最后一刀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释秦并没有当场死亡,但也大出血。
“目击证人是谁?他看到凶手的脸了?”
“目击证人是附近的几名学生。那条路没有路灯,凶手又穿着一身黑,目击证人只能粗略估计凶手的身高。”
“但有个好消息,目击证人看到了凶手往哪边跑了。”
说了一连串话,傅松声顿了顿:“这个案子已经移交给我们了,具体情况等你出院再说。”
“但是护士姐姐不让我走。”
“她们做得很对。”
非常果断干脆的回答。
傅松声他们还想让夏渔再做一个全身检查,一个正常人受了这么多的伤怎么可能继续活蹦乱跳,哪怕不致命也不该放任,必须得检查。
夏渔单手叉腰,没有把他们的重视放在心上,她还在想先前的事:“对了,我看你们跟在一个病人的后头,那个人是谁?”
姜兴生努努嘴:“颜与鹤说要见连亦白你还记得吧?我们本来就是问问,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今早上下的飞机。”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颜与鹤的粉丝攻击了。”
最近几天,有关颜与鹤的热搜都爆了,昨天发的一个帖子更是让整个服务器都瘫痪了。
是颜与鹤的一个大粉发的帖子,她在文中声泪俱下地控诉连亦白,道出了颜与鹤的身世。
颜与鹤身上的buff叠满了,被恶意调换的真少爷,初中毕业被迫打工,被认回去后所有人都更喜欢假少爷。对比真假少爷的前半生,一个顺风顺水、前途无量,一个命运多舛、待字狱中。
帖子一出,立马激起了网友的愤慨。
【啊啊啊啊,这个小偷抢了小鹤的人生,现在见他出息了又来打压小鹤。】
【小鹤太苦了,要多努力他才能走到我们的面前,让我们看见光芒万丈的他。】
【我怀疑其实是小偷做的,小鹤多么阳光开朗啊,他怎么会做教唆杀人这种事。】
【就是就是,小鹤哪有那么多时间,他每天的行程满满当当的,根本腾不出空闲来。】
【我不敢想其中有多少人的势力下场,不就为了把我们小鹤拉下神坛,至于这样吗?】
姜兴生让夏渔看这些评论:“真的,不管是当明星还是当犯罪嫌疑人都太屈才了。”
颜与鹤做什么不好要去犯罪,他人都在局子里,还能挑唆粉丝们替他冲锋陷阵。
夏渔不爱看娱乐新闻,她不太了解粉丝是什么样的,但眼下这种一边倒的言论一看就是不正常的。
尤其是接下来的评论,有人甚至对素未谋面的连亦白怀有杀心。
后续也证明了粉丝的疯癫。
也不知道那群粉丝从哪儿得知连亦白到来的消息,他们就守在警局门口,看到连亦白下车后,操起刀就是几下,把路人吓坏了。
连亦白看着挺笨的,实际上也不聪明,在被刺过程中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还侧了下身,方便行凶者下手。
行凶者都被他的找死行为惊到了,高高举起的匕首没有落下。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同事们很快冲出来按住了行凶者,把失去意识的连亦白送上了救护车。
被抓的粉丝在坐上忏悔椅后,痛苦万分地表示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并不是真的想杀人。
然而直到这种时候,粉丝也没有说出怪罪颜与鹤的话来。
“颜与鹤,恐怖如斯。”
真的,有这能力做什么不好。
“不知道颜与鹤是怎么做到的,粉丝就真的认为他是被连亦白嫁祸的,因为连亦白有背景警方动不了连亦白,就只能拿颜与鹤开刀。”
姜兴生直呼冤枉:“这两人都很有背景好吧?”
说到有背景,夏渔问:“连家有三个人被抓,他们家没有任何表示吗?”
“他们家能怎么表示?这可是犯罪,他们不赶忙撇清都算不错了。”
连家有好几个还在官场呢,出了这种事,他们的仕途都会受损。
也对,被抓的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就连行珏能看,但不管是权势还是地位都不够格。
把后续交给姜兴生处理,傅松声要去找连亦白的手术室,夏渔跟着去了。
两人终于找到了手术室,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待,是那个话唠。
话唠正在打字给朋友吐槽离谱行为,听到脚步声,他把脑袋从手机里抬起来,看到是夏渔,他收好手机,凑了上来:“渔妹你怎么也来了?”
傅松声看她,无声询问这是谁。
夏渔记不得了,她看个人名片,没有拼音,她只好手动输入查看:“他叫苏褐鹪。”
“是哦是哦。”
苏褐鹪的热情是无差别的,他洋溢着欢乐和傅松声打招呼:“褐头鹪莺,一种很可爱的小鸟,实在记不得我的名字的话,可以叫我小鸟。”
他又转向夏渔:“这么说起来,我们的名字很配诶,你是鱼,我是鸟。”
他这是想表达“鸟吃鱼”的意思吗?
夏渔怀疑他在意有所指,什么动物抓鸟呢?
她想了想:“不,我是抓鱼的猫渔民,不是被钓的鱼。”
苏褐鹪一拍手:“那我们更配了。”
傅松声看了看“手术中”三个字,再看看一脸高兴的苏褐鹪,不禁开口打断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苏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褐鹪终于想起来他在手术室外,他收敛了笑容:“连亦白是我弟弟的朋友,我受弟弟所托等着接他回我家住,没想到他出了事。这应该怪不得我吧?他自己要先跑来公安局,他又惜字如金我真的听不懂。”
抛开他的碎碎念,换句话说,他和连亦白不熟,今天来医院单纯是替弟弟来看人。
“他原来也有朋友?”
夏渔想到连亦白那一棍子敲不出闷响来的模样,十分好奇。
傅松声:好失礼的一句话。
苏褐鹪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这很正常,我弟弟从小就喜欢研究奇怪的东西,看到连亦白这种性格他肯定也想研究一下怎么破译连亦白的语言。”
傅松声:……这不是朋友是研究材料吧。
“那他研究出来了吗?”
