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男人站在雨幕中,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俊逸又冷峻的面庞之上,湿发贴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而他的目光却锁定面前的女子,一动不动。


    安今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则留,她不想待在他的后宫,可跑又跑不掉,心里陡然生出股无力感。


    她不明白,萧则留不好好登基当他的皇帝,废那么大劲找她做什么?他想享齐人之福,她还不愿意呢。


    “爹爹,爹爹,爹爹。”


    许久未见爹爹,意儿倒是很开心,一声比一声高的喊着,在安今怀里扑腾着四肢,像是想跑到男人怀里,安今险些没抱住他。


    见儿子也一如既往的活泼,男人锋利的眉眼微柔。


    如今寻到了妻儿,他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想去看看妻子,可是那道帷帽挡住了全部的视线。


    萧则留微微抬手,而安今却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并轻轻捂住儿子的嘴巴,不想叫他继续喊人。


    见她执意要和自己划开界限的动作,萧则留的手停在半空中,那股尖锐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雨水哗啦哗啦的落下,男人低哑又痛苦的声音在雨声颤抖着。


    “莠儿,跟我回家吧,我没有要娶沈家女,她现已经跟着子玉回府了,我有你和意儿就够了,并没有打算要娶妻纳妾,以后也不会。”


    那道纱幔遮掩了安今的面容,却也是隔开两人的银河。


    男人眼底炽热滚沸的温度逐渐冷却了下来,变得黯然失色,“莠儿,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才叫你产生误解。”


    更不该有那一丝该死的犹豫,而现在,他也为那一刻的犹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我回家吧,莠儿。”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乞求、卑微,伴随着微不可察的颤音。


    驿站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后面也藏着不少看热闹的旅客,他们听到这也都回过味了。


    哪里是寻仇啊,原是这位大人惹了自家夫人赶来求原谅呢。


    安今紧咬下唇,她不想去相信萧则留的话,哪怕他现在是真心的,后面总归也是会变得,他都要当皇帝了,纳不纳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见此,驿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兄台,你这样道歉可不成,既是你错了,还不快快跪下求娘子原谅啊。”


    暗一闻言眉头顿时皱起,直接亮刀朝那群人喝道:“放肆。”


    他们知道不知道他们主子是什么身份,向来都是别人跪他们主子的份。


    然而只听扑通一声,男人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妻子的面前,惊得安今后退了小半步。


    “主子。”暗一以及身后的随从皆是满脸震惊,连忙也跪在主子身后。


    别说他们,连围观的人也惊了,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为那小娘子打抱不平,只是给这个看着大有来头的男子添点乱而已,他们私底下都不见得会给夫人下跪,更何况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男人衣袍下摆沾染了不少泥泞,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萧则留仰头,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唇以及线条分明的下巴缓缓流淌而下,乞求道:“莠儿,跟我回去吧,我发誓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听旁人说要这样道歉,他便照做了,这半月他已尝到什么叫噬骨之痛,只要莠儿能回来,他怎么都行,就算莠儿捅他一刀他也认了。


    安今心乱如麻,她该相信他吗?


    要是萧则留能做到他所说的,那留在皇宫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意儿也很想他这个父亲。


    意儿似乎是感受到什么紧张的气氛,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驿站里一位年老的妇人开口劝道:“小娘子,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家夫君都跪下了,就原谅他吧,早日随他归家去,就算你不想夫君,孩子也该想爹了。”


    安今撩开面纱,低眸看着跪在泥泞地上的男人。


    她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他,他向来是矜贵无比,高高在上,哪怕被囚于太别行宫也没能折了傲骨,而现在却狼狈不堪,眼里满是卑微。


    萧则留他带了那么多人,就算他强行将她掳回去,她也没办法抵抗,可他却偏偏用了这种方式去求她。


    周围那么多人瞧着,他不要脸了,她还要呢。


    安今轻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这一拉,安今也知道去江南的计划不可能再实现了。


    而男人眸光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由于外面的雨一直再下,萧则留一行人都淋湿了,在这个简陋的驿站休息了一晚后,他们才启程回京。


    他们一家三口待在马车里,萧则留紧紧的把妻子揽在怀里,“莠儿,日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千万别再一声不吭的走掉了。”


    “我知你跟我回来并非完全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山盟海誓可不可信,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他只怕莠儿不给自己证明的机会。


    在男人胸前听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安今长睫轻颤,抬眸问他:殿下能接受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吗?


    古人都重子嗣,而且他还是皇帝,就意儿一个孩子,难免子嗣单薄了些。


    萧则留毫不犹豫,“能。”


    安今默了,但也没再说什么。


    在回京的路上,最开心的大约就是意儿了,每天都乐呵呵,在狭小的车厢里爬来爬去,一会叫爹爹一会叫娘亲。


    有时候他不乐意待在车厢里,非要黏着爹爹去骑马,好在萧则留骑术精湛,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勒住缰绳也能稳稳地控制着马。


    安今掀开轿帘的一角,瞧他们父子俩策马,意儿窝在爹爹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难得那么开心过。


    她不由呼出了一口气,只希望这次没有做错选择。


    —


    一行人回京后,便要准备登基大典了,而安今的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


    封后的过程不是没有受到阻力,朝堂上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都是极力反对,特别是刘御史,直言殿下要执意封一个哑女为后,他就撞死在金銮殿。


    隐在暗处的暗一眼观鼻鼻观心,夫人都是陛下跪着求回来的,谁敢拦陛下封后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那位御史真的死了,不是自己撞的,而是萧则留拿着佩剑刺死的。


    血溅金銮殿,虽然血腥粗暴,但是没人再敢用这一招威胁他们这个新帝。


    而这一切萧则留都没有叫安今知晓,只在大典当日牵着她一起接受万臣的朝拜,宣布改年号为莠元。


    听到这个年号,安今也是一愣,不由朝身侧的男人望去。


    男人一袭玄黑绣金龙袍,头上戴着十二条旒的冕冠,浑身带着令人不敢直视其威严之态。


    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握着她的手微紧,眸子里闪着坚定炙热的光。


    他们说莠儿身体有疾不堪为后,可他偏要封,叫他们跪伏在莠儿脚下,他们说莠草轻贱,他便把年号改为莠元,看谁还敢说莠字不好。


    意儿也没有错过这隆重的一天,此时缩在爹爹怀里,盯着他的冠旒看,甚至还想伸出手去抓。


    还是安今眼疾手快拉住了意儿的手,才没叫萧则留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闹出什么笑话。


    男人轻笑,拍了拍儿子的屁股,朗声道:“正意乃是朕之第一子,今日册封为太子。”


    随后萧则留宣读了批判先帝的檄文,细数他所行昏庸之事,并追封镇北侯为荣国公,赐谥号忠武,将其牌位供放于宗庙受万世供奉。


    沈子玉作为世子继任侯爵,又身居要职,封无可封,萧则留便下旨,封沈嫣兰为文殊郡主,食邑三百户。


    “臣谢陛下隆恩。”沈子玉出列谢恩。


    听到这个旨意,他也知妹妹的希望要落空了。


    殿下为何会推迟一个多月才登基,别人不知,而沈子玉却是知晓的,也彻底歇了叫妹妹入宫的心思。


    到底是他们的锦上添花,比不上陛下与患难之妻相扶相守的情谊。


    不过现在也不差,嫣兰虽是封的郡主,享受的却是公主的待遇,日后还愁寻不到好人家吗?


    仪式繁琐,安今顶着厚重的凤冠,一套流程下来也不免觉得疲惫,跟着男人一起回了乾清宫。


    按照祖制,安今身为皇后应该搬到坤宁宫,但规矩也是人定的,萧则留一力要求同他一起在乾清宫,好像是想找回在太行别宫那段亲密无间的时候。


    对于这个安今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住哪都一样,意儿还小,暂且也住在乾清宫,等他大一点便会搬去东宫。


    萧则留一手抱着睡着的儿子,一手牵着妻子进入乾清宫,“莠儿,今天辛苦了,你和意儿先睡,我还有十七封奏折没看,大约会在一个时辰处理完。”


    从她回宫后,萧则留每次都会事无巨细的交代他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小心翼翼关注她的情绪,生怕她有什么不满。


    安今眉眼柔和,点了点头。


    若说先前答应跟他回来,是为了孩子妥协,但是目前确实有些真心实意的。


    人非木石,若是他一直如此,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见妻子对他的态度软和了下来,男人眼眶湿润,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最后珍视的在妻子额间落下一吻。


    “


    早些睡吧,不必等我。”


    萧则留登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整个朝堂彻底肃清后,也步入了酷暑。


    京城酷暑难熬,他便带着妻儿还一些大臣前去避暑山庄,往年每次出行都是劳民伤财,乌泱泱的一群人,然而得以于萧则留后宫并无嫔妃,这次出行倒也简单便捷。


    避暑山庄的树木葱郁,清凉无比,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假山和亭台楼阁。


    安今靠在栏杆上,看着湖里的荷叶摇曳,享受着惬意和雅致的时光。


    “娘亲,吃。”


    忽然一个胖嘟嘟的小手伸到了她面前,手里攥着一颗剥了壳的荔枝。


    安今目光亲和,就着意儿的手吃下了,顺便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黏糊糊的小手。


    见娘亲吃了,意儿笑着拍拍小手,又巴巴的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爹爹,快。”


    “好。”萧则留唇角含着笑意,很快又剥了一盘。


    夏日的冰镇荔枝最为消暑,意儿也很喜欢,往年到了夏日意儿都蔫巴巴的,如今到了避暑行宫,意儿明显欢快了不少。


    瞧着意儿乐呵的样子,安今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哪怕现在身份转变,萧则留当了皇帝,但还是和之前一样耐心,就像回到了意儿刚出生,在太别行宫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


    明明这些事宫人也都能做,但他都会亲历亲为。


    有时候萧则留在宣政殿批奏折的时候,也会带着意儿一起。


    安今也会陪着他们,不过她对政事不感兴趣,大多时候坐在一旁看看古文经典什么的,而意儿也在宣政殿乱爬,两人一个不留神,他就爬到了书案,还尿湿了奏折。


    察觉不可说的液体从书案滴落在龙袍上,萧则留自是头疼不已,拿着手里唯一幸免的奏折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


    也不知道是拍疼他了还是怎么着,意儿坐在书案上捂住头,气鼓鼓的瞪着爹爹。


    萧则留好笑道:“你还生气了,看你干的好事,都那么大了还尿裤子。”


    而挨了打的意儿转身对着安今假哭,“娘,爹爹打窝。”


    第82章 第82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莠元二年,意儿也三岁多了。


    意儿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脖子上挂着金锁,腰间又系着玉佩,跑起来伶仃作响。


    萧则留本还在宣政殿批折子,听到这股清脆的声响就知道某个调皮鬼又要来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继续看折子也不打算管他。


    果然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似乎瞧着里面没人才肯进来。


    意儿跑进来抱着爹爹的腿,半响没说话。


    萧则留本来没打算理他,结果今天异常安静的儿子,不由让他疑虑。


    他放下折子,一低眸就看到儿子微红眼角,眼睛里还含着要落不落的泪水。


    萧则留眉头一挑,将儿子抱在膝上,“意儿这是怎么了?”


    在宫里意儿每天都跟个小霸王一样,怎么今天还受委屈了。


    意儿将脸埋在爹爹怀里不说话。


    过了会他抬起眼睛,声音闷闷的,“爹爹,意儿两岁就会说话了,娘亲怎么不说话?”


    其实意儿很早就想问了。


    在宫里有人叫他小殿下,有人叫他太子,而爹爹叫他意儿,每个人的声音都不一样,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娘亲的声音,娘亲也从来没有叫过他。


    他每次甩开宫人满宫乱跑,娘亲去找他的时候,也都没叫过他,只是一处一处的去寻。


    闻言男人愣了许久,面上的散漫褪去,他摸了摸儿子的脸,“意儿别担心,娘亲只是生病了。”


    登基后他一直在叫人去寻配齐千金方的药材,到如今已寻到了七十一味,可那仙斛还始终没有消息。


    凑不齐千金方,张太医只能用些滋补的药膳去调养着莠儿的身子,要想完全康复还是要找到仙斛。


    意儿眼里又蓄满了泪,小手攥紧了爹爹的衣角,“那娘亲什么时候能好?”


