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她可能出事了


    林衡拼了命地往前跑, 不时会被地上烂掉的木桩或者石头绊倒,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树枝刮得不成样子,平日里最在意仪容的他却连低头看上一眼都不敢。


    他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一边剧烈地喘息着,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明明跑了很久, 可他总觉得自己还在原地打转。


    阿缠只低头看了几眼便瞧出了端倪,有伥鬼在他身边作祟,让他拼了命的跑依旧轻易被有伥鬼指路的林岁追上了。


    “山君作弊了。”


    黑虎妖伏在巨石上,打了个呵欠:“那女人的速度太慢了, 这样的游戏才有趣味,还是说你其实不想他们被追上?”


    刚刚被阿缠说得上了头的黑虎妖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些, 疑心又冒了出来。


    随便抓个人就是夺舍城人的同族, 会不会太巧合了?


    她提议玩这个游戏,是不是想趁机让这几个人逃走?


    黑虎妖之前也见识过不少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人类, 所以它又试探了一下阿缠。


    阿缠翻了个白眼:“山君的疑心病可真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母老虎。”


    “吼,我是公的!”


    “哼。”阿缠轻轻哼了声。


    这时候,林岁已经来到了林衡身后,他们两个不再交谈,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低下发生的一幕。


    林岁手上的棍子毫不犹豫地砸在了林衡的后腰上, 那棍子上带着黑虎妖的妖气,看起来像是铁棍, 实际上砸人的力道要更重。


    只是一棍子,林衡就感觉后腰像是要折断了一样,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林衡忍着剧痛翻过身,发现打他的人竟然是林岁, 脸上的惊恐顿时变为愤怒:“林岁,你竟敢打我,我可是你二哥!”


    “二哥?”林岁拎着棍子一步步走向林衡,“你逼迫小洛上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我二哥。”


    她将手中的棍子抵在林衡胸口处:“我再问你一次,小洛哪去了?如果你不回答我,我不介意从此少一个二哥。”


    “我把他放了,我们早就把他放走了!”林衡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林岁是真的要对他下手,他扯着嗓子疯狂喊道。


    “是吗?”林岁垂下眼,似乎在思索。


    这时候,林衡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伸手抓住抵在胸口的那根棍子,用力往下一扯,却没有拽动。


    看到这一幕,坐在虎背上的阿缠轻笑了一声,对山君道:“好戏要来了。”


    下一刻,林岁抡起棍子,狠狠朝林衡的胳膊砸了下来,只三棍子,的他胳膊便在惨叫声中断掉了。


    “我再问你一次,小洛呢?”林岁语气平静,眼神却让林衡毛骨悚然。


    “林岁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他不停地为自己开脱结实,“哦对,高洛真的被我放走了,你相信我。”


    “他为什么会受伤?”


    “他没有。”林衡不敢让林岁知道他们对高洛做了什么,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可惜林岁已经不信他了,听到林衡的辩解后,她二话不说,再次抡起了棍子。


    这一次,棍子对着他的双腿。


    林衡被林岁打的满地打滚,腿上的剧痛让他一边惨叫一边疯狂地骂林岁:“林岁,你不得好死,等我回家,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卖进妓院,让你和你那个贱种弟弟一起去死!!!”


    “高洛呢?”


    “高洛早就死在山里了,我们射了他一箭,他就滚下山了,哈哈哈他死定了,你找不到他了。”


    林岁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直到把林衡的腿砸得寸寸骨折。


    “我不会打死你,我要让你尝尝小洛受过的苦。”林岁说完之后,拎着棍子转身就走。


    林衡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刚才打滚的时候,他嘴里塞了很多腐烂的树叶和泥土,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哎呀,竟然没死。”阿缠轻呼一声,“看来山君猜对了呢。”


    黑虎妖虽然猜对了结果,却没猜中过程。


    它泛着幽光的眼珠子盯着林岁的背影:“这个人类很有趣,我很欣赏她,等游戏结束,就把她变成我的伥鬼,一直留在我身边。”


    阿缠的手指轻轻拨弄黑虎妖身上的毛发,嘴角笑容却往下落了落。


    眼看着林岁去找下一个人,阿缠突然开口:“我想让山君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山君记得那个穿着蓝衣服的少年吗,长得很白净。”


    “你要干什么?”黑虎妖眯起眼问。


    “我想让山君带我去找他。”阿缠身体往前倾,摸了摸黑虎妖不算精明的大脑袋,“我与他有些私怨,往日没有机会,如今仗了山君的威风,总不能再放过他。”


    黑虎妖顿时来了兴趣,它站起身,庞大的身体在空中虚踏出去,一纵便是老远,它带着阿缠在林中飞快穿梭。


    薛昭逃跑的方向和林衡相反,他比林衡要精明,他记得来时的路,却没有和人说。


    而且,薛昭身上似乎带着能抵御鬼怪的东西,那些想要拦他路的伥鬼都失败了。


    黑虎妖带着阿缠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跑出了黑虎妖圈定的地盘。


    “嘿嘿,这小子跑得还挺快,要不是我,你今天可就抓不到他了。”