“没呢,他之前打电话跟我说有人居然能够中译中连亦白的话。”
“噫,中译中?这么厉害吗?”
苏褐鹪很夸张地比了一下手势:“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一名兽医,可以读懂动物的语言。”
猫兽医吗?
不对,应该说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失礼了。
手术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傅松声迎了上去。
手术很成功,连亦白没有伤到要害,养养就好了。
既然人没事,夏渔不打算留下来,她和苏褐鹪交换了联系方式。
刚转身,傅队就接了一个电话,她立马停下脚步,等待指令。
接完电话,看着翘首以盼、仿佛在等待投喂的夏渔,傅松声敲敲自己的脑子,把多余的想法敲出去。
就不该听那些没有营养的话。
他把夏渔带到另一个角落,对她说:“刚才是任队打来的电话,首都连家那边没有问题。”
因为连亦白说的那几句话,再加上连家三个儿子接连出事,首都郑队申请了搜查证——宁可做错,也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
反正他们的工作不怕做多,就怕做少了。
但连家花园里没有尸体,搜查了几遍都没有。郑队本来还怀疑连家人转移了尸体,但泥土没有被翻新的痕迹。
“诶?连亦白骗了我?”
“不见得。”傅松声摇头,“连家肯定有问题,只是现在还没找到而已。”
“没想过问连家那两兄弟吗?”
当然想过,但是连珩玉始终沉默以对,他深知多说多错,毕竟以他犯的事来看,判刑并不重。
至于连行珏,他倒是说了几句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要夏渔来审他才开口。
“那还等什么?”夏渔义正辞严,“赶紧去审他,审完好把他移交给看守所。”
傅松声凝视着夏渔,把护士叫来带走了她。
*
夏渔又在医院关了几天。
待到全身检查做完,夏渔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她高高兴兴地去了警局。
正好连亦白也要去见颜与鹤,她就带他一程。
这时候夏渔想起来她把傅队的车弄坏了,于是她顺便给谢执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表示要补偿给队长一辆车。
她不清楚男生喜欢什么样的车,干脆就交给同一性别的哥哥去处理好了。
谢执很爽快地应下,表示一定会挑一辆适合傅队体质和年纪的车。
【夏渔:[撒花]】
回完哥哥,夏渔也到了警局,她把连亦白送进去,打算去找连家那两兄弟。
一分钟后,负责审讯的宿游出来了。
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都快把他急死了。他们无法理解连亦白的话,只能求助外援。
任义表示夏渔可以担任翻译官的角色,宿游就出来叫夏渔进去。
夏渔推门,站到了连亦白的旁边。
连亦白下意识朝她这边靠了靠。
颜与鹤自从得知连亦白是个自闭青年后就放弃和他对话,反正他不管说什么连亦白也理解不到位。
倒是连亦白主动开口:“妈妈,遗言,你。”
夏渔发挥了自己做阅读理解的能力:“他说你妈妈给你留下了遗言,你妈妈清楚地知道连亦白不是她的儿子,所以遗言是留给你的。”
连亦白拿出一个u盘:“你,听。”
“他说遗言是给你的,你自己听就行了。”
颜与鹤笑了:“打感情牌吗?要真是留给我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
“你,不给。”
“他说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
颜与鹤想说要给他的话有很多机会可以给,可他发现如果是连亦白递给他的东西,他一定会扔进垃圾桶。
“对不起。”
“他说他对不起你。”
……这个还需要翻译吗?
夏渔接过那个u盘,问颜与鹤是要自己看还是放出来给他看。
“随便吧。”
但出于对隐私的尊重,几个人都退了出去。
夏渔要去看连行珏,连亦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半路,两人碰到了段淞墨。
夏渔礼貌打招呼:“段律师,你怎么在这里?”
“托夏警官的福,我又接了两个案子。”段淞墨职业假笑。
“这不挺好吗?”
她破案,他接案,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呵呵,他就说这个女人不简单。瞧瞧,一下子又来了两位。再看看她后面的跟着的连亦白,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第四个。
现在还在他面前装懵懂。
夏渔:?
好怪的人。
不过问题不大,夏渔要去找傅队。
傅松声负责审讯连行珏。这人比他哥好审,长得很精明但实际上脑子空空,说什么就信。
夏渔去的时候,连行珏正在说话:“我从不记被我杀死的人的名字。”
很嚣张的发言。
见到夏渔,连行珏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在痛,仿佛下一秒她又会来捅他。
他刚想扬唇,转个头就看到了连亦白。这家伙怎么也在?
审讯室是肯定不能让连亦白进去的,夏渔掏出糖果塞到他的手里,指着外面说:“你别跟着我了。”
糖果都给了,再跟着就不礼貌了。
连亦白抱着糖果,朝着夏渔手指的方向走去。
傅松声给夏渔说了注意事项后,两人一起进去,连行珏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按照惯例,夏渔先问了连行珏的基本信息后,她还没问完,连行珏就截过话头问:“你杀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杀意和恨意?”
夏渔:?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摄影机和傅队,否认:“我什么时候杀你了?”
“你捅了我。”
“那是自卫。”
“好吧,所以你自卫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杀意和恨意?”
她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
“你不恨我为什么要捅我?”
“我不动手你就要杀我了。”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那你总会对我动手。”
“既然你知道我要对你下手,那你为什么不恨我?”
连行珏觉得匪夷所思。所有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是面带恐惧与愤怒。
他指了指门外:“我对那个男警察动手的时候,他也对我有恨意,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他打不过你?”夏渔也不清楚,“而且我知道你是无法逃脱的,你一定会被我抓住,也一定会接受正义的审判。”
“但我想让你恨我。”
没有恨哪来的爱,连行珏觉得有多恨就会有多爱。
夏渔:“?”
好胃疼的一段对话,傅松声听不下去了,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是否承认这些人是你所杀?”
他把照片摆在连行珏的面前。
连行珏瞧了一眼,眼熟的杀人手法,确实都是他杀的。
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接下来的审讯他非常配合。
“动机?”
“接了任务和悬赏。”
“谁给你颁布的任务?”