    萧则留眸子黯了些,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宽慰儿子道:“快了。”


    “意儿这些话不要对娘亲说好吗?不然娘亲会伤心的。”


    意儿瘪着嘴,重重点头,“意儿不说,意儿想叫娘亲早点好。”


    —


    春意浓浓,容姿清婉的女子坐在窗前修剪花瓶里的花枝,温暖亲和的光晕撒在她瓷白的面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娘娘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春花抱着一簇花束守在安今身边,开口道。


    从东宫到乾清宫,这几年春花已经褪去了当年的跳脱,沉稳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大宫女的气势。


    春花也觉得自己格外的好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三等宫女一跃成为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曾经瞧不上她的同乡姐妹,现在都赶着巴结她。


    皇后娘娘脾性好,对下人更好,满宫的人谁不想到娘娘身边伺候,而她也就占了一个最早伺候娘娘的优势,才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闻言,安今只是笑笑,又拿了一个花瓶,将春花手里剩余的花枝插上。


    春花抱走了修剪好的花瓶,含笑问道:“娘娘这是送到陛下那的?还是给小殿下的?”


    安今指了指宣政殿的方向。


    “原来是给陛下的啊。”春花搞怪的拖长尾音。


    安今莫名其妙的看着春花,意儿现在还小,送到他那容易被打碎,自然不能给他啊。


    说曹操曹操到。


    “娘亲,娘亲。”


    听到意儿的声音,安今放下手里的剪子,果然没一会,一个金黄色的小团子都扑在了她的膝前。


    安今目光温柔如水,瞧着今天格外黏人的儿子,本想揉揉他的脑袋,手里却被塞了个手摇铃铛。


    意儿抬着水汪汪的眸子,“意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娘亲想叫意儿的话就晃这个铃铛,铃铛响,意儿就会出现。”


    安今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说意儿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是在搞这个。


    或许意儿之前还小,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而等他大了,就会慢慢察觉到她和旁人不一定的地方。


    她蹲下来,温柔的给意儿擦去眼角的泪。


    不会说话确实有些不方便,但身边的人熟悉过后,也都能知道她要做什么,甚至现在笔墨都很少用了,所以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然而,对于每天爱玩爱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的意儿来说,这或许个天大的灾难。


    安今知道是意儿心疼她,她笑着轻轻晃了下铃铛。


    意儿立马道:“娘亲,意儿在。”


    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安今弯腰亲了亲意儿可可爱爱的小脸,表示自己收下了铃铛。


    不过这个铃铛并没有用多久。


    莠元二年的秋日,从边凉而来的药商献上了仙斛。


    在张太医确认药材无误,能配齐千金方后,萧则留大喜过望,重重的封赏了药商,并御封为皇商,往后其商队到各地贸易往来再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药商一走,萧则留立马命张太医去制药,随后回乾清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安今。


    安今也被这个消息砸的晕头转向,她本以为原身的嗓子是无药可医的呢,没想到萧则留一直在默默为她寻医。


    能恢复自然好,安今捧着那碗来之不易的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娘亲不怕,意儿有糖。”


    意儿趴在安今腿边,把自己手里的蜜饯递给了安今。


    安今心里一柔,将蜜饯含在嘴里,那股苦涩瞬间被驱散开了。


    “莠儿,怎么了?”


    “娘亲,好了吗?”


    望着一大一小期冀的面孔,安今张了张嘴,但是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则留垂在一则的手陡然攥紧,不善的看向了一旁的张太医。


    张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千金方虽神,但是药效也不会如此立竿见影。”


    “皇后娘娘这几日多试着用嗓子发声,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好了。”


    安今点点头。


    这下萧则留也放心了,他知道张太医向来谨慎,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到了晚间,意儿还是不肯回自己的宫殿,缠着安今道:“意儿要教娘亲说话。”


    意儿也不过刚刚启蒙,便想揽下这样的活。


    萧则留好笑的抽走他手里的千字文,“你自己字认全了吗?”


    意儿撅着嘴,不满的看向拆台的爹爹,“意儿认得。”


    “真的吗?”


    萧则留眉头一挑,将千字文翻到后半篇,随便指了个字,“这个字念什么?”


    意儿吐字清晰道:“瞻。”


    “


    那这个呢?”


    意儿自信开口,“绥。”


    萧则留稀奇的啧了一声,“你学完了?”


    意儿得意洋洋,“太傅念过,意儿记住了。”


    “倒是有几分为父当年的聪慧。”


    “才不是,太傅说意儿最聪明。”


    意儿气鼓鼓的抱着安今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娘亲,意儿和爹爹谁最聪明?”


    安今揉了揉儿子的脸,“意儿。”


    或许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这两字像是含着沙砾一般滑出,但是轻柔的语调,又让这声音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萧则留眸子骤然缩了下,他立马甩开手中的千字文,转而握紧妻子的手,声音颤抖,“莠儿,你……”


    这时安今也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能说话了。


    意儿拍着小手,“好耶好耶,娘亲会说话了,是意儿教的。”


    —


    刚登基时,萧则留为了更快稳定朝纲,雷厉风行的施展了铁血手腕,近一年大庆河清海晏,便开始实施仁政。


    风平浪静了许久,朝臣不免有些蠢蠢欲动,想重新劝陛下选秀纳妃,然而皇后康复的消息传到前朝,前朝之人也彻底歇了心思。


    莠元二年年底,宫中大办年宴,诸位大臣也携着家眷参宴。


    往年宫宴一般都是由皇后来举办,帝后一同接受百官朝贺,然而因为安今身体缘故,萧则留直接取消了宫宴,这次也是他登基后的首场宴会。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千岁。”


    萧则留牵着安今入席,随后轻挥衣袖,“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安今作为皇后主持开宴,第一句祝词自然是要朝着皇上。


    她起身,举杯对着身旁的男人,一本正经道:“祝陛下圣体安康,福泽万年。”


    萧则留含笑看着妻子,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今被他炙热的目光烫了一下,随后又转身面对着座下的大臣和皇亲贵族,念着祝词,“新春嘉平,长乐未央,今日君臣同乐,共欢新故岁,诸位不必拘束。”


    “谢皇后娘娘。”


    丝竹乐响,歌舞入场。


    安今的任务完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男人便在桌底牵起了她的手。


    在那么多人眼前,安今不敢做太大幅度的动作,只微微朝男人那边侧了一眼。


    男人却没那么多顾及,借着给她倒酒的动作,侧在她耳边道:“莠儿做的很棒。”


    声线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勾着笑意,伴着丝竹声,格外勾人。


    安今耳尖发烫,将他推远了些。


    她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坐在右手边首位的老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慈眉善目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同心同德,是天下万民之福。”


    皇帝爱重发妻,上行下效,一定程度上肃清了京中宠妾灭妻之风,不少大臣家中的女眷都对这位皇后好奇不已,因此今日不少人都在偷偷关注上首那对最尊贵的夫妻。


    今日一见,果真是帝后情深。


    最先开口的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朝阳王妃,开宴前安今也提前了解过一些信息,自然也认得她。


    安今浅浅笑了一下,随后朝着朝阳王妃举杯。


    意儿本来还乖乖的在自己的席位上,宴席过半他便坐不住了,满宴席的跑,大臣家中也有与他同岁的公子小姐,几个孩子便在一起玩。


    一场宫宴君臣相得,倒也算圆满结束。


    安今不喜饮酒,酒壶里灌得是清水,而萧则留许是高兴,陪着大臣们多喝了几杯,面上也有些醉意。


    散场后夜色已经深了,他不回去休息,非要带着妻儿去御花园堆雪人,而意儿今天也异常的兴奋。


    安今披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拿着汤婆子,不想去碰那冷冰冰的雪。


    她站在一旁,眉眼温柔的瞧着他们父子在雪地里玩闹。


    萧则留也做到了他曾说过的话,他会亲自教意儿诗经策论,骑马射箭,但也会带他去堆雪人。


    不过,这位没怎么感受过童趣的陛下,堆的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哎呀,爹爹,你堆的太丑了,不要碰我的小雪人。”


    意儿略带嫌弃的声音吹散在寒肃的风声中。


    第83章 第83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莠元九年冬,大雪连下数月,牧民的牛羊冻死大半,胡人再起贼心到边凉村落抢夺粮食,残害村民。


    萧则留决意不再忍耐,御驾亲征,顶着漫天飞雪,带着将士们一路北上主动出击讨伐胡人。


    仅一年胡人大败,并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庆。


    凯旋而归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回京,为首的男人穿着玄铁甲胄,长眉入鬓,此时手握缰绳,浑身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城墙之上,穿着金黄色衣袍的少年正踮着脚往下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转身对着身边温婉的女子喊道:“娘,你看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瞧着便叫人心生喜意。


    小时候可能还会有人把意儿认成女孩子,而现在他的五官逐渐长开了,最多只会叫人叹一句好一个风姿俊秀的小少年。


    安今瞧着儿子,随后又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眼含笑,“嗯,看到了。”


    男人似乎有所感应,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看到城墙上的妻儿,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夹着马肚速度加快了几分。


    “陛下回宫——”


    城门的守卫高呼声响彻宫墙。


    安今牵着儿子,“走吧,回去说不定爹爹已经在殿里等我们了。”


    意儿已经快有安今高了,不过身上还是充满孩子气,此时他眼睛亮晶晶的,“娘,爹爹好厉害,意儿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上战场杀敌。”


    安今神态悠闲,听着意儿的话,倒也没有多担忧,战场凶险,萧则留多半不会同意儿子去的,而且经此一役,四海皆平,想必多年不会再有战役了。


    最主要的是萧则留执意御驾亲征,也是想给意儿留一个固若金汤、毫无隐患的江山。


    做个守成之君,也没有什么不好。


    安今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儿子的脑袋,“你呀,还是乖乖把功课做好吧。”


    男人在宫里策马,自然会比他们母子两人走路快得多。


    等两人回宫,男人已经洗去了一路上的风尘,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袍。


    一家三口一年多未见,在乾清宫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而意儿一直在缠着爹爹跟他讲战场上的事。


    说了好一会话,萧则留才把儿子哄回了东宫。


    待儿子一走,男人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妻子的身上,他牵起妻子的手,缓声道:“胡人侵扰边凉百姓已久,当年我第一次出征便想长驱直入将他们收服,但当时父皇并不赞同,收复三州十一城后,便下令叫我回京,时隔数年,如今我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了。”


    或许壮志已酬,他眉宇间带着难得轻松之色,安今静静的听着,那双杏眸落在一如既往的光。


    “如今胡人归降,若能开通贸易,边凉定也能如江南一般繁茂。”


    安今眼睛微亮,她真的觉得萧则留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他既对百姓有怜悯之心,也有整治污吏进行变革的铁血手腕。对妻儿耐心妥贴,但也没有放任自己耽于情爱,他政事勤勉,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面对胡人侵扰时亦会毅然决然御驾亲征。


    如今胡人诚服,他若能顺利开通了两地之间的贸易,而边凉作为连接两地的桥梁,运输货物周转点,定会欣欣向荣,再不似从前的那般贫瘠荒凉。


    若边凉当地的经济真的能发展起来,那萧则留也没有辜负当年边凉百姓不远万里为他造势平冤。


    安今眉眼一柔,想必有那么个父亲做榜样,意儿以后应当也会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皇帝。


    被妻子这样瞧着,萧则留的心也热了几分,他不再谈政事,而是缓缓凑近她,在那双粉唇下啄了下,微哑的声音说不出的暧昧,“一年不见,莠儿可有想我”


    安今瓷白的面上浮了一层粉,总觉得他这个想有些不太正经。


    “还……还行吧。”她含糊道。


    闻言男人轻笑一声,“我觉得莠儿一点都不想,我每寄出三封书信,莠儿只回我一封。”


    “莠儿虽不想我,但我却每时每刻都在念着你。”


    说着说着,男人铁臂一般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腰,彷佛是圈住猎物想要慢慢享用,随后细密如织的吻缓缓落下。


    小别胜新婚,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撕拉一声衣衫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晰,紧接着湿热粘腻的触感从脖颈慢慢下滑……


    烛光下,安今也看到了他身上许多新添的伤口,看来此次御驾亲征并没有他信中说的那么一帆风顺。


    不过很快,她也没心思想这些了。


    —


    意儿喜欢骑射,春蒐秋狝每年都会举行,安今也会跟着去,慢慢的她也会试着骑了。


    安今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男人走在地上给她牵着缰绳,一日千里的汗血马就那么慢悠悠的在草地上晃荡着。


    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


    穿着窄袖骑装的少年背着箭篓,身后的马尾飞扬着,他回头望着两人,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意气风发道:“爹你陪着娘,我先走一步了。”


    “驾——”


    “哎呦,太子殿下你慢点。”


    又是几个少年策马追赶上来,路过两人时勒马恭敬道:“陛下、娘娘圣安。”


    萧则留微微颔首,“不必多礼,你们去玩吧。”


    瞧着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安今弯唇轻笑,“陛下,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啊?”


