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中毒


    “我知道阿缠, 缠绵的缠,阿缠还有个妹妹,叫阿绵。”申轻雾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双目失神, 脸上却带着甜蜜的微笑, “流风说我们的回雪将来会长成和她们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阿缠声音很轻, 缓缓地说:“回雪已经变成漂亮的姑娘了。”


    “可是我的流风不在了!”申轻雾忽然上前一步,死死抓住阿缠的手,眼睛瞪得很大,“阿缠, 你是不是知道流风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他了呢?”


    申回雪见状赶忙上前劝道:“娘,你认错人了, 阿缠不认识爹。”


    “她是你爹的侄女, 她当然认得流风,你说是不是, 阿缠?”


    见娘亲怎么都说不通,申回雪面上闪过一丝为难,打算叫伺候的丫鬟过来将她娘带回房休息。


    阿缠看出她的打算,朝她摇摇头。


    随后应道:“我当然认得流风,可我并不知道他在哪儿,轻雾姑娘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应该知道他去了何处,不是吗?”


    “我?我知道吗?”申轻雾似乎有些迷茫, 不停地念叨着,“我知道吗?我知道……”


    忽然,她的声音停下,猛地抬起头, 表情惊恐道:“我知道。他死了,是他们杀了他!”


    “他们是谁?”阿缠问。


    申轻雾努力回想,片刻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抱住头蹲下身不住尖叫。


    这尖叫声实在刺耳,阿缠却往前迈了一步,她蹲在申轻雾身旁,轻轻拍她的背,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红,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深思。


    很快,伺候申轻雾的婆子跑了过来,那婆子头发花白,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她一把将申轻雾搂进怀里,一边哄着:“轻雾乖,没有坏人了,坏人都被打跑了……”


    她很有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着,终于让申轻雾安静下来。


    申轻雾不再尖叫后,脸上和手上的红色都褪了下去,同时也彻底忘记了方才说过的话。


    她眉目舒展,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撒娇似的对面前的婆子说:“吴妈妈,轻雾想吃糖葫芦。”


    吴妈妈笑着哄她:“好,吴妈妈这就给轻雾做糖葫芦,轻雾乖乖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申轻雾点头,被吴妈妈哄进了房间中。


    过了没一会,吴妈妈走了出来,朝阿缠满含歉意地道:“姑娘方才吓坏了吧,轻雾平时并不这样的。”


    她有些担心轻雾吓走了回雪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朋友。


    轻雾是她看着长大的,回雪也是她接生的,这娘俩过得都苦,也没什么人愿意与她们往来,回雪终于带了朋友来家中,偏偏轻雾这时候犯了病。


    “吴妈妈不必如此客气,我并没有被吓到。”


    见阿缠眼中并不见嫌恶,吴妈妈才放下心来。


    阿缠目光微动,说道:“方才轻雾姑娘认错了我的身份,提起了回雪的父亲,是因为这件事她才犯了病吗?”


    吴妈妈听罢叹息一声:“是,每次一有人提起回雪她爹,轻雾就是这般模样。”


    阿缠又问:“我见轻雾姑娘方才脸和手都红了,她情绪激动时都是这样吗?”


    “这个……”吴妈妈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轻雾小时候和人吵架时似乎并不是这样,后来出了事,才有了这个毛病。”


    阿缠点点头,若有所思。


    申回雪却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吴妈妈,央求道:“吴妈妈,你再和我说一点我爹的事好不好?我保证不让别人知道。”


    “好,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出去乱说,如今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吴妈妈答应得很痛快,“不过我得先给轻雾做糖葫芦,免得她回头想起来又和我闹,你们随我去厨房吧。”


    陈慧适时开口道:“我留下来照看轻雾姑娘,吴妈妈带她们去就好。”


    吴妈妈感激道:“那便麻烦姑娘了。”


    随后有些抱怨道:“轻雾身边的丫鬟都是申家最近派来的,不是很尽心,我也不好将人赶走。若是轻雾有什么需要,就让丫鬟去做,你替我看着丫鬟就好。”


    “您放心。”


    陈慧看起来就很可靠的样子,吴妈妈难得“以貌取人”一次,竟然十分准确。


    阿缠与申回雪跟着吴妈妈去了后面的厨房,见她利落地翻找出山楂,洗净了上锅去蒸。


    她边干活,边与她们说起了往事:“有一次轻雾和族中姊妹吵架,有人说她占了族内资源却不思进取,被人一激便要学旁人去捉妖,要证明给族中人看。后来她偷偷跑出家门,真的遇到了一只妖,结果没打过,还是回雪的爹路过把受伤的她救了。”


    说起这个,吴妈妈忍不住摇头:“轻雾见人家长得好看,便非要以身相许。”


    申回雪已经震惊了,她娘年轻时候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那我爹同意了?”


    吴妈妈见回雪惊诧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当然没有。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爹伤的不轻,城中有许多人找他,他被轻雾偷偷藏了起来,两人也是在那时候互生了好感。”


    “可是,申家是不会同意的。”申回雪轻声说。


    “是啊,他们两个曾经因为这件事分开过一段时日,你爹回了老家,轻雾也差点被老爷嫁给西陵王为侧妃。但后来,你爹又回来了,他们两个说好要一起离开西陵。”


    “他们被发现了吗?”


    “是啊,被发现了。”吴妈妈语气中都带着苦涩。


    申回雪曾经猜测,爹娘之间的相遇是一场骗局,如今知道不是,却并没有让她觉得开心。


    “这件事被轻莹姑娘发现了,她告诉了大公子和老爷,后来……轻雾浑身是血的被带了回来,她被老爷关了起来,你爹再也没有出现过。”


    “吴妈妈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申回雪并不认为,以申家人的心狠手辣程度,她爹还有可能活下来。


    “当年轻雾还没落下这病,我隐约听她说,似乎是被人围攻至死。有老爷,也有……官府中人。”


    吴妈妈说的委婉,阿缠又如何会不懂,西陵所谓的官府,不就是西陵王府吗?


    所以六叔的死,西陵王也有份?


    “为何官府也掺和其中?”阿缠追问。


    “这个……”吴妈妈不由压低声音,“当初王爷曾经被妖族所惑,那妖族还残害了王妃,据说那是一头狐妖。”


    “回雪的父亲与那头狐妖有关?”


    阿缠觉得这其中牵涉到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然不会一群人冒出来想要六叔的命。


    吴妈妈摇头:“这我就不知了,或许轻雾知晓,可她如今也没办法说出来。”


    “那吴妈妈方才说的告密的申轻莹是什么人?”


    两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阿缠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她是轻雾的堂妹,当初族里就属她和轻雾最是出挑,许多人都说,若不是轻雾,她便有可能入西陵王府了。”


    “她后来入了王府?”


    吴妈妈摇头:“怪就怪在这,她突然就失踪了。那段时间,轻雾病得人都认不得,老爷也突然过世,族内人心惶惶,也就没人关心此事,渐渐的,大家就都将她忘记了。”


    说罢,她又忍不住道:“今日来找轻雾的,就是申轻莹的亲嫂子,你说旁人不管她可以理解,怎么亲的兄嫂也不管呢?”


    申回雪插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若我娘有一天失踪了,大伯也不会找的。”


    她所谓的大伯,本该叫舅舅的。


    但她随了申家的姓氏,便被要求改了称呼,以前叫错了,还受过罚。


    申回雪对于申家这种虚伪的做派永远都不能理解,改了称呼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对自己生出些亲情不成?


    吴妈妈叹息一声:“说得也是,幸亏轻雾早早准备了这座宅子,搬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事。”


    这时,吴妈妈蒸的山楂也好了,她忙着将蒸好的山楂去核压扁,阿缠和申回雪也上去帮忙,却被嫌弃笨手笨脚。


    她一人给她们发了一块糖糕,便将她们打发到一旁去了。


    两人排排坐在厨房的小木凳上,动作一致地小口啃着糖糕,吴妈妈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姐妹呢。”


    甜蜜的味道让阿缠满足地眯起眼:“虽然我们异父异母,不妨碍我们是亲姐妹。”


    申回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


    吴妈妈目光越发柔和,比起五年前刚被送走时,回雪似乎开朗了许多,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吴妈妈不但做好了轻雾要的糖葫芦,还给她们做了一桌子菜。


    在她的盛情邀请下,阿缠和陈慧只好留下来用了顿饭。


    饭菜被端到了申回雪房中,吴妈妈要去照顾申轻雾,只留回雪陪着她们。


    吴妈妈的手艺极好,做的西陵特色的菜肴阿缠很喜欢,当然了,她更喜欢的是半桌子的鸡肉。


    等菜都上齐了,丫鬟们被打发走,阿缠与回雪才动了筷子。


    饭快要吃完了,阿缠才对申回雪道:“回雪,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嗯?什么事?”申回雪手中拿了个啃了一半的鸡翅膀,因为有些辣,嘴唇都是红的,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阿缠。


    阿缠犹豫了一下:“我还不太确定这个猜测是否准确,不过我怀疑,你娘并不是生了病,她更像是中了毒。”


    申回雪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喃喃道:“吴妈妈说当年申家请了许多大夫,难道毒就是他们自己下的?”


    比起申家人的人品,她显然更相信阿缠的话。


    阿缠摇摇头,她不知道申家人知不知道这种毒,但她知道六叔有。


    “我刚才见你问吴妈妈轻雾姑娘激动时皮肤会变红之事,这也是中毒的症状之一?”陈慧果然一眼便瞧出了阿缠当时的不对劲。


    申回雪情绪稍稍平复,也看向阿缠,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的,这种毒很难查出来,这个症状算是最明显的,却也最容易被人忽略。”


    申回雪点头,可不是容易被忽略么,其他人都以为她娘是因为情绪激动才会这样。


    可是她分明记得阿缠问过吴妈妈,她娘以前不是那样的。


    “那到底是什么毒?还要如何确认?”申回雪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听说过蜃吗?”阿缠缓缓道来,“蜃体内有一颗蜃珠,那珠子能散发出蜃气,蜃气有毒,可以让人记忆错乱,精神异常。”


    “能解吗?”申回雪已经不想知道她娘是怎么中的毒了,她更想确认,阿缠是否有办法解毒。


    如果娘真的是中了毒才变成这样,只要解了毒,她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了?


    “如果真的是蜃毒的话……”


    在申回雪的期待目光中,阿缠笃定地点了下头:“可以,而且很简单。”


    第92章 第 92 章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毒吗?……


    阿缠没有卖关子, 继续说了下去:“蜃毒溶于浓盐水中后,便会失去毒性。每天将她泡在浓盐水中一个半时辰,三日之后,应该会有明显的好转。”


    申回雪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好, 一会儿我就去试试。”


    “如果真的是蜃毒, 她泡过的浓盐水会变成红色, 第一日,你可以先确认一下。”


    “阿缠,谢谢你。”申回雪认真地对阿缠道。


    阿缠笑道:“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必这样认真。今日我们就不打扰了, 待明日我们再过来。”


    申回雪连连点头:“好。”


    阿缠也没有拒绝,与陈慧一起告辞离开, 临走前她们向吴妈妈道别, 吴妈妈还特地给她们包了两串糖葫芦带走。


    阿缠吃着吴妈妈特制的,蒸熟后压得扁扁的糖葫芦, 嘴里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们出了申家的宅院后走到街对面,陈慧租住的新房子就在对面小巷的尽头。


    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


    三间房,院子里有水井,一应生活用品昨日陈慧已经提前买了回来。


    两人进了房间, 阿缠先去试了试陈慧为她准备的新被褥,柔软又温暖, 像是扑进了云朵里,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见她扑到床上就不肯起来,陈慧便也顺势侧身坐在了床上。


    “那抓走你的东西如何了?”


    方才在外面,她不好多问, 如今没了旁人,倒并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这会儿大概被抽筋剥皮了吧。”阿缠坐起身,和她抱怨道,“原本我还想着蛟龙稀罕,好容易遇到,给你要些蛟龙血,谁知那是个半妖,只好用来换了其他妖兽的血,等回去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雍州明镜司找沈灼要我的那份战利品了。”


    陈慧有些意外:“不是白大人杀的?”


    阿缠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陈慧了然,便也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可知晓那头蛟为何针对你?是否与申家兄妹有关?”


    阿缠出事,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和她有过节的申映烛。陈慧可还记得,他们的船到了西陵后,提及阿缠时,申映烛面上的得意。


    “自然与他们有关,那头蛟就是申家养的,这家人手中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暂时避着些。”随即她幽幽道,“日后总有回报的时候。”


    听阿缠这样说,陈慧不禁有些意外:“你对申家敌意很大。”


    以往,即使是在面对与她仇怨颇深的薛家人时,阿缠也只是顺势而为,伺机出手,并不会将日后要报复谁这种话轻易说出口。


    能让她流露出明显喜恶的申家,显然是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


    阿缠并没有否认,只道:“申家这样枝繁叶茂的大族,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他们竟然想让我也变成其中之一,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只是因为这个吗?陈慧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二日,阿缠便恢复了健康的作息,不到巳时初绝不起床。


    陈慧都已经从外面的集市逛了一圈回来了,阿缠才懒洋洋地推开门,开始美好的新一天。


    阿缠循着香味来到了厨房,陈慧正在煮杏仁茶,浓郁的杏仁香味扑面而来。


    见她进来,陈慧给她盛了一碗杏仁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上面还有一包点心。


    阿缠就着点心将杏仁茶喝得干干净净,末了赞叹道:“杏仁茶真好喝,慧娘可真厉害。”


    然后举起了空碗。


    陈慧瞥她一眼:“好喝也没有下一碗了,少喝点,免得午饭都吃不下。”


    阿缠和她撒娇道:“还剩下那么多呢,再喝一碗不耽误我吃饭。”


    “多的是要送给回雪和吴妈妈的,你就别想了。”


    阿缠顿时蔫了下来。


    下午,用过了午饭,阿缠和陈慧再次拜访申宅。


    开门的是府上的丫鬟,那丫鬟陈慧昨日便见过了,似乎是叫绿梧,她是不久前申家派来伺候申轻雾的。


    绿梧也认得二人,见是她们,便将她们带入了正院,送到正房外。


    屋子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时发出一一阵阵呼喊挣扎的声音。


    阿缠看向绿梧,绿梧扯了扯唇角,解释道:“轻雾姑娘贪玩,用饭的时候将菜扣在了身上,这会儿正在屋中沐浴呢,想来是回雪姑娘下手没轻没重,将人惹恼了。”


    其实不止是将菜扣在自己身上,连她们这些侍奉的丫鬟也都被波及了,她也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沐浴。


    想到申回雪竟然还防着她们,不许她们靠近申轻雾,绿梧心中嗤笑一声,真以为她们愿意来这边伺候个疯子呢,若不是族长命令,谁会来这里?


