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婴孩啼哭声响彻云霄,似旭日穿透层层乌云,驱散了笼罩着整个太行别宫的沉沉阴霾。


    男人颤抖着双手,抱着怀中皱巴巴的小人,像是在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萧则留眼眶湿润,手抖的厉害,这是他和莠儿的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子。


    自辱装疯时,在被五食散折磨的痛不欲生时,就是对妻子的爱意和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才叫他捱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


    他咽下喉间的酸涩,把孩子往妻子身边递了递,想叫她看看他们的孩子,声音带着哽咽,“莠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男孩。”


    “从我第一天知道他的存在时,我就在想他的名字,可是一直没想到满意的,现在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叫他正意可好?”


    安今疲惫的躺在床上,见到孩子也露出了笑意,她嘴巴张了张,无声念了“正意”。


    正意正意,正和心意,从名字中就能窥见对孩子的爱。


    见男人不似作伪的喜悦和感动,安今笑着点点头。


    萧则留将儿子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随后又回到了妻子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眼里带着浓郁的心疼,“辛苦莠儿,身上可有不适?”


    他从产婆口中了解过女子生产有多么不易,也害怕她会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安今摇摇头,好在有系统的帮忙,她生得很顺利,过程也没遭多少罪,只是有些疲倦。


    确认她没有什么大碍后,萧则留才彻底放下心,去哄一直哭闹不休的儿子。


    摇篮里的小正意握着小拳头,哭的响亮,萧则留将他抱起,生疏的晃着臂弯哄他,“意儿不哭不哭,爹爹娘亲都在呢。”


    初为人父,他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越哄孩子哭得越厉害。


    他挫败地垮下脸,无助道:“莠儿,意儿一直哭,我哄不好他。”


    安今撑着身子坐起,朝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把孩子给她。


    她知道孩子应该是饿了,别宫条件艰苦,没有奶娘什么的,对于刚出生的孩子,安今只能母乳来喂养孩子。


    接过孩子,安今才感受到意儿很轻,她整个孕期在别宫里度过,养得不怎么精细,所以意儿比正常的孩子瘦弱些,但好歹是足月生的,也没有什么不足之症。


    她握了握儿子的小拳头,正准备解开衣衫,却发现男人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她。


    安今面颊浮上一层薄红,也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想叫他离开。


    此时萧则留也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子,“莠儿,放心,我不回头。”


    儿子哭得小脸涨红,安今也没心思管他走不走,直接解开了衣衫。


    本还在哭闹不止、手脚乱蹬的孩子,小手本能地抓住安今的衣襟,小脑袋往母亲胸口蹭了蹭。


    没过多久,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只剩下偶尔一两声抽泣,最后在母亲怀里安睡。


    安今低头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心里愈发柔软,亲了亲儿子脸蛋。


    宝宝,爹爹娘亲为你取名“正意”,所以这一世在爱意中幸福长大吧。


    安今本就是强打着精神喂奶,这一番下来也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很快也疲惫的睡了过去。


    “莠儿好了吗?”在吸允的声音停止后,萧则留轻声问了一句。


    等了片刻,萧则留没收到回应,便直接转身回来。


    看到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熟睡的模样时,男人面上露出了宠溺又心疼的笑容,也守在床头。


    意儿出生后,太行别宫没了原来的冷清,意儿是个娇气的孩子,一刻见不到爹娘就会嗷嗷哭,而且哭得还响亮。


    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萧则留没有什么经验,儿子一哭,就把他抱在怀里哄,然而也经常被儿子尿一身,不过他也不在意。


    洗三礼也算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仪式,虽然被困在别宫,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萧则留还是为儿子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男人一手毫不费力的托着意儿,将他放至盛着温水的木盆。


    小孩一天一个样,如今的意儿长了些肉,白嫩嫩的像个小汤圆,此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看。


    萧则留面上满是柔情,另一只手象征性的用艾叶往意儿身上拍了拍,只希望能洗涤污秽,祈祥求福。


    随后他拿着棉布将洗干净的儿子裹好,放到了安今的怀里。


    安今正侧靠在床头,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披散下来,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意儿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气息,更加兴奋了,小手挥舞着,还抓到了安今的一小捋头发。


    萧则留在一旁瞧着母子两人如初一辙的眉眼,不由笑道:“意儿像你。”


    刚出生还不太看得出来,现在逐渐张开,倒是越来越像了。


    安今正捏着儿子的小手,想解救自己的头发,闻言不由抬头,男人正注视她,唇角的笑意让人心生暖意。


    安今轻轻一笑,儿子肖母,原剧情里这点也是萧则留厌恶这个孩子的原因,不过现在却太不相同了。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现在的萧则留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负责。


    照顾一个出生不久的幼儿,并不容易,这个阶段的孩子昼夜不分,只能通过哭声来传达自己的需求,不免让人疲惫。


    “呜呜呜呜。”


    萧则留数不清这夜是第几次被儿子吵醒了,他熟悉的起身,一边把儿子抱在怀里哄,一边去热着羊奶。


    羊奶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等到温度适宜后,萧则再将温热的羊奶端到意儿面前,耐心地喂给他喝。


    意儿皱着小眉头,似是极为勉强的喝着。


    见此萧则留也松了口气。


    刚出生的婴儿总是会缠着母亲,莠儿一夜几乎要醒来好几次喂意儿,这他帮不上忙,但也心疼妻子。


    后来他便叫暗一每夜送来羊奶,尽量减少他对母乳的依赖性,这样莠儿也能轻松些。


    儿子能接受羊奶后,他便直接把儿子带到清雅殿睡,晚间他要饿了,他便起身给儿子喂羊奶。


    刚开始意儿自然不愿意,哭声能把屋顶掀翻,可几天下来慢慢也习惯了。


    待儿子喝完一小碗羊奶时,他没有直接将他放到摇篮,而是耐心的拍着儿子的背,又给他按了会小肚子,以免他吐奶。


    很快,意儿就满月了,安今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清雅殿里,意儿躺在摇篮里,安今轻轻晃着摇篮哄他入睡,可是不管怎么哄,意儿还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没有丝毫困意。


    “这个小鬼灵精可难缠了,这样他可不会睡的,只当你在和他玩。”


    洗漱好了的男人大步走来,熟练的摇篮里的儿子提到自己怀里,又将安今一同带到了床上。


    两人大人一人睡在一则,意儿躺在中间嗦着大拇指,一会看着爹爹,一会看着娘亲。


    在安今坐月子这段时间,晚间都是萧则留哄孩子入睡,他现在也有了丰富的经验。


    萧则留半坐在床上,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口中还低声哼唱着曲调。


    微弱而温暖的烛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仿佛一层柔和的薄纱,将他原本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温和起来,男人声线低沉又富有磁性,此时哼唱着轻柔的曲子,浑身透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安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很难把眼前这个满心柔情的男人和新婚夜那个疯癫痴狂的男人联系起来。


    由此,她也感慨,还好自己没有过早放弃这个任务。


    刚刚哄睡儿子,萧则留就对上妻子温柔的视线,他清声哂笑,“莠儿怎么这般看着我?”


    安今明眸稍弯,比划着:原来殿下还会唱哄孩子的童谣啊。


    男人神情带着些怀念,“不过是边凉家喻户晓的民谣而已,西北军中人人都会唱。”


    安今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意儿的小脑袋:殿下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那么哄意儿的吗?


    提起这个,萧则留无奈道:“是啊,要不然他不睡。”


    安今望着他,眼中光彩湛湛:殿下是个好父亲。


    不提皇家,普通官宦人家,也少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大多是将孩子交给仆从照看,在孩子多的高门大院里,孩子一个月也不定能看到父亲几次也是常态。


    毕竟男子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没有那种对孩子与生俱来的爱,日后的相处再不多,自然不会有什么亲厚的感情。


    而现在对孩子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日后情感也会越深。


    随后想到了什么,安今眸中又闪过一丝愁色。


    在别宫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萧则留确实是个好父亲,只是不知道日后的他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要是意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父亲,之后萧则留再变,估计意儿也会伤心的吧。


    看懂莠儿对他的夸赞,萧则留不由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像是陷入了回忆。


    “母后早逝,幼时父皇待我又极为严苛,每每在我抚案读书,而皇弟们欢笑着从我窗前路过时,我便在想,日后我若有了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他像我这般。”


    世人皆说他天资卓越,可鲜少有人知,这所谓的天资是他舍弃了所有童真与欢乐换来的。


    生来极贵之家,却也从未体验过寻常亲人间的温暖,就连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都是裹着毒液的。


    “被废后,我无数次质问过上苍为何叫我困顿至此,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不是磨砺,而是恩赐。”


    安今怔了会,他现在对意儿的好,或许也是幼年的他曾经所期盼的。


    有人因为爱而给予爱,而有人给予爱去弥补为未曾拥有的爱。


    第72章 第72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很快到了盛夏,意儿也五个月了。


    冬日里暗一还能送些炭来,但是夏日的冰却不太好送,也只能硬生生的熬着,连一向活泼好动的意儿整日都蔫蔫的。


    这段时间,意儿被养得很好,安今托着他的小屁股,也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重量。


    空着的一只手拿着团扇给他扇风,以往意儿都会乐呵呵的抓着扇柄垂下的流苏不放,现在意儿蔫儿了似的缩在娘亲怀里。


    天气炎热,安今只给他穿了个红色的小肚兜,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胳膊和胖乎乎的小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边,配着他精致可爱的五官,看着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


    然而此时他皱着小脸,葡萄般的大眼睛含着一汪泪,抽抽嗒嗒的小声哭着。


    这样的天大人还能忍忍,但小孩却是耐不住的,有丁点不舒服,就会掉眼泪。


    安今心疼给意儿擦眼泪,团扇摇得力道更大了,却也是治标不治本,那么热的天扇的风都是热的。


    “怎么了?”萧则留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跨进殿里,一眼就看到儿子那副可怜巴巴、委屈万分的小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快走几步,将他抱到了怀里。


    安今眉心微微动了动,指了指外面的艳阳天:意儿怕热。


    萧则留手背轻轻地贴在了儿子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感受着那股灼热的温度,眉头微皱,“三伏天确实难熬了些。”


    若是之前就算不去避暑行宫避暑,也会有冰鉴消暑,不过现在……


    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眸光忽然暗了下来。


    本想再等等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时机,现下看来还是早日出去为好,不过这样少不得又要虚与委蛇一番。


    现在这个天,哪怕不出门只待在殿里,也是止不住的热闷,见意儿实在难熬,安今和萧则留便带着意儿泡盛着凉水的浴池。


    小孩总是爱玩水的,再加上很是清凉,意儿很快恢复了精气神,咿咿呀呀的一直扑腾水面,别看他胳膊小腿的,却格外有劲,溅起的水花进入萧则留眼睛里。


    他拍了拍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轻叹道:“意儿乖些,再忍耐一二,明年定不会如此了。”


    安今似有所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没来得及想太多,意儿又开始扑腾了。


    她头疼的拽着意儿的腿,而萧则留又拉着他的手,他才勉强安分下来。


    意儿年纪还小,还不能泡太久,安今见意儿不再难受后,便拿着小毯子将光溜溜的儿子包起来。


    好在这样难熬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很快便下了一场大雨,驱走了蒸人的暑气。


    秋日比冬夏好过,安今也时常抱着意儿到庭院里玩,而萧则留依旧忙碌,晚上出去的时间越来越久,不过从他舒展的眉眼看来,事情进行应该也还顺利。


    意儿的调皮再在会爬之后初见端倪,冬日裹得严严实实,他想爬也爬不动,后来到晚间,殿里烧起了炭盆,他身上衣物少了些,就耐不住性子里满地爬,一会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有自己咯咯的笑。