“不知道,谁都可以发布任务,我只要负责杀人就行。”
“你们通过什么进行联系?”
“暗网,现在应该已经被销毁了。”
“银行抢劫案的劫匪也是你杀的?”
“是吧?记不得了,挺好杀的,利润也高。”
连行珏说着漠视生命的话,眼神是符合他身份的高高在上。
“你说委托人追杀你,那个委托人是谁?”夏渔真的很想知道,“你都进局子了,说不说也无所谓了吧?反正都是枪毙的命。”
“我不知道。”
谈到这个委托人连行珏就恨得牙根痒痒,说好的1v1,结果是群殴。
他撇嘴:“那个人捂得很严实,但他手底下那群人我认识。”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们的组织代号——‘狂犬’。”
第78章
狂犬……?
好, 她没听说过。
但傅松声的脸色却陡然凝重起来,为了表示慎重,他确认了一遍:“真的是狂犬?”
“是吧, 他们中有几个和我有过合作关系。”
连行珏认真思考:“主要是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杀我, 看他的样子地位也不低, 道上的规矩应该懂啊。”
他既没有抛下任务不做, 又没有出卖他的信息, 那家伙凭什么杀他?
傅松声没有回答连行珏, 他感觉自己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往前走。
而前方是深渊。
狂犬组织在四五十年前的动乱中发家,主营业务是走私、赌博、恐怖活动、人口买卖,大清洗后人口买卖已经从他们的主业中去除,现在主要经营前两种,依旧是和平市的一大毒瘤。
清洗行动中抓获的蔡刀、击毙的丰昌就隶属于“狂犬”组织。
叶亦晴当初也是卧底在这个组织里, 杀死她的那个狙击手也是狂犬组织的人,之后被排为top2。
如果真像连行珏说的那样, 既然委托人是狂犬组织的人, 他们完全可以委托top2, 为什么要委托不是本组织的他?既然委托了, 又为什么要追杀同为黑恶势力的连行珏?按道理说应该拉拢他才对。
“谁知道,要不是上次和他合作过, 他打钱够快, 我也不会接这种小单子。”
连行珏看不起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委托, 他只要对准目标开一枪就完事,要不是中途有人横插一脚, 这时候他都拿着钱潇洒去了。
上次合作是指银行抢劫案的劫匪全部被击杀这件事, 这都是连行珏干的——当着警察的面杀人非常刺激。
“他为什么要你杀掉那些人?”
“不知道,我只负责拿钱。”连行珏很诚实, “而且是我哥让我接的任务。”
“你接任务之前都要问你哥?”
“是啊,他说和平市水深,要斟酌几方势力后再接,万一惹到什么人就不好了。”
连珩玉还蛮有经验的,一看就没少干坏事。
傅松声继续把话题拉回来:“你描述一下那个人的体型特征。”
他递了一张白纸给夏渔,示意她根据连行珏的描述画出来。
体型特征?
连行珏对那个人的印象不是很深,因为那家伙不仅带了人,还偷袭他的背后,要不是他反应快就死定了,但也被刺中了腹部。
他试图还原当时的情况,那个人假意要当面给钱,实际上上来就给他一刀。
“比我高一点,体型刚刚好,看得出来练过,下手稳准狠,不比我差多少。从他的步伐和举动来看,年龄应该也和我差不多。”
整个过程中那群人都没有出声,训练有素。哪怕他也刺中了他们的老大,他们也不发一言。
夏渔握着笔没动,这么模糊的描述谁画得出来?
对了,她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爹连强健是你杀的吗?”
“是。”
因为没人知道他和连珩玉是双胞胎,所以连行珏杀人的时候,连珩玉特地跑去了国外,这样就有了不在场证明。
“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我哥让我杀的。一般而言他做的决策都没错。”
傅松声点头,确实,连珩玉比连行珏聪明太多,要真让他杀掉夏渔,恐怕他们真的能脱罪。
“其实你杀你爹那天,我和你擦身而过。”夏渔补充了一句,“我最近才想起来。”
杀连强健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四年前。原来那么早以前他们就碰面了?
连行珏颇有些遗憾:“你当时应该叫住我,这样我就能提前认识你了。”
“撒谎,你明明会当场把我杀了。”
夏渔拆穿他,这些人真的说谎不打草稿。
那时候他杀她杀得多干脆啊,一句话都不说就开枪。幸好现在的他话变多了,不然她还得从长计议。
连行珏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傅松声也看出来了,连行珏凡事都听连珩玉,想要在他身上挖掘出秘密来比较难,还是去审连珩玉。
被告知连行珏全都招了的连珩玉:“……”
这时候就该把他摘出去啊蠢货弟弟,怎么你还反其道而行主动给他定罪?
他就不该贪图势力和金钱让弟弟去接那两个任务,不接任务就不会碰到那个女人,不碰到那个女人他们就不会被揪出来。
他就说不要招惹那个女人,连行珏偏不听,甚至还想出骗人感情这种昏招——连行珏觉得女人都是感情用事的生物,一定会被他拿下。
真无语。
连珩玉有多难绷傅松声是不知道的,他摆出连行珏的口供,问:“他提到是你要求他去杀连强健,能说说你的动机吗?”