    绿梧的心思旁人不知,不过她语气中那股轻慢很难掩饰得住。


    阿缠闻言并不说什么,却也明白申回雪的用意。


    想来所谓的贪玩只是为了避开申家派来的这些人,故意找的借口。


    见阿缠她们没什么反应,绿梧撇撇嘴,上前敲了几下房门,里面的声音略微小了些,又过了一会儿,裙摆沾湿的申回雪才打开房门。


    见到外面的人是阿缠和陈慧,她面上紧绷的表情缓和许多:“你们终于来了,进来坐。”


    说罢,又对绿梧道:“这里用不上你了,先退下吧。”


    “是。”


    打发走了绿梧,将两人请进房间,关好了门,申回雪低声对阿缠道:“昨日我娘用过的水果然是红色的。”


    她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哽咽,直至此时,依旧难以置信。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怕是永远都不会相信,她娘竟是真的中了毒。


    “那不是很好吗,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了。”阿缠安慰道。


    申回雪重重点头。


    内室,申轻雾泡澡的时间还未结束,两人自然不好进去,幸好回雪说已经泡了有一个多碰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三个人坐在外室,申回雪喝着阿缠带过来的杏仁茶,与她们闲聊起来。


    不知怎么,提起了小时候她一个人跑出去,差点被人拐跑卖掉的事。


    “那时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族里派来的,她们每日围在我娘身边,不许我见她,经常赶我出去玩,如今想想,大概是故意的。”


    “你是怎么逃走的?”阿缠好奇地追问。


    申回雪回忆了一下才道:“我咬破了对方的手腕,那时候我的牙特别尖利,只咬了一口,那人手上涌出来好多血,我趁乱跑掉了。”


    说罢她还有些惋惜:“可惜越是长大,我身上那些属于妖族的特征就越少了,如果我能有我爹一半的厉害就好了。”


    可惜申回雪的愿望很难达成,就如她和阿绵,都是爹娘的孩子,她天生八尾,生来就拥有了传承自父亲的实力与血脉,可阿绵什么都没有。


    大部分的半妖,都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


    所以,她才始终觉得做妖好,要是阿绵,想法大概会与她相反吧。


    阿缠想了想道:“如果你爹的内丹留了下来,或许对你有用。”


    父女之间,内丹中的妖力是有机会继承的,即使是半妖也不容易造成反噬。


    申回雪摇摇头,对此并不报什么希望:“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还在,想来也只会在申家。”


    “说不定有机会回到你手上呢。”


    申回雪笑了起来:“我也希望有那个机会。”


    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娘亲的疯病,她的过去一直是晦暗的。这些年来,旁人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阳光下。


    那些过去,她从不曾与人提起,如今,竟也能心无芥蒂地说与阿缠听了。


    三人正说话的时候,不知何时内室中申轻雾的声音消失了。


    申回雪才有所察觉,就见吴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朝三人笑了笑,轻声道:“轻雾睡着了,你们先坐着等一会儿,等她泡完了水我再叫你们。”


    吴妈妈心知是阿缠想的办法,心中不知道怎么感激她才好,没想到轻雾竟然会有好转的一天。


    “吴妈妈来喝杯杏仁茶。”


    “唉。”吴妈妈应下,喝了杯甜甜的杏仁茶,人也轻松了许多,很快便又回了内室。


    片刻后,她们忽然听到吴妈妈在内室激动地喊:“回雪,快来,你娘醒了。”


    申回雪些奇怪吴妈妈的反常,直到她绕过屏风,看到了依旧坐在浴桶中的娘,对上了她的双眸。


    她眼中的情绪,并不是往日那简单直白的喜怒哀乐,而是复杂的,是哀伤的,是申回雪从来不曾见过的。


    “娘?”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申轻雾眼中的泪水忽地顺着脸颊滑落:“你……是回雪吗?”


    申回雪愣住,下一刻眼睛睁大:“娘?你、你认得我了?”


    是真的记住她,而不是转眼就会问她是谁的那种。


    “回雪,你都长这么大了。”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女儿还是小小的一团,那样的脆弱。


    “是啊,我已经长大了。”申回雪轻声回答。


    申轻雾拭了拭脸上的泪,声音有些缥缈:“我这一觉,睡了好久。”


    她又转头看向吴妈妈,吴妈妈的头发都白了。


    吴妈妈也是笑着的,眼眶泛红:“姑娘醒了就好。”


    申轻雾在内室换了衣服,听了女儿与吴妈妈的话,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回雪的朋友发现我中了毒,然后告诉了你们解毒的法子?”


    申回雪点头:“阿缠和慧娘就在外面呢,她们是我在上京认识的朋友,这次是过来游玩的。”


    看着女儿提及阿缠时,脸上难掩的欣喜,申回雪也跟着微笑起来。


    阿缠呀……


    多么熟悉的名字。


    流风很少提及他的家族,唯一会说的,除了他的大哥,就是他大哥的女儿阿缠。


    如果当初他们能够离开西陵,她就能见到阿缠了,可惜终究是没有这样的缘分。


    回雪口中的阿缠是人,她知晓的阿缠却与回雪一样是半妖。


    究竟是撞了名字,还是……这些年生了意外呢?


    “和娘讲一讲阿缠的事吧,你们认识多久了?”申轻雾问。


    “其实还不到两个月。”申回雪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也放低了些,“我们在寺庙里遇到,一见如故。她不像其他人那般避着我,我们很多喜好都一样,我很喜欢她。”


    申轻雾微笑的听着,听着女儿有意避开了她在京中的生活,只说在阿缠那里的见闻,她们看起来真的相识不久,还没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但回雪看着很开心。


    见母亲认真地听着,最后申回雪还补充了一句:“还有,阿缠听了我的名字后,就猜我家中长辈叫流风。娘,你说巧不巧?”


    真的是巧合吗?


    申轻雾还记得流风曾和她说:“我们家阿缠百无禁忌,她说回雪好听,不如我们的女儿就叫回雪好了。”


    当时她还不高兴,捶了他两拳,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敷衍,女儿的名字都要给侄女取。”


    后来……她还是让他们的女儿叫了回雪。


    申轻雾的思绪收回,就听女儿问她:“娘,你知道是谁给你下毒吗?是不是申家人?”


    她方才提及中毒的事,她娘的反应竟然很平静。


    申轻雾听罢抬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丝,对她说:“请你的朋友进来吧,一会儿我再告诉你们。”


    “好。”


    申回雪去请阿缠与陈慧进了内室,吴妈妈却避了出去。


    申轻雾并不想她知晓过多内情,这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听回雪说她娘醒了,想要见见她们,阿缠便起身跟着她一起进入了内室。


    申轻雾依旧穿着一身艳丽的裙子,神情看起来收敛许多,面容恬淡,眸子中似乎藏了许多秘密。


    “轻雾姑娘。”


    听到阿缠与陈慧对她的称呼,申轻雾抿唇一笑,对他们道:“快坐下。”


    随后和阿缠她们解释道:“以前回雪她爹就这般叫我,我听习惯了,就让人都这般称呼我。”


    “轻雾姑娘的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阿缠又问。


    “关于这些年的记忆还是模糊的,但我现在勉强算是正常的。”言罢,申轻雾对阿缠道,“多谢你救了我。”


    “轻雾姑娘客气了,我与回雪是好友,这是应该的。”


    阿缠的目光微微闪烁,六叔死亡的真相近在咫尺,她会告诉自己吗?


    这时申回雪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娘,你还没说,你体内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阿缠闻言看向申轻雾,她同样有些好奇。


    “是我自己下的。”


    “什么?”申回雪愣住,“为什么?”


    申轻雾看向一旁桌上摆着的一盆绿雾菊,丝丝缕缕的花瓣由浅到深,开了好几个花盘。


    她幽幽地说:“若我不变傻,你祖父便会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放过我们。”


    “那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她娘说的很含糊,但如果没有具体的某件事发生,她娘不可能给自己下这样的毒。


    申轻雾的目光从女儿的脸上移到阿缠身上,阿缠似乎对申家的事情很感兴趣。


    阿缠注意到了申轻雾的目光,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申轻雾回以微笑,缓缓道出申家的隐秘:“那时候,族内正在进行一个很重要的尝试,他需要一个拥有申家血脉的女子做出奉献,当时有两个选择,我还有我堂妹申轻莹。”


    “什么尝试?”申回雪问。


    “……将人变为妖。”


    这个答案真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申回雪满脸震惊:“他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猎妖为生的申家,暗地里竟然将族人变成妖?


    第93章 第 93 章 你想听听流风的事吗?……


    见女儿这般惊讶, 申轻雾忍不住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格外明媚,时光像是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当然是为了能够更长久的掌握权利,这世上的权利, 从来都离不开强大的实力。”申轻雾不紧不慢地将这些事讲给申回雪听。


    “比如白氏皇族, 能立国千年不倒, 并不是因为每一任皇帝都很英明,而是他们每隔百年都会出五境强者。


    可申家没有这样强大优秀的血脉,到了我父亲的时候,他只是勉强到了三境, 族内只有一位濒死的叔祖是四境。而许多有天赋的后辈还未长大,就死于妖咒之下了。那时候, 申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他们打算操纵一只强大的妖族, 以弥补实力不足的缺陷?”阿缠忍不住问。


    “是的。一开始,他们想过狩猎强大的妖族驱使, 族内损失了许多好手才终于捉到一只,最后契约的时候失败了。”


    阿缠并不意外,人与妖之间的契约,基于双方实力,一旦实力失衡,随时都可能反噬。


    申轻雾继续说:“后来, 我父亲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的指点,开始尝试用妖族的内丹将普通人变成半妖, 虽然死了许多人,却有一个人成功的活了下来。”


    阿缠很意外,她记得人族很久之前就开始做这样的尝试,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妖丹除非是自愿送出, 否则人是无法使用的。


    申家竟然成功了,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很厉害。


    “这一次的成功,让我父亲看到了希望。他得到了一颗四境蛟龙的内丹,打算用最短的时间制造出一个拥有申氏血脉和蛟龙血统的强大半妖出来。”


    申回雪疑惑地问:“我也是半妖,他为什么没有打我的主意?”


    “因为太慢了。”申轻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对女儿道,“即使是半妖,也需要很多年来长大。你爹和我说他有个侄女,百来岁的时候,还在山上滚泥巴,还是个孩子呢。而且你没能继承你父亲的天赋,对他们来说,没有价值。”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阿缠的表情微妙的变了一下,六叔趁她不在的时候,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她只是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滚进了泥潭里,并没有滚泥巴!


    而且她那时候还没有到一百岁。


    阿缠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气,又将注意力放回申轻雾身上。


    她听到申回雪问:“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是的,我父亲需要一个出自主支,对他足够忠心又足够聪明的成年女子做出牺牲,成为……蛟母。”


    这个称呼莫名让人不适,申回雪眉头紧皱。


    她对所谓的祖父没有任何印象,她只知道,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祖父就死了。


    在外界传言中,她祖父一身正气,以除妖为己任,还时常救济贫民百姓。没想到,真正的他,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简直不堪为人!


    申轻雾陷入回忆,她轻声说:“我从大哥口中套出消息时,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布置了,我只能赌一把,将你交给吴妈妈照顾,便吞下了蜃珠。”


    从那之后,她的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的了。


    偶尔会清明片刻,但很快又会陷入混沌,这样反反复复,过去许多年。


    “你就不怕计划失败吗?”申回雪不禁有些后怕。


    申轻雾摇摇头:“我了解父亲和大哥,我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他们看重的地位与权势,但他们对我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我越是惨,才越能激发他们心中那一丝丝的歉疚,保住你,也保住我自己。”


    她逃不出申家的势力范围,也无力反击,只能选了这么一个最窝囊的方式保住自己和女儿的命。


    申回雪忽然觉得很难过,她很多次怨恨过,娘为什么要生下她,让她活得这样艰难?


    如今才知道,她当时的生存环境,是她娘用了多少心思,才为她争取到的。


    申轻雾等回雪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才问她:“如今,族内还有申轻莹这个人吗?”


    申回雪摇头:“没有,吴妈妈说祖父死后她就失踪了,族里也没有人找过她。”


    “看来,父亲的那个计划还是进行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应该成功了。”阿缠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怎么知道?”申轻雾诧异地看向她。


    阿缠道:“我来时被一头蛟袭击,那是个半妖,人形的样子长得非常怪,现在想想,若它是由你口中的蛟母和一头蛟生下来的,长成那样倒也正常。不过我猜,申家应该对它也做过些手脚,它的实力可不低。”


    当时线索有限,阿缠并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听了申轻雾一番话,倒是突然想明白了。


    在蛟龙王之前吸收香火的,就是她的堂妹无疑了。


    申家的计划应该进行得很顺利,用最短的时间,制造出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半妖,加以香火辅佐,修为还能更进一步。


    化为半妖后,与妖族交合,生出的子嗣天赋可能会更趋向于妖族,变得更强大,同时还能留存部分人性,容易控制。


    申氏一族的谋划,还真是长远。


    申轻雾听了阿缠的话后微怔了下,半晌才道:“这样啊……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申轻雾与申轻莹年岁相仿,自小一起长大,却始终玩不到一起去。


    申轻莹的父亲死在妖祸中,她极为厌恶妖族,却又将申氏一族的荣耀看得比命还重要。


    可如今,她成了蛟母,成了申氏一族的倚仗,她会高兴吗?


    申回雪没料到,她只是询问她娘中毒一事,却牵扯出了这么多的申家秘辛,只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一口气说了这么久的话,申轻雾觉得额角开始阵阵抽痛,不由抬手按了按额头。


    “娘,你怎么了?”


    申轻雾摇摇头:“没事,回雪,娘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找吴妈妈,让她给我做碗面好不好?”


    申回雪迟疑地点头:“好。”


    她起身的时候,陈慧也跟了上去:“我陪你去。”


    两人走出内室后,申回雪犹豫了一下,将门关上了。


    人都走了,内室中安静许久,申轻雾才轻叹一声:“流风和我说,他有一个叫阿缠的侄女,这么巧,你也叫阿缠。”


    阿缠笑了笑:“是很巧,不过我本名叫季婵,阿缠只是小名而已。”


    “是吗?”申轻雾对上阿缠那双清澈剔透的眸子,看不出丝毫的恶意,可她就是觉得,眼前的姑娘,是不大喜欢她的。


    对视半晌,申轻雾先移开了目光,她轻声道:“你想听听流风的事吗?”


    “如果轻雾姑娘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


    申轻雾扯动了一下唇角:“流风下山后到处游历,那一年恰好来到了西陵。当时西陵王纳了一个名叫清娘的女子为侧妃,那女子生得极为貌美,只论相貌,我平生所见只有流风能与她相提并论。”


    “清娘是只狐妖?”


    “看来吴妈妈与你说过一些过往。”申轻雾点头,“对,流风后来告诉我,那是一只狐妖,而且出自他那一族。”


    阿缠点点头,青屿山的狐族最为繁盛,就算在西陵遇到一个也不奇怪。


    “然后呢?”


    “申家一直与西陵王府有些关系,能打听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当时我听大哥说,那清娘性子十分霸道,却得了西陵王独宠。清娘看不惯西陵王妃,便让人虐待她,据说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最后生生把人逼死了。”


    阿缠忽然想到,西陵王妃不就是白休命的娘吗?


    “那可是王妃,就没有人帮她吗?”


    申轻雾摇摇头:“那时候所有人都避着清娘的锋芒,况且王妃没了,对旁人也不是没有好处。唯一想要救王妃的,只有小世子,可世子同样无能为力,自己也因此被西陵王厌弃,差点没能活下来。”


    提了几句西陵王府的往事,申轻雾便将话题转了回来:“流风觉得,清娘的举动分明就是在挑衅大夏皇族,即使一时迷惑了西陵王,来日被人发现了,也难逃一死。他与那清娘见了一面,想要让对方收手,结果却被通缉了。”


    这一段阿缠听吴妈妈说过,六叔和申轻雾也是在那时候互相生了好感的。


    她没什么耐性听这段过程,便直接问了结果:“那他又是怎么死的?”