    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安今脚边,安今坐在软榻上,借着烛火给意儿缝制新衣,就感受到裙角一阵拉扯力,她一低头就见意儿在仰头朝她笑,那明亮如星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下排冒出一点点的乳牙。


    意儿现在也八个月了,生得粉雕玉琢,穿着她曾经旧衣改制而成的衣衫,看着倒像是个小女孩。


    瞧得安今心头一软,正准备将儿子抱起来,就见一旁身姿伟岸的男人走来,步履稳健地走到小团子身旁,轻而易举地便将偷溜过来的意儿捞入怀中。


    “怎么小就知道躲懒了?爹爹和娘亲都不愿意喊。”


    意儿扭了扭屁股,似乎不乐意待在爹爹怀里,撅着嘴朝安今伸出了双手。


    安今眸光温柔,假装没有看懂儿子的求救信息。


    她没有办法说话,在意儿语言发育的阶段,最好还是叫萧则留多陪陪意儿,不然长期处在无声的环境,也会影响他的语言学习能力。


    原剧情就是这样,原身一个人带孩子,也无法教孩子说话,导致小反派语言功能发育迟缓,最后还是登基后,被带到皇宫里,接触的宫人多了,小反派才学会说话,而那时小反派都已经四岁了。


    “咿呀咿呀。”


    意儿学着爹爹说话,发生声音含糊不清。


    萧则留耐心的教导着:“慢慢学,意儿先叫娘亲吧,来跟着爹爹念,娘亲。”


    “咿呀。”意儿一说话,手也扑腾一下,正巧打到萧则留的眉骨。


    萧则留拉住而儿子不安分的手,“不是咿呀,是娘——亲——”


    不管萧则留怎么叫,意儿说得话都是含糊不清的,口水还一直流。


    他无奈的用袖子给儿子擦口水,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儿子还小,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安今看着他们父子俩互动,脸上的笑意愈发浓。


    庆丰三十五年,也是安今在太行别宫的第三年,今年初雪来的晚,却又大又急,好似在昭示这并不是寻常的冬日。


    窦娥冤窦娥冤,杀忠臣,宗庙塌。


    近日来,京城之中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起了这首耐心寻味的童谣,并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大街小巷、茶肆酒楼,皆能听闻其声。


    当这则流言传到皇宫之时,皇帝顿时勃然大怒。


    他面色铁青,将手上的奏折狠狠的摔在地上,“查,给朕查,朕要看到底是谁谣言惑众。”


    盛怒之下,皇帝立刻下令连夜派出亲信侍卫前往宗庙值守,以防万一。


    然而,就在侍卫快马加鞭赶往宗庙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宗庙竟然真的坍塌了!


    一时间,尘烟滚滚,遮天蔽日。原本庄严肃穆,供奉着大庆历代皇帝牌位的宗庙瞬间化为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散落一地。


    而那些刚刚抵达宗庙附近的侍卫们,被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住的,一时间京中百姓都一致认为这是天罚,还在暗暗揣测,那首童谣里面说的忠臣到底是谁。


    紧接着西北百名百姓跪在京城城门外,高举万人血书,求圣上还镇北侯清白。


    一时满京哗然,京城平静了那么多年,连续遇到了这般奇事,都连连跑去城门围观。


    只见从西北远道而来的这群人中男女老少都有,但还是妇孺居多,皆是衣衫褴褛,面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然而一个个精神却极为亢奋。


    “奸相误国,草民求圣上还镇北侯清白。镇北侯一生征战四方,守卫边凉,从未有过谋反之心,而太子殿下更是收复了边凉十一城,叫我等重回故土,得以于亲人团聚。”


    “从边凉到京城足足有一千多公里,草民们足足走了半年之久,只为求一个公道。”


    “我等有证据证明巫蛊之术纯属虞相污蔑,虞相想坏我大庆根基,求圣上明鉴。”


    本来只想看热闹的群众听着他们字字泣血的伸冤,不由为之动容,一千多公里,这该是多强的信念感,才支撑着他们走到了京城。


    一个个也都纷纷道:“老夫自幼听闻镇北侯的丰功伟绩,也不信他会做这等事。”


    “还有太子殿下,我拜读过太子殿下的诗,也曾复盘过殿下十六岁那年变边凉之战,我亦不信殿下会是想弑君谋逆之人。”


    “就是,殿下如此优秀,皇位在他眼里也不过去唾手可得的存在,何苦去犯那天下之大不讳去谋逆。”


    “我们跟他们一起跪,求圣上重审当年巫蛊一案。”


    京城城门边闹出的动静不小,无人注意到一只大雁飞到了太行别宫里。


    书房里,萧则留反复的看着心里的信纸,最后将其放置在烛光上,火舌很快卷席纸张,映照着他晦涩不清的面容。


    男人穿过走廊回到清雅殿,细雪飘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丝丝寒意,然而回到清雅殿铺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意。


    安今正抱着意儿隔窗看雪,意儿是没见过雪的,每天最喜欢的便是趴在窗前看雪,兴奋的手舞足蹈。


    听见殿门开了,安今下意识回头看去。


    男人玉冠束发,腰束锦带,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弹去自己肩头的雪,大步走来,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莠儿,这太行别宫困不了我们几日了。”


    安今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那么快的吗?剧情里萧则留是在庆丰三十七年发动逼宫。


    当然面上的惊讶也只是那么一瞬,安今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像是被他的喜悦感染一般。


    待炭盆驱走身上的寒气,萧则留才去伸手抱住了妻儿,上扬的眉宇之间所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意气风发之态。


    “这次孤会叫那群人亲自来迎孤出去。


    当年虞相受命急于将他拉下来,留下了不少痕迹。


    而他那位父皇最顾及自己的名声,兢兢业业那么多年营造勤政爱民的形象,只求在史书留下一个明主的圣名。


    如今万民跪求重审当年一案,他必然会将虞相推出来当这个替死鬼。


    只不过……


    男人抬起妻子的下巴,声音艰涩道:“莠儿,孤要杀虞相,你可会怨孤?”


    为了早日脱困,他已经不择手段了,甚至不惜毁了供奉着列祖列宗的宗庙。


    虽说莠儿在相府过得并不好,但毕竟虞相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怕她会怨他。


    但哪怕莠儿怨他,虞相也必须死。


    第73章 第73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听到萧则留的话,安今神色平静如水。


    作为父亲,虞相不管是原剧情还是她来之后,都不曾对虞莠这个女儿有多半分慈爱,作为臣子,他提愚斥能,买爵鬻官。


    可以说现在落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况且安今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能改变什么。


    虽说虞相是听皇帝的命令,但也是害镇北侯灭门和萧则留困顿至此的直接凶手,萧则留目前还奈何不了皇帝,除掉虞相却是轻而易举。


    萧则留没有把对虞相的恨转移到她身上已经很不错了,显然不可能会因为她放过虞相。


    所以虞相是必须死的。


    安今望着他的眸子,又摸了摸意儿的小脑袋:我的家人只有你和意儿。


    萧则留心头微颤,揽着她的手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我亦是如此。”


    “酿……酿。”


    意儿还在安今怀里,他仰着头,看着抱在一起的爹娘,也不知道是被挤到了还是怎么回事,四肢也开始胡乱动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喊着,“酿……娘……亲。”


    最开始安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清楚的听见这声“娘亲”,面上止不住的惊喜。


    萧则留也极为意外,一把将意儿抱了起来,“乖意儿,再喊一遍。”


    意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


    对于父亲的话,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着萧则留又唤了一声,“娘。”


    空气陡然停滞了几秒,萧则留的笑意也停在了唇边。


    安今却忽然笑了,该不会萧则留一直教意儿叫娘,意儿真的把他当娘了吧。


    萧则留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了几下,脸色一时之间十分精彩,他叫儿子面对妻子,随后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这个才是娘,再叫一声。”


    “娘。”意儿扑腾的双手,想往安今怀里钻。


    他这个年纪还分不清爹娘是什么含义,叫他说什么就学什么,对谁也都那么喊。


    安今笑着接过意儿,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萧则留没好气的捏了捏儿子的脸,“虽然闹了些乌龙,意儿也总算会说话了,之后我再教他喊爹爹。”


    京中局势突变,朝廷人人自危,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样才能教会儿子叫“爹爹”。


    然而还没等到意儿学会喊爹爹,太行别宫便来人了。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门上的铜环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扇紧闭着的朱门缓缓地打开了。


    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但中间站立的人遮挡了一部分阳光,留下了一小片阴影,反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极其优越的轮廓。


    本来一家三口正在廊下观雪,顿时也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


    萧则留将怀里的意儿递给安今,随后面上立马露出彷徨忧愁之色,“惊鸿你怎么来了?”


    来人的朝靴踏过庭院落的薄雪,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金冠束发,贵气逼人,此时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举过头顶,一字一顿道:“二皇兄,臣弟奉旨来迎你重回东宫。”


    少年时的萧惊鸿面容白皙,带着几分稚嫩与青涩,而现在脸庞轮廓分明,下巴线条更加坚毅,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父皇受虞相蒙蔽,误以为二皇兄有谋逆之心,如今重审当年一案,确认当年之事纯属虞相诬陷,如今虞相已经伏诛,故复皇兄太子之位,遣臣弟迎二皇兄回东宫。”


    一切都和萧则留预料的差不多,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沉冤得雪的激动之色,“果真,父皇当真信孤了?”


    “圣旨已下,千真万确。”


    萧则留快步上前,从他手上夺下圣旨,反复观看,最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孤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上天待孤不薄啊。”


    见二皇兄这副样子,萧惊鸿心里微沉,早闻二皇兄被幽禁后性情大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廊下的那道身影上,只见她抱着怀里的孩子,身形单薄,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


    反倒是她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纯真的大眼睛一直转着到处乱看。


    萧惊鸿心中钝疼,他就知道,二皇兄那么恨虞相,又怎会对她好。


    若是他能早一点认识到自己对莠莠草的心,莠莠草会不会好过一些?