蠢货已经把他们的老底都捅了出去,连珩玉再想狡辩也找不到切入点,他只好用手撑着脑袋:“我只是不想被连强健控制而已。”
连珩玉和连行珏生下来的命运就注定了。
连强健发现他们是双生子后,打算送走一个,但他们的母亲不愿意带走,就只能留下。
连强健的计划是培养一个作为明面上的继承人,另一个暗中替他铲除障碍。最后他选择了连行珏作为暗中的那个。
两兄弟被分开养。老大学知识,老二学技术——杀人的技术。
因为老二的身份不便公开,所以连行珏没有去上学,一直都是自学,他的存在除了他们之外也只有管家知道,一直以来也是管家照顾老二。
老二住在家里的地下室里,在山庄里也是如此。
“酒窖下方还有一个空间,是连行珏平时住的地方。那天他也在山庄。”
所以他才会在熊迪说他也去过地下室时那么阴沉,他去洗手间也是为了询问连行珏有没有被发现,也是连行珏告诉他熊迪把一次性手套扔哪儿了。
连行珏活在狭小的空间里,连珩玉何尝不是这样。他被要求接连强健的班,和弟弟一起做大做强,成为金融巨头。
他们二人的一生都被规划好了。
“我不想被操控下去,所以就把他杀了。”
连珩玉把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刺挑出来给他们看,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的内心依旧沉闷,他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但你们现在做的和他要求你们做的没有区别诶。”夏渔指出这一点。
连珩玉依旧在经商,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连行珏也依旧在杀人,为了能够得到和平市地头蛇的支持,也为了资金。
“……”
是啊,他现在和之前做的没有任何区别。
“身处漩涡之中很难逃离。”
连珩玉垂下脑袋,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因为在局子里待久了而变得凌乱。
“如果当初——”
他的声音在接触到摄像头时戛然而止。
“如果当初什么?”
“没什么。”连珩玉摇头,“我没什么话好说了,我认罪。”
“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个疑问,你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吗?除了你们几个以外,你们家里人还有谁违法犯罪吗?”
“没有。”
“不对吧——”
夏渔还想追问,傅松声打断了她:“笔录记好了吗?”
连家老爷子曾经担任过和平市的市长,如果连家有问题,岂不是在说和平市的领导层有问题?
这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小民警现在可以接触的,不能再让夏渔问下去。
傅松声同样用余光瞥了一眼摄像头。
正打算让连珩玉签字,门被敲响,姜兴生示意傅松声出来一趟。
审讯过程中叫他出去可能是有要紧的事要他处理。
傅松声起身出门。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连珩玉以为夏渔会接着刚才的那个问题问,可她却说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既然你每天都要按照连强健的要求做,那你怎么会赛车?还开得那么好。”
“我曾经想要成为赛车手。”连珩玉低声说。
他比连行珏幸运的是,他可以接触世界,没有被困在茧房里,所以他见识到了世界的辽阔与多彩——他才会生出杀掉连强健获得自由的想法。
那就不奇怪了,夏渔感叹:“如果你成为赛车手的话,肯定能够拿下第一。”
当然,比他更厉害的自己是第一中的第一。
“……”
傅松声又推门进来:“连珩玉,你要见的人来了。”
连珩玉皱眉,刚想说自己没有想见的人,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眼角有了细纹,但依旧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好模样。
以及他们眉眼之间的相似。
他知道她是谁了。
但是……
女人在他的面前坐下,她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好,我是城信县分局局长陶玥。”
连珩玉变得拘谨起来,原本放松的脊背紧绷,他顾虑着什么没有开口。
“也是生下你们两兄弟的人。”
“……”
她如此直白,连珩玉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斟酌小心地问:“您见我是为了什么?”
“听说你不肯招供,所以我就来了。原本我是想打感情牌,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他……我爸爸对您所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猜我为什么会成为警察?”
陶玥并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我想亲手逮捕他,亲手将他送进大牢。”
可连强健就这么死了,虽然是被谋杀,可他是以一个无辜者的身份死去的。他没有被审判,没有被剥夺一切。
“……对不起。”
连珩玉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了,让人怀疑不管陶玥说什么他都只会说对不起。
“这和你没有关系。”陶玥不是来听他道歉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曾经也是受害者。”
但最终他选择作恶,即使杀掉了恶龙,也不过是取代了对方。
听到她这么说,连珩玉有一瞬间的愧疚。
他一开始是恨着亲生母亲的,恨她生下了他们,可后来从连强健的口中得知了上一辈的事情,他又释怀了。
造成他变成这样的是连家、是连强健,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弟弟都是受害者,除了他。
两人没有交流几句,正当陶玥起身要走的时候,连珩玉忽然说:“市长是无辜的。”
陶玥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连珩玉仿佛没有说过这句话似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个我怎么记?”
突然的女声打破了正在酝酿中的气氛,夏渔提着笔,连珩玉这话太没头没脑了。
连珩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渔:“?”
她一直都在这里啊。
陶玥按了按夏渔的脑袋,露出进审讯室后的第一个笑容:“这个不用记。”
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渔放下了笔:“那就这样?”
“就这样。”
陶玥出门去把傅松声喊过来,没有再看连珩玉一眼。
第79章
陶玥走后, 连珩玉又主动说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比如沈陆亭原属于“狂犬”组织,后来跳槽了——当时“狂犬”发过悬赏令,不久又撤销了。
又比如连亦白确实不是保姆的儿子, 是谁的儿子他不清楚, 反正其中有着阴谋诡计。
再比如……
“有人在找钟市长的女儿。”
钟市长, 即钟秋溪。她在就任市长之前就把女儿送走了, 和她的丈夫一起待在和平市。
她的丈夫死于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中,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因为钟秋溪想要清理和平市而死。
这是给她的警告。
但她没有妥协, 直到自己被杀。
“找她的女儿做什么?”
“杀掉她。”连珩玉简明扼要。
这是连珩玉在连行珏的委托上看到的,当时连行珏还问他要不要接——废话,这种肯定不能接,谁接了就是引火上身。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只有年龄, 这谁找得出来。
钟市长为了和平市而死,那些人找钟市长的女儿不外乎一个理由——她的手上有着什么证据, 或者她知道了什么。
不等警方问, 连珩玉就及时说出口:“钟市长的女儿大概22岁, 根据推算是冬月或者腊月出生。”
22岁, 冬月或者腊月生。
傅松声看向了夏渔,他记得她的生日在1月11日。
但她有自己的父母, 她的父母是工厂员工, 死于一场意外火灾。当时她就在现场。
等会儿, 钟市长上台那年好像就是夏渔进入福利院那年。
……完了,他的思维都开始夏渔化了, 逮着一个人就开始思考他们的亲属关系。
对连珩玉的审讯到此为止, 他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该他的罪名他全都认了——虽然他不认也没关系, 反正他有一个好弟弟。
夏渔出来时陶玥还没走,她正在和张局交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见到夏渔来,他们又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张局走过来,挤出一个慈祥的表情:“抓住这些人,夏渔同志功不可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渔既骄傲又害羞,她清清嗓子念出模板回答:“为人民服务。”
“哈哈哈哈,我看过不了几年,你要反过来当松声的领导了。”张局望着后来的傅松声,“你说是吧,松声?”