    “多亏山君帮忙,才能抓到他。”


    薛昭很敏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东西追来,他就地一个打滚正想避开身后的东西,却被黑虎妖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他吐了一口血,艰难地抬起头,就见那头巨大的虎妖轻巧地落在了他身旁。


    那虎妖伏下身,一抹刺目的朱红色自虎妖身上滑下。


    阿缠赤着脚落了地,只往前走了几步便不动了,脚心被地上粗粝的石块硌了一下,她不太高兴地蹙了蹙眉,又抖了抖裙摆,将脚趾遮住。


    “是你……”看到了季婵的脸,薛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是呀,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阿缠缓缓蹲下身,歪头看着嘴角溢血的薛昭。


    “你与虎妖为伍,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迟早也会死!”


    阿缠笑了:“气势很不错,比你舅舅要强。”


    薛昭瞳孔紧缩:“是你、是你害死我舅舅?”


    “不然还会是谁呢?你们就没有想过,你们想让我死,我也很想让你们去死吗?”见薛昭伸手朝她抓来,虽然够不到,阿缠还是直起身,往后让了让。


    她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眸清澈,仿若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说出的话却让薛昭心神俱裂。


    “他死前,我对他说,很快就有人下去陪他,瞧,这才几日,就轮到你了。”


    “季婵,你不会得逞的,你害死我,爹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他不会放过你!”


    “你猜,我会放过他吗?”


    季婵的仇人,可不只是薛家人。


    在薛昭不甘又愤怒的眼神下,阿缠站起身:“山君,还要劳烦你。”


    黑虎妖抬爪狠狠踩在薛昭身上,他的身上发出咯吱的骨头被压碎的声音,血腥味逸散出来,它眯眼看着薛昭对阿缠道:“他与你有仇,我将他生吃了如何?”


    阿缠微蹙了蹙眉,面上露出了几分抵触。


    “你见不得我吃人?”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吃几个普通人,只会让体内气息污浊,山君吃过修士吗?”


    “当然,与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阿缠摇头:“山君此言差矣,修士与常人可是有大大的不同。我猜,山君吃的,都不是同阶修士吧?”


    黑虎妖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


    “同阶修士的血肉能让山君修为提升一截。”


    黑虎妖舔了舔嘴:“当真?”


    “自然是真的。”


    “可惜三境修士难寻,还喜欢扎堆凑在一起。”黑虎妖摇摇头,它虽然被阿缠说的动了心,但对人族修士还是很警惕的。


    阿缠垂眸看着在黑虎妖爪下,睁大了眼,却已经失去了声息的薛昭,薛昭的血向四周流淌,阿缠嫌恶地往后退了退。


    避开了血,她才道:“为了感谢山君替我除去他,我带山君去找一个落单的三境修士,吃了他,我们就去西陵,如何?”


    黑虎妖眯起巨大眼瞳:“你该不会是想让那个修士降服我吧?”


    阿缠表情有些无奈:“三境的修士山君都打不过吗?同境界下,哪有人族会是我们妖族的对手。况且,若是发现那修士身旁埋伏了人,山君大可以杀了我之后再逃走,想来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黑虎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出于谨慎,它又问:“你怎么知道有落单的三境修士?”


    阿缠痛心疾首道:“那修士之前与我有些恩怨,这次我与人外出,恰好他也受邀去了同一处,路上遇到,他竟还欺辱于我!”


    她想着,自己平白被抢了二百两银子怎么不算欺辱呢?


    见黑虎妖还在犹豫,她便又道:“如果山君觉得麻烦那便算了,原本我也是见你修为只有三境,若是能提升至三境巅峰,到时候吃我六叔内丹的时候会稳妥些。”


    听到阿缠这么说,黑虎妖终于不再犹豫,只要能吃了四境狐妖的内丹,它就有机会进阶四境,到时候就算在妖族地界也能称王称霸,再也不会因得罪了其他大妖,被迫逃来大夏。


    “好,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个三境修士。”话是这么说,黑虎妖却在心里想着,这狐妖还真是记仇,凡是与她有些恩怨的,竟都想弄死。


    等拿到了妖丹,便将这狐妖杀了,免得狐族知道自己吞了狐王儿子的妖丹,找自己麻烦。


    “山君不怕吗,那人可是大夏的官员呢。”阿缠故意挖苦黑虎妖。


    “你不是说吃完了就去西陵吗,到时候我们跑了,大夏的官员追不到我们。”


    阿缠立刻夸道:“山君真是果断,来日必然有所成就。日后若山君成了五境妖王,可莫要忘了我才好。”


    “好说哈哈哈……”


    天色渐暗,荷园内早早便在各处点亮了花灯,将园子照的灯火通明。


    今日儿子外出,薛氏眼皮便跳个不停,她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发生个意外。


    眼看着天都黑了,薛昭却还没回来,薛氏在荷园门口徘徊了好一阵。


    薛滢对母亲的担忧不以为意,还在旁劝道:“娘,哥哥可能只是路上耽搁了,那么多人一起呢,怎么会出意外,你就是想太多了。”


    薛氏根本没把女儿的话听进去,她口中抱怨着:“你哥哥就是不肯听话,郊外哪有京城安全,上一次遇到了虎妖差点没回来,竟还敢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怪。”薛滢口中嘟哝着,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那种感觉来得莫名,她却突然生出一股恐惧,就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是谁?