    每次去相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去找相府的大小姐虞灵音,连他自己也那么以为,但每次踏入相府后他都会忍不住的去找莠莠草。


    虞灵音是京中第一才女又是第一美女,这些名头促使他对她有所青睐。


    可当他真的娶了虞灵音,每每看到她那张高傲美艳的脸,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双含着泪水的杏眸。


    莠莠草出身不好,还不会说话,她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忍不住关注她。


    那么多年,他早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萧惊鸿压下心里的起伏,强颜欢笑道:“多年不见,二皇兄都有女儿了,瞧着当真是玉雪可爱。”


    安今垂首,掩饰眼底的笑意,然而低眸对上儿子无辜的眼睛时,不由笑意愈深。


    意儿长得像她,确实容易被人认成女孩,还好现在他年纪小听不懂,不然估计要闹小脾气了。


    萧则留唇角的笑还未扬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紧锁深眉,“什么女儿,是个男孩。”


    随即他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声音激动,“管他们做甚,快快迎孤回东宫正衣冠,好进宫拜谢父皇。”


    话落,他率先踏步,急不可耐的走出困了他三年之久的太行别宫。


    而萧惊鸿垂在一侧的手默默握紧,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


    要是虞相没有把莠莠草送到别宫,那莠莠草就会是他的了……


    他轻阖眸子,冰冷的暗芒在眸底闪烁。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二皇兄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了,他现在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如何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队仪仗浩浩汤汤的前往东宫,而安今抱着意儿坐在队尾的轿子。


    意儿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害怕一直缩在安今怀里,小手不安的攥着她胸前的衣物。


    安今的手轻轻地拍着意儿哄他,心下不由叹口气。


    既然萧则留用阳谋借用百姓的力量,逼得皇帝不得不接他出去,日后也少不得要装模做样一段时日,才能不叫皇帝起疑。


    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那位一直没有出面过的镇北侯世子,想必已经完全掌控了西北军队,只怕待萧则留稳住京城局势,他们便要上京了。


    仪仗队走走停停,半日才到东宫,东宫比太行别宫大得多,安今被安排到一处偏殿。


    虽说是偏殿,装潢也是富丽堂皇,殿里摆着碳盆,一踏进去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殿里两个宫人见到安今时,连忙迎了上去,齐声道:“夫人。”


    圣上下旨恢复了萧则留的太子之位,可没下旨封安今为太子妃,故此宫人们也只能称呼她夫人。


    “夫人舟车劳顿,叫奴婢来照顾小殿下吧。”


    安今后退几步,避开了宫人想抱意儿的手,这两个宫女是谁的人都不知道,安今怎么可能放心把意儿交给她们。


    她指了指门外,示意她们退下。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其中较为出挑的率先开口道:“是,那奴婢先退了,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传唤我们,奴婢名叫春花,而旁边这位叫秋月。”


    春花刚说完,秋月就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春花本还不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失言,求夫人饶恕。”


    她倒是忘了,这位夫人不会说话……


    安今不明白她怎么又跪了下来了,见意儿已经困得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了,她眼底闪过不耐,再次指了指门外。


    “奴婢告退。”这次宫人们再不敢说些什么,利索的退下了。


    殿里铺设着暖炕,炕上厚厚的被褥看上去柔软又舒适,安今将意儿放置床上,哄着他入睡。


    意儿瘪着嘴,大眼睛里沾着些水光,“爹爹。”


    安今一愣,心里不由无奈,萧则留哄了意儿那么久叫他喊爹爹,意儿都不愿意喊,怎么就挑着他不在的时候喊了呢。


    意儿出生以来,爹娘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这也是第一次和爹爹分开那么久,想念也是正常的。


    可没办法,萧则留初回东宫,需要他忙得事太多了。


    可惜意儿并不懂大人的这些事,安今哄了好久才把闹脾气的意儿哄睡。


    望着意儿的睡颜,安今抬指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心里默默道:睡吧睡吧,等晚上意儿就能见到爹爹了。


    果然不出安今所料,晚间安今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就感受到被人拥住了,闻着熟悉的气息,安今缓缓睁开了眸子。


    寝宫里并未点蜡,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殿里的景色。


    男人拆了发冠,身着寝衣,正准备入睡,就对上妻子柔和的目光。


    “莠儿醒了?”


    萧则留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今日意儿还乖吗?”


    安今点点头,又摇头,比划着:意儿很想你。


    萧则留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随后将妻子的手放置在自己胸前,神情庄重的像是在立誓一般,“莠儿信我,不要半年,我定会叫我们一家三口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感受到手掌下炙热的温度及其跳动的心脏,安今唇边擒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头。


    就在两人温情的时候,一道软糯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忽然响起,“爹……爹。”


    意儿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笑的小乳牙露在外面,冲他伸手,好似在要抱抱。


    萧则留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目光灼热,“莠儿,你听到了吗?意儿会叫爹爹了。”


    安今笑而不语,没告诉他,其实意儿白天已经叫过了。


    第74章 第74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见到妻儿,萧则留心里的烦闷燥郁也消散了许多。


    父皇一心想叫他死,却要装做一副被奸人蒙蔽错怪他的慈父姿态,令人作呕,可他也只能装作不恨不怨、感恩戴德的模样。


    白日在皇宫里演戏的恶心感在这一刻也都被压下去了。


    意儿在白日里睡过一阵子了,萧则留陪他玩了许久,他才重新睡去。


    等哄完儿子,萧则留又将妻子揽在怀中,“莠儿,父皇现在还疑心我,我少不得要装疯卖傻一段时日,东宫里的人安插了不少父皇的眼线,莠儿不可轻信任何人。”


    从前的他就是太过于自负和清高,觉得自己身为储君不太好插手父皇的后宫之事,对于母后在宫中留给的势力也鲜少动用,才叫那帮人有机会在他宫里藏脏东西。


    栽过跟头后,他一回来就把东宫查了遍,也才知道这东宫之中安插了么多钉子。


    现在不比曾经孑然一身,身边有了妻儿,他务必要安排妥当。


    “莠儿,你身边那两个宫人我也查过了,春花背后无人,要是品性不错便留下,而秋月是父皇的人,过几日我找机会打发了他。”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忙碌了一整天,萧则留面上也带着明显的疲色,但他还在絮叨着,唯恐有自己没交代清楚的地方。


    虽然他们已从别宫出来,但在他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前,依旧不能松懈半分。


    安今在他怀里细心的听着,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瞧着妻子依赖自己的模样,萧则留心头一软,抬指摩挲她的脸颊,“宫里一贯是迎高踩低的作风,若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莠儿也不要去在意。”


    “甭管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日后我定会让莠儿做我亲封的皇后。”


    男人落下的每个字都斩钉截铁,眉宇间神采奕奕。


    这样动人的话,安今听了倒没什么反应,眼见天色不早了,便拉着他一同入睡。


    翌日安今醒来时,男人已经走了,意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撅着小屁股在被子里钻来钻去,灌进来一阵阵冷风。


    安今还有些倦意,手胡乱往被子里摸了摸,抓着他的小腿,将意儿从被子里拉出来,想叫他乖些。


    而意儿小脸红扑扑的,笑呵呵的顺着安今的力道扑在她的怀里,“酿……咿呀咿呀……”


    嘴里说得话含糊不清,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流下的口水安今胸口留下一小片深色。


    安今被儿子缠的没办法,无奈拎着他后背的衣服,将他拉远了些。


    意儿撅着嘴,不满的四肢乱扑腾。


    清晨的困意彻底被儿子折腾没了,安今也准备起身了。


    春花秋月两人为首,身后还跟着端着水盆捧着衣物的小宫女,几人轻手轻脚的进入殿中,春花掀开珠帘,轻声道:“夫人,奴婢们来服侍你起身。”


    想到昨夜萧则留的话,安今便把意儿抱给了春花,叫她先给意儿穿衣物,而她自己先行洗漱去了。


    而一边的秋月倒是自觉的上前来服侍安今梳妆。


    安今多看了她一眼,秋月姿色普通,老实敦厚,瞧着是很叫人放心的长相。


    确实适合做个探子。


    眼瞧着秋月要拿着胭脂水粉给她上妆,安今皱着眉避开了,摆手示意不用。


    意儿总爱黏着她,动不动糊她一脸口水,还是不要涂这些东西了。


    秋月瞧着夫人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就清丽无双的面容,默默放下手里的胭脂,开始给她挽着发髻。


    然而她挑珠钗的时候,安今还是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首饰,不过现在意儿还小,看到什么东西都喜欢乱抓,所以还是等意儿大些再戴吧。


    秋月犹豫了片刻,开口劝道:“夫人这是在东宫第一次亮相,还是华贵些才能不被人看轻,夫人生得本就漂亮,再妆点一二,想必太子殿下也会……”


    “呜呜呜。”


    秋月的话还没说完,里间就响起了意儿哭闹声。


    安今心里一慌,那还管得上她,连忙跑过去。


    “小殿下,不哭不哭啊。”春花焦头烂额的想去哄人,可意儿扑腾着手,哭得愈发猛烈,明显在拒绝她的靠近。


    意儿穿着袄夹的像个小团子似的坐在床榻之上,小脑袋上还带着歪歪扭扭的虎头帽,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好不可怜。


    见安今走来,春花微慌,“夫人,小殿下好像怕生,不太能接受奴婢靠近。”


    意儿见到娘亲时,大眼睛里还含着落不落的泪,嘴巴瘪了瘪,“娘……亲。”


    他向前倾着身子,只等着人来抱他。


    安今一瞧便知并非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意儿又闹小脾气了。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人。


    她无奈的把儿子抱在怀里哄着,意儿委委屈屈的缩在娘亲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她胸前的衣物,似乎是怕娘亲再次不见了。


    很快秋月也走了过来,带着斥责,“春花,你怎么做事的,怎么把小主子惹哭了?”


    “我……”


    春花有心辩解一二,最后还是跪地道:“夫人恕罪。”


    小主子哭了,她们这些做下人被迁怒也是应该的。


    安今不经意落在秋月身上,意儿这两天哭得频率很高,只是有些不适应环境而已,她倒也不会随意怪罪春花,而秋月现在这副率先迫不及待地把罪名归咎在春花身上,难免给她留下一个春花不靠谱的印象。


    要是没有萧则留的提醒,恐怕她还真的更信任秋月一些。


    安今拉着春花起身,示意春花无事。


    随后专心哄着意儿,意儿本就是在闹气,


    也很好哄,很快就不哭了。


    安今给他扶正了虎头帽,意儿此时穿的还是崭新的红袄夹,瞧着喜庆又可爱,她笑着亲了亲儿子的小脸,随后抱着他一起去用膳。


    吃早膳时意儿还一直黏在安今身上。


    东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早膳摆了一桌,丰盛又精细,安今也难得那么安心的吃一顿饭。


    而现在意儿也可以吃一点点辅食了,安今叫意儿坐在她腿上,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自己吃几口,然后给意儿喂一勺。


    意儿吃得香,嘴里还含着食物就咿咿呀呀得说话,安今也不恼,温柔的给儿子擦去嘴角洒出来的残渣。


    瞧着这像寻常家母子般温馨的画面,在一旁守着的春花都不由心生暖意。


    照顾孩子琐碎又劳累,宫里的主子们一般都不会自己亲自带孩子,大多都是交给仆从去照顾,偶尔心情好,想起来才会去看望一二。


    她刚被调到夫人院里伺候的时候,旁人都说跟着这个无名无份的夫人没有前途,且太子殿下对虞相深恶痛绝,要不是夫人生了殿下的长子,恐怕都没资格进东宫。


    但春花现在却觉得在这里很好,夫人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个极温柔的人,想来也不会随便来责罚下人。


    东宫虽然大,但初来乍到安今也没有随意带着意儿出门,更没有秋月想的那样去召见东宫的下人,摆一摆女主人的谱。


    出了太行别宫,意儿也有了许多新奇的小玩具,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安今就一旁陪着意儿。


    用完晚膳后,玩了一天的意儿明显有些疲惫,安今准备拆了发髻和他一起睡。


    而秋月疑虑道:“夫人,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呢?您不等太子殿下吗?”