    回想到当初,申轻雾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日我们都已经出了西陵城,父亲与族内那位四境的叔祖追了上来,除了他们,还有西陵王的人。流风重伤了我叔祖,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是有机会冲出去的。可是后来,突然出现了两个四境妖族,他们联手杀了流风,却放过了我。”


    “妖族?”阿缠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妖族的戏份。


    祖母一直不追究这件事,是她真的不在乎六叔,还是早就知道了真相呢?


    “是的,他们与西陵王的人还有我们家的人,都很熟。”申轻雾惨笑出声。


    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会追来,不是因为她这个与妖族私奔的女儿,他们分明就是想让流风死。


    “我一直觉得流风定然是知晓了一些秘密,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而西陵王和我们家,都与那两个妖族有所勾结。”


    事情的真相远比阿缠猜测的还要复杂,竟然连申轻雾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流风死后,他的尸体落入了西陵王手中,我抢走了他的内丹,我父亲大概是觉得亏欠我,也可能是暂时用不上他的内丹,一直到死都没有找我要。”


    听她提及内丹时,阿缠的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未对申轻雾说。


    “只有这些了吗?”


    申轻雾微笑:“暂时,只有这些了。”


    阿缠见她不想继续说下去,便站起身:“今日叨扰了。”


    “不要这么说,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申回雪和陈慧端着面回来的时候,阿缠和申轻雾正在院中赏菊花。阿缠怀里还抱了一盆流霞,橘色的花瓣与晚霞颜色极为相似,夺目又灿烂。


    今日阿缠没有在府上用饭便和陈慧一起告辞离开了,出了门,陈慧接过她手中的花盆,两人一起往家走去。


    走到了家门口,却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色布衫,看身形轮廓不太熟悉,等转过来阿缠才发现那竟然是沈灼。


    “沈大人怎么会在这儿?”阿缠惊讶道。


    “来西陵有事,正好顺路给你送东西。”沈灼看了眼阿缠身旁抱着花的陈慧,终于知道她要血干什么了。


    阿缠当即想到了沈灼要来送什么,脸上立刻绽出了笑容,开了门将人请了进来。


    将沈灼请入屋内,阿缠还给他倒了杯蜜水。


    沈灼喝了一口,被甜的眉头跳了跳。


    话还没说,就见阿缠直勾勾地盯着他敲,沈灼无奈,只好先将妖兽血取了出来。


    一共是五坛,五种血。


    “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这些应该足够进阶了。”


    “多谢沈大人。”阿缠将坛子打开闻了闻,都十分新鲜,给慧娘用正好。


    “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纠结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今日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沈大人请说,如果我能帮上的话。”


    “不知季姑娘是否知道一些与申家有关的事情,任何事都可以。”


    “沈大人怎么会想到来问我?”阿缠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道。


    沈灼立即显得有些尴尬。


    “是白休命建议我来找你。”


    “白大人可真是高估我了。”阿缠一脸谦虚,随即快速问,“他都说了我什么坏话?”


    沈灼赶忙为白休命解释:“他怎么会说你坏话呢,他就说……季姑娘消息向来灵通。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


    其实白休命说的是,以阿缠一贯记仇的性子,来西陵的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打听申家的消息。


    恰好她又有一个极好的渠道,知道的肯定会比明镜司多。


    其实沈灼更好奇的是,阿缠打听完消息之后打算做什么?


    “是这样吗?”阿缠明显不信,不过并未追究,只是问,“沈大人如今查到了些什么?”


    既然都来找人帮忙了,沈灼也没有隐瞒她,将查到了申氏一族族长的堂弟申之远一事说了出来。


    “雍州的官员受审之后将申之远供了出来,前些年买通官员,让他们放任民间供奉蛟神,便是由这个人推动的。”


    阿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申家家主有几个堂兄弟?”


    “就这一个。”


    “那还真是巧了。”阿缠忽然道。


    “什么巧了?”


    “我恰好知道一些和这个申之远有关的事情。”


    申轻莹和申轻雾是堂姐妹,如今申氏的族长是申轻雾的亲大哥。


    她刚好知道,申轻莹也有一个大哥,岂不就是申氏族长的堂弟?


    “还请季姑娘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阿缠忍不住感叹,沈大人可真有礼貌,简直拉高了明镜司镇抚使的道德水平。


    她便将可以透露给沈灼的消息和他说了:“据我所知,申之远还有一个妹妹,他这个妹妹,很有可能就是雍州百姓最早供奉的那头蛟。”


    沈灼已经开始震惊了:“可他妹妹不应该是人吗?”


    “这就需要沈大人自己去查了,我猜,作为亲哥哥,他应该知道自己妹妹在何处,又是如何变成妖的,这就要看沈大人的手段了。”


    “这个消息保真吗?”沈灼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保真。”阿缠很肯定地答,随即又提醒了一句,“不过你要小心一点,他妹妹的实力应该很强。”


    “知道了,今日多谢季姑娘了。”这个消息实在让沈灼震惊,他没有再多留,匆匆离开了。


    “那位沈大人这么着急去做什么?”陈慧好奇问了一嘴。


    “大概是去找申家麻烦了吧。”


    第94章 第 94 章 白氏皇族中,不止有明王……


    这天夜里, 阿缠有些失眠。


    她抱了被子来到窗边的榻上,一边吹着夜风,一边仰头看着西陵的月亮。


    院子里很安静,慧娘已经睡了过去。


    平日里她是不需要睡觉的, 但是今晚她服用了妖兽血, 血液中的力量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强大, 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等她将血液中的力量汲取之后,便能进阶了。


    阿缠将一只手伸出窗外,银色的月光似雾似纱, 顺着她的指缝落下。


    从申宅回来后,她一直在想一件事, 她觉应该算是好事, 可是想起阿绵曾经说的那些话,她又变得不是那么确定了。


    她还是狐妖的时候, 每天晚上都要对月修炼。沐浴在月华下,就像是寒冬腊月,泡在热水中一样舒服,但是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很想回到以前,如果有人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从出生起, 她就继承了阿爹的一切。强大的血脉,修炼天赋, 美貌。


    除了血缘亲人,她能轻易让别人喜欢她。那样的生活,对阿缠而言当然很好。


    但并不是所有的半妖,都拥有这些。


    白日里申轻雾说, 为让自己和回雪能够活下去,她不惜给自己下毒。


    可即使这样,回雪过得还是不好。她被送去了上京,成为勋贵的玩物。哪怕那个勋贵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也无法掩盖其中的不堪。


    大部分的半妖,过得其实都不好。


    她很想知道,回雪会怨恨她体内的那一半妖族血脉吗?


    阿绵曾经是怨恨过的。


    她说,她宁愿是山野村夫的孩子,不都不愿意是爹娘的孩子。


    他们什么都没有给她,只给了她绝望和痛苦,还有来自狐族的鄙夷与厌憎。


    那是她们姐妹唯一一次吵架,阿缠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并不是生气,她只是很怕,怕阿绵也会怨恨她。


    因为阿绵没有得到的东西,都在她的身上。


    回雪呢?她会不会和阿绵有一样的想法?她受过更多的苦,这一切都因为半妖的身份。


    听申轻雾说,六叔的内丹在她手中时,阿缠就开始犹豫。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回雪变为妖,她要过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她会愿意吗?


    若是阿缠自己,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答应。


    可对回雪来说,那未必是她想要的未来。


    远离大夏,颠沛流离的生活,生活在群妖之中,弱肉强食,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让人期待。


    再等一等吧。阿缠这样对自己说。


    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回雪,或许用不了太久。


    现在的西陵,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在等待那个契机。


    “白休命,你可别让人失望啊。”


    赏了会儿月,阿缠打了个呵欠。


    她在睡觉和赏月之间选择了开窗睡觉,希望明早不会被慧娘发现,不然肯定要挨骂。


    阿缠躺回榻上,往被子里缩了缩,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月亮,露出一抹笑容,渐渐陷入睡梦中。


    此时,守卫森严,在沉沉夜色笼罩下的西陵王府并不如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那座据说为了迎接世子而专门修建的奢华院落中,外面伺候的下人们都已经禁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在卧房中休憩的白休命却忽然睁开了眼,那双多情的眼中,此刻只有冰冷。不枉他耐心应付了这些时日,终于闻到了属于妖族的那股臭味。


    今夜西陵王并没有宿在王妃的房内,也没有去侧妃与姬妾房中,而是一个人歇在了书房。


    已经过了二更,他却并未歇下,反而练起了字。


    都说练字能够让人平心静气,然而对今夜的他来说,效果却并不好,他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直到书房门的悄无声地打开,一只浑身漆黑的猫走了进来。


    那只猫看起来与寻常家猫并无区别,但当目光往下移,就会发现地上映出的影子有足足八条尾巴。


    西陵王看着那只黑猫停下,他也站了起来。


    敞开的门缓缓合上,那只仰头与他对视的黑猫身形逐渐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多年不见,西陵王风采依旧。”黑猫上下打量着西陵王,声音略有些沙哑。


    “还要多谢玄姑娘,若不是你当年的指点,本王也不会有今日。”西陵王难得对人这般真诚,说的感谢全都发自内心。


    被称为玄姑娘的八尾玄猫轻笑了一声,虽然她能够完美的化为人形,但却喜欢在化形后留下一条尾巴。


    那尾巴往后面勾了勾,勾来一张椅子,她顺势坐在了椅子上,才道:“你们人类都喜欢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我看来,西陵王便是其中佼佼者。我只是告诉了你办法,其余的,都是你自己应得的。”


    说罢,她似有些羡慕道:“上天真是钟爱人族,当初西陵王吃了多少天材地宝,也只能止步于三境。如今不过短短十几年时间,就已经四境,与我实力相当了。”


    她可还记得,当初来找这位西陵王的时候,他远不是如今这般积威甚重。


    那时候的西陵王,不过是空有野心,却困于天赋中的可怜王爷罢了,日日担心西陵王的王位被旁人取代。


    她就喜欢这种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所以,原本打算去过北荒再做决定的她,直接留在了西陵,选择了和西陵王合作。


    如今证明,她当日的眼光果然没错。


    能够为了自己,连妻子的命都能送进去的人,才是他们妖族最好的合作伙伴。


    听到玄姑娘的话,西陵王叹息一声,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困扰。


    他说:“能有如今的成就,还要多亏玄姑娘一眼便看出王妃能成就本王。可自从进入四境后,本王的修炼速度就越来越慢,也不知当年玄姑娘为本王布下的阵法是否已经失效了?”


    玄姑娘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当初布阵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按说可以持续千年都没问题。若王爷感觉到修为无法提升,不妨想想其他原因。”


    西陵王看向玄姑娘,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当年便与王爷说过,将王妃尸骨炼成不尽骨确实能助人修炼,但能提升多少,就要看王妃原本该有多少潜力。如今看来,王妃的潜力已然耗尽了。”


    西陵王面上露出几分遗憾,喃喃道:“才提升一阶而已,便已经要耗尽了吗?”


    玄姑娘见他脸上并不见多少诧异,便知道此人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今日不过是再一次跟她确认一遍而已。


    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缕幽光,说道:“我记得,王爷的嫡子根骨也是极好的,他可是王爷与王妃唯一的子嗣。这些年,我在外面时常能听到那位白大人的威名呢。”


    西陵王面上露出几分失望,说道:“这逆子大了,越发的不听话了。”


    “当初我便与王爷说过,他必然继承了王妃的根骨,若是能一同炼成不尽骨,王爷今日也不必为了修为无法寸进而失望了。”


    西陵王却道:“今日也不算晚。”


    “哦,王爷已经决定了?”


    西陵王道:“那逆子如今就在府中,我猜想这次玄姑娘会来,便提前将他叫了回来。我与他父子一场,他合该为我西陵王府做些奉献。”


    玄姑娘轻笑出声:“不愧是王爷,真是杀伐果断。既然王爷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改日我便替王爷重新炼制一副不尽骨。”


    “多谢玄姑娘了,若你有要求,尽管与本王提。”


    玄姑娘摇摇头:“此次我冒险潜入大夏,只是为了取得妖玺,至于不尽骨,就当是我送王爷的贺礼了。待交易结束之后,王爷拿到了余下两枚九元丹,五境指日可待。”


    饶是西陵王多年一贯沉稳,听到玄姑娘的话,心中也难掩激动。


    都说白氏一族易出天才,可他当年无论想了多少办法,却始终困在三境无法寸进。


    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每每想起,都让他觉得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从来不后悔与妖族交易,只是偶尔想起那个曾与他举案齐眉的女子,会有一些愧疚,直到他突破了四境。


    从那一刻开始,他心中的愧疚突然就消失了。


    那浅薄的情谊,远远比不上强大的实力。强大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超过了这世间的一切。


    四境远远不是他的极限,五境才是他的目标。他会让世人知道,白氏皇族中,不止有明王,还有他西陵王。


    “那便借玄姑娘吉言。”话说完,西陵王目光突然微动了一下,“今日只有玄姑娘自己来了吗,我记得你与苍公子向来形影不离。”


    “他去了申家,不会来这里。”玄姑娘笑了一下,“想来,王爷也不会希望在家里见到两个四境的妖族,我们是来与王爷交易的,可不是来威逼王爷的。”


    “玄姑娘说笑了,本王自然相信你们二位的信誉。”


    说罢,他摊开手,一方玉印浮现在他掌心中。


    见到妖玺,玄姑娘脸色突然变了,她眼中难掩激动之色,突然站起身,朝那妖玺跪了下来。


    西陵王见她这般动作也不阻止,见她拜了三拜,这才起身。


    “想来玄姑娘已经能够确认这玉玺的真假了?”


    “这是真正的妖玺无疑,是妖皇陛下的玉玺。”玄姑娘语气带着些颤抖,“不愧是西陵王,竟然真的能拿到妖玺,今日我妖族欠你一个人情。”


    说罢,她从怀中拿出两个玉瓶。


    西陵王接过玉瓶,将其一一打开,里面是两粒九元丹。


    这次的交易,妖族一共拿出了三枚九元丹。


    他将其中一枚给了镇北侯,而余下两枚,是属于他的。


    除了九元丹之外,玄姑娘又拿出了一个匣子,她只打开了一道缝隙,便有浓郁的灵气逸散出来。


    “这里放着的都是些我妖族独有的灵草,是我们公主送给王爷的礼物。虽然公主不能亲自与王爷见面,但等到王爷突破五境之后,我们定然还会有更深入的合作,你说是吗?”