    “怎么了?”见女儿捂着胸口跌坐在地,薛氏惊慌地扑上前,朝着守门的护卫道,“快去叫大夫过来。”


    那护卫转身去荷园内请大夫。


    “滢滢,你怎么了?”


    “娘。”薛滢猛地抓住薛氏的衣袖,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哥哥,哥哥好像出事了。”


    “你在胡说什么!”薛氏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我感觉不太好,一定是有人出事了,娘,我们得立刻找到哥哥。”


    薛氏虽然嘴里说着担心儿子的安危,但心里是不愿意承认儿子可能出事的。


    可是儿子女儿小时候便有些感应,女儿若是发热了,儿子便也哭闹不停,女儿如今这样说了,薛氏不由也惊慌起来。


    等大夫来了之后,她撂下女儿匆忙跑回去找到自己带来的护卫,让他们沿路去迎人。


    末了,她又去了长公主的院外,说要求见长公主。


    守门的护卫进去回禀后,公主身边的嬷嬷出来,对薛氏道:“晋阳侯府人,公主此时在白大人的院中,若是您要寻公主,奴婢可以带您过去。”


    薛氏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催促,只说了句:“劳烦嬷嬷。”


    此时,白休命居住的院落中,流水声与虫鸣声交相呼应。


    他居住的院里有个并不大的水塘,水塘中长了一片荷花。


    这荷花与外面的各色荷花有些许不同,白日里,这里的荷花花苞紧闭,日头落下,它们却颤巍巍地绽开花瓣,徐徐开放。


    那花瓣尖端在夜色中还泛着点点荧光,等到满池的荷花绽开,瞧着异常绚烂。


    这些荷花是福宁长公主特地让人从西陵寻来的异种,听闻这种荷花是早些年那位亡故的西陵王妃培育出来的,算是异种。


    白休命肯赏脸来荷园,也是为了这些荷花。


    福宁长公主此时就与白休命站在水塘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荷花开放,可每一次来看,都觉得震撼。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


    突然,院外响起了长公主贴身嬷嬷的声音。


    “公主,晋阳侯夫人求见。”


    福宁长公主皱了下眉,对于这个时候被打扰有些不悦,她又不舍地看了眼那池子荷花,才对白休命道:“我去去就来。”


    白休命应了一声,她便转身走向院外。


    见到了福宁长公主,薛氏颤抖着声音说:“公主,我儿与理国公府上三公子还有安西将军府上二公子等人一同外出狩猎,说好要在黑之前回来,可至今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一旁的嬷嬷听到薛氏找公主只是要说这个,不由有些不悦。


    福宁长公主心中无奈,觉得晋阳侯的这个继室有些拎不清,难怪会撺掇晋阳侯做出那般有失身份的事。


    但她对外一贯温和示人,此时也不好说重话,只道:“或许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若是晋阳侯夫人实在担忧,本宫便派护卫去寻他们。”


    见福宁长公主漫不经心的模样,薛氏噗通一声跪下了。


    “公主,并非臣妇危言耸听,小女自小便与我儿心意相通,她方才突然心痛不止,口中直说我儿出事了。与我儿一同出去的,都是勋贵子弟,臣妇担心,他们可能都遭遇了意外。”


    听她这样说,福宁长公主也跟着担忧起来,虽然人不是在她这里出的事,可若是那几人真的遇到了意外,她势必要得罪好几家勋贵。


    “那你待如何?”


    薛氏眼含期待地问:“不知公主能否请动白大人帮忙,他修为高深,想来找人不难。若是真有妖邪鬼祟,也可以轻易除掉。”


    福宁长公主回身看了眼院子:“这件事我不能替他应下,我带你进去,你可以将此事告知于他。”


    “多谢公主。”薛氏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求谁,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白休命。


    他是明镜司镇抚使,夫君还说他与镇北侯交手都不落下风,如果这人肯出手,一定能帮她找到儿子。


    薛氏想的很好,可惜当她跪在白休命身旁求他施以援手的时候,白休命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侯夫人找错人了,本官不是京兆府尹,不负责寻人。”


    “白大人,我儿去的地方,就是曾经有虎妖出没的那座山,说不定山中有妖邪没有清理干净,这难道不是明镜司的职责范围吗?”


    “若是谁都可以凭猜测让本官替他办事,本官……”


    白休命话还没说完,院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位夫人,你不能进去。”


    “公主在此,若是硬闯我等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护卫的呵斥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大门被撞开,白休命抬眼便看到了形容狼狈的陈慧。


    陈慧见到白休命便直接开口道:“白大人,我们在山中遇到了鬼祟,林岁被人抓走,留在村里的阿缠也不见了踪影,她可能出事了。”


    白休命沉声问:“她在哪里失踪的?”