    “现在东宫的女人只有夫人您一人,要是现在不争宠,日后殿下姬妾多了,哪还记得您和小殿下啊。”


    “现在若能与殿下培养好感情,这份情谊可不是后来女人能比得上的。”


    安今神情微妙,她虽知道秋月是皇帝的人,此番只是想衡量她和意儿的价值,从而考虑能否用他们母子去牵制萧则留,但秋月的话还是戳中了安今一直以来想逃避的问题。


    身有残缺者不可为后,这是大庆自始以来的规矩。


    情浓时自然是什么山盟海誓都能说出口,待这份热烈过后,又能剩几分真情?


    萧则留还是自幼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储君,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在他眼里也是极为常见的事。


    若真到那一天,她能接受吗?


    就算她麻痹自己接受现实,留在他的后宫,意儿身为长子必然卷入夺嫡之中,届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而她似乎也无法给意儿提供任何助力……


    “夫人?”


    见安今失神,秋月还以为她在考虑自己的话,便给她出主意,“夫人貌美,太子殿下哪会有不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了小殿下,要是夫人肯主动几次,殿下必然不再计较你母家之过。”


    安今如鲠在喉,紧抿着唇自顾自拆了发髻,转身回到床上抱着意儿睡觉。


    “娘……亲。”


    似乎感到娘亲心情不好,意儿爬过来,用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安今的脖颈。


    瞧着儿子软萌的样子,安今心里一暖,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


    她本就是为了小反派来的,好好照顾他就行,何必在乎怎么多旁人。


    要是被男人几句好话乱了心神,才是本末倒置。


    今夜萧则留来得还算早,好不容易避开探子,想来多陪陪妻儿,却发现妻子和儿子都不理他了。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莠儿,这是怎么了?”


    第75章 第75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为何不理孤?”


    萧则留倒也有些稀奇,莠儿向来柔顺,难得冲他使小性子。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干脆褪去外衣,腆着脸凑过去抱人,“莠儿?”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温湿的气息铺洒在安今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带来种异样的触感,让安今不禁微微颤栗。


    安今抿着唇,将他的脸推远了些。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仿佛是从男人的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一般,撩拨得人耳尖发麻。


    萧则留将趴在妻子胸前的儿子拎起来,尾音勾着笑意,“意儿告诉爹爹,娘亲是为什么不高兴了呀。”


    虽然是在问儿子,男人的余光还一直在盯着一旁的妻子。


    “可是孤这两日没陪你们身边觉得委屈了?”


    “唔唔咿呀乌呀……”


    意儿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扑腾着手还想回到娘亲的怀抱里。


    萧则留转手给儿子放到了床脚,随后毫无间隙将妻子紧搂在怀里,耸拉着脑袋,声音低落道:“莠儿,等我把东宫里的钉子拔除,换上自己的人之后会好好陪着你和意儿的,别不理我了。”


    安今眉心微动,本就是她杞人忧天,在为未来的事情烦心,也不算恼他,毕竟现在萧则留也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现在意儿还没有学会说话,也需要他这个父亲。


    想到这里,安今神情放缓,顺势点了点头。


    男人眼里荡开笑意,“多谢莠儿愿意体谅我。”


    他握起妻子纤细的皓腕,问道:“白日的膳食都是我特意嘱咐小厨房做的,莠儿觉得可还合胃口?”


    安今微微抬眸,没想到他百忙之中还有空安排这个,她以为是东宫基本的伙食呢,难怪意外的合她心意,连意儿吃的辅食都有。


    她眼神略有缓和,点点头:东宫的膳食很好,我和意儿都很喜欢。


    男人怜惜的蹭了蹭她没有什么肉的面颊,“莠儿要是喜欢,日后我叫小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你做。”


    别宫清苦,莠儿跟着他遭了那么多罪,他定要将莠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闻言安今轻笑,双眸似水:好。


    望着怀中人的娇态,萧则留心里微痒,低头缓缓贴上那双朱唇。


    原是浅尝辄止,然而尝到甜头后,不免想得寸进尺,然而一只小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脸上。


    “呀……”


    意儿好不容易从床尾爬到娘亲身边,却见到自己的位置被爹爹占据,此时撅着嘴,好似在诉说自己的不满。


    萧则留满脸黑线,拎起胆大包天的小崽子,咬牙切齿道:“意儿已经九个月了,也可以自己睡了吧。”


    安今也被儿子打人的动作给惊到了,笑着从男人手里把儿子给解救出来,护着儿子道:意儿还小呢。


    “他这劲是越来越大了,瞧着倒也是个能拿戟的,等意儿再大些,孤来亲自教,要是学不好,孤可要好好的罚他。”


    安今斜觑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话,也不知道是谁一个人堆完雪人后,感概万千的说要做个慈父。


    一夜闹腾着过去,虽然晚间萧则留对妻儿温柔又细致,等到了白日他又变成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不过白天萧则留很少光明正大的来她的院落,就算过来也是装疯发脾气,借机清了好一批钉子,秋月还没来得及作妖就被清理掉了。


    但意儿却好似当真了,每次都会被吓哭,不管晚间萧则留怎么哄,意儿都不愿意理他,如此以来更依赖娘亲了。


    萧则留虽无奈,但也怕莠儿一个人照顾孩子太劳累,便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且信得过的老嬷嬷过来照顾他们母子。


    而身为太子,他在东宫杀了那么宫人,其残暴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朝堂之上参萧则留的奏折也越来越多。


    当然其中也有萧则留自己安排的人。


    皇帝对他还有些警惕,但绝对不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废太子,反而会因为萧则留失去大臣的拥护和民心而放心。


    岁末年终之际,这是安今在东宫过得第一个新年,这里明显比在别宫时热闹了许多,宫人早早的贴上窗花,挂起了红灯笼,瞧着格外喜庆。


    今夜萧则留要参加宫宴,安今就抱着意儿看天边的烟花。


    在东宫这段时间,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膳食也是精心搭配过的,安今也养出来了些肉,身形纤秾合度,肌肤白里透粉,气色瞧着好了很多。


    意儿看着烟花,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和兴奋的光芒,小嘴巴不时发出“哇”“呀”之类的声音。


    刚开始安今担心意儿会害怕烟花爆竹类的声响,还捂住了他的小耳朵,后来还是意儿把她的手扒拉下来,指着外面的烟花,“娘亲,看。”


    意儿现在已经会说些简单的字词了,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奶音,简直能把人的心融化。


    安今给他捂了捂冻得泛凉的小脸,决定还是再叫他多看一会。


    风吹着宫角檐铃晃动,穿着靛青色蟒袍的男人缓步走来,腰上挂得白玉玲珑腰环佩在行走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听到动静,安今侧身回眸。


    男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此时披着墨色大氅从廊中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从表象上谁也看不出他曾遭过五石散的侵蚀,现在的他也不需要再去伪装,整个人像是把重新开光的宝剑,锋芒毕露。


    对上妻子的目光后,男人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食指放置唇边,随后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安今同情的看了眼儿子的小脑袋瓜,可怜宝宝。


    果然萧则留从身后突袭,两只手架着着儿子的胳膊窝,将其高高举起。


    “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啊?”随后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


    现在整个东宫被他守的固若金汤,他们一家人此时再也不用玩什么表面不和的戏码了。


    意儿被吓得惊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手开始抓着他的脸,“爹爹,坏。”


    安今瞧他们父子俩玩闹,心想还好提前把意儿的指甲剪掉了。


    风吹来时,安今隐约从男人身上闻到一股酒气,她皱了皱鼻子,比划着问道:殿下喝酒了?


    男人回得轻飘,“宫宴上用了一点,莠儿不必担心,我没醉。”


    安今用手扇了扇鼻子,比划着:殿下先去洗漱吧,臭烘烘的。


    话落,安今把他怀里把意儿抱过来,虽然男人面上没有什么醉意,但安今还是担心他头昏把意儿给摔了。


    “好。”男人轻轻一笑,倒是不在意妻子的嫌弃。


    正巧烟花也放完了,安今抱着意儿回寝殿。


    意儿的小手搂着娘亲的脖子,嘴撅得老高,“爹爹坏,爱娘亲。”


    安今笑了,不免替萧则留喊冤,萧则留对意儿最好最耐心的那段时间,意儿还不记事,在东宫装模做样发了几次脾气,倒是被他牢牢记在心里了。


    不过安今也知道,意儿只是表面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很爱他这个爹爹的。


    “夫人和小殿下回来了。”李嬷嬷弓着身子上前迎来。


    李嬷嬷就是把秋月处理掉后,萧则留送过来照顾两人的老嬷嬷,据说李嬷嬷是曾在先皇后身边服侍的,也照顾过不少皇子公主们,经验丰富,也算意儿难得亲近的人。


    意儿本就胖嘟嘟的,再加上冬日衣服厚重,安今抱得手也酸了,便把意儿交给李嬷嬷。


    李嬷嬷笑眯眯的上前接过意儿,“小殿下,烟花好看吗?”


    “好……肯。”


    安今知道李嬷嬷在引导意儿说话,一时没打扰他们。


    没等多久,那边洗漱好的男人便走来了。


    殿里烧着炭盆,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行动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其下健硕有力的身形线条,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男人宽厚的大掌悄无生息的握上妻子的柔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莠儿,今晚叫李嬷嬷去照看意儿吧。”


    安今耳垂发红,下意识抽出着自己的手,然而却没能抽动。


    而李嬷嬷那边瞥见两个主子间的暧昧,笑着把小殿下抱走了,顺带关上门。


    几乎是关上门的那一瞬,安今就被压在床上,她双手抵在男人胸膛上,杏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表示:意儿会哭的。


    男人眼底染上欲色,攥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笑道:“没事,意儿都那么大了,也该习惯自己睡了,只要莠儿不哭就行了。”


    安今羞得浑身覆上一层粉,只希望他别再说什么荤话了。


    明明是一样的温度,安今却觉得今夜的炭盆烧得格外猛烈,像被架在火炉烤一般。


    男人动作轻柔的帮她拨开面上汗湿的发丝,说得话却带着强势,“莠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安今下意识听从,杏眸里满是迷离,清纯又撩人心怀。


    男人笑意愈深,妻儿在侧,前朝诸事也都尽在他的把控之中,心中的愉悦和满足几乎达到了极点,不免行为也更孟浪了几分。


    云娇雨怯,一夜春宵。


    年节后,寒意散的极快,街巷地里的嫩芽初初冒头,比往年更早进了春日,好似在征兆着好时节。


    而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在春蒐时惊马卧床不起,现任太子监国。


    第76章 第76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陛下惊马,连随行想救驾的大皇子也被马蹄踹断了一条腿,这里面有几分天灾几分人祸,安今心里也十分清楚。


    不过外界的争端也影响不到她,她也知道最后赢得只会是萧则留,所以每天安心的呆在东宫里带孩子。


    这天萧则留披着晚霞归来,难得早归本想和妻儿一同用膳,结果没想到却还是来晚了一刻。


    春花:“殿下,奴婢叫小厨房重新传膳吧。”


    “不用,给孤添双碗筷就行。”


    男人笑着把一旁乖乖坐着的儿子抱起,每日一问道:“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呀?”