    西陵王哈哈大笑,一手压在匣子上:“那我便收下了公主的礼物,待来日,本王亲自去妖族拜访公主。”


    西陵王拿了东西,将手中妖玺轻轻一抛,那方印便落入了玄姑娘手中。


    她痴迷地看着这方玉玺,低喃道:“自妖皇被那青屿山的狐妖背叛身死,妖国四分五裂,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如今妖玺终于物归原主了。”


    一人一妖都在欣赏那方玉玺时,白休命闭着双眼站在窗边,脸朝着西陵王书房的方向。


    黑暗中,毫不收敛的,属于妖族的气息正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白休命睁开眼,嘴角挑起一抹笑。他的这个父王,果然从来不让他失望。


    第95章 第 95 章 化为半妖有何不好?……


    第二日一早, 西陵王府的下人将各色美食摆了满满一桌,随后姿态恭敬地分列两旁。


    白休命坐在桌前,对着一桌子餐食,慢条斯理地吃着。


    饭还未用完, 院中管事前来通报:“世子, 二公子来了。”


    “让他等着。”白休命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那管事面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不太好吧。”


    “既然你觉得让他等着不好, 那就让他回去。”


    管事闻言一愣,随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才失言,请世子责罚。”


    白休命看也没看那管事,即使身旁跪了个人, 依旧没能妨碍他的好胃口。


    他并未不悦,只是觉得, 这西陵王府的下人都挺有意思。


    尤记当年那位齐侧妃处处谨小慎微, 如今当了王妃,倒是格外看中表面功夫。无论是养的儿子还是养的下人, 面上的规矩都不错,可惜那些小心思却都没能掩饰好。


    一刻钟之后,吃完了晨食,白休命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旁边立着的下人赶忙上前将管事扶了起来。


    有小下人低声道:“世子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与二公子较劲,何苦难为王管事。”


    那管事瞥了说话的人一眼, 轻飘飘道:“行了,世子如何,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话已至此,其他下人心中对这位世子也隐隐多了几分不满。


    当初在二公子身边伺候的时候, 他可从来不会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院外,白奕辰还是第一次在王府中被人拒之门外。他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到白休命走了出来。


    白奕辰深吸了口气,朝白休命恭敬行礼:“长兄。”


    行礼之后,他左右瞧了瞧,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见方才去通报的王管事?可是王管事惹了长兄不悦?”


    “你的记性倒是不错,连府上的管事姓什么都记得。”


    “只是偶尔见过,王管事很得母亲看中。”白奕辰又道,“若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长兄宽宥。”


    “西陵王府的规矩倒是很不一般,我这个世子还得照顾下人的颜面?”


    白奕辰扯了下唇角:“长兄说笑了,他毕竟是母亲……”


    白休命丝毫没有给王妃面子的打算:“王妃看人的眼光不行,你身为儿子,理当应该去劝诫王妃。”


    “……长兄说的是。”


    “找我有事?”白休命问。


    白奕辰这才想起来正事,他说道:“父王勤勉,一早便要处理政务,长兄归家这些时日,也是时候见见父王的属官了。”


    “带路吧。”


    白奕辰带着白休命来到政务堂时,议事已经开始了。


    见两个儿子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西陵王站起身主动迎了过去,朝诸多属官道:“这是本王的长子白休命,也是我西陵王府的世子,日后见了世子要如见本王一般。”


    白奕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即使心中知道,父王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却依旧难掩心中不快。


    白休命之于自己,就像是先王妃之于母妃一样,都是根刺。


    王妃已经识趣的先走一步,白休命呢?


    西陵王今日叫白休命过来,似乎只是为了告诉众人,他有多么看中这个儿子。随后他又叫人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让两个儿子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


    下面的属官看着坐在西陵王左下首的白休命,心中都不由嘀咕起来,原以为王爷更看重二公子,迟早是要换世子的,现在起来,这个突然回来的世子,胜算似乎更大一些?


    西陵王今日心情好,议事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众多官员还未离开时,长史刘奇突然上前一步道:“王爷,世子归家也有些时日了,都说成家方能立业,是否该将世子的婚事定下来了?”


    “你觉得呢?”西陵王问白休命。


    白休命回望着西陵王,看着他面上几乎压抑不住的喜悦,缓缓道:“什么时候?”


    本以为要说服这个儿子还需要些时间,毕竟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申家的女儿,没想到竟然这般容易妥协了。


    看来自己这个儿子对王府世子的名头并非无动于衷。


    想来也是,无论明王待他如何,到底只是个养子,明王的爵位也轮不到他来继承。看来在上京这些年,至少让他学会了向权势低头。


    西陵王并不讨厌这种野心,只可惜,他这王位,是注定轮不到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来继承了。


    西陵王转头看向刘奇,刘奇赶忙道:“这个月二十号,是最好的日子。”


    “还有五日,是赶了些,不过王妃早就将定亲事宜安排妥当,若你同意,就定在那日如何?””西陵王又问。


    “可以。”


    听到白休命即将定亲,西陵王的众多属官立刻上前恭贺,白休命坐在椅子上,看着上前与他道贺的一张张脸,将他们尽数映在脑中。


    还未到晌午,西陵王世子即将与申家嫡女定亲的消息就已经在市井中传开了。


    同时,白休命还听下人说,王妃的一个远房表妹前来投奔,似乎打算在府上小住上一段时间。


    昨夜王府才进了一只妖,今早王妃就多了个表妹。也不知远在上京的齐尚书知不知道自己家中多了这么一个亲戚?


    王府之外,阿缠清早睁开眼,意外发现昨夜打开的窗户,今早竟然关上了。


    她躺在榻上,盯着那窗户半晌,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陈慧探头进来:“今天是解毒的最后一日,不是要去申府吗,还不起来?”


    看到陈慧的脸,阿缠有些意外,凑上前仔细瞧了瞧:“慧娘,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难得在陈慧的脸上看到血色。


    陈慧摸了摸脸颊,笑道:“昨夜喝了太多妖兽血,今早还觉得有些气血上涌。”


    自从成了活尸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有效果就好,等我们从西陵回去,你就该升到二阶了。”阿缠语气有些羡慕。


    “别盯着我看了,再迟一会儿,回雪就要亲自来找你了。”


    “知道了。”她抱着被子在榻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肯起床洗漱。


    不过陈慧今日猜错了,两人一直到未时才出门,申回雪也并未出现。


    两人还未走到申府大门口,忽然见到吴妈妈从拐角处匆匆迎了上来。


    “季姑娘。”吴妈妈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吴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轻雾姑娘出了什么问题?”阿缠疑惑道。


    吴妈妈左右看了看,低声对两人道:“请两位与我来。”


    吴妈妈并未带她们进申府,而是去了不远处的无人小巷。


    见没有人在周围,她才低声道:“今早族长忽然来了,还带了人过来,说要为轻雾看病。”


    “申家怎么忽然关心起了轻雾姑娘的病?”


    吴妈妈摇头:“倒也不是忽然关心,这两年族长也请了不少大夫过来,但是今日来的这位与其他的都不一样。”


    “怎么说?”


    “他瞧出了轻雾体内有蜃毒未解,还给出了与姑娘同样的解毒之法。”


    吴妈妈说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她虽然说不出原因,可就是觉得族长带来的那个人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般,有些吓人。


    幸而昨夜轻雾与回雪母女俩说话说得晚了,起得也晚,没有泡最后一次盐水,否则轻雾没病的消息,说不得就要被那人瞧出来了。


    “知道蜃毒么……”阿缠若有所思。


    蜃比较罕见,更不容易抓。


    知道蜃有毒还知道解毒法子的,总觉得,不该是个人类。


    “是轻雾姑娘让你来找我的?”阿缠又问。


    吴妈妈摇头:“族长来了之后,轻雾便不敢露出破绽,这会儿还在与他们周旋。是回雪悄悄找上我,让我来拦着你们的,她担心你们撞上了族长,惹上麻烦。”


    阿缠听罢当即道:“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还有事,等人走了,吴妈妈再来寻我。”


    “好。”吴妈妈赶忙应声。


    将阿缠她们拦了下来,她也松了口气。听回雪说,季姑娘来的时候将申映霄兄妹二人狠狠得罪了一番,若是让族长见到了她,岂能落个好?


    目送二人离开,她没敢直接回府,而是绕去市场,又买了些菜,这才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就见之前族里送来伺候轻雾的几个丫鬟正在厨房烧水,见她拎了一篮子菜走了进来,那个叫绿梧丫鬟还上前翻了翻她的篮子。


    “吴妈妈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出去买菜了,族长方才还叫你过去呢。”


    吴妈妈神色冷静:“昨日轻雾喊着要吃,早起的时候忘了,只得现在去买,免得她又不高兴。族长可是有什么事?那我这就过去。”


    见她应对得宜,绿梧才收回目光:“暂时不用,族长带来的那位苍公子说要烧上一桶热水,为轻雾姑娘解毒,待水烧好了,你再送过去吧。”


    吴妈妈露出惊喜之色:“那位公子可曾说过,若是解了毒,轻雾就能变好?”


    “这我倒是不知道,一会儿吴妈妈可以亲自问问。”绿梧敷衍了几句,便让吴妈妈亲自去烧水了,她们几个丫鬟就在旁瞧着。


    没一会儿,吴妈妈就烧了两大锅热水。


    几个丫鬟分别提着水,吴妈妈还抱着个盐罐子去了正房。


    此时房间内,申轻雾正抓着她大哥申之恒的袖子,非要让他带着自己去买糖吃。


    申之恒耐心地哄了她两句,转头忽然重重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申回雪眼尖,发现那帕子上竟染上了血迹。


    申之恒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随手将那帕子收了起来,一边耐心哄着申轻雾,一边对申回雪道:“回雪从上京回来也有几日了,怎么一直不来家中玩?”


    “让大伯见笑了,我许久不见母亲,一时忘形。”


    申之恒摆摆手:“一家人,不必那么客气。过几日你堂姐便要与西陵王世子定亲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说完,他看向申轻雾:“说不定那时候,你娘就能与你同去了。”


    申回雪脸上也露出希冀之色:“若娘亲真的能够痊愈,还要多亏大伯,与……苍公子。”


    说着,她又看向一身漆黑,悄无声息坐在申之恒身侧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危险感觉。


    她知道,这并不是自己想多了,这种来自血脉的危机感在提醒她,眼前的这个不是人,他分明是一只大妖。


    苍公子毫无情绪的目光扫过申回雪,就像是在看地上的蚂蚁一样,并不给她任何回应。


    这时敲门声响起,吴妈妈与丫鬟们提着水来了。


    吴妈妈招呼着丫鬟们将热水倒入浴桶中,又将盐罐中的盐尽数倒了进去。


    调好了水温后,吴妈妈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内室,朝申之恒行了一礼:“族长,水已经准备好了。”


    “吴妈妈和回雪先伺候轻雾沐浴吧,我们在外间等着。”申之恒与苍公子起身往外走去,走到外间,他低声道,“苍公子,舍妹若是恢复了神智,恐怕会记起当年之事,不如您先避一避?”


    当初可是苍公子与玄姑娘联手杀了那狐妖,若是被轻雾见到了他的脸,怕是又要受到刺激。


    申之恒倒不是多在乎这个疯疯傻傻多年的妹妹,不过是担心从她手里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也罢,我避开就是。”苍公子睨了申之恒一眼,“你尽早问出狐妖内丹的下落,你这身体,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还要多谢苍公子肯施以援手。”


    “这是你应得的,公主对青屿山的狐妖恨之入骨,你们申家讨了她开心 ,这都是公主的赏赐。”苍公子冷淡道。


    “公主仁慈。”申之恒姿态异常恭敬。


    传闻那位公主是妖皇留下的唯一血脉,能得她青眼,日后申家必然前途无限。


    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背离祖宗的初衷?


    当初他们申家为百姓除妖,除了得到些名声,只换来了逐渐落败的家族,以及那一只只妖临死前的诅咒。


    妖咒害得族内有天赋的子嗣早早便被诅咒所困,他爹,他,还有他儿子皆是如此。


    若不是他们想尽办法自救,怕是申氏一族早就灭了。


    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又何必拘泥于人妖之别?


    化身为半妖又有何不好,至少他不必再担心自己这残破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可惜四境大妖越发难寻,也不好杀,早先的蛟丹还是苍公子赏赐。近几年他身体越发不好,申之恒也只能将主意打到妹妹手上的那颗狐丹上了。


    与申之恒说完,苍公子便提前离开了。


    申之恒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申轻雾好起来,竟硬生生在外面坐着等了一个时辰。


    浴室内,申轻雾懵懂的神色逐渐变为正常,她的目光透过屏风,仿佛能够看到等在外面的大哥。


    可真是她的好大哥,十几年后,竟然带着杀了流风的仇人,来为她解毒了。


    第96章 第 96 章 申之恒真该死啊


    申回雪拿了一套干净裙衫绕过屏风, 见她娘神色冷然,走近了才低声道:“娘,大伯今日怕是不怀好意,你能应付吗?若是实在不行……可以搬出张憬淮的名头来压他。”


    申轻雾听到女儿的话, 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回来这些时日, 从不曾听回雪说起那个人, 今日却要为了她借用那个人的威势。


    她的回雪,原本不该过着这样的日子。


    申轻雾由着女儿帮她穿衣,轻声回答:“不用担心,待娘先听听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再说。”


    “一会儿我陪着你吧。”


    申轻雾摇头:“不必, 你就留在这里,有些话人少的时候才好说。”


    待衣衫穿好, 申轻雾随意挽了个发髻, 走出了内室。


    房门一开,申之恒扭头看了过去, 一眼便看出了妹妹与往日的不同。


    他心中一时有些复杂难言,他这个妹妹,从小便很有主意,父亲也很宠她,若非被那狐妖哄骗,本该有更好的日子可以过, 可她却疯疯癫癫半生,实在蠢得可以。


    “大哥, 我们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申轻雾与申之恒目光对上,眼泪便不住往下流。


    申之恒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忙起身迎了上去:“轻雾, 你终于清醒了。为兄等这一日,等了十几年啊。”


    申轻雾顺着申之恒的力道坐到了椅子上,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定是那狐妖临死前给你下了毒,那蜃毒十分罕见,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可能,流风怎么会这样对我?”申轻雾说着说着便哽住了,“若真的是他……也是因为我对不起他。”


    说罢,申轻雾左右看了看,面露疑惑:“大哥,那位帮我解毒的大夫呢,怎么不见人?我还想好好感谢他。”


    “哦,那位大夫有事先走了。”申之恒随口敷衍道,同时也放下了心,看来轻雾在疯癫时根本没认出苍先生来。


    “你中毒多年,现在养身体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知道了,这些年多谢大哥照顾我和回雪。”申轻雾面露感激之色。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


    兄妹二人演了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后,申之恒再度咳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嘴,等手移开的时候,掌心处都是血。


    申轻雾瞳孔微缩,声音焦急万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见申轻雾不管不顾用袖子来替他擦嘴,申之恒由着她将嘴角的血痕擦去,面上带着几分苦涩:“本不想告诉你的,但大哥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大哥,一定有其他办法的,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应该找到缓解诅咒的办法了吧?你不是说,你一定能做到的吗?”申轻雾眼眶泛红,眼中满是悲伤。


    “办法是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妖族内丹为引,族内也有几颗三境妖族的内丹,可惜导出妖咒时都碎掉了,恐怕是因为诅咒太过强大,只能用四境妖族的内丹了。”


    申之恒将编造好的谎话说了出来,他自问这番话并不会引起申轻雾的丝毫怀疑,因为这个想法,他真的尝试过,只是失败了而已。


    妖咒是无法被引出的,他只能选择让自己变成半妖,然后那些妖咒就再也无法奈何他了。


    “四境?”申轻雾似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申之恒一直盯着她,自然看出了她的异常,心中顿时一松。


    之前,他本以为轻雾疯癫,找个人将她那内丹的下落套出来就好,可惜来的人都被她赶走了。派过来伺候她的丫鬟也在府中寻找过那内丹的下落,但就是遍寻不到。


    如今看来,那狐妖的内丹,确实还在她手中。只要还在就好,即使申轻雾不愿意拿出来,那内丹迟早也是他的。


    “是啊,可四境妖族,哪里是我们能随意招惹的,这不是取死有道吗。”申之恒重重一叹,“若是最后依旧找不到,就算了。你也醒过来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大哥……我……”申轻雾语气越发迟疑。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申之恒一脸关切。


    “没什么。”申轻雾摇摇头。


    “今日你恢复正常,大哥本该为你庆祝一番,只是你那小侄女马上就要和西陵王世子定亲了,家中有些忙乱,待过了这段时日,大哥再来看你可好?”他话中的意思,俨然是打算就此离去了。


    “大哥何必与妹妹如此客套,一转眼映烛都要定亲了,不知定亲当日我是否能去观礼?”