    “黄溪村。”


    第52章 第 52 章 恰好路过


    “详细说。”


    陈慧虽然心中急迫, 但还是将今日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今日我们约好赏花之后便去黄溪村探望林岁的弟弟,到了村子后听村民说,林岁的弟弟被一群去狩猎的勋贵子弟强行带去了后山。”


    “胡言乱语,与我儿一起的都是各家公子, 人品贵重, 他们断然不会强迫他人。”薛氏起身, 一边对有了儿子的行踪而高兴,一边又恼怒于陈慧的抹黑,忍不住斥责道。


    白休命冰冷的目光看向薛氏:“本官问话,若是你再敢多言, 就滚出去。”


    薛氏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


    陈慧继续道:“林岁的弟弟上一次便是带着那几人进山遇到了妖怪, 结果被几人推了出去, 差点死在山里,林岁担心那些人这回不会放过他弟弟, 便急着进山寻找。阿缠留在了她弟弟家中,我与林岁一起进了山。”


    “你们什么时辰进的山?”


    “具体时辰不知,不过还未到晌午。”


    白休命点头:“继续说。”


    “我与林岁在山中寻找许久,只找到了些许痕迹,以及大滩的血水,正当我们要继续找的时候, 山里突然起了雾,那雾中冒出了四只鬼祟, 它们抓着林岁走了,我没能追上。”


    “你确定是鬼?”


    陈慧略有些迟疑:“我能感觉到它们身上的阴气,应该是鬼物无疑。只是乍一看,它们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伴随雾气而来,离开时速度极快。”


    “白日出行……”白休命心中略一沉吟,转头对福宁长公主道,“请公主帮我一个忙。”


    “你说。”福宁长公主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事,一边忧心那几个失踪的人,一边又觉得刺激。


    “请公主派人回京,去明镜司叫江开与封旸带人过来。”


    “好,我这就让护卫回京。”


    从荷园到上京不过个把时辰,不过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福宁长公主手中有皇上御赐的金令,能敲开城门。


    与公主说完后,白休命又问陈慧:“之后呢?”


    陈慧道:“我见那些鬼祟打扮的像是山下村民,便下山去找阿缠,回去之后阿缠就不见了,我问过隔壁邻居与村民,他们都说没见到阿缠。”


    说完,陈慧郑重地朝白休命行了个礼:“大人,阿缠身体孱弱,若是真遇到危险,恐无力招架,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带我去黄溪村。”


    白休命说完,陈慧心中还在疑惑要怎么去,下一刻却被他抓住手臂,只眨了一下眼,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荷园外。


    陈慧心中惊疑,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白休命神色有些不耐看她一眼,陈慧立刻指向黄溪村的方向。


    期间陈慧又为他指了两次方向,片刻功夫,他们就已经进入了黄溪村中。


    陈慧带着白休命来到高洛家中,此时高洛家的大门还是敞开的,依旧维持着阿缠离开时的样子。


    白休命没有进入院中,只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儿,他抬手摸了摸大门边缘,入手一片湿润。


    白日里并未下雨,木门上湿气却这么重,必然有阴物登门,还不是一两个。


    “你从哪里进的山?”白休命问。


    陈慧指着后山的方向,口述了一下她与林岁找人的大致路线。


    “大人,那些鬼祟似乎对我并无兴趣,不如我与大人一同进山为大人指路?”陈慧提议道。


    “不用了。”


    这时,白休命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抬头看向逐渐被黑色天幕笼罩的山峦,下一刻身形便消失了。


    黑虎妖带着阿缠在林中穿梭,天越来越黑,天上的月亮似乎也被虎妖身边的雾气遮住了。


    白日里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林木,到了夜晚全都变成了眼前成片的黑影,更让人生气的是就连身下的老虎都是黑的。


    阿缠放弃在山中寻找目光的落点,只能由着黑虎妖带她下山。


    下山的路上她心中一直盘算着,林岁被伥鬼抓来,慧娘却没被抓,想来因为她并非人类,伥鬼对她不感兴趣。


    若是慧娘发现她不见了,以她对慧娘的了解,应该会去找白休命。


    白休命会来找她吗?


    阿缠并不确定,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的决定上,所以她撺掇着虎妖主动去找白休命。


    可惜阿缠并不知道从这片山脉直接到荷园的路程,只能让虎妖先去黄溪村再找路。


    路两旁的树枝渐渐变少,阿缠便知道他们已经快要出山林了。


    就在这时,虎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缠疑惑。


    “有人族修士上山了。”


    阿缠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想来是终于有人发现那群勋贵公子失踪,特地上来找人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省得本君主动去找他。”


    黑虎语气中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带着兴奋。


    它已经感应到了那人身上的气息,只凭对方周身气息推测,只有三境,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阿缠笑了声,俯身拍了拍黑虎妖的脖子:“山君放我下来吧,免得一会儿与那人交手时,我碍了山君的好事”