    往年都是萧则留象征性的射一头鹿开启狩猎大赛,而这次倒好,连马也不上了。


    男人故作深沉道:“朕也不年轻了,就不去凑热闹了。”


    “哦,陛下也确实该服老了。”


    男人嘴角微抽,直接翻身一跃到马背上,一只手扣住了安今的腰,俯身贴在她耳边,轻笑道:“真的吗?莠儿待会可不要怕。”


    “驾——”


    男人主导了策马的主动权后,身下的马一下子飞驰而出。


    风声呼啸而过,安今下意识抱紧男人的腰,随后娇嗔地瞪着某个疑似恼羞成怒的男人,“萧则留,刚才是你自己说老了的。”


    男人低眸晒笑,“也是,意儿也都十五了,不服老不行了。”


    安今不去看他,熟悉了马上的颠簸后,倒也觉得这个的速度也挺刺激的。


    “咳咳咳。”


    “你怎么了?”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咳嗽声,安今正欲扭身看他,然而一只宽厚的大掌让她埋在了他胸前,随后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没事,风大呛到了。”


    安今担忧道:“那我们早些回去吧。”


    男人擦去唇角的血,“好。”


    萧则留平时着实算不上严父,然后从莠元十四年开始,他对意儿的要求开始变高了。


    意儿苦不堪言,刚开始还常常到娘亲着撒娇诉苦,但后来也不知道怎得,意儿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再也不会赖着不去早朝,还会常常挑灯夜读,主动帮萧则留看折子。


    安今本以为是意儿长大的缘故,所以萧则留对意儿的要求有所提高,然而意儿不过十六岁萧则留便想准备张罗着叫意儿娶妻,安今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然而还没等安今主动问,晚间萧则留便拉着她的手开口道:“莠儿,我打算开春后传位于意儿。”


    安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么早?”


    意儿还未及冠,而他还春秋鼎盛,就算他舍得下权势,但又怎么忍心叫意儿那么小就肩负如此重担。


    萧则留又咳了几声,望着妻子的眸光充满温和,“如今大庆内无权臣,外无强敌,意儿一个人足以守住江山,莠儿当年不是想去江南吗?我陪你去江南可好?”


    安今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她轻声问道:【系统,萧则留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快死了而已。】


    安今顿时手脚冰凉,【怎么会那么突然,是因为当年御驾亲征受伤了吗?】


    【是五石散,五石散对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原剧情里就算小反派不弑父,他也活不了多久,不过……】


    【不过什么?】


    【当年他若把千金方给自己用了,说不定能多活几年,但可惜这世上已经凑不齐第二幅千金方了。】


    原是这样。


    安今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再抬眼时已隐去了所有的情绪,她将头抵在男人肩上,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


    既然无法改变一切,那就陪着他渡过最后一段时光吧。


    在宫中陪着意儿过完十七岁生辰后,意儿继任为新帝,尊萧则留为太上皇,安今为太后,而两人却轻衣便装,一起去了江南。


    一路游山玩水,两人还路过了萧则留十岁题诗的石壁,哪怕到现在都还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去观仰。


    “咱们陛下文能题诗做赋,武能把胡人打得落花流水,真当是千古第一英雄人物。”


    “谁说不是呢?可惜陛下传出的诗篇太少了。”


    “哦对了,如今新帝登基,陛下已经成了太上皇了,可不能再随便叫了。”


    游客围在一起谈论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带着斗笠屈膝架着马车离去的男子。


    离开人群,安今掀起轿帘从马车里出来,坐在了男人旁边的架子上,马车的速度不快,她轻轻晃着腿,调笑道:“陛下很受爱戴呢。”


    男人唇角轻扯了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柔声道:“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安今才没听他的话,明明他自己的身子,比她差多了。


    她拿出怀里的那本诗集,随后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再多做几首诗好不好,等我们回去,叫意儿把它拓印几分,流传出去。”


    萧则留静静地凝视着妻子,只觉一颗心被涨得满满当当。


    世人歌颂他的功绩,赞扬的他的诗篇,可只有他知道,若没有莠儿,他撑不到现在。


    那时过去的光辉,自命不凡的高傲都成了紧紧束缚他的枷锁,叫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厌和自我怀疑之中,哪怕他已做到最好,但依旧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而他始终记得在被幽禁的那段时日,是莠儿一点点闯入他一团糟的世界。


    她说她喜欢他的诗,叫他重新找到存活的意义。


    “好。”


    行车一月,两人在江南一处小巷里定居。


    江南夏季多雨,外面雨声哗啦,屋内一片温馨。


    安今正坐在梳妆镜前,而男人站在她身侧,神色认真的为她画眉,不用看镜子里的眉形,只从男人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她也知不会有多好。


    安今没有去看镜子,而是一直盯着男人的鬓角,那里已经生了许多白发。


    片刻,男人放下手,声音极轻,“许久没画,手生了。”


    他上次帮她画眉还是太别行宫的时候,他成为皇帝后,每日要早起上朝,而那个时候安今一般都没醒,他自然也没机会画。


    而如今有了时间,他的身体却……


    安今双手环着他的腰,“没事我觉得很好。”


    两人在江南待了半年之久,萧则留身体每况愈下,有时甚至一天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咳咳。”


    萧则留再一次在睡梦被咳醒,借着月色看到帕子上大块血迹,他决定回宫了。


    再待下去,他怕是会成为莠儿的拖累。


    宁寿宫。


    “父皇,爹,爹。”


    萧则留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但是他丝毫不惧。


    他在位期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大庆国力昌盛。


    回想他一生,已圆满至极,可他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能与莠儿白头偕老。


    他朝着一片模糊处抬手,嘴唇颤抖着,用尽全力唤了一声,“莠儿。”


    随后很快就有一道柔软的手握住了他。


    萧则留微微牵唇,攥紧妻子的手,最后的叮嘱却是对儿子的,“我走后,意儿记得要去多陪陪你母亲,不要叫她一个人。”


    意儿眼泪止不住的流,“意儿会的,意儿会。”


    如此便好……


    “爹——”


    在萧则留死后,安今又留在宫里陪了意儿五年,看着意儿娶妻生子,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后,她也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情感?】


    【是。】


    安今走后,意儿将她的遗骨葬于萧则留的帝陵。


    生同衾死同穴,帝后两人合编而成的《则莠诗集》也在后世广为流传,而关于这位庆武帝与虞皇后的爱情更是被后人所惊羡。


    史书记载帝后之情如是写道:胜孟光举案之好,匹张敞画眉之情。


    第84章 第84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七月,烈阳高悬在天上,晒得土地干裂开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路上走着,皆是面容憔悴,瘦骨如柴,就连孩子的哭声都是微弱的。


    稀稀拉拉的队伍不知道要前往何方,慢慢的就有一人落队了。


    小姑娘身形单薄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身上的罗裙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张脸布满污垢,看不清五官,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满是呆滞和空洞。


    安今脑子昏昏沉沉,她看不清脚下的路,走的每一步都是靠着肌肉记忆,脚下的绣花鞋已经被磨损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子,踩到那些凹凸不平的路面时,尖锐的石子和崎岖的地面就会直接刺激到脚底,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尽管如此安今却不敢停下脚步,她咬着牙移动着麻木的腿,可即使是这样,还是与前面的兄嫂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哥哥,等等……”


    安今抬起手,嗓子眼里彷佛含满了沙粒,发出的声响极其微弱,并未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长达一个月的逃荒已经让她疲惫不堪,长久未进食的胃发着绞痛,唇瓣干裂到起皮,安今手上死死攥着捡来的树枝才勉强撑住身形。


    刺眼的日光让安今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然而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没有摔在铺着碎石的泥路,而是倒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上。


    随后她就听到了她家嫂嫂尖锐响亮的声音,“你这汉子,抱我家芸姐儿做甚?”


    前杨湾。


    “我看老二你就是钱多烧得慌,你有二两银子不孝敬爹娘,给你弟弟念书也好,偏偏买个赔钱货回来。”


    “杨胜家的,你这话的就不对了,二原如今都二十五了,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娃都会跑了,你们不给他张罗娶媳妇,他自己攒钱买回来一个不也成吗?”


    “我呸,二两银子给我,我都能给他娶回来三个媳妇了,他自己非挑个逃荒的,清白不清白都不知道,还病怏怏的,还得去郎中那给她抓药吃,哪有这样的事。”


    村里的人听到二两银子时,脸色也变了,瞧着二原平时不声不吭,出手竟然这般阔绰。


    安今是被外面妇人暴跳如雷的叫骂声吵醒的,她捂住发沉的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一间茅草屋里。


    墙面是泥土混着稻草堆彻成的,屋里的设施很简陋,只有个缺了脚的桌子,垫着石块勉强保持着平稳,或许东西少收拾的也十分利索,瞧着整体还挺整洁的,而她身上盖的棉被也是崭新的。


    安今低眸才发现她逃荒时脏污不堪的衣裙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的是件洗的有些褪色的旧衣,上面还打了几处针脚粗糙的补丁,衣裳虽然破旧,洗得却十分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但瞧着款式怎么都像是男人所穿的短打。


    安今抿了抿唇,拽着自己衣领,感觉有些不大自在。


    而外面的嘈杂声越演越烈。


    “你们不早就分家了吗?怎么还惦记着人家老二的钱,你家老四媳妇马上也要生了吧,你还想着老二能养你们一大家啊?”