    “你当然得去,你可是她唯一的姑姑。”


    唯一吗?申轻雾心头微动。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申之恒带来的护卫忽然走了进来,他看了眼申轻雾,略微有些犹豫。


    “无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族长,明镜司镇抚使沈灼带人闯入了族内,抓走了申之远。”


    申之恒面色一变:“理由呢?明镜司也不能毫无缘由的抓人吧?”


    “说是贿赂雍州官员。”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而且人家手上还有证据,虽说这罪不归明镜司管,但现在山高皇帝远,也没人能管住沈灼。


    申之恒面色变了几变,虽然申之远知道的事情不多,但难保他不会忍不住,将不该说的告诉了明镜司,若不能将他救出来,那就得封口了。


    思虑之后,申之恒转头对申轻雾道:“族内还有事,大哥得先走了。”


    “我送送大哥。”申轻雾起身送申之恒出门。


    兄妹二人一直走到大门口,等申之恒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申轻雾忽然小跑着追了上去,叫住了他:“大哥。”


    “还有什么事?”


    “大哥,我、我手中有一颗四境内丹,若你要用,我改日将它取出来送过去。”


    “可是那狐妖的内丹?”


    申轻雾点点头。


    “算了,那是狐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你收着当个念想吧。”


    申轻雾摇头,态度坚持:“没有什么比大哥你还重要。”


    听到她这样说,申之恒终于不再拒绝。他心想,轻雾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妹妹,果真还是向着他的。


    “好,那大哥便谢过轻雾了。”


    申轻雾笑了笑:“等我找到了,就给大哥送过去。”


    目送申之恒远去,申轻雾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抓在一起。


    她怎么舍得将流风的内丹送给申之恒,可申之恒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将内丹留在身边,只会给她和回雪招惹来麻烦。


    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大哥,不管内丹的用途是什么,事关生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若是与他撕破脸,他不会吝啬于对亲妹妹下毒手。


    申回雪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她娘回来了。


    她忙起身道:“娘,大伯到底说了什么?”


    申轻雾犹豫了一下,没有将内丹的事告诉女儿,怕她听了会难过,便只道:“都是些兄妹情深的话,我毕竟也是他亲妹妹呢。听说他家的女儿要嫁给西陵王世子了,他还邀我去参加定亲宴。”


    “他也与我说过了,不过我觉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


    “怎么说?”见女儿这般笃定,申轻雾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在上京时,我与那位西陵王世子有过数面之缘,他绝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


    “这样吗?”申轻雾不由生出几分感慨,“看来那位世子终究是长大了。不管申映烛能不能嫁入西陵王府,我们且看着就是。”


    “对了,今日阿缠没有过来吗?”申轻雾忽然问。


    “我让吴妈妈将她拦下了,我怕她撞上大伯。”


    “那便好。”申轻雾忽然道,“左右今日无事,不如我们上门去拜访吧。”


    “娘你方便出去吗?”


    “当然了,我现在已经好了,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我记得你身边有几个护卫,将他们带上就好。”


    带上了那位理国公世子的护卫,申家的人就不会跟上去了。


    申回雪点头:“好,那我去安排。”


    母女二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找阿缠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她正在灶房里帮陈慧烧火。


    灶房中满是饭菜香气,今日阿缠特地点了一道鸡血糊,美其名曰要和慧娘同进退。


    是不是同进退陈慧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越发的刁钻了。


    阿缠闻着香味不由舔舔唇,做鸡血糊要用新鲜的鸡血,便得买一只活鸡。鸡杀都杀了,当然要今晚一起炖了才新鲜好吃。


    阿缠在心中赞叹,自己可真是聪明伶俐。


    菜还没熟,陈慧忽然转头看向灶房外:“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我去。”


    阿缠拍拍手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将闩好的门打开,就见到了似乎才逛街回来的申家母女二人。


    “轻雾姑娘,回雪,快请进。”阿缠热情地将人让进门。


    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门口还站着四名护卫。


    走进这座原本就不大的小院,申回雪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放光地看着阿缠:“慧娘是不是又在炖鸡肉?”


    阿缠笑开:“是啊,一只整鸡,你来得正巧。”


    见回雪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申轻雾笑道:“快去厨房灶房帮帮慧娘吧。”


    “那我就先过去了。”


    申回雪去了灶房,申轻雾和阿缠将她们带来的东西送入房中,两人进了屋子后,都没有立刻出去。


    “今日我大哥带了那只杀死流风的大妖来给我解毒。”申轻雾轻声道。


    阿缠面上的笑意淡去:“竟然又来了,这么巧?一个还是两个都在”


    “我只瞧见了一个,另一个若是来了,怕是在西陵王府。我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近日似乎只有西陵王世子定亲这么一桩事。”


    阿缠心想,或许是有什么大事,是她们不知道的。


    白休命会来西陵,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她忍不住在心中盘算,白休命再厉害,一个人对付两个四境大妖都不容易。


    何况西陵这里还有个实力不知深浅的蛟母,或许还有其他隐藏的四境。


    阿缠不禁蹙起眉,他不会在这地方把自己小命折腾没了吧?


    她还未来得及深思自己为什么要担心白休命的小命,就听申轻雾继续道:“我大哥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要流风的内丹。他的身体看起来撑不了太久,说要用内丹将妖咒引出。”


    “不可能。”阿缠斩钉截铁道,妖丹才没有这种奇怪的用途。


    “我猜也是,我怀疑,他可能是想将自己也变成半妖。”


    这是申轻雾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看似有些惊悚,实则并不让人意外。


    阿缠对申轻雾大哥的目的不感兴趣,而是问:“你答应给他了?”


    “我不能拒绝,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阿缠点点头,她能够理解申轻雾的想法,只是……


    “之前你提及内丹的时候,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


    阿缠看向窗外,轻声说:“半妖若是能够得到父母的内丹,吸收了内丹中的妖力,是有机会变为妖族的。”


    申轻雾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可是我从未听说过。”


    “因为几乎没有妖会这样做,只有四境或者五境妖族的内丹提供的力量才足够转化,这样强大的妖族,寿命悠长,很少会意外身亡。”


    “回雪可以变成完整的妖,像流风那样?”


    “是。”


    申轻雾长长吐了口气,身体在轻轻颤抖,她低声喃喃道:“申之恒真该死啊,他竟然要抢我女儿的妖丹。”


    阿缠只是静静看着申轻雾。


    “可我已经答应给他了,现在不能反悔,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弃流风的妖丹呢?”


    申轻雾忽然转头看向阿缠,她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疯狂,蜃毒虽然解了,可对她终究是有影响的。


    “阿缠,流风一直说你很聪明,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申之恒放弃?”


    阿缠这一次没有反驳,她说:“你心里应该知道答案。”


    “……是啊,我当然知道。”申轻雾声音飘忽,“只要毁了申家,他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回雪,也不会和我的回雪抢她爹的内丹了。”


    她的女儿,可以变成她父亲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是他们原本为女儿设想好的人生。


    “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申轻雾祈求地看向阿缠。


    阿缠没有与她兜圈子,她道:“申家的底牌大约就是你的堂妹,那只蛟母。我猜测,它的实力大约已经到了四境。”


    “你想从她下手?”


    “只要你能见到蛟母,我有办法让它陷入癫狂,一个疯狂的四境大妖,是很可怕的。就算它无法毁掉申家,也会被人发现申家豢养妖族,但你和回雪或许都会受到牵连。你想好了吗?”


    “你有办法能保下回雪吗?”申轻雾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她只在乎她的女儿。


    “这不难,她一直生活在上京,申家之事本来就与她无关。”这点保证阿缠还是敢说出口的。


    到时候去哄哄白休命,他会妥协的。


    “那好,五日后,我就要带着内丹去申氏,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去见蛟母。”


    虽然有些急促,但是她送去了内丹,她大哥一定欣喜若狂。到时候提出去看一眼轻莹,大哥不会拒绝她,毕竟她也是申家人。


    阿缠有些惊讶,申轻雾比她想象的要果断得多。


    这种大事,寻常人还要思虑一二,她竟然瞬间就答应下来。


    见阿缠这副模样,她笑了笑:“我无数次想要杀了他们,为流风报仇。或许我就是那种,为了情爱能够背叛家人的那种人吧。我想了十几年了,不用再想了。”


    “既然你做好了决定,那我这几日就将香药为你准备好。”


    “香药,带毒的吗?”申轻雾想象不到,什么样的药能够让四境大妖陷入癫狂。


    “没有毒。”阿缠神情有些异样,“另一种称呼你应该会更熟悉,春药。”


    第97章 第 97 章 我与他的交情,还不到这……


    “春、春药吗?”申轻雾忽然觉得自己的见识略有些不足。


    阿缠见她神情茫然, 好心地解释道:“我特制的香药,对人没有效果,只针对蛟族。”


    调制香药其实并不难,难的是申轻雾的那一环。


    蛟母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外界发现, 想必除了申家一小部分人,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如今, 也只有申轻雾能够接触到那个蛟母了。


    蛟这种妖,虽然比起寻常妖族更强悍,还能借势化龙,但它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在没有化龙成功之前,龙身上的东西对它们而言, 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之前钓那头蛟用的饵料是, 她特地调制的香药只会更厉害。当然,这需要用一点点特殊的材料, 虽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想一想,蛟母可能是四境,好像也不那么浪费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春药能造成阿缠说的那种效果,但申轻雾既然选择开口求助,眼下就只能选择相信她。


    阿缠没有过多解释, 只和申轻雾约好三日后来拿药,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 慧娘的饭菜做好了,四个人围坐在不大的桌子旁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刚用完饭,阿缠对坐在旁边的申回雪道:“回雪,我见你带了理国公世子的护卫出来, 能让他们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你说。”


    “明镜司的镇抚使沈灼来了西陵,我想让他们暗中帮我寻找一下这些人的落脚点,替我递个话给沈大人,就说季婵请他来见一面。”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去找沈大人。”申回雪都没问阿缠找沈灼做什么,便痛快地答应下来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申回雪还不想离开,却也不好继续留下去了。


    和阿缠约好改日再来串门,她才依依不舍地与申轻雾一同离去。


    将她们送出门,阿缠见到申回雪对一名护卫吩咐了几句,那护卫点头,一个人单独离开了。


    亥时刚过,陈慧如往日一样,喝了一杯妖兽血,便像是醉酒一般,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间睡了。


    阿缠则点了蜡烛,坐在桌前涂涂写写,写到最后一种材料时,她揉了两张纸,才终于想出了一个委婉的称呼。


    这个东西沈灼是肯定没有的,但是他可以找白休命要啊,这样欠了人情的就不是她了。


    她的所作所为,可都是一心为了明镜司,人情当然也该算到沈大人身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阿缠并未起身,只朝门口说了一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药味的沈灼走了进来。


    阿缠闻到味道后,有些意外地扭过头,问:“沈大人这是受伤了?”


    沈灼点了下头,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才开口道:“受了点轻伤,今日去申家抓了申之远,可惜还没审出什么来,人就被灭口了。”


    “能伤到沈大人,看来出手的人修为不低?”


    “来了个四境,申家很看得起我。”沈灼嗤笑一声,“季姑娘为我提供的线索,如今也算是被证实了。”


    以申家的家底,养不出两个四境来。想来出手的那个,必然就是申之远的那个亲妹妹了。


    他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下命令的人,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灭了申之远的口,这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吧?


    阿缠并不怎么在意申家人,她只是觉得,能和四境交手却只受了轻伤,明镜司的镇抚使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很快将思绪收敛,眸子微动,开口道:“申家果真是胆大妄为,申之远死了,这案子,沈大人就不好在明面上查了。都已经查到了这里,线索就这样断了,太可惜了。”


    沈灼听出了她话中的其他意味,忍不住问:“季姑娘今日叫我来,想必也和申家有关,可是有了更好的法子对付他们?”


    阿缠唇角一扬:“只是略有了些想法,还需要沈大人的配合。”


    “你要如何做?要我怎么配合?”沈灼当即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等着听她继续说。


    “既然申家不想让蛟母暴露于人前,那我便只能帮忙推上一把,让它主动现于人前了。”阿缠边说着,边将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这上面的东西,沈大人最好在两日之内收集好送到我手中,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看沈大人了。”


    沈灼接过阿缠递来的单子,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


    好像不久之前,这样的事才发生过一次?


    那头在济水兴风作浪的蛟才死了几天,她的目标就变成四境的蛟了?


    四境哪里是那么容易算计的?


    可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他也不敢轻易说出质疑的话来,总觉得质疑了对方,会显得自己见识短浅。


    左右只是一些材料而已,试试又何妨?


    沈灼将那张纸收好,和阿缠保证道:“季姑娘放心,两日之内,一定将上面的东西都送来。”


    言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此次多谢季姑娘施以援手,来日若有用得到沈某的地方,还请季姑娘开口。”


    阿缠忍不住感慨,事情都还没办好,沈大人这承诺就给足了,人品这种东西,果然不能对比。


    “等计划成功了,沈大人再谢我不迟。”说罢她叹了一声,“何况,我也是为了自己,整日有人对我虎视眈眈,害我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被人谋害了。”


    她说的可怜,沈灼是一句话都不敢信。


    这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却能面不改色地在暗中算计四境大妖,果真如白休命说的一样,十分记仇。


    而且这才几日功夫,就想到了对付申家的法子,比他们明镜司的速度都快,这样的行动能力,日后绝不能轻易得罪。


    阿缠还不知道,沈灼已经暗中将她的危险等级提到最高了,将事情都交代妥了之后,沈灼便起身告辞了。


    沈灼径直回了明镜司的落脚点,那个来杀申之远的人今日伤了他的两个下属,还毁了一面墙。


    他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这帮下属们闲着无事,已经将毁掉的墙重新砌好了。


    沈灼看着这面新的墙,还有等着夸奖的下属,忽然有些无语。


    总觉得他下属的行动力,都体现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将人都打发走后,沈灼回到房间里,打开阿缠给他的单子,上面列了六种材料。


    有三种沈灼听过,是市面上比较罕见的灵草,虽然少有,但也不是拿不到,至少明镜司的库里肯定有存货。


    下面的是一味香料,名为却死香。


    民间传言,这香能传香百里,香味更是能使死人复活。


    恰好沈灼曾处理过一桩和却死香有关的案子,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它虽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神异,将死人复活,但香味一旦散开,却能让人血脉涌动,内息沸腾难平。


    这东西一旦处理不好,可是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沈灼继续往下看,第五个材料是一小瓶月下蟾的涎水。某种蟾蜍的口水,没见过,但是看起来有点恶心。


    最后一种是……龙阳水?