    安今本来还在拿着汤勺喂孩子,结果一个不留神孩子被抱走,勺子一歪,饭糊了意儿一脸。


    “窝没。”意儿被他抱着不舒服,手脚开始乱踢乱踹,在男人的蟒袍上留下一个个灰色的小脚印。


    安今无奈的放下汤勺,都是什么毛病,意儿好端端吃饭,非要去招他。


    如今男人大权在握,明显心情不错,将闹腾的儿子抱在怀里,转而看向妻子,“莠儿,月底意儿便满一周岁了,意儿的周岁宴孤想大办。”


    闻言安今倒也有些顾虑,她比划着:陛下如今那个样子,这个节骨眼为意儿大肆操办周岁宴会不会不太好?”


    皇帝确实是摔下马了,而且还是摔得浑身瘫痪,只有嘴巴和眼珠子还能动,各个妃嫔皇子都在轮流侍疾。


    男人眼尾微微上挑,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好?就当是为他冲喜了。”


    “意儿的洗三礼都是在别宫敷衍了事,周岁宴自然要大办,孤看谁敢有异议。”


    这说得话极为张狂放肆,到底是权力带给他的底气。


    安今轻轻一笑,倒也没再劝。


    如今这形势,太子殿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他说要为儿子办周岁宴,整个京城的世家权贵都来了。


    作为东宫里唯一的女眷,安今是需要去接待女宾的,她虽不会说话,但来宾都是人精,自然有人能把场热起来,而李嬷嬷也只在一旁唱念着礼单。


    安今也算是体会到权势的好处了,各种奇珍异宝流水一般的往里送,从前不管有没有欺负过原身的夫人小姐们,现在都在腆着脸恭维她,各种奉承的话安今听着都脸红,就连意儿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娃都被夸出了花来。


    在意儿的周岁宴上,安今还看到了久违的虞灵音,而且还是她一人只身前来。


    虽丞相府遭了难,但是罪不及出嫁女,她仍就是荣王妃,依旧如从前一般满头珠翠,好似再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呦呵,这不是荣王妃吗?”一个夫人意味深长道。


    京城人都知道这位荣王妃曾是太子的婚约对象,太子一倒台她跑的比谁都快,还攀上炙手可热的荣王,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比戏文里的还精彩。


    太子复位后,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众人也都以为向来争强好胜的虞灵音不会来,没想到她却来了。


    既然来了,一群人免不得讥讽几句,不仅可以踩踩这位曾经这位眼高于顶的贵女,也可以变相的讨好如今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虞灵音听着别人的讥讽倒也没反嘴,只是阴沉着脸,也不知是在谋划着什么,时不时往安今这边投几个眼刀子。


    安今知道虞灵音不是个安分的人,以虞灵音的性子肯来她的场子受辱,定是有自己的谋划。


    不过安今倒也不怕她整什么幺蛾子,今日人多眼杂,萧则留特意留了个几个暗卫保护她和意儿。


    直到宴席快结束,安今都没察觉虞灵音做了什么,不免也觉得有些稀奇,但没有再关注她。


    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意儿又是抓周,又见了那么多宾客,现在可累坏了,临近散场,安今抱着晕晕欲睡的意儿先行回寝殿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虞灵音确实整幺蛾子了,却不是对她的。


    “太子哥哥你还怨我吗?”


    月色下,虞灵音望着面前高不可攀的男人,眼里似哀似怨,瞧着让人心碎,


    “哦?”萧则留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向来高傲美艳的美人如今泪流满脸,透着哀伤与绝望,“太子哥哥,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嫁你,可我们女子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当我听到太子哥哥出事后,我帕子都哭湿了好几条,恨不得和太子哥哥一同去了,可偏偏……”


    女人泣不成声,伤心欲绝,“可偏偏父亲叫我转嫁于荣王,我虽嫁于荣王四年,但音儿誓死不屈,因为音儿爱的一直是太子哥哥,音儿愿为太子哥哥守节。”


    她声泪俱下的哭诉着,而男人环臂站定在侧,神色平静,“说完了吗?”


    虞灵音动作一僵,眼泪也忘了流,心里愈发没底。


    萧惊鸿不是说这位虽太子志得意满,但唯一得不到的执念便是她,只有她肯低头,他一定会接受她的吗?


    毕竟两人还曾有过婚约,按照男人的劣性根,如今他大权在握,前未婚妻也是现弟妹,重新向他示好,他不应该开怀得意,从而接受了她这个战利品吗?


    怎会像现在那么平静?


    萧惊鸿那个窝囊废自己争不到皇位,竟想叫她去勾引太子殿下为他获取情报,但他却不知道她早就想和太子重归于好了,就算给太子当妾,也比给他当正妃好。


    想到宴会上的屈辱,虞灵音掐着自己的手,掩下眼底的愤恨。


    她生来要做皇后的,绝不允许任何人爬到她头上,尤其是那个小贱蹄子。


    虞灵音面上戚戚道:“音儿对太子哥哥情谊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而且音儿也知道太子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男人讥笑,“荒谬。”


    萧则留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正欲踏步离开。


    虞灵音咬牙,扑上去想抱他不让她走,“太子哥哥。”


    “啊——”女人惊呼出声。


    虞灵音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碰到,就摔在了地上,头上珠钗掉了一地。


    萧则留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她的脖颈间,危险的眼眸冷冽的盯着她,“滚,以后再敢那么叫孤,孤割了你的舌头。”


    “回去顺带告诉惊鸿一声,要想争什么就堂堂正正的来,如此孤还能高看他一眼。”


    —


    那边安今刚把意儿哄睡,就见到男人踏步走来,身后还跟了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萧则留面色如常,并没有被先前恶心到的异样感,开口温声道:“莠儿,这是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孤见他今日也来了,便将他留下来给你请平安脉。”


    安今点点头,把手伸了出去。


    张太医隔着丝帕把脉,在他满是褶子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听着倒是很和蔼,“夫人能否张开口叫老夫看看。”


    安今眉头微蹙,眼里划过一抹疑虑,之前萧则留也为她请过太医,但是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她不安的看向了身侧的男人。


    萧则留牵着她的手,眼眸落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光,“莠儿,别怕,这就是张太医的问诊方式,也可查的更全面些。”


    如此一来安今便没了顾虑了,毕竟萧则留也至于会去害她。


    “夫人脉象平稳,不过身子有些亏空,还需要好番调养一番。”


    “那夫人的身子就劳烦张太医照料了。”


    “殿下客气了。”


    萧则留摸了摸妻子的发顶,柔声道:“莠儿,你先休息吧,我去送送张太医。”


    等两人踏出殿里,男人面上的柔情消失殆尽,“怎么样,能治吗?”


    张太医用宽袖擦了擦额角冷汗,“夫人的嗓子是幼时受到了损伤,并非天哑,要是在幼时得到妥善的医治也不至于如此……”


    萧则留拧着眉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孤就问你,到现在能不能治。”


    “难,若用千金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就用,别说千金,就算亿万金又如何。”


    张太医抖着声线道:“与钱无关,千金方是几近失传的药方,用七十二味名贵药材中和调配而成才有奇效,可就算打开国库也能勉强凑齐六十味左右,而其中一味仙斛,更是天下难寻。”


    闻言男人面色难看至极,半响才道:“孤会去寻的,哪怕有一丝希望孤都不会放弃。”


    “不过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要告诉莠儿这件事。”


    他不想莠儿升起希望再失望。


    周岁宴过后,意儿走路也利索了几分。


    四月正是风景秀丽的好时节,闷在殿里就久了,安今抱着意儿到东宫的花园里逛了逛,随后便把他放在地上叫他自己走。


    可意儿这个小懒蛋根本不愿意走,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娘亲的手臂,脚都不愿意踩在地上。


    安今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见意儿在地上站稳后,无情的拨开了他的小手。


    意儿眼巴巴的瞅着娘亲,撅着小嘴,就是不想走。


    眼见一步都不愿意走,春花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蹴鞠,朝着意儿招手喊道:“小殿下,我们一起玩蹴鞠好不好?”


    意儿歪着头看了眼蹴鞠,又看了看一旁看戏的娘亲,最后选择跌跌撞撞的扑向了安今,“娘亲。”


    这黏糊糊的劲像是粘在娘亲身上的小团子。


    虽然意儿在娘亲怀里,眼睛还是在看着春花手里的蹴鞠,没有多久他就忍不住了,肉嘟嘟的小手指着球,“娘亲,要。”


    安今好笑的瞧着儿子,她还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蹴鞠呢,没想到是想叫她拿给他。


    她弯腰捏了捏意儿的脸,瞧着儿子可可爱爱的样子,决定先放过他一天。


    意儿心满意足的抱着和他脸一样大的球,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拿不稳东西,他还没玩多久,一个不留神球就从他的小手滚了出去。


    “娘亲……球。”


    意儿扯了扯娘亲的衣服,眨巴着眼睛,只等着别人给他捡回来。


    这次安今倒是没那么好说话了,将他重新放在了地上。


    春花在一旁也笑道:“小殿下要自己去捡回来哦。”


    眼见没人帮自己,意儿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迈开腿,他人小腿短走得也慢,摇摇晃晃的,感觉马上就要跌倒似的,几个宫人目光也都守在他身侧,生怕这金尊玉贵的小殿下有什么闪失。


    意儿还没摸到球的时候,拐角就走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将其捡起,“小姐,瞧,这有个蹴鞠。”


    见到此人,安今不由皱了皱眉心,只因她不仅脸生,身上的服饰瞧着都不像是东宫的丫鬟。


    安今还没疑虑多久,就见一行人缓缓从拐角处走来,安今也看到了那丫鬟口中的小姐。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穿着锦衣华服,涂着胭脂也能看出几分憔悴。


    不过更奇怪的事她的行为举止像极了贵女的姿态,身后也跟着几个伺候的丫鬟,但是毫无血气的脸和枯黄的发丝却又像是遭了难似地。


    第77章 第77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看到对面温婉动人的女子,沈嫣兰也愣了片刻。


    原来那个哑巴长得那么好看,难怪太子表哥处置了虞相,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


    她的美是润物细无声的美,不带任何攻击力,只叫人觉得纯净和美好。


    沈嫣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粗糙的手,要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会像她这样吧。


    一样肌肤白皙细腻,乌发光滑柔顺,从头到脚无一不精细。


    她如今借居在东宫,于情于理也该打声招呼,沈嫣兰嘴巴张了张,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闭嘴了。


    “沈小姐,那是我们小殿下的。”春花倒是知道她们这群人的身份,表情有些难看,语气也不算好。


    意儿小手叉着腰,眼中冒着怒火,“就是,窝的。”


    沈嫣兰低眸看着这个不过一周岁的孩子,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虽然对他的生母有意见,但是这毕竟是太子表哥的孩子,长得又精致可爱,沈嫣兰心里也有几分喜爱。


    她从丫鬟那边拿过蹴鞠,弯腰亲手递给意儿,唇边带着友善的笑意:“小殿下,采薇不是故意的,我带她向你道歉好吗。”


    说完,她抬手想摸意儿的小脑袋,然而意儿身形一扭,连球也不要了,两条腿哒哒的跑的飞快,抱着安今的腿。


    沈嫣兰面上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留在这是自讨没趣,朝着安今颔了颔首,也算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等走远了些,采薇才愤愤开口,“小姐,那小殿下也忒没礼貌了,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那虞夫人竟也纵着他,一个两个连没名没份的,连皇家玉碟都没上,也不知道他们在神气什么。”


    沈嫣兰神情恍惚,轻声道:“我不也没名没分的。”