傅松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且觉得张局这个问题问得不行,因为夏渔会得寸进尺。
果不其然,夏渔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够成为局长?”
这种问题多少有点冒犯现任局长和下任局长了,但张局不在意,他笑容可掬:“照这个趋势下去的话,40岁完全有可能,还能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公安局长。”
虽然40岁听起来有点大了,但也是最年轻的局长,夏渔接受了:“那傅队呢?”
傅松声算是发现了,这些领导对夏渔有着很好的耐心,不管她问的问题多么幼稚都能平和地解答,仿佛在引导她。
他不是领导,他冷漠回答:“我还是当特调组队长。”
“你都不升迁吗?”
“不想成为你的直属下属。”
成为她的上司就够头疼了,她要是反过来当他的直属领导,他无法想象到时候要处理多少投诉、迎接多少检查。
他现在手里就接到了很多群众对她暴力执法、阴阳怪气的投诉,虽然那些人确实该打,虽然她只是说话没过脑子,但……但……
果然还是在队长这个位置上坐到退休吧。
傅松声打定主意,他上前说有要事和张局商量,两人去了张局的办公室。
临走前,张局让夏渔招待一下陶玥。
总之倒白开水总没有错,夏渔给水杯满上:“陶局,请。”
陶玥接过,她摩挲着水杯:“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夏渔点头,她没有铺垫地问:“陶局,你既然都成为了警察,为什么不告连强健?”
这个问题依旧很冒犯,陶玥能够猜到她会这么问,她放下水杯,举起了三根手指:“首先,我拿了钱是事实;其次,我没有保存证据;最后……”
陶玥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全靠外公外婆把她拉扯大。后来在工厂上班的外公染病死亡,外婆也身患重病,急需手术。
不得已的情况下,陶玥只能努力赚钱,但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正好她的高中同学说可以帮她,给她介绍了一份高薪工作。
这个高中同学就是连强健。
陶玥很感激,每天都勤勤恳恳工作,想要回报高中同学。
直到那天的到来。
挺恶心的,连强健说他喜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她了,本来他也想细水长流的,但喝醉犯了糊涂,希望她能够原谅他。
说到这里,陶玥停顿了一下,再三嘱咐很容易被骗的夏渔:“男人这种话你千万别信,我后来才知道男的喝醉酒后根本硬不起来。”
而她当时犹豫了,因为连强健说会替她付清外婆的医药费。
再之后她怀孕了,本想打掉,连强健又说她外婆手术成功后还要杂七杂八的费用,她根本付不起。
她又忍了。
但连强泉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和一个底层人有纠葛,于是打算去母留子。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陶玥外婆。
“外婆很平静地问我是否真的有这回事,我没敢看她的眼睛,她平静地让我走。”
可当她出门后,外婆就用木片自杀了,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外婆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外孙女,如果不是因为她,外孙女可以上个好大学,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屈服于有钱有势之人。
“可我因为太过愧疚没有再去看外婆,连家人也瞒着这件事不让我知道,等到我生下那两个东西后,我才知道外婆死了。”
就连遗言都是护士告诉她的。
留下孩子,陶玥心如死灰地离开了首都,她带着外婆的骨灰回到了家乡和平市。
她很茫然,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让外公外婆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们两个都去世了,她找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本来也想和外婆一起死去,但是外婆的遗愿是看到她考上大学。
干脆再考一下大学吧,等考上大学再去死。
于是陶玥重回高三复读,为了能够赶上进度,她私底下还找了一个大学生辅导她薄弱的理科。
这个大学生是学物理的师范生,她讲起题来通俗易懂,陶玥一听就会。
在选大学的时候,陶玥很犹豫,她不知道选哪个大学外婆会喜欢。关系好的就只有那个大学生,于是她向大学生寻求帮助。
那时候的陶玥真的很容易轻信他人,因为见大学生和她一样是女人,她就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大学生。
当时的她惴惴不安,那个年代的舆论对她并不友好,她担心大学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可这位比她还小一岁的大学生却轻轻拥住了她,揉着她的头发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那时阳光正好,大学生的话如同凉风拂面,拂过她孤寂荒芜的内心,带走了所有的苦闷与痛楚。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大学生说她想成为一名老师,把学生都培养成一个好人,想从根子上改变和平市。
“玥姐要不当一名警察?”大学生双手合十,给她出主意,“不管是谁你都可以把他抓捕归案,等你成为有资历的老警察后就可以重启你当年的案件,这样舆论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的外婆也能够得到安息。”
“到时候我会号召我的学生们都来声援你!”
因为有大学生这样美好的存在,因为有她描绘的美好的未来,陶玥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那就等把连强健送进大牢后再去死好了。
夏渔好奇:“连强健已经死了,是谁改变了你的主意?还是那个大学生吗?”
这个问题陶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看着夏渔,几分钟后才说:“是一个小女孩,她让我发自内心地想要守护像她像那个大学生一样的存在——如果是真正和平的城市,她们那样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夏渔深以为然,现在的和平市一点都不和平,随便碰到的一个人都是在逃罪犯。
“我的任务就是让和平市再次和平。”
主线任务肯定是这个没跑了。
“我也是。”陶玥说,“我们大家都是。”
和陶局聊过,夏渔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陶局的高中同学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幸好陶局足够坚强,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会和你一起搞掉连家。”夏渔握住陶玥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看这配置,看这一屋子的歹笋,歹竹出歹笋,连家没有问题她就卸游。
*
聊天途中,夏渔被姜兴生喊去整理资料。
她刚走,宿游就带着颜与鹤出来。
颜与鹤的目光越过宿游,看到了坐在外面的陶玥。
瞬间,颜与鹤仿佛被定住似的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不敢相信地后退几步,神情错愕。
宿游见他半天不动,不满问:“你发什么疯?”