    “分家咋了,再怎么样老二也是我掉下来的一块肉,孝敬他老子娘照顾弟弟们不都是他应该的吗?而且我可听说了,那买来的赔钱货身上没二两肉,将来都不一定好生养,老二也是昏了头,有那闲钱给那赔钱货抓药吃,还不如用给幺儿读书。”


    安今微愣,嘴里弥漫的那股苦涩药味,叫她确认外面骂的赔钱货是她,而她也确实像原剧情里一样在逃荒路上被兄嫂卖了。


    原身叫郑芸儿,出生在正松县,郑家中略有薄产,郑父是个秀才给人写信为生,郑母绣活好,卖卖绣品每月也有不少营生,兄长在学堂读书亦有所成,十九岁便考上了秀才,正准备参加乡试,结果正松县却发了洪水。


    天灾无情,将郑家祖宗家业毁于一旦,郑家人跟着灾民们一同逃往邻县寻求了落脚之处,结果邻县紧闭城门,根本不接受那么多灾民。


    他们只能四处流窜,郑父郑母一生顺遂没吃过什么苦,身体也不健硕,在逃荒的路上先后去世,只留下兄嫂带着她一起继续逃亡。


    嫂子的意思是要去投靠她泗县的娘家,然而他们仅剩的盘缠和干粮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到泗县,而原身也知道她是个累赘,饿极了也不敢开口说,只等他们主动来分。


    兄嫂向来对她不错,但在如此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时,人的良知也是有限的。


    从六月走到七月才到前杨湾,离泗县还有一半路程,而原身的身体严重透支,险些摔在地上,是路过的一个猎户扶了她一把。


    正巧被嫂子看到,她便囔囔着那猎户抱了她,占了她便宜,要求他负责,并索要二两银子做聘金。


    这般不仅摆脱了一个累赘,还获得了能去泗县的盘缠,郑秋成说不定还能顺利的赶上八月的乡试。


    也不知是那猎户刚卖货回来手里正巧有几个钱,还是因为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要了个媳妇了,他竟也同意了。


    猎户叫杨二原,是前杨湾的村民,杨家也在村里有十几亩良田,家中也算宽裕,但架不住他有个极偏心眼的爹娘,自小把二儿子当驴使,自他十八岁执意分家后,他便一个人在外闯荡,二十三岁时回到前杨湾,除了面上多了道疤,看似也没什么出息,自己在山上盖了间房,靠着打猎为生,一向独来独往。


    原剧情里原身昏迷醒来后,虽难过自己被抛下,但也知兄嫂是无奈之举,并没有怨恨,因为她也知道比起自己还是兄长的前途更重要。


    而那猎户虽面容有损,瞧着凶神恶煞,但对她也不错,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原身也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


    虽然会有杨父杨母时不时上门来打秋风,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是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在一起三年后,他们便有了个女儿,也就是安今的任务目标。


    在女儿三岁前,一家三口的日子温馨又平静,然而就在女儿三岁时,北方突然发生了战乱,朝廷强制性征兵。


    杨二原只能离家出征,他走之前,将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妻儿,还托信得过的乡亲照看她们母女。


    孤儿寡母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杨父杨母趁着杨二原不在,没少使唤原身到杨家干活,原身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只期盼着他早日归家。


    可在他离开的第四年,还是传来了噩耗,原身一下子便成了寡妇。


    官府发的军响也都被杨家人私吞,并没有分给原身母女,但就算如此,杨家人还不知足,瞧原身没有娘家人撑腰,便想将她转卖给别人。


    原身知道消息,一时想不开一脖子吊死了,只留下年仅七岁的小反派。


    杨家人本就重男轻女,对小反派非打既骂,小反派才八岁就要踩在凳子上灶台做饭,等一家人都吃完了,她才能上桌吃些剩饭剩菜,冬日小手冻得溃烂也要去冰冷的河水浆洗一大家的衣物。


    杨家大房三房四房是个人都能使唤她,每天有着做不完活,身上只能穿着堂姐不要的衣衫,而杨家人却拿着她爹的军饷和抚恤金,过得有滋有润。


    后来十三岁的小反派拿着菜刀捅死了杨父杨母,连夜逃出了前杨湾,绞了头发扮作男孩混迹在乞丐之中,但后来她还是被人发现。


    那人是后来将朝廷搅得一团乱的女反贼,她欣赏小反派的狠劲,把她培养成手下最锋利的刀,两人联手几乎打下了朝廷的半壁江山。


    梳理完剧情的安今拍了拍迷惑的脑袋,【这也能叫反派吗?】


    系统淡淡道:【失败了就是反派反贼,成功了就是揭竿起义和革命,历史不就是这样的吗?在占领前杨湾的时候,小反派可是将整个村里的人都杀了,而且她们创立的王朝和朝廷对打了数十年,百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安今的心不自觉地偏向未来女儿,前杨湾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欺负过原身母女,虽然小反派确实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牵连了无辜之人,但是朝廷确实也很腐败,需要有人能推翻啊。


    她皱眉道:【那这个世界我是要保护女儿,不叫她出村和那位女帝“为非作歹”吗?】


    【随意,乱世可不是你护女儿就不会发生的,能者称王,朝廷变革必然会流血,这是历史的必然,只是你需要给小反派塑造正确的三观,尽量不叫她们滥杀无辜就好。】


    如此安今才松了口气,她会帮女儿躲避幼年的苦难,但不会干涉她未来的选择。


    “老二,听娘的,赶紧把那丫头卖了,把那二两银子给娘,娘保证给你娶回来一个知根知底的清白姑娘。”


    知道老二手里有那么多钱可给张玲花抓心挠肝坏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花在这上面。


    “张婶,你要想帮二原哥张罗,二原哥的娃都会跑了,二两银子给你,指不定又贴补四原了吧,四原那小子长那么大连地都没下过,还花了那么多银子,考了那么多年,连个秀才没考上。”


    “就是,那么多钱砸下去连个响也听不见,祖坟冒不了青烟硬烧纸啊哈哈哈。”


    听到有人说她的宝贝疙瘩,张玲花狠狠的啐了一口,“算命的说了,四原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到时候你们见了他都得磕头。”


    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她走下坑,小心翼翼地扒着门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围了不少乡里乡亲,有提着篮子的,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而围在中年妇人包着褐色的头巾,颧骨高高突起,瘦长的脸,眼睛里闪着精光,显得有些刻薄。


    “当时分家时就说好了,每月孝敬你和爹十文,多了一分没有。”


    沉厚的男声响起,安今才注意到还有个男人守在门口,他背对着她,看不到面相,只见他身形伟岸,像一座小山般守在大门口,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把大砍刀。


    安今猜测他应该就是“买”她回来的人,杨二原。


    估计也正是他在外面守着,那老巫婆才没敢闯进来把她赶走。


    男人忽然出声,那老婆子就像被捏人了喉咙了一般,嗓门没那么大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道:“你有闲钱买媳妇给她买药,没钱给你四弟交束脩?”


    “家里再怎么样咱也是一家人,四原要是考上,你也能沾上一份光是不?”


    男人冷硬的像块石头,“没有。”


    安今默默松了口气,这男人还好不是个愚孝的。


    “杨胜家的,谁叫你当初分家那么偏心眼,只分给二原一亩薄田,二原好不容易有了媳妇,你就别闹了。”


    张玲花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自己是要不回来钱了,顺坡下跟着人走了,但还是愤恨地骂了声,“我就知道老二是个养不熟的,半点指望不上。”


    待人都走后,男人上前去把门闩插上,拿着那把大砍刀在院子里砍柴,发出一阵阵咔嚓声,脚下那块地显然是他处理猎物的地方,一块大石的石面上还沾着动物的皮毛,地面上积着清不掉的黑褐色血渍。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及横在眉骨处的那道疤,显得人极为凶煞,彷佛在砍的不是柴,而是人的头颅。


    躲在门口安今瞧得心里也有些发怵,正打算重新回到炕上装睡,却陡然对上男人锐利的视线。


    “你醒了?”


    第85章 第85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2……


    “你是谁?这是哪?”安今状似害怕问道。


    寻常小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个陌生男子的家中,应当都会是不安的。


    杨二原瞧着面前雪肤花貌的小姑娘,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她穿的是他少年时的旧衣,但对于她而言还是大了许多,裤腿和袖口都往上卷了不少,显得人愈发娇小,深色的衣服衬她的肤光胜雪,她站在那里连身后的茅草屋都亮堂了几分。


    还昏着的时候瞧着便是极好的相貌,如今睁开了那一双翦水秋瞳,只瞧更漂亮了。


    而杨二原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二两银子不算少,他既然带她回来,也是打算和她过日子的。


    这世道天灾人祸不少,前杨湾倒也还算安稳,不少流民路过都会到村里讨要些食物和水,村里娶不上媳妇的汉子要有看对眼的姑娘,便会留人下来给自己当媳妇。


    流民既有了落脚点,有口饭吃,村里人也有了媳妇搭伙过日子。


    不过他当时倒没想那么多,只瞧她孤身一人可怜,昏昏沉沉的样子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他便主动伸手扶了她一把。


    但没想到她还是有家人的,她兄嫂闹着叫他负责,他也没有辩解什么,便给了银子将她带回来了。


    反正他一个人过也是过,两个人过也是过。


    当时她面上灰扑扑的,根本看不出相貌,身上也脏,他没有直接把她放床上,而是给她打了水洗了洗。


    给她褪去衣服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小姑娘虽然瘦了些但是浑身白皙细滑的肌肤瞧着也不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


    他拿着帕子给她净面后,才发现她漂亮的有些过分了。


    要旁人用二两银子娶回来那么个漂亮姑娘,可能会觉得赚了,而杨二原心中却有了几分悔意。


    前杨湾虽安稳但并不富裕,但凡有些姿色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村里的漂亮姑娘也想嫁到镇上去。


    而她那位兄长穿着长衫,瞧着也像是个读书人,想必也是家里遭了变故才沦落至此。


    而他与她兄嫂交谈时,她还昏着并不知情,总之人家姑娘多半不会愿意跟他过,醒来估计又会好一顿闹。


    可如今钱也给了,他连人家姑娘的身子也看了,总不能再还回去。


    她要是闹,他也不一定会放她走就是了。


    主要她那位兄长走了也不知去哪,他想问,但人家一副不愿被赖上的样子,只问了他的姓名和住处便离开了。


    见男人长时间不回话,安今心里也在打鼓。


    剧情里不是说杨二原只是瞧着凶,但是脾气很好的嘛,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男人眉眼深邃,长相倒也周正,就是眉骨处那狰狞道疤硬生生的破坏了那股和谐,此时眉头紧皱的样子,怎么瞧着都像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杨二原收回视线,继续砍着柴火,语气生硬道:“日后我就是你男人了,跟着我安生过日子,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缺了你的。”


    “那我兄嫂呢?”


    “他们……”


    杨二原劈柴的动作顿了下,“他们走了。”


    虽然说的委婉,但是个人也应当能明白她是被卖了,属于原身那股被抛弃的酸涩涌上来,少女漂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不受控制的落了几滴泪。


    瞧她落泪,杨二原心里冒起一股果然如此的烦躁,柴也砍不下去了,把那把砍刀直愣愣的插在地面上。


    “哭什么?”


    他这凶悍的反应,吓得安今后退了几步,之前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脚,现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安今扶着门,险些站不稳,眼里又蓄了泪花,却又不敢落下,生怕又惹到他了。


    男人面沉如水,径直走了过来,他伸出粗壮有力的双臂,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横着抱入怀中。


    安今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不由生了些委屈。


    剧情里的杨二原不是对原身也挺好的吗,怎么到她这就那么粗鲁可怕。


    杨二原抱着人进了里屋将她放在床上,随后他也坐在了床沿上,攥着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膝上。


    安今心里微慌,“你做什么?”


    男人粗粝的大掌握着她的腿弯,不容反抗的将她牢牢禁锢。


    杨二原抬眼瞧着她,小姑娘睫毛还沾着泪水,鼻头微微泛红,看着倒是可怜极了。


    他冷着脸,拿起放置在床头桌子上的碗,将里面捣碎的草药挖出来,重新敷在她脚上。


    “你的脚磨破了,我给你上了药,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床,也别想着跑,你不认路连山都下不去,山上还有狼,小心把你吃了。”


    最后一句,杨二原当然也是吓她的。


    药草冰冰凉凉的,脚底那股灼痛也很快消散了。


    听到男人的话,安今也知道他是在关心她,她沾湿的长睫颤了颤,软声道:“我不跑。”


    这世道那么乱,她一个姑娘家根本没法存活。


    男人瞧着似乎是认命般垂着头的小姑娘,主动开口问道:“饿了吗?”