    “好,待本君吃了他,将他的头颅送给你。”


    “既如此,我便在这里等着山君得胜归来。”阿缠望着山下的方向,可惜什么都瞧不见。


    白休命站在山下,抬头看着远处被黑夜吞噬的山林。


    山中景色尽数落入他双目之中,他自然也看见了骑在黑虎妖背上,一袭浓艳红裙,笑靥如花的阿缠。


    这便是那活尸口中的“身体孱弱,恐无力招架”。


    才被抓走半日,她与那头虎妖看起来倒像是认识了半年。


    “吼——”山中传来一声呼啸,山中林木簌簌作响,山中鸟雀惊起大半。


    当黑虎妖扑向白休命时,它还在幻想着,等它先吃掉人族修士再吞妖丹,马上就会成为四境大妖。


    但往日在它的爪子下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却单只手便擎住了它的爪子。


    黑虎妖张嘴去咬,那道人类的身影却突然自它面前消失。


    随后,它只感觉背上传来剧痛:“吼——”


    阿缠扶着一旁的树木,听着山下虎啸声不断,悬着的心渐渐落下。


    叫得这么凄惨,那头虎妖怕是没机会将白休命的脑袋送给她了。


    当最后一声虎啸响起,阿缠还听到了那黑虎妖凄厉的惨叫声:“狐妖,你骗我!!!”


    阿缠弯了弯唇角,怎么能说是骗呢?


    她最多只是忘记告诉黑虎妖,它想吃掉的人类修士曾经斩杀过四境黑龙。


    黑虎妖的惨叫之后,周围便彻底安静下来,四周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阿缠靠在树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过来,不由皱起眉。


    白休命该不会杀了虎妖之后就走了吧?


    她还在山上生死不明呢,他都没想着要找一找吗?


    阿缠突然有些生气,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两步,结果娇嫩的脚趾磕到了石头上。她痛呼一声正要蹲下,却被人扣住了腰,随后整个人便腾空了。


    “哎?”阿缠扑腾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上往山下走,像个麻袋一样。


    “白大人,你的马呢?”阿缠怕他不回应,拍拍他的腰。


    白休命脚步顿了一下:“没骑。”


    “那能不能换个姿势啊,我的头好晕。”


    “要求真多。”


    阿缠吸了吸鼻子:“我可是刚从虎口逃生,差点就被虎妖吃掉了,你都不同情我吗?”


    白休命停下脚步,将阿缠放下,他弯下腰凑近阿缠:“比起同情你,我更想知道那头虎妖为什么叫你狐妖?”


    “这个啊,当然是我骗它的。”阿缠语气随意,“如果不骗过它,我早就被吃了,哪里还能等得到你。”


    “你还骗了它什么?”


    “很多啊……白大人,我被抓走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呢,脚好疼。”阿缠朝他小声抱怨。


    白休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背对着她屈身,阿缠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扑到他宽阔的背上,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白休命双手扣住她大腿,脚步沉稳地背着她下山:“现在能说了?”


    “我许诺给它一颗四境狐妖的妖丹让它提升境界,还要给他介绍一只母老虎。”


    “它信了你?”


    “信了啊,我又没有骗它。”阿缠语气自然,“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对它说的,都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只有这些?”白休命问。


    “呃……”说到关键之处,阿缠开始吞吞吐吐,“后面那些不重要。”


    “比如?”


    “比如……我还向它推荐了你。”阿缠斟酌着用词。


    “推荐。”白休命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难怪那头黑虎妖迫不及待地朝他扑了过来,原来是被她忽悠傻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阿缠努力为自己辩解,“要是不让它去找你,它说不定就要带着我远走高飞了。”


    跟一头虎妖私奔,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其他被抓走的人呢?”


    “还在山上。”阿缠得意地自夸起来,“多亏了我从中周旋,才让虎妖忘记吃掉他们直接下山了。”


    说到这个阿缠突然意识到,白休命竟然就这样背着自己下了山,而没有去找那些人。


    所以,他真的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大人。”阿缠的脸贴着他颈侧,她稍稍转过头,长睫微颤,“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不是。”


    “哦,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恰好路过。”


    阿缠笑出声,环在他脖颈上的双臂紧了紧:“骗人,你就是来救我的。”


    白休命没说话。


    在这样规律的颠簸中,阿缠的眼皮渐渐垂下,睡过去之前,她轻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来救我。”


    这是第二次。


    过去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她都没有期待过有一个人能来帮她一把。


    白休命是唯一一个会来救她的。


    白休命离开后,陈慧便一直在山下等着。


    她刚刚听到了后山的虎啸声,心中正在忐忑,犹豫着是否要上去看一眼,就已经看见白休命从山上下来了。


    没见到阿缠在他身边,陈慧心中咯噔一下,许多不好的念头顿时涌入脑海。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阿缠正趴在白休命背上,睡得香甜。


    陈慧正想说可以把阿缠交给她,白休命偏头对她道:“虎妖已死,伥鬼会尽数散去,你可以上山找人了。”