“她是谁……?”
“城信县分局的陶局,怎么了?”
“她有女儿吗?”
结合颜与鹤现在的表情和他先前说的话,宿游秒懂。颜与鹤说的给他取名字的人就是陶局,但是——
“陶局没有女儿,她单身。”
没有女儿?那他当时看到的是谁?不对,似乎是他先入为主认为她俩是母女,明明当时那个小女孩并没有喊人。
听到他们的动静,陶玥看了过来,她看到了颜与鹤,目光接触时,她表情淡淡地说:“看来你辜负了这个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攫住,颜与鹤脸色发白。原来她还记得他,可她为什么没来找他?还有——
“你的女儿……那个女孩是谁……?”
陶玥没有给他解惑的义务。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连家人,既然颜与鹤也是连家人,那他也是她讨厌的对象。
她一点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宿游在心里琢磨。
陶局是那个警察妈妈,但是她没有女儿;颜与鹤描述的那个女孩很像某人,陶局也很喜欢某人。
……可恶,不会真这么巧吧!
他怒视着颜与鹤。
本就失魂落魄的颜与鹤:?
另一边,夏渔来到了鉴定科。
教唆杀人案移交给了特调组,那个医闹者儿子释秦的案子也由他们调查。
目击证人是和平政法大学的几个学生,他们当晚在外面聚会,很晚才回学校。他们给出了两个关键证据:第一,凶手和他们差不多高,大概一米七五;第二,凶手也是大学城的人。
大学城的学校有和平大学、政法大学和师范大学等大学,人数众多。
目击证人的证词很关键,起码他们得知了凶手的身高和活动范围。
但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陈寄书点了点他面前的那份侧写,上面写着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侧写也有可能出错嘛。”
“这是根据死者伤口的位置和深度判断出来的身高。”
夏渔不以为意:“一米七五和一米八应该差不了太多,万一凶手当时穿了增高鞋呢。”
……什么人杀人还要穿增高鞋?啊,也有这种可能,凶手为了躲避侦查。
“其实还有一个证据。”陈寄书拿起一个证物袋,里面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凶手疑似近视眼,这是他当时佩戴的隐形眼镜。”
或许是在慌乱之中、也或许是被害人挣扎太过,凶手的隐形眼镜掉落在现场,要不是陈寄书眼尖恐怕会遗漏这个证据。
之所以这么确定隐形眼镜是属于凶手的,是因为几分钟前洒水机才清洗过案发现场,届时留在现场的只会是凶手的东西。
只能说这次凶手太不小心了,不仅被人看到还留下了证据。
近视眼……
“戴单边眼镜的会是近视眼吗?”
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另一个技侦的同事一下子就认出来:“你在说段律吗?他只是为了好看或者耍帅,你看他平日里就一副bking模样,很能装。”
同事其实有点看不惯段淞墨,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再加上段淞墨总是摆出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真的很令人不适。
好的,不是他。
夏渔翻翻列表:“其实我有个高中同学,他也戴眼镜。”
同事:?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你的高中同学?
陈寄书知道她在说谁:“宁随舟在钟灵市读研,他近段时间都不在和平市。”
那还有谁?
当然也可能平时就戴了隐形眼镜。
那干脆看谁是一米七五好了。
夏渔果断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写名字,写完名字在下面写着身高,然后排序。
啊,这个已经在看守所里了,划掉。
同事看着她写下的一连串的姓名,宛如可汗大点兵似的,他惊得合不拢嘴:“她在干什么?”
陈寄书耸肩:“谁知道。”
夏渔整理出来了几个怀疑名单:宿游,宋闻璟,连亦白。
这三个人都在一七五左右。
不过其他人为什么这么高?霁教授居然有一米八八?他是不是谎报了身高?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夏渔圈出了宋闻璟的名字:“陈大老板,你快来看。”
“……”
陈寄书很想要找金灿灿理论,瞧瞧她都教了夏渔什么,他不得已开口:“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职务?夏渔听劝,她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陈副队。”
喊完她又觉得不对劲:“感觉喊快了跟喊傅队差不多。”
同事:“噗!”
陈寄书放弃纠正她的称呼,他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身高。
……很怪。
尤其是他的名字上还画了一道斜线。
庆幸的是,虽然他不高但也不算矮,好歹排名单的中间位置。
夏渔凑过来,指了指圈起来的地方:“你看,大学城学生,戴眼镜,一米七五,三个特征都合得上。”
和侧写没一个对得上,然而这起案子的侧写就是宋闻璟做的。
第80章
夏渔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傅队, 出门发现门口堵了一大堆人。
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脸红脖子粗地喊着什么,情绪极其激动。
隔得太远, 夏渔听不见他们嚷嚷什么, 只能看见好几个同事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姜兴生也在。
看到夏渔, 姜兴生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 手挥得像在摇花手, 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夏渔抬脚就要过去,却被躲在一旁的柯忆扯了过去。
“他会让你安抚家属,别去。”
柯忆新人时期经常干这种事,为了不和各种家属打交道,她努力成为队长, 就是为了逃避这种工作。
姜兴生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不就是应付不过来想让新人接手。
夏渔探出头去看面如死灰的姜哥, 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不久有个医闹的送到了我这里, 他是随机杀人案中的某个死者的父亲。”柯忆扯扯嘴角, “不知道家属怎么想的, 居然认为我们抓医闹者是为了包庇凶手。”
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处理案件好吧?好不容易把手头的随机杀人案转出去,又来一个。
好离谱的脑回路。夏渔闻言也不想出去了, 本来她就对人际交流苦手。上次应付家属还是在城信县, 幸好她是市里来的, 没轮上她。
她靠着墙壁问:“柯队,你为什么不想接案子?”