    听到这个安今眼睛微亮,“饿。”


    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一时没好意思说。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转头去了厨房,没一会就给她端了碗粥,“先吃着。”


    粥是糙米混着地瓜煮的,温热的,倒也不烫,正好可以下嘴。


    这年头家家户户也都不富裕,细面白米更是奢侈,安今一来这个世界就跟着郑家人逃荒,路上饿极了连也野草都吃了,好久没吃正经的饭了,自然也不会嫌弃。


    安今抱着碗把粥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见她乖觉,男人皱着的眉也松开了些,现在想想就那么草率把人带回来了,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及笄了吗?”


    问她年龄的意味不言而喻。


    安今轻声道:“我叫郑芸儿,十七岁,已经及笄了。”


    这个年纪本该也定亲了,而且原身生得又漂亮,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但是郑秋成乡试在即,郑父郑母都想着万一郑秋成中举,女儿也能高嫁些,所以还一直没有替她张罗婚事。


    男人沉吟片刻,问:“云?天上的云?”


    “是有草头的芸。”


    杨二原没有上过学堂,在外边闯荡了几年后也认得了几个字,继续道:“你们从哪过来的,本家在哪?”


    “我们是正松县人,县里发了洪水,我跟着爹娘和兄嫂一路逃荒过来的,不过爹娘身体不好,没撑过去,在路上去了。”


    说到这,安今胸口也有些发闷,虽然她刚来还没怎么和郑父郑母相处过,但是亲眼见到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她不免为止伤感。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她和兄嫂也只能把郑父郑母的遗骨随地埋了,希望郑秋成日后脱困能把爹娘的遗骨接回正松县。


    闻言杨二原带着安抚意味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我记得了,明个我跟村长说声,日后你就是前杨湾的人了。”


    这年头户籍管的不严,娶外乡人只需到村长那说声名字和来处,也算是落户到前杨湾了。


    安今乖顺的点头,“好。”


    男人将她吃完的碗拿走洗了,随后问道:“我去镇上一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安今心里微动,这身上的衣服扎得她难受,想让他给她带件衣服回来,但看到男人自己身上衣服的补丁,以及这家徒四壁的样子,默默又把话咽了下回去。


    算了,有的吃穿就不错了。


    她摇摇头,“没有。”


    男人倒没再说什么,“那你好好休息,我把院门锁上,要有人来不理就是了。”


    “好。”


    男人走后,安今一个人在床上也无事可做,盯着茅草铺得屋顶和横木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饭香诱醒,睁开眼外面的天以及暗了下来,屋里的光线很暗,让人极其没有安全感。


    远处村舍的狗再在汪汪的叫着,安今不安的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忽然男人进来,点上了屋里的蜡烛。


    安今才坐起身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烛火照耀下,少女的乌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如绸缎般发着光泽,肌肤如玉,眸子也水润润的,精致的面庞格外动人。


    杨二原只瞧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嗯,吃饭吧。”


    他在坑上放了矮桌,上面摆了两碗粥和一碟腌萝卜,上面叠着几块大饼。


    安今还不太习惯在床上吃饭,但是她现在的脚还敷着药,也不能下去吃,她盘着腿,咬上手里的饼,一口咬下去肉香就溢出来了。


    她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好好吃。


    她逃荒这一个月连荤腥都没见,别说这喷香的肉饼了。


    她又喝了口自己碗里浓稠的粥,这粥倒是比中午的口感好多了,还是用白米熬的,想来应该是男人下午去镇上买的。


    她小心翼翼抬眼瞧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只见男人正沉默地坐她对面,手中握着碗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饭,但是也不显粗鲁。


    安今咬着比她脸大的肉饼,刚开始吃得也挺开心的,但她高估自己的饭量了,喝完最后一口粥,已经感到了明显的撑涨,手里的饼还有一小半没吃完。


    “怎么了?”


    男人瞧着她一脸难色,开口问道。


    安今打量着他的脸色,弱弱道:“我吃不下了。”


    男人神色如常,拿过她手里剩下的饼三下两下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便开始利索的收拾桌子。


    安今瞧着他忙里忙外,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之后男人再进屋的时候,是光着膀子的,应当是刚洗过澡,未擦干的水珠沿着他宽厚的臂膀滑落,路过健硕的胸膛,一路向下,最后消失不见。


    他走到床头,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些烛光,投落一阵暗影,无端带着些压迫感。


    “你可要去洗漱?”


    安今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她把自己埋在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忸怩道:“之前是你给我洗的澡吗?”


    杨二原轻嗯了一声,本来就是带回来当媳妇的,他也没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总不能叫她脏兮兮的往床上躺。


    “怎么,现在也叫我给你洗吗?”


    第86章 第86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3……


    安今面上微窘,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要当夫妻,她也是会害臊的。


    “我要自己洗,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要是洗完澡,她可不愿再穿原来那套衣物了。


    也就是杨二原耳力好,听清了她的话,转身木柜拿出用粗布裹着的包袱递给了安今。


    “给你买了。”


    少女的眸子陡然一亮,打开包袱发现不仅有几套姑娘家穿的衣裙,新鞋,连小衣都有。


    男人倒是细心,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审美,买的衣服都是些红的粉的。


    安今迅速掀开了被子,眨着眼睛道:“那我要洗澡。”


    她不要再穿着这扎人的衣服了。


    闻言男人就抬水去了,姑娘家洗漱到底不像一个大男人那么方便,夏日直接在院里冲几瓢冷水就好了。


    他抬了木桶到屋里,来来回回灌了几桶热水,知道她面皮薄,他也没留在屋里,自觉给她关上了门。


    安今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如今脚好了些,走几步路倒也没那么疼了。


    泡在澡盆里,热水包裹住全身,让安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逃荒这一个月以来的劳累,都随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消散了。


    而屋外的男人坐在院里的石墩上,看着远方天际的繁星,思绪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传来的哗哗水声,萦绕在耳畔,让杨二原皱了皱眉。


    娶妻生子,简简单单四个字,原来那么麻烦,倒还不如他一个人自在。


    “我洗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房门便被打开了。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里,精致的小脸透着粉白,她如今只穿了里衣,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


    男人下颌线绷紧,抬步走了过去,一回屋就闻到股腻人的幽香,他眼底沉黑隐晦,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脚不疼了?”


    “还有一点。”


    杨二原面无表情,直接伸手将她横打抱起放在床上,“那就好好在床上呆着,等会再给你上药。”


    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安今现在已经不怕他,弯眉笑了笑,“好。”


    身上穿的再也不是不合身还扎人的粗布,而是柔软贴身的棉布,这点叫安今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今一个人坐在床上无聊,目光不自觉地随男人的身影移动,只见男人转身毫不费力的抬起了堂屋里的澡盆,朝着门外走去。


    男人赤裸着上身,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用力时那双手臂上的青筋也格外明显。


    安今不由感叹他的力气之大,怪不得抱她跟拎小鸡似的。


    男人将澡盆搬出去后并没有立马进来了,安今在屋里也看不到什么,听到外面的水声和揉搓衣物的声音,猜测他是在洗衣服。


    没过多久男人便进屋了,插上了堂屋的门闩。


    眼瞅着男人朝她一步步走来,安今不由攥紧了衣角,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走近,语气寡淡道:“脚。”


    “啊?”


    安今面上闪过迷茫,竟一时没反应的过来他什么意思。


    男人不耐,直接握上她的脚踝,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突然的动作,让安今的身形有些失衡,整个人朝床后仰去,宽松的亵裤也因为抬起腿,裤腿从脚踝落到了大腿根,大片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泛着美玉莹光。


    男人眸光闪了一下,呼吸微微沉重。


    安今又羞又窘,连忙拉下了亵裤。


    男人很快也移开了视线,手上挖了瓷碗里的草药,敷在她脚底的伤口上。


    少女的脚玲珑小巧,每一个脚趾头都圆润可爱,泛着淡淡的粉。


    男人带着厚茧的手掌贴在脚心时,带来一阵痒意,生理本能叫安今忍不住想往回缩。


    “别动。”男人抬眸觑了她一眼,冷声道。


    安今委屈的咬着下唇,他攥着她脚踝的手那么用力,她本来也就动不了。


    庆幸的是上药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结束了。


    男人净了手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或许之前就男人一个人生活,床砌的也不大,两人平躺着睡在一起,肌肤也紧挨着,特别是男人还裸着上身,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感。


    村里人都歇的早,如今天色也刚黑透没多久,安今因为白日睡得多了,如今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她瞧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想着他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就睡着了,小声问道:“明日你在家吗?”


    男人并未睁眼,淡淡道:“问这做什么?脚好了想跑?”


    安今不满的撅嘴,“才不是。”


    随后她又惆怅道:“在这我谁也不认识,山上还有狼,我一个人害怕。”


    主要她害怕杨母那个老太婆,她可没少在杨二原不在家的时候欺负原身,而且长得又膀圆腰粗的,她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男人眉心微动,“明日在家,有人要来换肉。”


    他之前打了一头野猪,到镇上卖了半扇,自留了半扇,夏天肉不耐放,村里人会拿着其他粮食来他这换肉。


    安今好奇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会做饭吗?”


    安今顿了一下,郑家虽然还没富裕到请丫鬟仆人的地步,但是郑父郑母都偏疼原身,基本没叫原身下过厨。


    可在村里不会做饭缺点就很明显了,总不能她什么都不干,叫男人又下地又打猎还做饭吧。


    安今弱弱道:“我可以学。”


    那就是不会了。


    杨二原一点也不意外,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嗯。”


    之前便是长久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安今还是有些睡不着,她伸手戳了戳身边的男人的腰,没话找话,“那你家里有几口人?平时里都会做什么?”


    男人睁开眸子,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浓,侧目望着她,不答反问,“睡不着?”


    安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讪讪的收回手,“有些。”


    “那别睡了。”


    男人的眸子像是落入了火星,直接翻身压在她身上。


    杨二原本也不是个急色的,想着两人熟悉熟悉再和她圆房,省的她害怕。


    但他也不是个死的。


    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躺在他身边,少女身上的幽香还不断的往他鼻子里钻,本就在极力的克制,可她还要来招他。


    如今火气被挑起来了,倒也没那么轻易下去。


    “唔……”


    少女水盈盈的眸子瞪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人堵上了唇。


    男人的吻炙热而急切,身上滚烫的肌肤贴上来,安今感觉自己也烧起来了。


    被吻的喘不上气来,安今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想推开他,然而男人却单手攥着她的手举过头顶。


    男人盯着她被蹂躏的殷红的唇瓣,眼里充满欲色,粗粝的大掌顺着她的衣领滑进去。


    入手细滑如脂玉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他眼中的火焰愈演愈烈,彷佛要吞噬一切,手下的力道的也加重了几分。


    而少女此时的眸子却氤氲了层水雾,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哀求,“你轻些啊。”


    男人手下的动作微顿,浑身肌肉僵硬,俯身轻轻吻上了她湿润的眼角,“好。”


    本来洗好的澡又出了一身汗,安今喘着气,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任由男人用帕子给她擦拭身子。


    念着她是初次,男人也没太过放纵,简单清理过后,怜惜的将人抱在怀里,“睡吧。”


    ===


    翌日临近响午。


    “二原,二原?”提着挎篮的妇女在院门口喊了二声。


    村里白日一般不都不会关院门,高玉娘见没人应,就走到院里喊了声,“二原在家吗?”


    “他在。”


    安今不想待在沉闷的屋里,正坐在院里的矮凳上发呆,听到有人找杨二原,好心的给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听到少女清甜的嗓音,高玉娘微微一愣。


    瞧见坐在院里穿着红色衫裙的少女,高玉娘猛地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仙。


    “天爷。”


    少女唇色殷红,眼眸璀璨,容貌秀丽之极,此时却乖巧的坐在矮凳上,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


    村里人挑衣服都选深色耐脏的布料,倒是极少见到这样俏丽的颜色,少女身上的红衣衬得她肤光胜雪,当真如明珠生晕。


    “高婶。”


    男人冷硬的声音成功拉回了高玉娘的视线,她冲杨二原束起拇指,由衷道:“你小子倒是有福的。”


    得益于张玲花那一闹,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杨家老二用二两银子换回来一个姑娘,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他是昏了头了。


    而高玉娘如今一瞧,倒是理解了,哪有男人不好颜色的。


    闻言,男人垂眸,倒也没接话,只是问道:“高婶是来换肉的吗?”