    沈灼反复看了两遍,都没能想出来这是个什么材料,和龙有关,或许可以问问白休命?正好今晚夜约了他见面。


    前几日他还能偷偷潜入西陵王府,不过最近两日白休命说王府中进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让他过去,那就只能让白休命主动过来找他了。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衙门里变得十分安静,偶尔能听到巡逻的明镜司卫的脚步声。


    沈灼房间内的蜡烛一直未熄,到了子时,烛火忽闪了两下,他只感觉一阵轻风拂过,屋子里就多了一个人。


    他转过头,窗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白休命身着白色广袖长袍,腰系玉带,更像是要外出赏月的翩翩公子。


    “啧,大半夜的,你一定要穿成这样吗?”他忍不住道。


    “西陵王的喜好。”白休命随口解释一句,便正色道,“说正事吧,找我来干什么?”


    “原本是想告诉你申之远被抓到了,谁知没过一个时辰就被灭口了。”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无能,沈灼分了下神,随即道,“不过至少能够证明申家的那个蛟母是真的存在了。”


    白休命冷哼一声:“他们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来灭口。”


    “这里毕竟是西陵,有西陵王一手遮天,申家怕是嚣张惯了。这么多年,我们明镜司好容易才得了个机会来西陵查案,没想到先被人给了个下马威,倒是个新鲜的体验。”


    见沈灼面上不见怒意,白休命略感意外:“看起来,你有了解决办法?”


    沈灼嘿嘿一笑,话锋一转:“我方才出去了一趟,你猜我去见了谁?”


    白休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显然没兴趣和他玩猜谜游戏。


    “好吧,我去见了季姑娘。”


    白休命眉梢一扬:“见她做什么?”


    “不是我要见她,是她让人来找我。季姑娘说,有办法能够帮到我。”说着,他将手中的单子朝白休命飞了过去,“瞧瞧,她方才给我的。”


    那轻薄的纸张像是忽然换了材质一般,竟发出了破空声。


    白休命抬手夹住那张纸,翻过来便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几行字。


    目光从上面写的材料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龙阳水上。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忍不住轻嗤一声:“这是她让你找的材料?”


    “对,我正打算问你,最后龙阳水是什么东西,和龙有关吗?”沈灼虚心求教。


    白休命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上的纸张。


    这单子看似是给沈灼的,实则是在伸手朝他要东西呢。


    前后不过几个月,先是从他这里拿了龙骨,然后是龙血,现在又要龙精。


    当初杀的那条龙,倒是造福了她。


    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让沈灼来找他讨要,是觉得中间隔了个人,就不必欠他人情了?


    沈灼见白休命半晌也没给出一句话,以为他也不认识,便道:“实在不行明天我再去她那一趟,问问她这是个什么东西吧。”


    “不用了。”白休命将纸合上,“我那有,你把材料准备好,到时候我给她送过去。”


    “你?你现在方便出西陵王府吗?”


    “片刻的空闲还是有的。她有没有告诉你,要用这东西做什么?”


    沈灼眨了下眼,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刚才光顾着高兴,随随便便听阿缠说了两句便回来了,完全没问具体的计划。


    “她只和我说,有办法让蛟母主动出现,然后就给了我那张纸。”


    白休命心头一动,连龙精都用上了,她恐怕不只是想要让蛟母现身,怕是要将整个申家毁了。


    仔细想想,虽然路子有点歪,确是直奔命门而去,倒是她一贯的风格。


    离开之前,白休命道:“东西收集好之后,给我传个消息。”


    “行。”既然他愿意帮忙送东西,沈灼也没抢这个活。


    又过了两日,最近街上时常能见到西陵王府的人。


    听说世子要定亲,王爷大喜,要为未来的世子妃寻些奇珍。


    现在只要一出门,似乎就能听到有人说这件事,阿缠连听都懒得听。


    她觉得,定然是因为白休命未婚妻的人选太糟糕了,让她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


    当夜,阿缠抱着被子熟睡,睡到半夜,忽然就醒了过来。


    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情况,她分明还困着呢。


    她打了个呵欠,正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谁知道一翻身,就见床头站了个大活人。


    困意一瞬间就被吓跑了,阿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那人也不动,她凑近了仔细看,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白休命,只有登徒子才会夜闯女子闺房。”


    “你叫沈灼来见你的时候,也是在夜里。”


    “沈大人可比你知礼多了,至少他知道敲门。”阿缠气哼哼地下床,打算去点蜡烛。


    白休命拦住她,手一弹,桌上的蜡烛燃起了一簇火苗。


    “我怕敲了门,扰你清梦。”


    “还知道扰我清梦,那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来找我吗?”


    烛光亮了起来,阿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虽然轻薄了些,但还算得体。


    她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觉得冷了,又将杯子推到一旁。


    白休命坐到她对面,手指触了下杯子,里面的水当即变得温热。


    他将水杯推到阿缠手边,阿缠接过来,触手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愣,随即端起来又喝了几口,温水润了唇,显出几分殷红。


    白休命的目光从她唇上移开,像是与她解释一般:“白日里有些忙,这个时辰比较方便。”


    阿缠睨他一眼,轻哼一声:“知道,白大人忙着定亲呢。”


    “听说了?”


    “西陵现在还有人敢不知道世子就要定亲了吗?”


    白休命轻笑一声:“所以,你打算在我定亲当日,送我一份大礼?”


    阿缠心中那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忽地就散去了,她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你猜到了?”


    白休命并不言语,将她要的东西一一取出,最后又将一个透着一股寒意的玉瓶取了出来。


    那玉瓶只有手指长,阿缠当即意识到里面装了什么,眼巴巴地看着。


    白休命将玉瓶放到她面前:“你要的东西,小心点用。”


    这个时候,阿缠还不忘记分配好责任,强调道:“这是沈大人要的,和我无关。”


    白休命眉一扬,将瓶子又收了回去:“既是沈灼要用的,那便算了,我与他的交情,还不到这个地步。”


    第98章 第 98 章 申轻莹,别装死啊


    阿缠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 将玉瓶从白休命的虚握着的手中抽了出来。


    “别那么小气嘛,沈大人若是知道了,可是伤心的。”


    “他已经习惯了。”话是这么说,可白休命并没有将玉瓶拿回来。


    阿缠在心里哼哼一声, 口是心非。反正, 东西落入了自己手中, 那就是自己的了。


    白休命眼睁睁看着她跑回床边翻出随身的荷包,将玉瓶塞了进去,慢悠悠地说:“知道抢劫大夏官员是什么罪吗?”


    阿缠将荷包系好,头也不回敷衍他:“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将东西收好后, 阿缠坐回白休命身边,带来一阵淡淡馨香。


    她主动替他倒了杯水, 双手奉上, 贴心地道:“白大人辛苦了,快喝杯水。”


    白休命凝视她半晌, 接过了她递来的水杯,却并未喝,而是将不大的水杯拿在手中,等着他开口。


    阿缠果然也没让他失望,先献了殷勤,立刻就暴露出自己的小目的。


    “白休命, 那条龙都被你杀死了很久了,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东西啊?”


    “无处可用。”


    你无处可用, 但是我可以用啊。


    阿缠凑近了问他:“我听说,你曾经在幽州杀了很多的妖,那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很多珍贵的材料无处可用啊?”


    白休命偏过头, 深邃的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确实不少,你对我的身家很感兴趣?”


    阿缠一愣,她是应该回答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呢?总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哪里不对。


    最后,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点。”


    “哦,那就不能告诉你了。”


    “为什么啊?”阿缠顿时不满意了,这两次的合作多愉快啊。


    她还打算列个单子,以后可以从他这里免费进货呢。


    面对阿缠的疑问,白休命完全不打算给出答案,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这几日西陵不太安稳,少出门。”


    阿缠幽怨地看着他。


    这感觉太不美妙了,就像是知道面前有座宝山,却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在她幽幽的目光中,白休命丝毫不为之所动,而是问:“听到了吗?”


    “听到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说了,阿缠只好暂时放弃。


    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总有一天她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白休命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开了。


    阿缠的目光跟随着他,忽然开口问:“白休命,定亲当日,你要去申家接申映烛吗?”


    白休命垂眸看她:“不然呢?”


    原本是没有这个步骤的,现在不得不加上。否则蛟母发疯,只靠沈灼等人,怕是控制不了局面。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明镜司的布置还没到位,不过无伤大雅,终归于他们有利。


    至于西陵王那边,他自有办法敷衍过去。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被蛟母抓走了。”阿缠的关切十分不走心。


    可惜不能亲自去看热闹,那天的场面一定会很精彩,她一脸向往。


    忽然,屋中的烛火嗤地一声灭了,阿缠短促地“哎”了一声,黑暗中一片寂静,白休命已经没了踪迹。


    “连声再见都不说。”阿缠嘟囔了一句,对他的突然消失很是不满。


    她在点燃蜡烛整理材料和睡觉之间短暂的衡量了一下,果断选择回去睡觉。


    她摸黑回到自己床上,摆好了姿势,只过了一小会儿,睡意再度袭来,她睡了过去。


    可能是心里知道有事要做,辰时刚过,阿缠便睁开了眼。


    酝酿回笼觉未果,她只好不甘心地爬起来洗漱。


    用过早饭后,阿缠拉着陈慧进了卧房,让她欣赏一下自己刚拿到手的宝贝。


    陈慧见她房间内的桌子上放了一堆东西,问道:“昨晚那位沈大人又来了?”


    她在考虑,暂时是否要停了妖兽血。


    否则每晚睡得太沉,连有人进了院子都不知道。


    “不是他,东西是白休命送来的。”阿缠翻出自己扔在床尾的荷包,献宝似的将里面的玉瓶拿出来给她看。


    陈慧接过玉瓶,有些意外,那瓶子触手极冷,但很快便传来一股热意,将寒意压了下去。


    她不禁好奇地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龙精。”


    陈慧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阿缠,似乎在和她确认,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东西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珍贵。”她坐回椅子上,脸上带着笑,“白休命这次可大方了,给了这一小瓶,大概能剩下一半。”


    “你打算用这东西做什么?”


    “做一丸香药。”


    “你打算将它送给……轻雾姑娘?”


    “你怎么猜到的?”阿缠问。


    她记得申轻雾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慧娘还在灶房里做饭呢。


    “若不是有事要与你说,她何必将回雪打发到我这里帮忙。”


    阿缠有不同的意见,她语气认真道:“我相信回雪是真心实意要去帮忙的。”


    谁能拒绝慧娘的手艺呢?


    陈慧失笑:“现在就要开始配香药了吗?”


    “对。”


    阿缠将装着月下蟾涎水的瓶子拿了出来,找了个碗将其尽数倒了进去。


    陈慧去灶房找了茶油,将整块的却死香浸入其中。被泡入油中的却死香散发的香味变得很淡,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香味已经尽数收敛了。


    期间,阿缠将另外三种灵草用研钵碾碎,挤出汁静置。


    将材料都炮制好了,阿缠先取出指甲大小的却死香,将它捻成香泥,然后拌入月下蟾的涎水中。


    那涎水原本是灰色的,吸收了香泥后却变成了乳白色,还带着些许光晕。


    那涎水开始并不粘稠,反复搅拌多次,慢慢开始凝固。


    阿缠将它取出来,让慧娘用擀面杖把它擀成片状然后用手窝成碗的形状。随后她取出灵草混合后的浅绿色汁液,迅速拿出玉瓶,倒了半瓶的龙精入内。


    瓶子打开的一瞬间,连陈慧都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涌,似乎还带着一股腥味。


    不过倒入灵草汁液中后,那味道便变成了淡淡的草木幽香,同时质地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变得粘稠许多。


    阿缠将那东西倒在塑了形的月下蟾涎水中,然后陈慧迅速将口子捏住,团成一个圆球。


    她们将做好的圆球放到一旁等着阴干,肉眼可见,外面那层混了却死香的涎水慢慢收缩,也渐渐变得坚硬。


    慧娘的手艺很好,揉出的香药很圆,等它彻底干透的时候,那搓出来的香药竟然变得像是一颗莹润的珍珠。


    不必凑近就能闻到一股却死香和灵草混合的香味,似是果香,却很清新。


    做好了香药,阿缠将它放到慧娘缝好的布袋中,只等着明日申轻雾来取。


    第二日,申轻雾再次带着申回雪来家中拜访。


    两人还带了点心蜜饯还有牛乳。


    陈慧见到牛乳,便要去给她们做牛乳甜茶,离开的时候顺手拉走了申回雪,说要让她帮忙尝尝味道。


    等人离开了,阿缠将布袋拿了出来递给申轻雾。


    申轻雾接过布袋,还未打开,就已经闻到了香味。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与她预想中的黑乎乎的香丸不同,这所谓的香药看起来竟然像是一颗品质极佳的珍珠。


    若不是这香药上散发的香味,她还真以为是阿缠拿错了东西。


    “这个东西要怎么用,直接带着就行吗?”申轻雾问。


    “现在它只是一颗普通的香丸,等你见到人的时候,将它捏碎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阿缠的表情变得严肃许多,“捏碎香药之后,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远离,若是这段你时间内没能离开足够远的距离,四境的蛟发疯是什么样子,你不会想知道的。”


    申轻雾点点头:“我明白,流风的内丹还在我手里,我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她将内丹拿出去,自然也要平安的拿回来,否则她的回雪要怎么办。


    阿缠见状也不再多说,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只能看申轻雾的了。


    两人短暂的交流后,陈慧与申回雪便端着牛乳甜茶回来了,四个人围坐在桌旁,吃着点心喝着甜甜的牛乳茶,一下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又两日过去,一大早外面便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阿缠烦躁地踹开门,问正在院子里手撕木头的陈慧:“慧娘,外面这是干什么呢?”


    将撕好的木条一一摞好,陈慧声音淡定:“还能干什么,今日西陵王世子定亲,与民同乐。外面有好几支队伍在街巷中穿行,四处发喜糖扔铜钱。”


    经慧娘提醒,阿缠才记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西陵王还真是看重这次定亲宴,现在的申家,应该很热闹吧?”她望向门口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却又仿佛预见了此刻人声鼎沸的申家。


    清早,申轻雾与申回雪便早起梳妆,等到梳妆结束后,申之恒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来的人是申之恒的心腹,申回雪小时候就认得对方,这人是申家旁支,叫申书年。


    申轻雾让对方略等了等,说要回去取一件重要的贺礼,申书年似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激动之色。


    等了片刻,她再出来的时候,腰带上便又多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


    看着她挂了一个荷包,还带着一个香包,申书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将她和申回雪一同请上了申府派来的马车,自己则骑马在前面引路。


    马车中,母女二人正在说话。


    因为靠得有些近,申回雪意外发现她娘身上的熏香似乎换了一个味道,这味道有些陌生,却很好闻。


    不由道:“娘,你换了香?”