办的好好的案子被领导转给别队, 换作别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毕竟要么是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要么是觉得抢了自己的功劳。
柯忆远目:“说实话, 你办的那些案子让我来的话,我会因为攻击犯罪嫌疑人先他们一步坐牢。”
真亏特调组的那几位能够忍住,她脾气不好,不是很能忍。
“他们确实不得好死。”夏渔赞同不已,“那柯队你想对他们下手吗?我有办法给你制造机会。”
是去看守所再读档还是给柯队使用留影机?
本来还沉浸在情绪中的柯忆不禁乐了:“你可是我们和平市的警界之星,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
“你真的不想体验一回吗?”夏渔再次确认,“我真的有办法哦。”
能有什么办法?以她的性格,柯忆只能想到她会大摇大摆地冲去看守所。为了双方的职业生涯着想,还是算了。
她们在这边欢快聊天,姜兴生在那边被家属拉扯。他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带犯罪嫌疑人去他们家里调查,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门口。
好不容易看到了夏渔,他就想换个人,结果她被柯队拉走了。
这时候,傅松声毫无知觉地走了过来,在看到门口的乱象后,他掐断电话,转身要回去。
“傅队!”
姜兴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并对家属说:“我们队长来了。”
傅松声脚步不停:“我是副队,我去把正队长叫来。”
姜兴生:“?”
家属不管什么正队副队,大声嚷嚷:“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就是,释秦尸骨未寒,你们就把他老爹抓走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现在还想毁尸灭迹把我侄子大卸八块,我看你们警方就是看我们老实。”
姜兴生双手往下按,仿佛这样就能按下家属的情绪:“首先,释方是杀人未遂,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其次不是大卸八块,释秦的尸体上有很多疑点需要进行解剖;最后,这是一起恶性案件,警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
“什么杀人未遂!那个庸医没救活我侄子,我弟弟就只是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我们不同意解剖!”
救不救人都是要死的,人家没救活是杀人,你弟弟杀人未遂只是给个教训是吧?
最重要的是这是刑事案件,不同意解剖也不影响项荟验尸,到不到场都无所谓。
然而不管姜兴生怎么说,家属依旧固执己见。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人耳膜发疼,姜兴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傅松声,后者闭了闭眼。
姜兴生小声说:“要不喊小渔来吧,她说话好听,肯定能唬住这群人。”
傅松声看了看躲在后面的夏渔,又看了看举着手机录像的家属,终究还是上前几步,同队员一起接受命运的安排。
*
好不容易应付了家属,两个人回来时衣服都皱了。
角落里看热闹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傅松声叹气,为什么别人家的新人就那么好使唤呢?
这时候的夏渔刚把陶局送走,并且顺路和陈寄书出发去调查宋闻璟了。
虽然凶手留下了隐形眼镜,但还不能直接把宋闻璟叫来,凶器还没找到。
奶茶店已经调查过,但因为目前有了怀疑对象,他们又去了一趟。
奶茶店的生意并没有因为店员的死亡而变差,店长又找了一个新店员,并声称上个店员是自然离职。
所以店长看到警方上门来的第一反应是埋怨,释秦又不是死在他们店里,为什么总是来打扰他们的生意。
陈寄书环视四周的大学生,奶茶店的主要客源就是大学生,他问店长:“最近有没有奇怪的大学生在奶茶店门口流连?”
“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注意什么奇怪的大学生哦。”店长说,“警官,我们真的不清楚是谁杀的释秦,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他们之间哪来那么大的仇恨。”
关于侧写,陈寄书倾向于有一部分是对的,比如爱好是杀人。
凶手不一定是和死者起了什么冲动,或者提前物色死者,他可能就是遇上碰到了死者,心情一好或是心情一差就把人杀了。
这一点可以从死者的伤口看出来。一般连环杀人犯都会有自己的喜好,比如砍几刀,砍哪里都有定数。
但随机杀人案不同,死者的伤口哪里都有,刀数不同,凶手很随心所欲,想砍几刀就几刀,直到死者扛不住。
极其反社会的一个凶手。
奶茶店这里确实找不出线索,夏渔正打算告辞,就看到陈寄书掏钱买了一杯奶茶。
这把店长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先前的一点不满烟消云散。
夏渔暗自点头,原来如此,她学到了。
下一秒,加了冰的奶茶杯子贴在她的脸上。
陈寄书:“给你。”
夏渔接过:“你不喝吗?”
“我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好吧。”
“……”
很奇怪,她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他却表现得一点都不高兴。
人际交往果然是一件难事。
但是奶茶很好喝。
接下来他们要去政法大学调查一下宋闻璟,了解一下周围人对他的看法。
“说起来,陈副队,我高中备考的时候是你给我补课吗?”
夏渔记得人物介绍里说陈寄书是她崇拜的学神,她经常去借他的笔记,他的同学们也认得他。
但是之前那个备注为补课机构的声音和他不一样。
“……不是。”
啊?不是他?那是谁?
难不成是她同桌?
两人已经来到政法大学附近,夏渔忽然想起来这个大学除了有宋闻璟,还有一个别人。
“小艾琳。”
说曹操曹操到。
霁恣青老远就看到了她,风衣扬起带来一阵风,他伸出双手似乎想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寄书挡在夏渔的面前,用警告的语气喊道:“霁教授。”
被人拦住,霁恣青才把目光分点给陈寄书:“呀,是陈同学。”
敷衍地问好后,他又转向夏渔:“小艾琳怎么知道我正准备去找你?”
“嗯?找我做什么?”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守所收集素材,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有。”夏渔热情回应。
她确实忘记了这回事。
“小艾琳,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不要乱飘哦,不然很容易被识破。”
“……”她说怎么总是被发现,原来是这个原因。
问题不大,她回去就练习改进。
让他们聊几句可以了,陈寄书打断霁恣青的话:“霁教授,我们有正事在身。”
“和奶茶店员工的案子有关吗?”霁恣青很热心,“发现尸体的都是我的学生,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们,有我这个老师在,他们或许会更放松。”
霁恣青的话挑不出毛病来,陈寄书本来也要先去找那几个大学生的辅导员,毕竟他们都是学生,得有老师在才好进行询问。
眼下霁恣青都毛遂自荐了,他就算在这里拒绝,等下辅导员也会让霁恣青帮忙。
还不如直接接受。
于是一行三人前往霁恣青的办公室。
夏渔被夹在中间,一路上听霁恣青兴致勃勃地和她说着自己的规划:“我们先从哪个开始好?按照社会舆论的话,是‘教唆杀人’的影响力大……凶手好像还没有进看守所,那我们先从第二的‘死亡樱花案’开始?”