    她也不过是因为哥哥还没回来,镇北侯府也没修缮好,才借居在东宫一段时间而已,太子表哥可从来没有对她有什么表示,甚至她都还没见过他。


    “小姐怎么能和他们比呢?等太子登基,世子爷可是大功臣,待日后小姐当了皇后,定要好好搓搓他们的威风。”


    沈嫣兰眉目一横,厉声道:“慎言。”


    望着她们一群人离去的背影,安今轻叹,从春花叫她沈小姐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沈嫣兰,镇北侯的孙女,同时也是原剧情萧则留的文贵妃。


    镇北侯遭难时,她还不过十一岁,因为年幼没有被关入教坊司,跟着其他人一起被流放了边陲之地,萧则留复太子位后,他便下令去寻当初镇北侯被流放的那群家眷。


    然而一群人病得病,死得死,也幸亏沈嫣兰是镇北侯世子的嫡亲妹妹,得多方隐秘的照顾才安全体面活到现在。


    虽然沈嫣兰隐藏的很好,但安今还是能看到她眼中的怨怼,不过她也能理解。


    毕竟镇北侯也确实是因为虞相遭的难。


    原剧情里萧则留没有立后,便是由文贵妃掌握宫权。原身和小反派在冷宫的煎熬和苦难,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去管,毕竟两人身上还有着如此血海深仇。


    沈嫣兰的出现也叫安今知道,有些刺就算你努力想去忽视它,它依旧会在某天突然陷入肉里。


    这下安今赏景的好心情完全没了,抱起腿边的意儿回寝宫了。


    “娘亲。”


    意儿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便一直蹭着她,嘴里不停的喊着娘亲。


    安今心里慰贴,亲了亲意儿的脸。


    不管如何,只要意儿幸福,她就不算白来,只要意儿还在她身边,她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那边萧则留从宣政殿处理完奏折,他看着远方天色,没有着急回东宫,反而抬步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嘉嫔正在侍疾,萧则留开口温声道:“嘉嫔侍疾辛苦,先回去吧,这里孤来守着就行。”


    “是,太子殿下。”


    嘉嫔抹了抹泪,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如今陛下这身子真的药石无医了吗?”


    后宫无子的妃子一生的荣华富贵都系在皇帝身上,她们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多活几天,否则她们要么殉葬,要么青灯古佛潦草一生。


    萧则留眼底带着哀色,“父皇乃是天子,自然有龙气护体定能熬过此劫。”


    听到这种虚话,嘉嫔心中绝望,险些一头栽倒在宫人前。


    “来人,先带嘉嫔回宫吧。”


    待殿里的人都退下去后,萧则留面上哀色褪去,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缓缓地落在床上苍老了许多的父皇。


    他像是暮年的雄狮,面容憔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曾经的□□在他幼时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而现在却成了他脚下的挡路石。


    他语气寡淡,问道:“父皇,玉玺在哪?”


    皇帝用力睁开眼睛,浑浊眼珠子转过来,死死地瞪萧则留,“逆子,果然是你,逆子,朕就不该对你心软,朕早就该杀了你。”


    “父皇真的是对孤心软,还是为了自己的声名?”


    萧则留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父皇不愿说,看来还是过得太好了,毕竟瘫痪在床还有一群宫人妃子伺候你,孤在太行别宫可没这样好的待遇,不过日后父皇恐怕也没那么快活了。”


    皇帝的唇瓣剧烈的抖动着,“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瞧着他这副惊惧的样子,萧则留笑了,“孤只是也想叫父皇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仅如此,等父皇去世后,孤会发布檄文,忌惮太子杜撰罪名、明囚暗毒,甚至陷害忠臣以收取兵权,等等罪名世人都将会知晓。”


    皇帝呼哧着喘着粗气,“你竟知道,你竟都知道,朕就知道你没真正吃下五石散。”


    他眼睛瞪得格外瘆人,“你敢发布檄文,朕不会叫你这个逆子登基的,来人,来人啊,惊鸿,龙卫军。”


    萧则留不急不忙,任由他喊叫。


    片刻,皇帝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瘫在床上,他也知晓这皇宫是彻底变天了。


    “就算朕死也不会告诉你玉玺在哪里,朕要叫所有人知道你这皇位来得并非名正言顺,让你被后世耻骂。”


    萧则留嗤笑,“父皇,孤可不是你,只要孤在世几十载活得痛快,日后别说戳孤脊梁骨骂,就是掘了孤的墓,孤也不会在意。”


    “太医说父皇如今的病情不宜见风,日后孤会好好守着乾清宫,不叫任何人探望,以免父皇病情加重。”


    后面四个字他拉长了语调,耐人寻味。


    “逆子,咳……逆子。”


    萧则留踏步离开,未曾理会身后气得几乎断气的辱骂声。


    由于在乾清宫待了会,他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走进殿里的时候,就见儿子一个人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床上看什么,见此他不由露出了笑意。


    萧则留环顾四周,问一旁的宫人,“莠儿呢?”


    “夫人在浴池洗漱。”


    “夫人说殿下要是回来的话,就先去教小殿下念诗集。”


    男人正向往浴池走的脚顿住,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的捞起了床上的儿子。


    “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今日的意儿难得没有闹腾,在爹爹怀里,肉嘟嘟的指着床上的一副画,大眼睛里满是委屈,“爹爹,娘亲,没有意儿。”


    萧则留顺着他指的地方定眼一瞧,原是他和莠儿早期在太行别宫画的难得正经的几副画。


    男人轻笑,没想到莠儿竟把这些翻出过来了。


    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给儿子解释道:“因为那时还没有意儿啊,当意儿刚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你娘亲就画了意儿,不过那时意儿还没出来,想象不出你是什么模样,怎么画都不满意,所以也没有留下来。”


    想到那段时日,男人眼里满是柔情,他一只手抱着意儿,一只手翻了翻床上的画,旁边还躺着两人编纂的诗集。


    约莫现在意儿还小看不懂字,只盯着画看去了,诗集连翻也没翻。


    在意儿出生后,两人一直在忙着照顾这个爱闹腾的小崽子,也没了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写诗作画了。


    在太行别宫日子虽艰难了些,但如今想想却也是他记忆以来最轻松幸福的时候了。


    意儿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脸,“意儿在这,意儿要和娘亲和爹爹一起。”


    听到儿子的童言童语,萧则留心里愈发柔软,“好,今天太晚了,爹爹明天给意儿画好吗?现在我们来念诗。”


    他没有忘记莠儿交代他的任务,打开了诗集,他自己念一句,意儿跟着念一句。


    等安今洗漱回来就见到他们父子这副融洽的样子,意儿虽然吐字还不太清晰,但念的也有模有样的。


    意儿眼神飘忽着,看到安今的时,眼睛陡然一亮,甜甜的喊道,“娘亲。”


    安今唇边的笑意温柔至极,走了过来。


    “莠儿。”萧则留放下诗集,想去拉她的手。


    安今却躲过了,然后指了指诗集:殿下还是继续给意儿念诗吧。


    “好。”


    萧则留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因为他知道莠儿自己不会说话,所以平日格外重视意儿学说话的过程。


    而意儿依旧在跟着念诗,只是从爹爹的怀里跑到了娘亲怀里。


    殿内一片温馨,仿佛沈嫣兰的到来并没有对他们一家三口产生什么影响。


    对于沈嫣兰的安排,萧则留没有与她说什么,安今也没有主动问,只是平时也不大爱带意儿出门了。


    小半月后,男人明显忙了许多,常常和幕僚和下属在书房彻夜长谈,安今在意儿睡后也会给他送碗汤。


    然而这夜,她正拎着汤准备敲门而入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男人爽朗的笑声。


    “子玉也是帮了孤大忙了,待孤登基后,子玉可有什么想要的封赏?”


    听到这个名字,安今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沈子玉,镇北侯世子。


    “臣不敢邀功,这都是子玉身为臣子该做的,不过臣确实是有个不请之求。”


    第78章 第78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子玉直言便是。”


    “家父早亡,祖父自刎,镇北侯府又遭此大难,如今臣在世上唯有嫣兰这一个亲人,假死逃生后,子玉一直为洗清镇北侯府冤屈而奔走,对嫣兰也忽视了许多,使她遭受了诸多磨难,子玉不要封赏,只求嫣兰能有个好归属,而嫣兰自幼就对殿下心有爱慕,若嫣兰能嫁与殿下,子玉便可安心了,想必也能告慰祖父在天之灵。”


    “子玉你可知孤已有妻室?”


    “子玉知晓,子玉也知她与殿下已育一子,但虞夫人毕竟身体有疾,不堪为一国之母,而嫣兰在流放途径伤到了身子,子嗣艰难,日后一定会对小殿下视为己出。”


    闻言安今唇色尽失,提着食盒的指节泛白。


    沈子玉这是意思是,她不仅要成为萧则留的妃妾,连意儿也要让认别人做母亲?


    “不可能,莠儿陪孤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孤现在的妻子,日后的皇后都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


    “殿下可有想过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哑女如何能成为一国之母?”


    “她怎会是无依无靠,只要孤活一日,孤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殿下和虞夫人伉俪情深,子玉便不再多言,但小妹对殿下的多年情谊也不是顷刻能消灭的,请问殿下贵妃之位可许得?”


    沈子玉已退让了些许余地,功臣之女进宫入妃也是平衡前朝和后宫最常见的手段,沈子玉不觉得自己的要求会被拒绝。


    书房沉默了许久,半响才传来男人的声音,“孤要考虑一下。”


    安今轻阖眼睑,隔着一扇门,她看不到男人的神色,但也知起码在这一刻他犹豫了。


    世人宗族观念深厚,女子的母家夫家都是其安生立命的根本,她虽没有享受相府的供奉,可在外人眼里她仍旧是虞相的女儿。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而她为罪臣之女,自身又有缺陷,各方条件本就不适合在后宫生存。


    然而萧则留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是坚持把后位给她,已算是他爱的表现,但这不影响他会有其他女人。


    有一就有二,现在有文贵妃,以后也免不了三宫六院,他的后宫日渐充盈,届时两人的情分又能剩多少。


    安今忽然想起了萧则留要杀虞相,问她是否怨他那日。


    她回答说她的亲人只有他和意儿,他说他亦是,可安今知道他不是。


    他拥有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永远不可能只有她和意儿,而她却是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附于他,他们的身份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书房里的对话还在进行,“那殿下选择在何时登基?”