    申轻雾显示一愣,随即笑道:“是啊,阿缠送我的香丸,我觉得味道很好便放在香包里了。”


    申回雪深以为然:“阿缠制香的手艺确实不错,就是不大勤快,幸好她不靠卖香丸谋生,否则要饿死。”


    她却不知,阿缠也是勤快过的,最后发现养活自己实在艰难,只好换了个法子,继承遗产去了。


    申轻雾看着提起阿缠便活泼许多的女儿,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


    她的回雪也有交好的姊妹了,日后,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今日大伯怎么特地派了人来接我们,还派了身边的人来?”申回雪低声问她娘。


    “大约是怕我不认得去申家的路了,特地派人来引路。”


    申之恒为什么派人来接?自然是因为担心她没能把重要的“贺礼”一并带到。


    申回雪觉得这个解释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


    马车距离申家已经越来越近了,申轻雾忽然道:“回雪,一会儿娘要与你大伯说些话,你与申家那些人又不熟悉,不必多理会他们,见了申映烛后便找个借口先走,记得,一定要离开申家,离得远一些。”


    申回雪脸色一变,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问题,她神情凝重:“娘,你……”


    申轻雾在她耳边轻声说:“听娘的话,放心,不会出事的。”


    申回雪心中依旧不安:“娘,你要做什么,我可以陪着你。”


    申轻雾摇摇头:“娘要去见曾经的姊妹,你不能陪在身边。”


    “可是……”


    “没有可是。”


    申轻雾的态度太过坚决,申回雪最后只能妥协。


    “真的不会出事?”


    申轻雾忍不住笑,语气轻松:“在申家,我能出什么事?放心,我的毒都已经解了,不会闹出大事的。”


    申回雪虽然知道她娘不过是在哄骗她,却也只能认真记下,一会儿要离开申家。


    很快马车停下了,申书年下马站在马车旁,将申轻雾扶下了马车。


    此时,申氏祖宅朱红的大门敞开,申轻雾的大嫂赵氏与申氏几名旁支的女眷一同往外走,似乎是要迎客。


    还没迈出大门,便见到了许多年未曾见过的申轻雾。


    虽然已经从相公口中得知小姑子转好了,可突然见到,依旧难言惊讶。


    “大嫂,许久未见。”申轻雾上前与赵氏见礼。


    “早听你大哥说你的病好了,今日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赵氏面上露出几分激动,至于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申回雪在旁看着,她可从未见过这位大伯母对人这般热情过。


    当初,提议将她送去上京的,可不就是这位大伯母。那时候,她还警告自己,要时刻感念申家对自己的恩情呢。


    “只要大嫂不嫌我冒昧就好,不知大哥在何处,我与大哥有些事情要说。”


    赵氏看到后面跟上来的申书年,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低声对她道:“你大哥此时应该在祠堂,让书年带你过去就好,至于回雪……”


    她迟疑了一瞬,申回雪这等身份,自然是没资格靠近申家祠堂的。


    “让回雪去先去见见映烛吧,然后让她自己玩就是,大嫂不必管她。”


    这话倒是对了赵氏的心思,她忙点头道:“那好,我这就让丫鬟带回雪过去。”


    母女二人分开时,申回雪还担忧地看着申轻雾。申轻雾朝她摆摆手,跟着申书年走了。


    申家的祖宅位置比较偏僻,靠着一面山,前院住人的地方还好,后面就越发的阴森。


    她只知道,后院是申家的祠堂,再后面连着山的地方就是申家的禁地,寻常时候是不能进去的,至少申轻雾从未进去过。


    将申轻雾带过来之后,申书年便等在了祠堂门口,直到申之恒出来,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申书年才转身离开。


    “轻雾,你来了。”申书年走后,申之恒大步迎上申轻雾,目光在她腰间的荷包上一扫而过。


    申轻雾笑着与申之恒道喜:“大哥今日风采不凡,恭喜大哥了。”


    “哈哈,同喜同喜。”申之恒面上难掩喜色,虽然没能将女儿嫁给二公子,但世子也还不错,只要进入西陵王府,就是个好归宿。


    “听说你在门口见到你大嫂了,怎么不同她一起见见族人?”


    申轻雾轻轻叹息一声:“转眼都十多年了,许多人我都认不得了,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算了,就这样吧。”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与其看那些人同情的目光,我倒宁愿听他们说些酸话,就像申轻莹那般……”她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语气略有迟疑地问,“大哥,申轻莹她还活着吧?”


    申之远一愣,随即笑道:“你倒还记得他。”


    “自然是记得的,我与她从小吵到大,也算是颇有交情了。映烛定亲,她这个姑姑今日不到吗?”


    “她也来了,只是和你一样,不愿意见人。”


    “那正好,也有十几年不见了,我去瞧瞧她有没有变丑。”申轻雾语气随意道。


    申之恒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听申轻雾问:“是我如今不方便见她吗?”


    他当即想到,妹妹应该是知道一些爹当年的计划的,这件事倒也不必对她隐瞒。


    而且……她今日还拿来了妖丹,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些小事让她不快。


    便笑道:“你们是姊妹,见一面而已,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罢,便带着她绕过祠堂,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轻莹就在后面的院子里歇着,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要再一言不合和她吵起来了。”


    “知道了。”


    后面的院子已经靠着山了,院中寂静一片,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申之恒打开院门,带着申轻雾走了进去。


    走到一座房子外,他才出声道:“轻莹,我带着轻雾来见你了。”


    那屋子里一片安静,申轻雾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申轻莹,你现在是不是见不得人了,别装死啊。”


    房门忽然哐当一声敞开,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沙哑阴鸷的声音:“申轻雾,你还活着呢。”


    第99章 第 99 章 不如我为申族长指一条明……


    申轻雾跨过门槛, 迈步走了进去。


    她才进门,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合拢,将申之恒关在了外面。


    屋子里窗户紧闭,还用了帘子遮挡, 房间内光线暗淡, 申轻雾依旧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帷幔后的那道身影。


    “不是要见我吗, 怎么,不敢过来了?”


    申轻雾微顿了顿,抬手撩起帷幔,同时也看清了里面的人。


    曾经的申轻莹容貌算得上清秀可人, 十几年过去,她的这张脸丝毫不见苍老, 可脸侧却长满了细密的黑色鳞片, 那鳞片一直蔓延至脖颈。她两眼之间的距离变宽了许多,显得十分怪异。


    申轻雾的目光又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只能叫做爪子了。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申轻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竟然没有尖叫着跑出去,胆子大了不少。”申轻莹语气中带着嘲讽,连她的声音, 都是陌生的。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女儿也是半妖, 有什么可害怕的?”


    “哦,我记得,你生的那个小废物。”


    “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当初去我父亲那里告发我, 就是为了从人变成怪物吗?”申轻雾当即嘲讽回去。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似乎是申轻莹在发怒。


    申轻莹的脸因为愤怒而产生了变化,她的皮肤变得坚硬,嘴明显的凸起,尖利的牙齿也呲了出来。


    幸好,这种变化并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申轻莹似乎终于克制住了情绪。


    她的脑袋突然凑到了申轻雾面前,看清楚对方眼中的惊骇,她才冷声道:“申轻雾,像你这样为了情爱要生要死的蠢货,有什么资格评价我?能让你站在这里说话,就已经是我对你的恩赐了。”


    申轻雾对她的羞辱不以为意,反而道:“我记得,你以前最恨妖族,变成妖……半妖的感觉好吗?”


    申轻莹冷冷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们两个,即便过了很多年,依旧知道怎么戳中对方的痛处。


    “申轻莹,你这里为什么没有放镜子,你以前不是最爱美吗?”


    “砰”地一声,屋子角落里的梳妆台忽然粉碎,申轻雾只看到了一道黑影扫了过去,像是一条尾巴。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


    申轻雾站起身,她和申轻莹原本就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叙,不过是找个借口过来而已。


    可是见到了,却莫名觉得悲哀。


    这就是她爹和她大哥费尽心思制造出的用以巩固申家权势的蛟母,她的堂妹。


    她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失去爱人疯疯癫癫十几年的自己可怜,还是申轻莹更可怜了。


    走到了门口,申轻雾停下脚步,问她:“你后悔过吗?”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申轻莹突然出现在了申轻雾身旁,将她吓了一跳。


    看她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申轻莹发出低哑又刺耳的笑声:“你可真是又蠢又天真,容貌算什么?能拥有这样漫长的生命,和无比强大的力量,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又怎么会后悔?只有得不到的人才会后悔。”


    虽然要听命于申之恒,每年都要与不同的妖交合,诞出子嗣,但这些都是值得的,毕竟她已经拥有这么多了。


    申轻莹看着申轻雾,再一次重复:“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真的不后悔吗?可为什么,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的满足呢?


    申轻雾拉开了房门,离开时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内的申轻莹。


    她一步都不肯踏出来。


    “滚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申轻雾转过身,听到砰的关门声,她静静立了好一会,伸手捏住了挂在腰带上的香包。


    稍稍用了些力气,那颗圆滚滚的珠子便悄无声息地碎掉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走出了院子,申之恒站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了,问道:“你们姊妹难得一见,可说了些什么?”


    “只是随意聊了几句,话不投机,她的脾气倒是越发的暴躁了。”申轻雾似抱怨道。


    “轻莹这些年的性格是不太好。”


    申轻雾眉头微蹙:“还有她的容貌怎么……那般怪异?”


    申之恒面色一凛:“以后可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她会变成这样,也是为了我们申氏一族。”


    看着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大哥,申轻雾忽然有些想笑。


    笑她心狠手辣的爹和虚伪无耻的大哥。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此看来,难怪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心肠够狠,而且一条路走到黑。


    两人走向前院,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喜庆乐声,还没到正院,申轻雾就见到了今日的主角,申映烛朝他们快步走来,后面还跟着赵氏和几名丫鬟。


    “爹,世子已经到门口了,你方才去哪儿了?”申映烛还未站定,便朝申之恒抱怨道。


    看到了申轻雾后,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只当做没见过这个人。


    “去给祖宗上柱香,急什么,你大哥呢?”申之恒此时神色还算淡定。


    “大哥和薛滢去迎接世子了,我们快去正院吧。”


    申之恒正想应下,忽然见到一旁的妹妹,忍不住道:“轻雾与我们一同去正院吧。”


    “爹!”


    申映烛满脸的不情愿,忽然出声打断了申之恒。


    父女二人无声对视,似在较劲。


    申映烛才不想申回雪母女在自己订婚之日还要出来碍眼,而且还是个疯子,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彻底恢复,若是今日发起疯来多晦气。


    最后申之恒还是让步了,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申轻雾道:“我就不去正院了,早听说世子容貌俊朗,一会儿我先去门口替大哥瞧瞧。”


    “也罢。”申之恒松了口气,又对她道,“在自己家里,你随意就好,等我将世子与映烛送出门,再去找你。”


    他还没忘记那颗内丹,不过眼下,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好,大哥快去吧,我等着你。”申轻雾面上含笑,目送一家三口与众多丫鬟们匆匆离去。


    等人走了,她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上系着的香包,将它扔到路旁的草丛中,然后朝着大门走去。


    老宅门口,申映霄带着薛滢,以及众多申氏族人已经迎到了白休命一行人。


    申轻雾站在后面的人群里,看着站在侄子身边,一副女主人姿态的薛滢,不由想到女儿和她说的那些传言。


    听闻这位薛姑娘是从上京嫁过来的,虽身世有些瑕疵,但出身侯府,是阿缠同父异母的妹妹。


    言行举止看起来果然很得体,想来也是个伶俐的姑娘,可惜嫁入申家,就只能算她倒霉了。


    目光从薛滢身上移开,申轻雾终于瞧见了今日的主角,那位近来声名远扬的西陵王世子。


    确实如回雪说的那般,气势有些骇人。即便周围人都在向他道贺,他也依旧没有太多反应,看起来,不像是来迎未婚妻的,倒有几分像是来寻仇的。


    远远瞧了几眼,对方忽然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周围人似乎都以为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并未在意,申轻雾却能够肯定,这位世子就是在看她。


    他在看什么呢?


    白休命收回落在申轻雾身上的目光,听闻这女人是申家主的亲妹妹,那半妖的亲娘。


    他有些好奇,阿缠是如何说动她,让她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对蛟母下手,毁了申家?


    白休命心念微动,或许,应该查一查当初死在申家手中的那头狐妖?


    “世子,请。”申映霄客气地引着白休命往里走去。


    薛滢跟在申映霄身旁,不时偏头看一眼白休命,心中莫名带着几分快意。


    任季婵如何与这男人痴缠,最后他还不是选择娶自己的小姑子?


    以色侍人,又如何敌得过权势与利益?


    之前侥幸让她逃过一劫,如今没有了白休命护着她,在西陵谁还能保住她的命?


    申家众人簇拥着白休命与申映霄等人,欢欢喜喜地往府内走去。


    申轻雾则与他们相反,大步走出了这座老宅。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她胸腔隐隐作痛,才终于停了下来。


    申轻雾转头看着申氏祖宅的方向,一片安静之后,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传出,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随即沙哑又刺耳的吼叫声响彻天际,一头巨大的黑蛟从从申家的宅邸中钻了出来。


    街上的行人一边喊着怪物,一边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只有申轻雾,垂着手站在街边,仰头看着不久之前才与她说过话,此时却已经完全变成妖身,理智全无的申轻莹。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身为申家的一份子,申家的灭亡,每个人都该出力才是。


    片刻之前,白休命来到正堂,申之恒带着精心打扮过的申映烛走向白休命,欲将女儿交到他手中。


    一旁的申家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蛟吼声,正堂的屋顶也忽然塌陷,砸了下来。


    原本正吵吵嚷嚷想要往里面挤着看热闹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去,有些身上带着修为的,跑的速度还很快,然而还没等人跑出多远,就被横扫过来的长满鳞片的粗壮的蛟龙尾砸进地里,变成一滩血肉。


    他们抬头,就能看到那庞大的蛟,就在他们头顶乱舞。


    薛滢尖叫着被申映霄护在怀里,嘴里不停喊着:“快走,快走。”


    赵氏则声音尖利地问申之恒:“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怪物?”


    “闭嘴!”


    可惜已经晚了,蛟母似乎听到了赵氏说的话,它的身体压低,涎水从长满尖牙的口中往下流,透过毁掉的屋顶,落入室内。


    它依旧发出别人听不懂的嘶吼,眼珠子从屋内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申映霄身上。


    他的身上,有同类的味道。


    其他人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一只爪子已经伸了进来,直接将申映霄抓走。


    在他怀中的薛滢被带至屋顶,便没能抓住,直接摔回了地上,然而此时已经无人在意她的死活了。


    “老爷,那怪物抓了映霄,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让开。”申之恒一把推开赵氏,将她推了个趔趄,然后跑到院中。


    申映霄的身体此时正捏在蛟母的爪子里,像是个破布袋一样,被她来回晃荡。


    它似乎在疑惑,这个有蛟龙气息的同族为什么还不快点变回原身?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蛟母已经失去了耐性,张开满是利齿的嘴朝他咬去。


    “申轻莹,住手!”申之恒怒喝一声,虽然制止了蛟母继续下嘴,却彻底激怒了它。


    她扭动着尾巴,到处乱砸,一尾巴下去便是数声惨叫声传来。


    此时的申家老宅,更像是屠宰场,血腥又恐怖。


    申之恒拼命催动着与申轻莹的契约,试图让她停下来。


    然而往日对契约百依百顺的申轻莹,今日却宁可承受违背契约的剧痛,也不给他任何反馈,依旧疯狂摧毁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申之恒为儿子的生死忧心,为此刻的混乱满腔怒火无处释放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就是申家千辛万苦养出来的蛟母?”