    “哦对对对。”


    高玉娘才想起这茬,掀开盖在篮子的布,露出里面圆润的鸡蛋,“这两天家里养的鸡下蛋下得勤,这攒了都有十五个鸡蛋,二原你瞧着能给婶换多少斤?”


    杨二原草草瞧了一眼,便去屋里割肉去了。


    所以能换几斤呢?


    安今歪头瞧着他们这种交易,只觉得新奇,她不由起身凑了过去。


    只是她磨破的脚踩在地面上,还是会有一点点痛,她便走慢了些。


    而高玉娘本就在偷偷打量她,瞧着这小姑娘奇怪的走路姿势,神情顿时变得复杂。


    “二原竟这般不怜香惜玉,好好的姑娘折腾这样。”


    安今本来没听懂,反应过来后小脸瞬间爆红。


    她……她只是因为之前脚受伤了啊。


    第87章 第87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4……


    “你叫啥名啊,从哪过来的?”


    高玉娘心里好奇,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沦落到他们村里了。


    安今还在因她上一句语出惊人的话臊得慌,低头回道:“高婶叫我小芸就好了,我原是正松县人,跟着家人逃荒过来的。”


    “可怜见的。”


    高婶怜惜拍了拍安今的手,“小芸如今跟着二原也算有了个好去处,二原虽然破了相的,但他身板好啊,本事也大,从来没有从山上空手下来过。”


    “要不是我那张大姐杨大哥不做人,二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成家,如今看来是老天爷叫二原等你呢。”


    前杨湾的村民祖祖辈辈都靠地里种的庄稼度日,给官府交了粮税后,剩下的也勉强能温饱,但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荤腥。


    但是有打猎的本领就不一样了,时不时打点野味回来,日子过得也比旁人宽松些。


    当然这打猎的本领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曾经也有人眼红,不自量力的往深山里跑,想碰运气能不能打点野味,结果这一进去就没出来了,最后还是杨二原背着他的尸体,给人带回了村里。


    自那以后,也没人敢随便往深山里跑了。


    杨二原拎着切好的肉出来,就见高婶凑在小姑娘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面上一片绯色。


    他开口,淡淡道:“高婶,好了。”


    高玉娘连忙放下鸡蛋去拎,感受到手上二斤多沉甸甸的重量,她乐得嘴都要笑歪了,“二原真的太客气了。”


    “小芸,二原,那婶子就先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婶子祝你们百年好和哈,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安今有些羞郝,低头不说话。


    待高玉娘走远,杨二原瞧着快把脸埋在胸前的小姑娘,语调平缓,“等会还会来人,你要是怕人就去屋里待会。”


    安今摇摇头,毕竟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她正好可以来认认人。


    接下来确实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这下村里人也都知道杨二原带回来了个漂亮姑娘。


    很快就到饭点了,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挑着饭点来窜门。


    杨二原忙完了,瞧着坐在矮凳上无聊的拿棍在地上画圈的小姑娘,他走过去问道:“饿了吗?”


    安今抬起明亮的眸子,脆生生道:“饿。”


    男人冷峻的眸光微柔,“想吃什么?”


    “都行。”


    被饿了一个月,她现在早就不挑食了。


    “那我去做饭。”


    安今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嗯。”


    安今跟着男人走进厨房,厨房倒也干净,米面粮油装满了一个个大缸,摆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昨日去镇上置办的,桌子上还放着上午大家换肉拿的鸡蛋,豆腐之类的,最显眼的便是房梁上悬挂着的半扇猪肉。


    主要是上午已经分出去许多,现在还剩不少。


    安今瞧着咂舌,也不知道他之前打的野猪有多大,不仅够买她的银子,还能置办那么多东西。


    她摸了摸身上细滑的棉布,光她这身衣服也不便宜吧。


    本来还没觉得有啥,今日见到村里人才发现大家穿的都是麻布,一两处补丁也都算好的了,如此以来,她这身新衣倒显得难能可贵了。


    安今看着正在弯腰淘米的男人,眸中光彩湛湛。


    虽说他脾气又硬又冷,但是对她还挺大方的。


    安今说是来厨房来帮忙,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而且男人也没有使唤她,只是在她碍事的时候,叫她往旁边站站。


    在男人将米下锅,屈膝在灶台前升起火后,安今自觉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她巴巴的凑上去,“我来烧火。”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地方让给了她。


    灶前放着几捆辟好的柴火,还有一些用来引火的干枯的树叶和麦秸堆在角落,虽然整齐,但这块要烧火,自然也不会太干净。


    旁边还有一块平滑的石头,安今吹了吹上面的灰,便坐在那里,瞧灶里的柴快少没了,就往里面添。


    杨二原知道她肯定只知道添柴,不知道控制火候,他一边注意锅里的菜,一边提醒她大火小火。


    安今听话的配合,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但夏天天气本就热,离灶台里近热气更是扑面而来,很快她的鼻尖就渗了一层薄汗。


    那边杨二原刚将炒鸡蛋盛出了,瞧了一眼抱膝蜷缩在灶前的少女。


    只见她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火光照映下精致的小脸愈发瑰丽动人,娇艳欲滴,叫人觉得她应在宫殿或者庭院中享受着锦衣玉食,而不是在灰扑扑的灶前,忍受着烟熏火燎。


    男人绕过来,俯身平直盯着她,抬手摸摸她滚烫的小脸,“热的话先出去,等会就好了。”


    安今擦了擦鼻尖的汗,语调温软,“我没事的。”


    她这个烧火的人热,他这个面对热气腾腾大祸做饭的人自然会热,安今也注意到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附在他背上的衣物。


    她在这里白吃白喝,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将刚炒的菜递给她,“不用守着了,把菜端到堂屋里去,顺便收拾下桌子。”


    见自己被分配好活,安今乖乖的照做,“好。”


    “老二,老二。”


    这边杨二原刚把饭做好,正弯腰拿掉灶里还没烧完的柴火,听到熟悉又尖锐的声音,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懒得应付那一大家,拿着菜刀划了一小块肉准备打发人走。


    “你这贱蹄子怎么死乞白赖的留在我儿子家。”


    张玲花走到院里,第一眼没瞧见儿子,反而看到了个漂亮姑娘,听到一路走来的传闻,又瞧到她身上那套新衣,可不就一下子炸了。


    男人眸色阴冷,将不过巴掌大的肉又削掉了一小半,抬步走出厨房。


    而那边安今慌张的跑到厨房,一下子就撞到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少女的身量不过到他的胸口,他垂下眼眸,就看到双如受惊小鹿般的眸子。


    安今伸手拽住男人的衣角,眸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丝委屈的雾气,“二原哥。”


    被人指着鼻子骂那么难听的话,多少心里有些难受。


    杨二原揽着她,声音沉稳,带着安抚,“别怕,不用理她。”


    杨母看不惯他,自然也看不惯他的妻子。


    张玲花刻意踩着饭点来的,她闻出厨房飘来的肉香,走了过去,探头探脑的想往里面瞅,然而杨二原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抬眼看到儿子怵人的目光,张玲花也有些哆嗦,但怀孕的四儿媳还有几个孙子都闹着要吃肉,她今日高低要混点好处回去。


    她梗着脖子道:“老二,你有那么多肉,不孝敬你爹娘,怎么全白瞎给外人了。”


    “他们拿点的破烂货,就换你那么大块肉,你要是不会做这个生意就让娘来,或交给你四弟,四原他……”


    杨二原冷声打断她话,“行了,娘,我们已经分家了,该我的责任我不会躲,不该我的我也不会多出一分。”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肉甩过去,“这算我孝敬你和爹的。”


    张玲花连忙接过,结果瞧着比她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肉块,脸瞬间拉下来了,“就这么点?”


    “就那么多,娘你若是再闹,这点也没了。”


    张玲花眼睛瞪着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女人,那眼神就跟看狐狸精一样。


    果然有了媳妇就有了私心,老二真是不打算管他们一大家的了。


    她心里不满,临走前还冲着人甩下一句,“白吃白喝的懒货,连饭都要男人来烧,早晚叫老二把你赶出去。”


    安今咬着唇,眼里盛满委屈的光。


    杨二原瞧着她委屈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放柔了些,似乎是在哄人,“放心,你不跑就不错了,不会赶你。”


    最开始他或许是有些嫌她不会过日子,但两人现如今都已经圆房了,他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会丢下她不管。


    男人牵起她的手,“走,吃饭去。”


    被杨母那一闹,安今期待的午饭吃得都不开心了。


    杨二原将和粥一起的煮的鸡蛋剥好皮放到她碗里,跟她说着家里的情况。


    “如今我父母建在,家中兄弟四个,我排行老二,不过早已分家,他们本家那边的事也牵连不到我们,你最好也少去他们那,叫你只当没听见就行。”


    安今也算见识到杨母的难缠了,有那么个偏心眼的娘,也不知道男人幼时是怎么过来的。


    但膈应的是母不慈,子也不能不孝。


    不管再怎么样,张玲花也是杨二原的亲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孝道压在身上,纵使杨二原再狠心,世俗仁义道德也叫他不能真的不去管杨父杨母。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和杨母过日子,随她怎么说。


    想开了的安今开始用饭,她看着碗里白嫩可口的鸡蛋,抬眸问对面的男人,疑惑道:“咱们家里怎么没有养鸡呢?”


    按理来说,村里的人家都会养几只鸡,今日来换肉的人家,拿鸡蛋来换的也最多。


    “我上山打猎有时一连几天不回来,养鸡不方便。”


    安今眼睛亮亮的,自觉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那以后我来养啊。”


    男人唇角轻扯了下,“行,等你脚好了带你去镇上买鸡崽。”


    这下安今不好的心情彻底消散了,又开开心心的吃饭了。


    晚间,安今洗漱过后坐在床上,瞧着收拾好的男人走来。


    她现在已经习惯男人晚间光着膀子了,等男人坐过来时,她主动把脚放在男人膝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男人眸光微转,粗粝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脚,抬眸道:“做什么?”


    安今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敷药啊。”


    “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敷了。”


    “哦。”


    闻言安今连忙把脚收回来,却没收动。


    “你放开啊……”


    安今心里一慌,胡乱踹了踹,却意外碰到什么炙热坚硬的地方。


    男人的呼吸忽然沉重了起来。


    瞧着他的神色,安今害怕的往床里缩了缩,手里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


    “今天不行。”


    第88章 第88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5……


    “什么不行?”


    瞧着少女双颊绯红的样子,男人眼里浮现笑意。


    安今娇嗔的瞪着焉坏的男人,知道男人在故意逗她,她也松开了攥着衣领的手,扭动着身子想逃离他的禁锢。


    “不上药就放开我啊。”


    随着她不安分的扭动,胸前的衣襟也逐渐松散开来,原本就不甚整齐的领口敞开得更大了些,不经意间便露出了里面大片白皙如雪的肌肤。


    男人身量本来就高,一垂眸就看到了大半光景。


    也看到了这片诱人的雪白之上青紫的痕迹,彷佛在诉说着男人他昨夜的罪行。


    安今瞅见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她低头一瞧,连忙捂住领口,脚上也使了几分力气踹在他胸口。


    男人顺势松开手掌,声线磁沉,“身上还疼?”