    陈慧一愣,她作为活尸,自然是不惧怕夜晚的山林。


    林岁和高洛生死不明,此时去找,或许还来得及。


    只是……


    她犹豫着看了眼阿缠,终于道:“那阿缠便拜托白大人了。”


    “嗯。”


    第53章 第 53 章 只是往日有几分交情


    白休命带着阿缠回荷园的时候, 外出打猎那几人的家中长辈终于发现人不见了,陆陆续续来求见长公主。


    长公主之前听到了陈慧的一番话,心中就对这几家的小辈没了好印象,他们此番完全是自作自受, 但她总不能将心里话说出去, 便让嬷嬷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厅中。


    带着晚辈来荷园玩的, 都是各家夫人,长公主一走进厅中,几位勋贵夫人立刻红着眼迎了上来。


    其中最激动的就是理国公夫人,她一把抓住了福宁长公主的袖子, 哽咽着问:“长公主,我儿真的出事了吗?”


    她嫁给理国公的时候, 理国公已经有了两名嫡子, 国公府也立了世子。


    这些年她只得了张序姚一个儿子,如珠如宝的疼着, 本想着就算儿子高不成低不就,他大哥也能给他一口饭吃,可谁想到转眼就遇到这样的祸事。


    “长公主,听闻明镜司的大人已经去山中救人了,是真的吗?”一旁的安西将军夫人姚氏也追问道,她心中埋怨堂妹生的儿子带坏了她儿子, 却不好说出口,只能期望自己儿子能逃过一劫。


    “诸位夫人, 还请稍安勿躁。”福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上前将几人挡开。


    福宁长公主倒也没介意她们的失态,坐下后才与几人道:“本宫已令人将此事上报衙门,衙门会派人连夜出城调查,另外本宫也已经让护卫沿途寻人了, 还请诸位夫人放心。”


    长公主都这样说了,她们就算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们就将带来的护卫派出去了,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等着。


    没过多久,外面护卫递了消息进来。


    嬷嬷在长公主耳边低语道:“公主,白大人回来了。”


    长公主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刚一起身,那几位一直盯着她的夫人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长公主也没理会她们,被嬷嬷扶着去了白休命的院子,院外的护卫见到她后赶忙行礼:“见过长公主。”


    “白休命可是将人带回来了?”长公主问道。


    那两名护卫面面相觑,略微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人才道:“白大人只带回来一人。”


    福宁长公主一愣:“怎么只有一个人?”


    她以为白休命既然愿意上山救人,至少也能找到几个,怎么只带回了一个,难道只有一个活着的?


    她心中有些忐忑,后面的宁远伯夫人已经直接瘫坐在地,嚎哭起来:“我的儿啊……”


    那说话的护卫赶忙又道:“白大人带回来的,是位姑娘。”


    哭嚎声戛然而止,没得到儿子的消息现在对她们来说都算是好消息了。


    福宁长公主对守门护卫道:“让开吧,我进去看看。”


    “是。”护卫打开门,长公主走进院中,身后的几家夫人见状连忙跟上,就算暂时没有儿子的消息,那位白大人应该也有些收获,她们需得问问。


    一行人刚走到屋外,还没来得及敲门,白休命便推门走了出来。


    福宁长公主就着廊檐下灯笼的光芒打量着自己的堂弟,他离开荷园时穿的还不是这身,怎么出去一趟就换了衣裳,难不成是受了伤?


    “可是受了伤?”长公主看着白休命,语气关切地问。


    “没有。”白休命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只是在杀虎妖的时候身上溅了血,“公主找我有事?”


    “听闻你救了人回来,那山中当真有妖邪?”


    “嗯,已经除掉了。”


    福宁长公主松了口气,她身后的几家夫人面色却不见缓和,姚氏急切地追问道:“白大人,你可在山中看见过我儿踪迹?”


    “不曾。”


    “白大人是否方便让那位被你救回来的姑娘出来相见,我们只想问她几句话。”理国公夫人也开口道。


    她们都觉得,若是山中有妖邪,那女子被抓了,她们儿子怕是也难逃被抓的命运,或许那女子能知道他们儿子的下落。


    然而白休命丝毫没有给几人面子,冷淡道:“不方便。”


    说完,他转向福宁长公主:“请公主派一名丫鬟过来照顾,再请一位随行太医过来。”


    福宁长公主心中惊异,是为了那位被他带回来的姑娘?自己这位堂弟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嬷嬷,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赶忙去寻丫鬟和太医了。


    被白休命毫不留情地拒绝,几名夫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混在人群中的薛氏,心中对白休命的怨恨更上升了几分。


    他都能去救季婵,怎地就不能将她儿子也顺手救了?


    她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各家夫人,决定将之前院中发生的事告诉这几位,白休命抛下各家勋贵子嗣,却去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季婵回来,岂能没有私心!


    她就不信,白休命不怕得罪他们晋阳侯府,还不怕得罪诸多勋贵吗?