夏渔胡乱点头,她在这方面没经验:“你决定就好。”
不过顾泽漆的话,到时候她可以顺便问一问他认不认识兰归鹭。
经过操场,夏渔停下脚步,按照先前的分工,她要伪装大学生悄悄打听消息。
霁恣青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啊啊,小艾琳不和我一起吗?”
夏渔点头:“对。”
很干脆的一个回答,霁恣青还想说什么,夏渔已经走远了。
人走了,霁恣青立马收起了夸张的笑容和动作,他插着兜,矫揉造作的声音都变平不少:“果然是没有心。”
陈寄书:“哦。”
*
夏渔伪装得很成功,几分钟后,她坐在了一群看篮球比赛的女生中。
几名女生都是犯罪心理学的学生,她们对着篮球男孩挑挑拣拣,从头点评到脚,末了不忘问新加进来的夏渔:“学妹,你觉得哪个帅?”
夏渔无法昧着良心说话:“我觉得都不帅。”
坐她旁边的学姐点头:“确实,他们的长相只能算中等偏上。”
另一个学姐好奇:“那我们学校有长得帅的男生吗?”
“我们的知名校友,颜某鹤长得就很帅。”
“认真一点啦,法制咖就不用说了。”
“哈哈哈,霁教授好看吧?”
“啊,好看是好看,但他的课我抢不到,平时也见不到他人。”
好机会,夏渔试探地开口:“宋闻璟学长长得也不错呀。”
“哈?宋闻璟?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戴眼镜的死宅吧?”
“死宅?”夏渔不理解,“他挺阳光呀。”
阳光得当场给了还没死的死者一巴掌。
“学妹,你不会被他骗了吧?”学姐严肃着脸,“我感觉宋闻璟那家伙很阴暗,上课的时候不爱说话,总是用一种上帝视角来看待同学。”
其他人附和:“他经常和室友闹矛盾,忍不了一点委屈。”
夏渔继续试探:“他都和他室友闹过什么矛盾?”
“都是一个小事。比如凌晨三四点室友还在外放视频,他冲过去把人手机砸了;又比如室友不讲究卫生乱丢垃圾,他把垃圾倒在室友的床上……”
这、这是解气行为诶。
夏渔想了想,换作是她,她会让室友把垃圾都吃了。
“他看起来是有仇必报。”
“是啊,只要不惹到他,他就随便你怎么样。要是惹到了他,那就等着被制裁吧。”
这样说的话,那些死者应该都和宋闻璟有过矛盾,到时候可以问问死者家属。
就在这时候,一个篮球朝着观众席飞过来,目标直指夏渔。
夏渔刚要抬手,旁边的学姐跳起来就接住了球,她用力地把球扔了回去:“眼瞎了吗?技术不行就回去练,差点砸中人还敢上球场?”
好、好厉害的发言!
夏渔崇拜地仰头,不管是夸人还是骂人她都不会,她只会动手。
被学妹看着,学姐的底气更足了,继续输出:“当我们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怎么,你们也想学偶像剧?长得不行技术也不行,学妹我们走。”
被骂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们确实是因为看到有个可爱学妹,才想用这种方法引起她的注意,谁知道会遇上这么泼辣的女人。
骂完人,学姐拉着夏渔离开。
她们换了个露天餐桌坐着继续聊天。
学姐凑过来,小声问:“哎,学妹,你总是提起宋闻璟,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我想了解他。”夏渔觉得自己是在否认,“学姐,你能多说说他吗?”
完了,想要了解一个人就是喜欢那个人的开始。宋闻璟长得柔弱又阴暗,居然也能骗到学妹。
“让我想想啊。”
劝分不劝和的学姐绞尽脑汁想找到宋闻璟的缺点:“他不太合群,搞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像三天前的联谊他就没去。”
今天是6号,三天前就是3号,3号晚上的联谊就是目击证人们参加的聚会,释秦遇害也是那个晚上。
“那天不是放假吗?万一他回家了呢?”
“没,放假他一般不回家。而且那天晚上他室友也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寝室。”
“那你们回学校一般走哪条路?”
“走后门的那条路,可以翻墙进宿舍躲过宿管检查。”学姐顿了顿,“就是死了人的那条路。”
划重点:不回家,一个人在寝室——有作案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问题又来了,既然他知道同学们都去参加聚会了,他为什么要选择3号晚上杀人?他明知道同学随时会经过那条路,又为什么会选择在那条道上杀人?
夏渔厚着脸皮问:“学姐,你认识宋学长的室友吗?可以替我要联系方式吗?”
室友是大学最亲近的人,宋闻璟要杀人、要清理身上的血迹、要藏凶器肯定瞒不过室友。
学姐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唉声叹气。多好的学妹啊,怎么就看上了阴暗男?
下次找机会给她介绍几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好了。
夏渔和学姐交换了联系方式,知道她叫司梦寒,和宋闻璟一样是大二。
想到之前陈寄书的动作,夏渔让学姐等一下,她跑去附近的小卖部买瓶饮料送给学姐。
等等,司梦寒比她小,她应该叫妹妹才对。
“学姐,送你。”
司梦寒很感动,多好的学妹啊。她让夏渔坐一会儿:“我现在就去给你要联系方式。”
夏渔:“好哦。”
目送司梦寒离开,夏渔拿出手机准备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发给陈寄书。
一声轻咳从她的身后传来,夏渔没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打字。
咳嗽的人似乎没想到这都没引起她的注意,他直接开口了:“夏学妹。”
这个声音,很耳熟。
夏渔回头,看到了坐在她身后的宋闻璟。
宋闻璟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写满了字的稿纸,看样子他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们刚才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