    他没忘昨夜她那副娇气的样子,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可她却一直喊疼。


    安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听到男人的问话,心里也有些羞耻,闷声应了一句,“嗯。”


    他自己就没有自知之明吗,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蛮力,她现在身上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不想和他再干那档子事。


    男人抬手拉着她的被子,“我看看。”


    少女眼睛微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尾慢慢变红,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指节泛白,像对登徒子一样,咬牙切齿道:“就不要。”


    杨二原默了会,也知道她误会了,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她散落的乌发,“不闹你,我只是想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他也没想到她皮肤那么娇嫩,到现在印子还没消下去,明明昨夜瞧着还没那么严重。


    少女将信将疑,摇头道:“不用上药,过两天就好了。”


    “好。”


    男人也没再说话,吹灭屋里的烛火便直接躺在了她身边,连人带被子一起揽入怀里,“睡吧。”


    安今像蚕蛹一样被裹得密不透风,慢慢的就有些热了。


    她一个人把被子全占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山上的夜晚还是比较凉的,而男人还是光着膀子,赤裸着上身,暴露在冷空气中。


    想到这,安今便把被子分了他一些,但人却离他远了些。


    她可记得,昨夜就是离他太近,他才兽性大发的。


    感受到那股暖意,男人在黑暗里牵了牵唇。


    —


    安今来到前杨湾的第三天,之前逃荒磨破的脚就完全恢复了,杨二原也按之前说的带她去镇上挑鸡崽。


    这是安今第一次出门,心里也十分开心,还特意换上了男人给她买的新衣服。


    到镇上需要先走到山脚下的村口搭牛车,下山的路不太平,安今提着裙角走得很慢,瞧着面前离她几步远的男人,只觉自己又被落下了。


    她秀眉微蹙,“你等等我啊。”


    男人无奈的转过身,走到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身边蹲下,“我背你。”


    本来就一刻钟的脚程,如今身后跟了个姑娘,硬生生走了两刻钟还没到。


    安今不好意思光天白日下和男人那么亲密,只是把手伸了过去,软声道:“你牵着我就好了。”


    男人垂眸,宽厚的手掌一下子就包裹住了面前柔软的小手,“好。”


    快走到山脚下时,来往的村民也多了起来。


    “二原,带媳妇赶集去啊。”


    如今还不到农忙的时候,抱着头巾的妇人围在一起,坐在林荫树下边做针线活边聊天,高玉娘眼尖远远看到两人,便开口调笑道。


    被高玉娘这一嗓子喊得,其余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男人身形高大,长眉星目,然而眉骨处的长疤却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那里,显得格外凶悍。


    这杨家二小子看着一如既往的潦草,穿着粗布麻衣,但稀奇的是他手上却牵着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杨二原倒是没避人,点头回应,“嗯,带她随便逛逛。”


    小姑娘乖巧的跟着男人身后,见人提她便弯眉笑笑,身上的粉色襦裙衬得她人愈发娇俏动人。


    村里人哪里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待这小两口走远,围在一起的妇人们立马谈论开来。


    “这二原家的小媳妇长得真俊啊。”


    “值二两银子呢,能不俊吗?”


    “俊是俊,但瞧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没用啊。”


    “就是,长成那个样子,能是个安分过日子的吗?”


    听这话高玉娘不乐意了,她没少承杨二原的人情,也看不惯有人动不动给人家小姑娘按上不安分的名头,直接开口怼道:“长得漂亮怎么就不安分,你那当家的那么丑,也没见有多安分啊?”


    “你怎么说话的。”


    那边的安今还不知道有人因她吵起来了,她只是好奇的瞧着面前的牛车。


    这牛车不是封闭的,只是在牛身上套了个板车,一趟能坐三四个人。


    杨二原在和拉牛车的张大爷交涉,并给了他四文钱,也是两人的乘车费。


    他用自己的袖口随意在架子擦了擦,拉着小姑娘坐下,随后他也坐到了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细腰,省得她掉下去。


    牛车虽然走不快,但路上却有些颠簸。


    张大爷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中气十足的吆喝着,“出发喽——”


    “等等,张大爷等等我。”


    忽然身后传了男子的呼唤声,安今扭头望去,见是个穿着青衫的清瘦男子,他还背着书篓,瞧着不过十九岁的样子。


    村里的男子都穿着粗布短打,倒是难见穿着长衫的,而且他的肤色也比村里人白些,瞧着倒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感觉。


    听到还有人坐车,张大爷自然是愿多拉一个人,多挣一份钱,也爽快的停了车。


    “四原,你跑快些啊。”


    听到这名字,安今收回视线只觉晦气,她下意识去看向男人的神色,然而男人神色如常,倒是瞧不出来什么。


    “二哥?”


    杨四原跑过来时气息还有喘不匀,付了两文钱上车才发现,车上的人正是他二哥。


    他眼里有几分懊恼,要是他早点认出来,说不定这牛车钱就不用他自己付了。


    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并没有多热切。


    “这是……二嫂?”看到依偎在二哥怀里,只露出半张美人面的姑娘,杨四原犹豫问道。


    安今才不想理他,只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见二哥二嫂都不理他,杨四原不免有些尴尬。


    村里人天然对读书人有好感,张大爷倒是主动跟杨四原搭话,“四原这是要去学堂啊?”


    提起这个,杨四原好似有了底气般,抬了抬下巴道:“是去学堂,乡试在即,同门师哥都在书院苦读,我自是要去虚心讨教。”


    闻言,杨二原皱眉道:“四弟妹不马上就要生了吗?你这时候去学堂?”


    杨四原斜眼两人腻歪抱在一起的样子,话语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说教。


    “二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学问也是日积月累而来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沉溺温柔乡,而且芳儿有母亲照顾,母亲只叫我在学堂安心读书。”


    “那我是不懂。”


    抛下临产的妻子去追什么虚无缥缈的志向,杨二原确实是无法苟同。


    听着杨四原明显内涵杨二原的话,安今不乐意了。


    她抬眸望着男人,单纯的问道:“乡试?二原哥,四弟那么年轻都已经是秀才了吗?如此优秀还努力,定能在此次乡试中大放异彩,一次中举。”


    乡试跟他一个童生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准备的是明年四月的府试吧,这还有大半年了,竟连妻子生产都不顾,关键他读书的钱也有不少是他岳家出的。


    啃完爹娘啃哥哥又啃妻子,到头来到二十四岁才得了个秀才的名,中举更是天方夜谭,也不知道杨母那来那么大自信觉得他日后能当大官。


    杨二原低眸瞧着小姑娘清透的眸子,总觉得她是故意,他眼里荡开笑意,“四原是个童生。”


    “啊……童生啊,那也不错了。”


    话是那么说,语气中的勉强都让人知道她的不走心。


    杨四原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上秀才,平时也最忌讳旁人的提这个,心下也有些恼羞成怒。


    “二嫂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虽只是童生,但同窗师哥他们可都是要参加乡试的秀才,我要找他们讨教,自然受益无……”


    安今扭过脸,欣赏着这吸血虫恼羞成怒的样子。


    然而杨四原看到那张完整的美人面后,他话也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少女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已是绝色,身着粉裙娇艳欲滴,就像是开在深山的桃花,令人心醉神迷。


    杨四原眼里闪过一抹痴迷,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


    二哥这样的山野村夫,怎堪配她。


    第89章 第89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6……


    安今在男人怀里斜眼瞧着杨四原。


    两人是兄弟,长得却无相似之处,杨二原鼻挺唇薄,肤色很深,手上布满厚茧,身上的衣服也总是褪色和打满补丁的。


    明明是一家人,杨四原却细皮嫩肉的,穿着长衫看着人模狗样,可见从小在家中占了不少便宜。


    察觉二嫂在隐晦的打量自己,杨四原心神荡漾,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听说二嫂是二哥花银子买的,二哥自十八岁离家后,性格越来越古怪,面上多了一条疤,连他这个弟弟瞧着都渗的慌,别说娇滴滴的二嫂了。


    要是能有其他出路,二嫂多半也是瞧不上二哥的。


    “二嫂,童生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当时与我一同入学的只我一人过了县试。”


    还不是的因为当时他的同窗都是农家子弟,也不是谁家都有父母和三个哥哥全心全意供养的。


    读书读到现在,也只过了最基本的县试,连过个府试都费劲,有什么好骄傲的。


    安今还没来得及露出嫌弃的表情,一只宽厚的大掌就扣住了她的后脑,随后她的脸就埋在了男人胸前。


    杨二原斜睨着杨四原,眸光冷戾,“既然如此,你好生考就是了,早日读出个名堂才对得起爹娘。”


    杨四原被二哥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眼神闪躲道:“知道了,二哥。”


    有二哥在,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但他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那位比他还小几岁的二嫂。


    少女柔软的娇躯被二哥以极强占有欲的姿势抱着,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他只能看到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和微微露出的白皙脖颈。


    而那一小段细腻的脖颈看杨四原莫名口干舌燥。


    “到镇上喽。”


    随着张大爷的一声吆喝,牛车也停了下来,杨四原陡然回神,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杨四原下车,恋恋不舍道:“二哥,那我先行告辞了。”


    下车的地方离集市近,但离学堂却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也能坐牛车过去,但杨四原要面子,不想同窗看到他坐牛车,每次都是步行走过去。


    等碍事的人走了,安今被男人扶着下车,没忍住吐糟道:“二原哥,你这弟弟好笨啊,送他去读书不如多种两亩地。”


    起码种地还有收成,不像这钱都打水漂还听不见响。


    郑秋成与他年岁差距不大,如今都要准备乡试了,杨四原只过了个县试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提起郑秋成,安今也不知他能不能赶上这次乡试,剧情里也没有郑秋成之后的音讯。


    若是他成功脱困,考取得了功名,应当会来找原身的吧?


    毕竟在正松县没遭难前,兄妹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杨二原战死后,原身在杨家被磋磨的那段时间,原身也无数次想过兄长能来接她脱离苦海,只可惜直到她自杀身亡,也没能等到郑秋成。


    “随他读不读,反正花的不是咱们的银子。”


    杨二原捏了捏妻子的手,牵着她走到集市,“走,瞧瞧想买什么。”


    难道出来一趟,安今也没有被人影响心情,笑开道:“好。”


    集市倒是很热闹,有卖胭脂水粉廉价首饰的,也有卖鱼肉生禽的,还有些村里人拉着草编筐或一些农货来镇上卖的,摊贩卖力的吆喝,来往的人也很多。


    杨二原感官很敏锐,能明显感觉到了集市,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多了很多,他垂眸瞧着身旁的小姑娘粉白的面庞。


    这几天好吃好喝养着,也愈发招人了。


    他心里有些无奈,将绑在背后的砍刀拿在手里,无声震慑一些人。


    安今倒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乐呵呵的逛着了许久。


    本来今日出来就是买小鸡崽的,到了繁闹的集市反倒是想不起来了,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


    安今率先将男人拉到布行。


    “是要来挑布匹还是要成衣?”


    一般买布裁衣的都是女子,布行的店家也是个女子,徐娘半老,又带着她这个年纪的风情。


    瞧到有顾客,惠娘便热情的走过来招呼,还上手捏了把安今的腰肢,啧啧道:“好细的腰身,要是成衣的话,店里倒是没有适合你的尺寸,还得改改,或是量量尺寸给你定做一套?”


    虽同为女子,但安今还是受不住有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往男人身后躲了躲,温声道:“我扯几块布就好了。”


    镇上难得见那么标志的姑娘,惠娘本还想多与之亲近亲近,结果面前就挡了拿着刀的男人。


    她讪笑两声,心里骂道那么冷硬的糙汉怎得了那么个美娇娘。


    “小娘子,来瞧瞧着水红色云棉布,这颜色极衬你。”


    安今瞧着倒也挺喜欢的,但她来这可不是来给自己挑的,杨二原之前给她买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她环顾一圈,指了一块青褐色的布,“就要这个吧。”


    “啊?”


    惠娘傻眼了,这颜色怎么看都不适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反而倒适合她身边的男人。


    杨二原微愣,“给我的?”


    安今眸光明净清澈,软声道:“是呀,我想给你做身衣服,这颜色你喜欢吗?”