    到时候就算皇帝偏爱他,他被各家弹劾,怕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长公主见白休命是不打算让任何人见里面那位姑娘了,便出声将身后的几名夫人都劝走了,几人不敢不给公主面子,只好不情愿地退下,倒是福宁长公主自己却留了下来。


    没一会儿,嬷嬷带着一位随行太医与一名丫鬟过来了。


    白休命带着太医与丫鬟一同走进了房中,长公主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一进内室便看到了她堂弟的床上睡着一位姑娘。


    太医先上前给阿缠把脉,期间阿缠一直在昏睡,并没有醒过来。


    把脉之后,太医退出卧房,到了外间才对白休命道:“这位姑娘体质太弱,许是今日吹了山风,有些着凉。不过大人放心,不算严重,夜间可能会起高热,只要悉心照顾即可,暂时不必用药。”


    白休命微微颔首:“她时常高热不退,还请太医今夜留守在此。”


    “是。”虽然太医觉得这点小病症并不需要自己守夜,不过谁让这位他开罪不起呢。


    福宁长公主却没在意这些,只是惊奇地看着自己堂弟,他连人家时常高热不退都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主身边的嬷嬷将太医安置在偏房,丫鬟自觉地去打水,免得夜间要用。


    只剩下福宁公主与白休命留在外间,她才试探着询问:“里面那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


    “真的?”福宁长公主不信。


    “只是往日有几分交情,她身子不好,便随手帮一把。”对他而言,去救她也只算是举手之劳,那头虎妖连热身都不算。


    “以往可没见你这般热心。”


    白休命扬眉:“或许是因为其他人都瞧着不顺眼。”


    “能让你看顺眼可不容易。”福宁长公主笑道。


    不容易吗?白休命想了想,也没有多难。


    季婵在他面前还不是一身小心思,她这般的他都能看顺眼,其他人入不了他的眼,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安置好了阿缠,白休命走出房间,他在水塘边站了没多久,一群明镜司卫便涌入荷园。


    “大人,属下来迟。”封旸与江开异口同声道,两人得到消息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一路上不敢耽搁分毫。


    白休命并未与他们多言,只对两人道:“黄溪村后山还有一头虎妖。”


    江开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变,立刻跪地认错:“是属下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白休命并未斥责他,只道:“回去自己领罚。”


    “是。”江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撤职就好。


    之前是他来调查虎妖的案子,也抓头一头二境虎妖回去,谁能想到这山里的虎妖竟然不止一头。


    “大人,那山中妖物如何了?”封旸试探着问,他家大人既然知道了虎妖的存在,想来那头虎妖是活不了了。


    “妖物已死,你带人去收尸。”


    “属下领命。”


    “大人,那我呢?”江开问。


    “那头虎妖抓了几个人上山,你带人去搜山,不论死活,将人找回来。”


    封旸很快带着明镜司卫离开,江开则先去见了那几家夫人,与她们确认了失踪的人之后才离开荷园。


    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白休命回到房间,他的床让给了阿缠,他只能歇在外间的榻上。


    到了半夜,被派来照顾阿缠的丫鬟匆忙去找太医,阿缠果然开始发热。


    太医给她施了针,又指挥着丫鬟用浸泡了井水的手巾为她降温,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将温度降了下来。


    白休命早就被吵醒了,他一直睁着眼,却并未进去。


    直到太医低声说了一句“没事了”,提着药箱离开了,他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的阿缠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可能是白日里与虎妖提起了青屿山,她在梦中也回到了青屿山。


    梦里,她偷听到了祖母与族中长老说话。


    长老对她祖母说:“阿缠虽然血脉不纯,但天生八尾,为何不好生培养一番?”


    祖母却冷淡地回道:“她与我青屿山并无干系,收留她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是我第一个儿子。”


    “那……她们姐妹的名字都不记在族中吗?”


    “不记。”


    那时候的阿缠好像偷偷难过了很久,即使现在是做梦,再次梦到这样的场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从小生长在青屿山,那里却不是她的家,祖母也不承认是她的同族。


    父亲不要她,祖母不要她,妹妹也不见了……


    睡梦中的阿缠低声啜泣起来,白休命认命地再次睁开了眼。


    内间伺候的丫鬟也听到了哭声,轻声哄了几句却没什么用处,她打算将阿缠叫醒,刚推了两下,便见房门打开,白休命沉着脸出现在门口。


    丫鬟心中一惊,赶忙转身行礼:“可是吵醒大人了?”


    白休命没理那丫鬟,他走到床边的时候,阿缠已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白大人。”她低声嘟哝一句,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看到了白休命,她似乎安心不少,又将眼睛闭上了。


    白休命见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脸便收了回来。


    他转头对丫鬟道:“替她擦一擦。”


    丫鬟不敢多说,立刻用温水洗了干净的帕子,替阿缠擦了擦脸。


    脸擦干净之后,阿缠用袖子蹭了蹭自己的脸,翻了个身,将宽大的袖子压在身下。


    没有了梦境的侵扰,后半夜阿缠睡得很好。


    她一觉睡到天明,醒来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回想起昨夜,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几个混乱的梦,还梦到了白休命。


    他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好像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他的背影。


    阿缠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一段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谁做梦会专门梦到别人的后背啊?