    “约莫是五月初,若是父皇还是不肯说出玉玺在哪,那他也不必再活下去了。”


    安今静静地伫立在门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手里的汤也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待最后一丝热气从汤碗中消散殆尽时,安今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再听下去,缓缓转过身去。


    烛光摇曳,将整个宫殿映照得金碧辉煌,而意儿躺在大床上睡得正香,小脸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恬静。


    安今轻轻地坐在床沿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粉嫩的脸颊,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和柔软,眼里不由露出些柔情。


    在意儿睡梦中均匀的呼吸声里,安今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系统,我想带意儿离开。】


    她不想去赌变化莫测的真心,不想去靠着男人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度日,更不想叫自己陷入乱七八糟的关系中。


    【可以。】


    听到简单明了的电子音,安今轻笑,【我以为你会拦我。】


    【不会,既然宿主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根据我这边的数据推演,不管宿主是留在宫里,还是离开,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既然如此不如随心吧。】


    本来安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个人带好意儿,听到系统的话后,她彻底放心了。


    【可我该怎么出宫呢?】


    宫里那么多守卫,没有正当的理由她连宫门都出不去,就算出去行踪也根本无法遮掩,想必没走多久,便会被萧则留发现抓回来。


    【新皇登基前日,先皇无子的妃嫔会被送入太华寺,届时宫门大开,审查也不会太严,宿主只要拿到东宫的出宫文书,便可混入其中。】


    安今呼出一口浊气,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谢谢你系统。】


    没过多久,男人便回来了,安今不想同他说什么,便褪去外衣抱着意儿睡觉。


    或许心里想着事,萧则留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与她一同躺在床上,如今已是深夜,但是两人都没有困意。


    忽然男人抬手揽住安今的肩头,“莠儿,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被他咽了回去。


    安今正背对着他,也知道他想问说什么,左右不过是想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娶沈嫣兰而已。


    而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安今闭着眼装作已经睡着了,而男人也终究是没把话说出来。


    同床异梦,大约就是如此。


    乾清殿。


    “父皇,你怎会如此……”萧惊鸿愣道。


    萧惊鸿知道太子突然叫人守着乾清殿,不允许任何人探望肯定是有问题,他好不容易调开守卫前来探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副惨状。


    曾经一代帝王毫无生息的躺在龙床上,头发散乱被污垢打成死结,因为没有人照顾,身上还长满了褥疮,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整个人透着朽木的腐气。


    甚至他一度不敢认。


    听到萧惊鸿的声音,皇帝眼珠子转了过来,声音嘶哑,又带着异常的激动,“惊鸿,你来了,你是来救朕的吗?”


    “二皇兄怎敢那么对父皇?”萧惊鸿面上也不由带着几分愠色。


    皇帝眼里满是恨意,“太子狼子野心,意图篡位,朕惊马也是他做的手脚,调动龙卫军的信物藏于朕的枕下,惊鸿你若能揭露太子的罪行,朕便将玉玺交予你。”


    萧惊鸿眉心微动,“父皇你不如直接将玉玺交给我,不然我该如何于二皇兄抗衡?只有龙卫军恐怕不够,据我所知,镇北侯世子已经秘密回京了。”


    皇帝明显有些顾虑,但想到如今自己这副样子,皇位迟早是要交出去的,而惊鸿又一向孝顺,只要不是那个逆子登基,他定能安享晚年。


    “好,惊鸿你一直都是朕最宠爱的皇子,在你一众兄弟中,朕也最属意你,朕等着皇儿来救朕。”-


    “莠儿,最近怎么总是再整理这些东西?”


    萧则留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莠儿在整理曾经的画卷和诗稿,还有之前他为了哄意儿画得他们一家三口的画像也被收起来了,他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安今唇边擒着笑意,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因为白日殿下不在,意儿会想念殿下,所以我会拿出画卷叫意儿看。


    “哦?”萧则留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拍了拍怀里的儿子,朗声问道:“那爹爹每次问意儿想不想爹爹,意儿怎么总是说不想呢?”


    背锅的意儿一脸迷糊,“意儿不想啊。”


    他每天和娘亲一起玩的时间都不够,根本想不起来爹爹。


    萧则留坚信儿子就是在嘴硬,他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等孤登基后,以后陪意儿的时间就多了。”


    “到时候意儿想不想当太子啊?”


    意儿歪着脑袋问道:“太子素怎么啊?”


    男人轻笑,“意儿要当太子的话,就可以每天和爹爹一起在宣政殿看奏折,等意儿长大一点还可以和爹爹一起上朝。”


    意儿虽然说话利索了许多,但是还是不太能听得懂那么一大串话。


    他皱着小眉头,“意儿不要,意儿要和娘亲一起。”


    萧则留笑意愈浓,“这可由不得意儿。”


    逗完儿子,萧则留看向一旁的妻子,温声道:“莠儿,在孤登基前,势必会有人誓死阻拦,孤会派人保护你和意儿的,莠儿也尽量不要随意离开东宫,好吗?”


    安今点点头:殿下也要珍重自身。


    萧则留面上满是运筹帷幄的从容,在妻子额间珍爱的落下一吻,“孤会的,为了你和意儿,孤也一定会赢。


    现在以至四月底,萧则留既决意要登基,那不得不解决了一个麻烦了。


    他再次踏入了乾清宫,不过他这一次他是提着剑去的。


    剑身折射的冷光很快吸引了龙床上形如枯槁的皇帝,皇帝眼里满是恐惧,“逆子,逆子你敢弑君?”


    萧则留不紧不慢道:“父皇,你还是不肯说出玉玺在哪吗?”


    皇帝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竟然痴狂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留儿,你以为你能赢吗?朕的龙卫军和玉玺都给了惊鸿,你拿什么登基?你这弑君弑父之人如何能登上皇位?”


    萧则留丝毫不惧,龙卫头领都被他杀了,有何畏惧?再说镇北大军已守在京郊外,只他一声令下,即刻便可逼宫。


    “那就请父皇在天之灵好好看看,孤到底能不能坐上这皇位。”


    男人不再多言,剑锋已悬着皇帝脖颈。


    皇帝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疯狂眨动,显然已害怕到了极点,然而不能动弹的身子就让他如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惊鸿,惊鸿,龙卫军,救驾,快来人救驾。”他大喊着,一声比一声凄厉。


    “皇兄。”身后陡然传来了青年清朗的嗓音。


    萧则留动作微顿,回首望去,果然是萧惊鸿。


    他没有穿着亲王的制服,只着一袭锦袍,面容俊朗,带着些曾经的少年气,而他手上捧着的正是萧则留苦寻未果的玉玺。


    “惊鸿,快,快把这个反贼杀了。”


    萧则留并未慌张,视线落在这个弟弟身上,一时摸不透他孤身前来的目的。


    对于皇帝的话萧惊鸿置若罔闻,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玉玺之上精美的纹路,平静的迎上萧则留的目光。


    “二皇兄,皇位给你,你能把莠莠草还给我吗?”


    “皇兄说要我堂堂正正的与你争,我听了,皇位、亲王,皇族身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莠莠草。”


    第79章 第79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惊鸿,你在做什么?快杀了这个反贼啊。”


    皇帝目眦欲裂,眼见惊鸿拿了玉玺,不是在争皇位,而是在争一个女人,他气得几乎呕血,“惊鸿,你要登上皇位后,要什么女人没有?”


    他这边声嘶力竭的吼着,两人都没有听他的话。


    父皇看不透,萧惊鸿却知道他争不过这个惊才绝艳的皇兄。


    哪怕这几年发奋图强,二皇兄依旧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他所有的一切计谋在皇兄眼里都无处遁形,或许二皇兄本就是天生的帝王。


    在太子复位后,虞灵音便整天在府中抱怨,他知道她也后悔了,后悔嫁他,后悔错过了泼天的富贵。


    可没人知道最想复原这一切的便是他,所以他撺掇虞灵音重新回到皇兄身边。


    该娶相府大小姐的是他的皇兄,而他本该和莠莠草才是一对。


    当日在乾清宫看到父皇那副模样后,他先是惊怒,随后便是疑虑,以他对二皇兄的了解,二皇兄不至于做此大逆不道的事,除非有什么原由。


    他回到王府便叫人去查了一切,没想到还真被他查到了些什么,原来所谓的巫蛊之术都是父皇自导自演,虞相也不过是他手里的刀,而且父皇竟还命人在二皇兄的膳食里下五食散,甚至先皇后的死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知道这一切后,萧惊鸿不由背脊发寒,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想到父皇口口声声说他是他最宠爱的皇儿时的嘴脸,他竟也觉得无比惊悚。


    父皇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和二皇兄抗衡而已,所以挑中了他,所以打破他十几年的平静生活,推着他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没有帝王的忌惮,他们兄弟不会阋墙,几人的婚事也不会错位。


    虞灵音那种野心勃勃的女人本该和二皇兄是一对,而他或许会带莠莠草游山玩水,做富贵闲人,这才是他们彼此该走的路。


    而现在却全都乱套了……


    萧则留神色微冷,本放在皇帝脖颈上的剑指向了萧惊鸿,“荒唐,莠儿是我的妻子,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而且孤不觉得你有和孤谈判的资格,惊鸿,在你带着玉玺出现在孤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败了。”


    萧惊鸿微微回神,把玩这小块方玉,轻笑,“皇兄该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我虽才智不如皇兄但也不至于如此之蠢。”


    他垂着眼帘,声调越来越轻,“我可以把真玉玺给皇兄,用玉玺换皇兄名正言顺的登基,皇兄把莠莠草还我吧。”


    三番五次听到这种话,萧则留眼中的冷冽几乎凝成实体,剑已悬在了萧惊鸿的脖子上,“就算没有玉玺,孤依旧能登基,而你却会没了性命。”


    萧惊鸿掀开眼皮,没有丝毫退让,“莠莠草不适合皇兄,更不适合在后宫生存,皇兄若真在乎她,该放她走,皇兄若不在乎她,更应该放她走。”


    “莠莠草生性怯懦又不会说话,身后还没有强劲母家帮扶撑腰,但却生下了皇兄的长子,皇兄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她该如何在后宫生存,只怕她要不了多久便在后宫中香消玉殒了。”


    男人深潭般的眸底漾起一丝涟漪,默了会道:“这就不需要皇弟来操心了,日后孤只会有莠儿一人。”


    封赏有功之臣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其女眷入宫,他是对镇北侯府有愧,但是他不能容忍有人利用他的愧疚去胁迫他。


    萧惊鸿怔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随后他摇头笃定道:“皇兄,你做不到的,前朝和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皇兄你比我更懂,大臣们不会同意的。”


    男人斜睨着他,“孤做事从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没有玉玺,强行登基,不设后宫,对抗前朝,既然选择了最难走的路,他便不会再犹豫。


    就像他说的那样,莠儿没有亲人,他会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大的靠山。


    萧惊鸿瞳孔猛地一震,他知道皇兄没有理由骗他,所以皇兄他是认真的。


    旋即他自嘲一笑,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的彻底,他永远没有皇兄的底气和魄力。


    “皇兄要是能做到自己所说的话,那臣弟也愿将玉玺奉上。”


    萧惊鸿一掀衣袍,动作迅速而干脆,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将玉玺举过头顶,“敬贺新皇御极。”


    皇帝眼睛瞪得死死的,他还没死呢,哪来的新皇,想到惊鸿将自己的玉玺拱手让人,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硬生生被气死了。


    死不瞑目,外翻的眼眶瞧着格外骇人。


    这下萧则留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皇兄,臣弟愿意赴死,只求皇兄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我母妃一条生路。”


    萧则留垂眸望着这个皇弟,说实话,一众兄弟中,两人关系还算好,惊鸿向来对他这个皇兄恭敬有加,也是难得没有对他落井下石之人,如今把玉玺送到他手里,某种程度上亦算帮了他大忙。


    可他却在觊觎他的妻子。


    良久,男人缓缓放下剑,神情寒肃,“惊鸿,孤不杀你,带着你的母妃即刻回你的封地,日后无诏不得回京。”


    萧惊鸿轻阖眸子,伏地谢恩,“臣弟遵旨。”


    成王败寇,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他设想里最好的了。


    丧钟敲响,沉重的钟声回荡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庆丰年的落幕。


    听到动静的大臣陆续赶入宫中,宫人们也都换上了素服。


    这夜萧则留在宣政殿与大臣商讨先皇的下葬以及登基,彻夜未归。


    —


    “娘亲,去哪?”