    他猛地转过头,见说话的人是白休命,急忙道:“此地危险,世子还是避开为好。”


    白休命并未理会他,而是看着那头意识全无的蛟,自顾自道:“私自豢养四境大妖,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申家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申之恒一时难以判断白休命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与他说笑。


    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儿子的忧心,应付面前的人:“世子说笑了,这只是一次意外,不会有人知道。日后世子与小女成婚,这蛟母也会是世子手中的助力。”


    白休命不置可否:“西陵王知道吗?”


    “王爷自然是知道的。”


    “同谋也有了。”


    申之恒转头看向白休命,他眼中不见半分戏谑,分明是认真地。


    他不由一个机灵:“世子这是何意?”


    “蛟龙作乱,不如我为申族长指一条明路如何?”


    “什么明路?”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当然是束手就擒,让明镜司来处理了,你说是吧,白大人?”


    声音响起之后,就见申家上空迅速笼罩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很快,便将这片空间与外界隔离开来。


    沈灼带着明镜司卫,从雾气中走了出来,直至站在申之恒面前。


    “申家主,我们又见面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他可不是什么西陵王世……


    “沈灼!”


    申之恒瞳孔一缩, 忽然转头看向白休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蛟母发狂,儿子的惨叫声依旧在半空中回荡着,族人死伤惨重, 这一切竟然都是明镜司的谋算。


    他目眦欲裂, 恨不得将面前的两人活撕了:“是你们, 竟是你们做的!沈灼,你不得好死”


    可惜申之恒的身体实在破败,情绪起伏稍微大了些,便咳个不停, 最后更是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沈灼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还不忘记给对方解惑:“我们明镜司可没有这般厉害的手段, 申家主不妨好好想一想, 你们申家究竟得罪了谁?”


    虽然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场面,但是亲眼见到蛟母发狂, 沈灼还是觉得心中发寒。


    当日的季婵,说得那样轻描淡写,要引蛟母主动现身,她是否想过蛟母现身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应当是想过的。


    这样的手段,分明是奔着灭族来的,可她并不像是滥杀之人, 只是与申家兄妹结怨,不足以让她下这样的狠手, 这其中必然还有他所不知道的恩怨。


    一个是京中被家族所弃的贵女,一个是远在西陵的家族,还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沈灼不禁分神看了一眼白休命,季姑娘与他关系匪浅, 他可有和自己一样的疑虑?


    听了沈灼的话,申之恒竟真的开始回想,到底是谁会用这样阴狠的手段算计申家。这些年死在申家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他也从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若是真要说,每个人都有可能。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申轻雾!


    申轻雾现在何处?


    见申之恒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人,沈灼不由好奇:“看来申家主想到了?”


    申之恒摇头,低声喃喃:“不可能,她绝没有这个本事。”


    申之恒来不及多想,不过两句话的功夫,申映霄的叫声已经越发的虚弱了,沈灼不禁仰头看过去,提醒道:“申家主,你儿子看起来要不行了。”


    申之恒再次以契约沟通申轻莹无果,只能寄希望于沈灼,他急切道:“沈灼,你不能见死不救!若是此事被传出去,明镜司会为天下不耻。”


    沈灼轻笑出声,说出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寒:“申家主大可放心,此事传不出去。这是你们申家自己养出的蛟母,敢做就要敢当,若真想救,申家主为何不亲自去救令公子呢?”


    申之恒沉默不语,当然是因为他有心无力,他的强大,全都源自于蛟母。现在,蛟母反噬了。


    蛟母似乎终于厌弃了这个吵闹的东西,将手中抓着的人直接扔了下去。


    人还没有落地,它便一爪子踩了上去,连声惨叫都没能传出来。


    蛟母眼中带着蛟龙气息的申映霄最后也没能变成蛟龙,而是变成了一滩烂肉。


    他当然变不成蛟龙,他身上的气息,全都源自于和他契约的蛟龙王。


    “映霄!”亲眼见到儿子被蛟母所杀,申之恒惨叫出声,想要朝儿子奔去。


    步子还未迈出,一把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甚至因为申之恒方才的力道略大,还在脖子上压出了一道血痕。


    沈灼脸上带着笑,拿刀的手却极稳:“申家主,节哀啊。你倒也不必如此伤心,今日不死,今日之后也要死,没什么区别,你们全家人迟早会团聚的。”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了我爹!”这时,申映烛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一跑出来,就见到一个身穿官袍的陌生人将刀架在她爹的脖子上。


    申映烛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反应却是很快,眼前这个陌生人是官,白休命却是西陵王世子,对方必然不敢轻易得罪他,她此刻唯一能够倚仗的就只有这个未婚夫了。


    她快步来到白休命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衣袖,白休命手臂往后让了让,躲了过去。


    申映烛的手中抓了个空,却无心计较,语气急促道:“世子,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申家生死存亡之际,还请世子让这位大人暂且罢手,先救人可好?若是我爹真的做错了事,不如以后再清算?”


    俨然是一副明事理懂规矩的世家小姐模样。


    如果没有调查过申家,查到过这位申氏一族的大小姐手中沾了多少人命,还真会轻易被她这样子骗过去。


    白休命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西陵王塞过来的“未婚妻”,声音中并无太多情绪,只问了一句:“申映烛,那日季婵乘坐的船被蛟龙袭击,是谁指使的?”


    申映烛呼吸一窒,却并不肯承认:“世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如今是有蛟龙袭击申家,世子怎地扯到了那日之事上?”


    一旁的沈灼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申之恒道:“不愧是申族长的女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她不知道袭击你们申家的蛟龙是你们自己养的吗?”


    申映烛面色一白,这人竟是冲着蛟母来的?


    “你……是什么人?”她声音艰涩地问沈灼。


    之前沈灼来申家抓人的时候,申映烛并不知晓,她那时候沉浸在即将嫁入西陵王府的喜悦中,哪有心思管那等小事。


    “在下明镜司镇抚使沈灼。”


    “即便是明镜司,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况且这里是西陵,你就不怕得罪了西陵王吗?”申映烛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了,直接搬出了西陵王府。


    沈灼道:“西陵王怕是管不了明镜司。”


    “若是大人今日肯当做无事发生,我申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功法,银钱,灵药,无论哪一种都可以。”威逼不行,她当即选择利诱。


    “姑娘的提议很是让人心动,可惜本官不敢受贿。”


    见他给出的理由都这样敷衍,申映烛心知是没得谈了。


    她面色微寒,见沈灼油盐不进,便转向白休命,她知道白休命修为不低,虽然因为家中有蛟母和蛟龙王的存在,她那会不大瞧得起对方,但此刻却唯有他能与沈灼抗衡。


    “世子,我们申家对西陵王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陵王。今日申家出事,西陵王府定然会受到牵连,即便是为了你的世子之位,这个人也绝不能留。”


    若不是一只手拿着刀,沈灼都想拍手叫好了,收买不成就撺掇别人灭口,很有些小聪明。


    但是不太多。


    头顶上那头蛟的声音越发刺耳,沈灼觉得是时候收尾了,开口道:“姑娘,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惜你连白休命是谁都没弄清楚。”


    申映烛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她听到沈灼慢悠悠地说:“他可不是什么西陵王世子,他是明镜司司主,明王的儿子。”


    这番话让申之恒懊悔地闭上了眼,早知今日,他如何会同意王爷的提议,将女儿嫁入西陵王府?


    如今,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这时白休命终于开口,却不是对着申映烛父女说的,他看向沈灼身后的明镜司卫,出声吩咐道:“将活着的申家人全部收押,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明镜司卫当即领命,齐声应下:“是。”


    白休命伸出手,沈灼微一偏头,他身后的千户立即将手中的长刀扔了过去。


    白休命将刀从鞘中抽出,长刀握在他手中,发出嗡鸣声。


    随后,他一跃而起,竟直接踏空而行。


    申之恒见到这一幕,失声惊呼,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四境!”


    白休命竟然是四境!


    这怎么可能?他离开西陵前往上京不过十几年而已!


    “不是四境,明王怎么敢放他一个人来蹚西陵这趟浑水。”沈灼朝身后摆摆手,“过来,将他们父女锁好,别让他们死了。”


    余下的明镜司卫立刻上前,给申之恒父女一起上了枷锁,连嘴都被堵住,让他们没有机会咬舌自尽。


    知道了白休命真正的修为,申之恒似乎彻底放弃了反抗,沈灼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


    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申之恒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还有机会,还有一个机会,只要白休命死了……


    空中,白休命正与发狂的蛟母交手。


    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空中发生的一切,只看到蛟母巨大的身躯狂乱地舞动着,随即便是大片的血肉与鳞片被削落。


    受了如此重创后,蛟母反而清醒了一些,身上的灼热依旧难消,脑子里混沌一片,申轻莹只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但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忌许多,将眼前的人除掉才是最重要的。


    申轻莹甩着尾巴,带起一股劲风朝他砸去,见他闪躲,随即尾巴尖一勾,直接将他卷了起来,巨大的蛟身越收越紧。


    被困住的白休命丝毫不显惊慌,他手中长刀直接刺穿蛟母身躯,刀割开皮肉的痛苦让申轻莹几欲忍耐不住,她强忍着松开对方的冲动,大吼一声:“苍公子!”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直接穿透申轻莹的身躯,同时也穿透了被她缠住的白休命。


    申轻莹哀嚎一声,往下方跌落,狠狠砸入申家老宅之中,不知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白休命依旧立于空中,此时却是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黑色血渍。


    他胸口处有一道碗口大的伤口,此时伤口正在愈合,但是伤口处似乎被什么腐蚀过一样,泛着青黑。


    苍公子见他竟然还能站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意外:“我记得你,白休命,你娘死的时候,口中一直念着这个名字。不过短短十几年,你竟也到了四境,人族的天赋果真可怕。”


    白休命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哈哈哈。”苍公子大笑,“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等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尸首送回西陵王府,你会和你娘一样,被炼成不尽骨,供西陵王修炼。如今,听懂了吗?”


    “你找死!”


    苍公子丝毫不把他的愤怒当做一回事,见白休命怒而挥刀,他轻易避开,口中轻飘飘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白休命与他在空中交锋数次,只感觉到握着刀的手逐渐失去知觉,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又一次与苍公子近身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手中的刀,一拳击中了对方腹部。


    苍公子本想嘲笑对方力道太轻,忽地听到一声龙吟,下一瞬,他只觉得胸腹处一凉,身体便被炸出一个洞来。


    跌落之时,他才看清,白休命手臂上缠绕着的黑色龙魂。


    白休命的身体随之下坠,却并未就此放过苍公子,而是一脚踹在对方头上,加速了苍公子的下落。最终,苍公子的身体狠狠砸入地面。


    白休命落在苍公子身旁,他伸出右手,方才落下的刀飞回他手中,龙魂发出一声低吼,钻入刀中。因为无法承受强大的力量,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随后,那把刀直接穿透了苍公子的头颅,并将他藏于脑中的内丹彻底搅碎。


    “你……”苍公子睁着眼,没了声息。


    苍公子死后,身体变成一条黑蛇,身躯并不庞大,但血滴落在地上时却发出嘶嘶的腐蚀声,还散发出阵阵紫色雾气,俨然毒性不小。


    “白休命,你怎么样?”沈灼没料到中途竟然还有一只大妖杀出,见那头大妖被斩杀,他匆忙上前询问。


    还未等白休命开口,他便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带有金色云纹的丹药,直接塞入对方口中。


    那是明镜司给镇抚使的保命灵药,可丹药入口,白休命依旧吐血不止,沈灼不禁头皮发麻,匆忙翻找身上的其的丹药。


    白休命朝他摆摆手,声音沙哑:“死不了,只是中了玄水蛇的毒。”


    沈灼当然听说过玄水蛇,他看了眼变回原型的苍公子,飞快道:“我先让人送你回衙门。”


    这种毒确实毒不死四境的白休命,但解毒丹药无用,只能自己消解。


    据闻解毒过程极为痛苦,可眼下只有他一人主持大局,他只能让下属送白休命离开。而且还要避开其他人,这种时候,即便是朝廷的人也不安全。


    白休命拒绝道:“不去衙门,送我去找季婵。”


    沈灼刚想反驳,又想到阿缠闻所未闻的手段,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招招手,叫来手下两名心腹,吩咐道:“将白大人送去季姑娘那里,务必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那两人当即领命,扶住白休命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们出阵。”沈灼才想到白休命身上没带腰牌,赶忙开口道。


    此时申家上空正被明镜司的衍天绝地阵封禁,没有明镜司镇抚使的腰牌,无法进出。


    他话还未落下,白休命已经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朝他晃了晃。


    沈灼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腰牌上竟刻着一个秦字。


    “……指挥使的腰牌为什么在你手上?”


    “为了能够让他知道我的行踪。”


    “他为什么要知道……”沈灼忽然顿住,倒吸了口气,“老秦要来西陵?他不是在上京坐镇吗?”


    白休命将腰牌扔给他:“这两日就能到,你去应付。”


    沈灼手忙脚乱地接住,心中很想拒绝,但是看着呕血不止的白休命,还是把拒绝的话收了回去。


    然后,沈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腰牌落到了白休命手上,他在两名明镜司千户的搀扶下,身影隐入雾中。


    当蛟母出现的时候,西陵王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王府中其余宾客也都看到了那凭空出现的巨大的蛟龙。


    他们都出自西陵,自然知晓那蛟龙出现的位置正是申家。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猜测那蛟龙是来申家寻仇的,有人则说那蛟龙或许本就是申家养的。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全是嘈杂之声。


    这时,西陵王从正堂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眼人群中的玄姑娘,玄姑娘回以平静的目光。


    西陵王见状不由放下心来,苍公子如今还在申家,即使今日出了意外事情也在控制之中。


    西陵王站在台阶上,双手下压,等声音渐小后才淡然开口:“诸位稍安勿躁,许是有大妖袭击申家,待本王派人探查之后再做决定。”


    他一句话便将申家摘了出去,今日有资格出现在王府的宾客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当众驳斥王爷的话。


    这时,西陵王叫来府上的护卫统领,低声吩咐道:“去看看申家出了什么事,务必将世子完好的带回王府,知道吗?”


    “王爷放心。”那护卫统领赶忙领命离去。


    见西陵王府的护卫离开,受邀前来的张憬淮走上前,朝西陵王拱拱手:“王爷,城中出现异状,下官还要探查一二,容下官先行离开。”


    “张大人慢走。”西陵王并未挽留,冷眼看着张憬淮离开。


    出了西陵王府,外面几乎可以算得上人仰马翻。


    寻常的百姓可不像王府中这些官员一般淡定,张憬淮翻身上马,忽然出声问:“申回雪呢?”


    身旁的护卫先是一愣,随后才答道:“申姑娘今日去了申家,不过很快又离开了,应当没有受到波及。”


    “应当?”张憬淮转过头,目光冰冷。


    那护卫赶忙低下头,解释道:“申姑娘今日出门并未带护卫,是属下之过。”


    张憬淮一句话不说,策马朝申家的方向去了,身后的护卫赶忙跟了上去。


    他在距离申家只有三条街的街口处见到了她。


    此时申家已经被浓浓雾气笼罩,再看不到那蛟龙的身影,申回雪却依旧看着申家的方向。


    直到听到了马蹄声,她才将目光转了过去。


    张憬淮下马,大步朝她走来。


    见到忽然出现的人,申回雪愣怔了片刻,轻声说:“世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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