    成衣比较贵,一般村里人都会选择扯布自己做,而原身母亲的女红很好,原身也得到了真传。


    男人身上衣服不是洗的褪色了,就是袖口的线头开了,还打了不少针脚粗糙的补丁,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安今来之前就琢磨着给他做身衣服了。


    刚开始安今也以为他是真的穷,但是她来了几天后发现,家里的米缸都是满的,肉蛋也是不缺的,逛集市她瞧上什么东西,他都会主动买下来,想必手里应当还是有些钱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他自己打扮的那么潦草。


    “你还会做衣裳?”男人眉头微挑,倒是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话。


    安今娇嗔地瞪他,“你少瞧不起人。”


    男人微微牵唇,对这一旁的店家道:“这两块布都包起来吧。”


    “啊,水粉色那块就不要了吧。”


    安今蹙眉,那块颜色染的那么漂亮,瞧着就不便宜,而且她的衣服已经够穿了,今天出来一趟花的钱很多了,小鸡还没买呢。”


    男人手指微抬,捏了捏少女腮边的软肉,神清气定道:“放心,钱够你花的,不用帮我省。”


    安今眉眼弯了弯,她也知道男人也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顿时放心了,“那我们再买些针线。”


    杨二原自是无所不应。


    惠娘瞧着男人大方的样子,默默给他们包起了布匹。


    出了布行,两人又随便逛了逛,最后挑了六只小鸡,这才搭上回村的牛车。


    两人回到家,杨二原劈了些大小均匀、长短合适的柴火,将院子的一角围上围栏,随后将鸡笼里买的小鸡崽都放了进去。


    瞧着鸡圈里毛茸茸的小鸡崽,安今越看越满意,“以后我们就可以吃自家小鸡下得蛋了。过年的话,它们应该就长大了吧,到时候就可以吃鸡肉了。”


    “想吃?不用等过年。”


    “啊,算了吧,它们还那么小,身上也没几两肉。”


    杨二原好笑道:“不宰它们,前天到了山里打了只野山鸡,还留在厨房没动。”


    安今歪着头望着男人,清透的眸子闪着困惑的光,“你什么时候打的,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似笑非笑,“那天你睡到响午的时候。”


    闻言安今俏脸一红,垂着头半天没好意思说话。


    那还不是因为他……


    第90章 第90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7……


    天刚蒙蒙亮。


    安今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伸出手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望着准备外出的男人,声音软糯道:“你要去哪?”


    男人正低头系紧腰间绑着砍刀系带,“上山打猎。”


    安今没那么早醒过,脑袋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男人心里微暖,孤身一人习惯了,倒从未有人会问他何时归家。


    “天黑之前。”


    之前他一般会在山上过夜,但是如今有了妻子,将她一人留在家也不安全,他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归家。


    眼见时候不早了,杨二原拎起挂在墙上的自制长弓,念叨着,“给你留了饭,在灶上,等你起来热一下就行,晚饭我应该能赶回来。”


    困倦的小姑娘重新倒回被窝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话,只是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好”。


    男人无奈,抬步走到床边,捏了捏少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要记得吃饭。”


    就那么一回的功夫,刚还说着话的人已经又睡着了。


    杨二原摇头失笑。


    昨日在镇上跑来跑去,消耗了安今前几天养好的精气神,这一觉安今又睡到了响午。


    起身后才发现家里只剩她和院里那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鸡了。


    意识逐渐回笼,安今这才回想男人早上的话。


    她到厨房热了男人给她留的饭,自己吃饱的安今也没忘了院里的小鸡。


    安今端着盆,走到围着小鸡的栅栏,撒了一瓢饲料,小鸡一股脑的朝她围了起来。


    喂完鸡的安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家里各项事都被男人收拾好了。


    买完小鸡当天杨二原就围了栅栏,晚上又拌好了鸡饲料。


    今一大早他又去上山打猎了,不仅给她留了饭,院里的水桶也都打好了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着了。


    这水是用来晚上洗漱的,虽然是夏天,但井水对她来说还是太凉了,但是天天烧水的话又废柴又费力,晒水的话就刚刚好。


    实在无事可做的安今,将屋里的针线筐抱出来,坐在院里用树根做的木墩子上。


    她从筐底取出那块青褐色的布匹,将其展开铺在膝盖上,拿起一根细小的银针,熟练地穿上线,然后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


    裁制新衣费时费眼,等察觉到光线开始变暗,安今抬眼望远方的天际,才发现太阳都快落山了。


    安今估摸着杨二原也快回来了,她将针线筐放回里屋,拿着扫帚扫了地下的线头和碎布,随后就到厨房淘米烧火做饭。


    来前杨湾这几天,安今已经学会生火做饭了。


    农家的饭都简单,安今现在也不太会做炒菜,她削了几个地瓜放粥里,又蒸了几个小地瓜放到蒸屉上蒸,然后热了几块之前做好的腌肉和烙饼。


    厨房光线越来越暗,安今用灶里的火,点了油灯,抱着膝守在灶前。


    等到饭做好了,杨二原还是没有回来,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只有一点点火星散发着余热。


    整个厨房只有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但并不足以驱散屋里的黑暗,安今无聊的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画圈。


    心里倒是有点想让小反派早点到来了。


    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女儿就可以陪着她了。


    天地间一片昏黄,男人的身影走在山道上。


    瞧着路边房屋烟囱升起的袅袅炊烟,杨二原步伐不由加快。


    吱呀——


    院门打开了。


    杨二原走之前是把院门锁上的,现在门开了,回来的肯定也是他。


    安今耷拉着的眉眼扬起,一溜烟的跑出去,声音清脆,却难掩喜悦,“二原哥,你回来了。”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边还留着残红,稀薄的暮光下,男人清楚的看到少女明亮的眼睛,以及她白嫩的面颊上不知道从哪沾上的锅灰。


    杨二原的心脏却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了几下。


    他喉咙滚了滚,嗯了一声回应。


    杨二原照常将两只兔子放到院里的石板上,随后解下了身上沉重的大刀,舀了一瓢水净手后才回到里屋。


    而这时安今已经摆好碗筷等着他了,眉眼弯弯道:“二原哥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粥,摆好的腌肉和烙饼,杨二原怔了怔。


    今日他特意没有往深山跑,想早点回来做饭,没想到回到家,她却给他了一个惊喜。


    他本以为的成家,就是多个人,多张嘴吃饭。


    他也习惯一人面对空荡的房屋和冰冷的灶台。


    但现在,有人会惦记他何时归家,会守在门前笑着说“你回来了”,会有一顿热乎的饭在等着他。


    杨二原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临时搭建草屋有了家的感觉。


    他微微牵唇,抬起手,隔着不宽的桌子,捧着少女的脸,指腹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摩挲,将那块灰色蹭去,嗓音轻缓,“你也辛苦了。”


    男人的指腹粗粝,又带着井水冲洗过的凉气,安今也没躲开,只是弯唇一笑。


    她还不知道男人是在帮她擦灰,只是高兴自己劳动成果被认可,也高兴自己能帮到他。


    两人边用饭,边说着话,安今好奇他在山上的事,但是男人也都是三言两语的简单回应,并未详谈,反而问她白日在家的事。


    “日后我不锁门,旁人来敲门时也不要随意开门,也不要随意出去。”


    杨二原白日锁门倒也不是害怕她跑,现在世道乱,经常外面有四处游荡的流民,村里也有整日在村头村尾闲逛的混子,还有个时不时惦记他家有没有好东西的老娘。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


    所以他走前干脆直接将门锁上了。


    但他也总不能一直锁着门,还是要让妻子保持警惕比较好。


    “好。”


    安今知道原身的遭遇,也知道人心险恶,自然也不会叫旁人进家了,更不会随意出去。


    用完饭后,杨二原收拾碗筷,安今用白日里晒好的水洗漱。


    等她这边洗好,男人也在院子里冲好澡了。


    瞧着男人光着膀子进来,安今将箩筐里那块还看不出形状的布拿出来,对男人招了招手。


    “二原哥,你过来些,我给你量量。”


    “嗯。”男人跨步走来。


    安今拿着布,往男人身上比划着,量他的身高肩宽。


    男人比她高了许多,安今必须举着手给他量,这一抬手夏日的薄衫紧贴在她的身上,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


    男人的视线从少女鼓囊囊的胸口落到纤细的腰肢。


    想起来了镇上布行店家的话,杨二原眸光忽地一暗。


    确实挺细的。


    安今边量边记男人的尺寸,倒也没注意他越来越幽暗的眼神。


    等她这边刚量完放下衣服,就被男人搂住腰身,带到了床上。


    安今很清楚男人某些动作的含义,但还是有些害羞,她双手抵在男人胸前,眼眸水润,“二原哥,你白日打猎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山,我们早些歇息吧。”


    所以别整乱七八糟的事了。


    男人低笑一声,“明日不用上山。”


    言外之意就是今晚怎么着都行。


    安今眼睛微睁,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唔呜的声音。


    ——


    杨二原也确实不是每日都要上山,基本一个月去上个五六回,然后就是宰猎物了,遇上兔子这类要处理皮毛的,宰起来也更加精细和麻烦,但是一块完整的兔毛皮也能值不少银子。


    男人不上山的日子基本都留在家里,他在石板上处理打回来的猎物,安今有时受不了他宰猎物的凶残和血腥气,就会回里屋。


    两人日子过得契合,平静又温馨,但杨家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虽然安今没有去关注杨家那边的情况,但从张玲花的骂声中,也能获取不少信息。


    比如她那位四儿媳,也就是杨四原的媳妇王芳生了,是个男孩。


    杨家大房三房也有儿子,但杨玲花就跟第一次得了孙子似的,还要大办满月酒,惹得其他两房不乐意,没少闹腾。


    在自家闹腾也就算了,还要到已经分出去的二儿子家闹。


    在王芳刚生产没两日,张玲花就来他们门外,以四儿媳要坐月子为由,张嘴就讨要几斤肉。


    杨二原自然是不会给,张玲花见院里养了小鸡,便想将鸡捉了去,有杨二原在,张玲花自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气得站在院外骂了整整一炷香。


    即便是这样,但是侄子的满月酒,杨二原这个做二伯的,也是要去的。


    办席前日,安今给杨二原做的衣衫正好也完工了。


    整个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是沾亲带故的,日子过得都紧,平日吃得也没有什么油水,一般哪家要办席,几乎整个村的人都会去。


    不过大家手头没那么多银钱,一般上礼都是从自家带些东西来,有些个不要面皮的,不上礼想过来蹭顿饭吃。


    宴席当天很热闹,杨二原和安今两人到的早,但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一般早到的人家都是和主家关系比较近的,大家也都知道四原娶个镇上的姑娘,平时里没少捧王芳。


    一群人围着抱着孩子的王芳,不断地说着吉祥话。


    “瞧这小子就是个聪明的,长大肯定和他爹一样会读书。”


    “那当然,龙生龙凤生凤嘛,对了这孩子起名了吗?叫啥啊。”


    “只起了小名,叫耀祖,大名等四原回来再取。”


    “四原到现在还没回来了啊。”


    王芳心里被刺了一下,牵强笑道:“四原读书重要,哪能耽误他。”


    在场的妇人也都是生产过的,哪能看不出来王芳笑得勉强。


    杨二原和安今也是这时候进来的。


    穿着青褐色衣服的男人身形伟岸,一手拎着麻绳穿起的小半斤肉,一手牵着漂亮媳妇。


    两人一踏入杨家的大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场的人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杨二原。


    杨家这二小子常年穿着灰扑扑的粗布短打,刚从外面回来的那几年胡子拉茬的,再加上那道疤,姑娘们见到他都绕道走,媒人都不敢上门说亲。


    如今穿着新做的衣服,收拾的利利索索,身形健硕,五官轮廓分明,此时牵着小媳妇,眉眼也柔和了几分,瞧着倒也挺俊的。


    “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连二原都有了个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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