    意儿蜷缩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安今轻柔地捂住了意儿那粉嫩的小嘴,她眼神里有些紧张,微微摇头,示意儿子不要说话。


    意儿虽然年幼,但却十分聪慧懂事,他眨巴着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哪个宫的?是什么人,出去干什么?”


    很快轿子走到宫门口,安今心跳也快了几分,随后将掀开轿子的一角,并未露面,只是将盖了太子金印的文书递了过去。


    “原来是东宫的贵人,快快快,放行。”如今先皇去世,太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根本无人敢拦。


    过了宫门,安今才轻舒了一口气,好在萧则留对她并不设防,进出书房守卫并不会管,才让她拿到了萧则留的太子金印,也算是有了东宫的出宫凭证。


    既然决心要离开,安今少不得要多谋划一番,他们孤儿寡母不宜到过于偏远的地方,要不然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她倒觉得江南是个不错的地方,环境气候都不错,商人盛行,商人为了谋利常常外出,家中只有女眷的人家也不算少数,而且商人无法科举进入官场,大约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她。


    东宫里的金银器物随便几样就够他们母子生活的了,但是过于珍贵,许多还拿着官印,典当也麻烦,安今干脆这只带银锭和金锭,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够他们母子衣食无忧一生的了。


    眼看着出了皇城,安今挥了挥手,示意轿夫停轿。


    “怎么了夫人?”


    安今找到抬轿人都是东宫里最低等的小太监,他们对主子们的事也不清楚,安今只说要是出宫采买,还拿着盖着金印的文书,他们便信了。


    【系统。】


    安今呼唤了一声,四个小太监齐齐地晕了过去。


    一辆低调的马车驶来,驾车的男子稳稳把马车停在安今面前,随后平静的看向她,“宿主。”


    安今杏眼瞪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是……系统?】


    “是我,你们孤儿寡母前去江南不安全,我暂且化为人形把你们护送过去。”


    安今倒也没想到系统竟然还能化为人形,不过如此,她也更加放心了,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谢谢你,系统。”


    系统帮忙把轿子里安今带的简单的行李搬到了马车上,随后轻扬马鞭,“驾——”


    马蹄高扬,留下浅浅的车辙印,离皇城越来越远。


    —


    萧则留拖着宿夜未眠的身子回到了东宫,他身姿挺拔,步伐轻快,如今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眉宇难掩神采。


    至高无上的权力,妻儿相伴身侧,世俗所言之成功,他皆已得之。


    男人唇边勾着笑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妻儿身边。


    然而他推开殿门,不仅每天坐在床沿等他回来的妻子不见了,就连常常爬在榻上玩的儿子也不在。


    萧则留心里一跳,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他对着宫人高声问道:“夫人呢?”


    春花也很奇怪,“夫人出宫了呀,不是殿下准许过的吗?”


    “出宫?”


    萧则留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许久未犯的头疾此刻又发作了起来,脑袋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不停地搅动着。


    他用手紧紧捂住头,控制不住的暴怒道:“夫人出宫为何没人禀告孤,伺候的人呢?还有守卫,都给孤滚过来。”


    主子发怒,宫人抖着身子跪了一地,就在这时,萧则留不经意间将目光向一旁瞥去,突然发现床上竟静静地躺着一份书信。


    萧则留心里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迈开大步,迅速朝着那封书信走去。


    走近瞧去,上面“殿下亲启”四个大字触目惊心,就好似……


    在诀别一般。


    第80章 第80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信的篇幅并不长,上面的字迹更是熟悉,是他一笔一划教莠儿练出来的,而如今这些字都化为了尖刀刺入他的胸膛。


    “祝贺殿下如愿以偿,荣登大宝,我自知身份卑微,不堪与殿下为妻,殿下也不必为难。我带意儿走后,殿下不要去寻,也不要迁怒东宫里的其他人,他们并不知情。我会照顾好意儿,愿此后锦书休寄,音尘各悄然。”


    莠儿走了?她也离他远去了?


    男人薄唇微微颤抖,看完这封信只觉气血翻涌,喉间腥甜,俯身竟呕出一口血。


    血撒在书信上,字迹晕染,变得模糊不堪。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太医啊!”宫人们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叫嚷着,一拥而上。


    而萧则留突然伸手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众人。


    他眼里布满血丝,一片猩红之色令人不寒而栗,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夫人离宫,你们竟无一人察觉,甚至无一人前来通传。”


    这时暗一带着四个小太监来到殿里,“殿下,根据他们所言,将夫人抬出宫门后,竟都齐齐晕了过去,醒了夫人就不见了。”


    萧则留握剑的手臂青筋暴起,戾气横生,他深呼一口气,“封锁各个城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把夫人找回来。”


    心中滔天怒气无法宣泄,萧则留抬脚踹开离他最近的一个宫人,杀意如洪流破堤,“滚,都给孤滚。”


    要不是莠儿在信中说不要他迁怒下人,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这些失职的宫人。


    宫人们皆吓得面无人色,迅速退下。


    待宫人走后,萧则留身形晃了晃,无力的跌坐在床榻上,明暗斑驳的烛光,遮掩了他的满面颓然。


    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的妻子给了他最致命的打击。


    他不明白,连他最艰难的时刻莠儿都愿意守在他身边,然而今日他大权在握,再也不用受到任何人的扼制,莠儿却要带着孩子离开他。


    暗一欲言又止,“殿下,你的身子……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吧?”


    萧则留置若罔闻,眼里透着无尽的迷茫,“暗一,你说莠儿她为什么会走?”


    暗一的头低了些,回道:“殿下,书房外的守卫说,镇北侯世子来找殿下那晚,夫人去过前院。”


    他也算是看夫人陪殿下走到现在的,他也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夫人会那么的果断出走。


    说实话,他不是很能理解,眼见殿下就要登基,就算有沈小姐在,凭着潜邸的情分,夫人当不成皇后,那至少是个妃位,怎么着也比在宫外流浪要好,而且竟还带走了小殿下,皇嗣怎可流落在外?


    “什么?”


    萧则留眼眸紧缩,倏地站起,手中的剑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面上的血色褪去,变得惨白如纸,神情恍惚道:“原来莠儿在那时就想离开我了?”


    原是莠儿听到了他和沈子玉的谈话,她以为自己要娶沈家女吗?


    难怪信中说叫他不必为难,难怪莠儿最近总是在收拾东西,难怪他觉得莠儿对他疏离了许多,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对,所以沈子玉要他纳妃时,他犹豫了。


    从小接收的观念告诉他那是个好的选择,但他心里不愿接受别的女人,不愿叫旁人介入他们一家三口,所以他犹豫了。


    在听到惊鸿的质问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他不愿叫莠儿有一丝丝受委屈的可能。


    他坚定了,但莠儿却离开他了。


    萧则留心脏放佛被利刃捅了个对穿,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他又抬起了那份书信,上面字迹大部分被血污模糊,唯有后面几个字还格外清晰。


    “锦书休寄?音尘各悄然?”他喃喃念道,喉咙如被钝刀搅动。


    莠儿这是决意要和他分别,丝毫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下落。


    “是孤错了,是孤在权势里迷失了自己。”


    他反复问自己到底要什么,在一无所有时,他却只想着该怎么走出别宫,怎么叫妻儿过上好日子,而他真正获得权势时,他想要的太多了。


    他终日早出晚归,每次回到东宫,莠儿已经抱着孩子入眠了,甚至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莠儿也从来没有过问他什么,而他也没有主动说,才导致两人渐行渐远,出了别宫后,有了自由和优渥的生活,两人却没了在太行别宫时的亲昵。


    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发强烈,男人擦去唇边留下血渍,眸子里一片死寂,“暗一,去挑几个人,孤要亲自去找莠儿。”


    他早该和莠儿说的,他的妻子只会是她,他也不打算纳妃。


    都是他的错。


    暗一怔住了,抬眸道:“可殿下明日便是登基大典……”


    “孤知道。”


    如果争权夺势的意义是失去莠儿,那宁愿不去争这个皇位。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


    此去江南,还带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安今此行速度并不快,只当是来出游了。


    “爹爹呢?”


    刚出来前几日意儿还好,瞧着还挺高兴的,每天都喜欢掀着帘子朝外看,但是时间长了,意儿也察觉不对了,开始哭闹着要爹爹。


    安今没办法,只能抱着他哄。


    有时候系统都被小反派吵烦了,逗他道:“那么想爹,干脆把我当爹算了。”


    意儿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系统,随后哭得更大声了,“娘亲,意儿不要。”


    眼见意儿嗓子都哭哑了,安今满脸心疼,一时间怀疑自己带意儿出来是不是个好选择。


    系统注意到她的情绪,开口道:“他才一岁多,最多哭一阵子,以后就忘了,宿主要是把他丢在皇宫,他日后哭得会更大声。”


    安今情绪低落的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娘亲的情绪,意儿也不闹了,埋在娘亲怀里抽抽嗒嗒的小声哭。


    临近江南,已过去了大半月,意儿似乎习惯了,倒也不怎么哭闹了。


    路上忽然至了一场又急又大的雨,道路也越来越泥泞,系统临近找了一家驿站。


    “宿主,现在这歇一晚吧,等雨停了再走。”


    “好。”


    安今拿着一旁的帷帽戴上,随后抱着意儿下马车,就着系统撑的伞走到了驿站的屋檐下。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犹如惊雷乍起,惊得人纷纷侧目。


    “那都是什么人,可不是来寻仇的?”


    “他们身上还带着刀,快快快,把门关上。”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安今心里微慌,下意识回眸望去,只见一群人踏马,破开密织的雨幕而来,而为首的男人纵马扬鞭,马蹄踏过满是水坑,溅起一阵泥水,衣袂随风飘动,猎猎作响,玄袍上面金线钩织的暗纹在灰蒙的天色上格外显眼。


    安今透过那层薄薄的纱幔,和男人猩红的眼睛对上视线,心跳一下子乱了。


    她连忙低下头,想往驿站里走,然而驿站里的人却已关上了门。


    一时进退两难,安今只能祈祷自己带着帷帽,萧则留认不出来她,然而男人却直直的冲她而来。


    她慌道:【系统,你不是说会帮我掩饰行踪吗?】


    在感受到萧则留靠近时,系统就已经消散了人形,回道:【我的作用只能从十到一,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由有生无,一路走来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当了皇帝,甚至取消了原计划的登基大典,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找你,找到你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经此一事,宿主也可以重新考虑是走还是留。】


    骏马裹着带着疾风,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带来的一阵风,掀起了她的纱幔,露出她白嫩尖细的下颌。


    安今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也没有伸手去拉,因为她知道,萧则留已经认出她了。


    她的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直到男人下马走到她面前。


    他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自己一般,冒出了胡茬,眼睛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佛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一般,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倦意。


    两人一人站在雨幕中,一个站在廊下。


    男人望着面前失而复得的人,他抬手,似乎想将面前人揽在怀里,然而看到被雨水的打湿的衣袖,默默又放下手。


    “莠儿。”他语调轻颤,声音低哑而破碎。


    意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饶是男人现在狼狈的变了模样,意儿却还是认出了,乐呵的喊道:“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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