    丫鬟见她醒了,立刻送来了新的衣裳鞋袜,又端了热水过来服侍她洗漱,她并未注意到丫鬟看着她的奇异的眼神。


    那丫鬟忍不住多看了阿缠几眼,昨夜那位白大人可是在这位姑娘床头坐了一个多时辰,害得留在房中的她也跟着忐忑不安睁着眼睛等了一个多时辰。


    幸好这位姑娘最后将那位大人的袖子松开了,不然她这一夜怕是都不能闭眼了。


    阿缠洗漱之后,从丫鬟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是在荷园,白休命住的院子里。她换上新衣服,便打算去找白休命询问慧娘与林岁的踪迹。


    听丫鬟说他昨夜宿在外间,但阿缠走到外间发现他此时已经不在了。


    她走到门口,正打算去寻白休命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哭嚎声。


    门一推开,阿缠便看清了院中景象。


    院子里着实挤了不少人,男男女女,有站着的还有躺着的。白休命就站在院子中央,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封旸与江开两人。


    他身前的地面上并排摆着四个人和一具尸体,似乎才被送过来没多久,一旁还站着几名装扮华丽的贵妇人,看样子,似乎是这几人的亲眷。


    几名太医正忙忙碌碌地绕着那四个惨叫不停的活人医治,看太医的面色,情况似乎不算太好。


    其中伤情最严重的是被放在最左侧木板上的林衡,他双腿骨折多处,此时正疼得哀嚎不止。


    姚氏抓着一名太医的袖子问:“大夫,我儿的伤能不能治好?他的腿会没事的吧?”


    那太医也不想说出得罪人的话,可这腿上的骨头断成这样,根本没有长好的可能了。


    他只能实话实说:“将军夫人,令公子的腿伤实在太严重,即便长好,以后也站不起来了。”


    姚氏听后顿时往后倒去,还是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此时林衡还在哭喊不停:“是林岁那个贱人,娘,是林岁打断了我的腿,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姚氏见儿子癫狂的模样,死死抓着丫鬟的手,厉声问:“林岁呢?”


    那丫鬟抬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偏房,小声道:“姑娘在偏房内,听说她那个弟弟一直没醒,她在旁边守着呢。”


    “去,把她给我叫出来。”


    丫鬟有些为难,她看了眼院中站着的白休命,还有守在偏房外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明镜司卫,忍不住劝道:“夫人,眼下还是先顾着二公子吧。”


    姚氏反手扇了那丫鬟一巴掌,气势汹汹地就要闯入偏房,才到门口,就被两把刀挡住了。


    “退下!”


    姚氏推后一步,随后又上前:“我要见林岁,我是她娘,你们让她出来。”


    那两名明镜司卫面无表情地拦在外面,丝毫不为之所动。


    或许是知道儿子废了,姚氏终于撕掉了贵妇的脸面,竟在偏房外骂了起来:“林岁,你这个丧门星,给我滚出来,你打小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害了自己亲哥,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还不去死!”


    姚氏还在门口叫骂不停,另一边,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旁,薛氏扑在一旁,哭得几乎晕厥。


    阿缠站在门口,看着瘫软在地痛哭不止的薛氏。


    她想,人类果然是复杂的存在,一旦失去喜欢的人,他们就会痛不欲生,可除掉了不喜欢的人,他们只会欣喜若狂。


    比起看到薛氏笑着得意,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看到她哭。


    薛氏还未注意到阿缠,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活了下来,只有自己儿子死了?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途!


    她抓开蒙在薛昭身上的白布,只看了一眼他的尸体,顿时晕了过去。


    薛昭的死状很惨,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碎了一样,胸口往下都被压扁了。


    其余几位夫人看清了尸体后也都惊叫着避开目光,还有人走到一旁干呕起来。


    她们这会儿也不吵着要白休命给说法了,有了对比,她们竟然觉得自己儿子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她们几人等了一夜,才终于等到了儿子被救回来的消息。


    原本是该高兴的,可是在此之前,薛氏对她们说,白休命之前分明能将她们儿子救回来,却故意只带了那一名女子回来,他就是草菅人命,没把各家放在眼里。


    她们原本心中就有所不满,后来又得知自己儿子受了不轻的伤,过来的时候,都打算让他给个说法。


    结果到了之后倒是发现自己儿子伤的虽然重,却也不是不能恢复。至少比起双腿残废的林衡,还有惨死的薛昭,已经算是好的了,她们此时也没了追究的心思。


    等太医将伤情不算严重的三人包扎好之后,等在一旁的几名夫人纷纷上前询问:“白大人,我们可否将人带回自己院中诊治?”


    “可以。”


    白休命同意了,她们立刻招来护卫将各自的孩儿抬走。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惨叫不止的林衡与薛昭的尸体了。


    偏房外,在姚氏锲而不舍的骂声中,门终于开了,身上还带着许多擦伤的林岁走了出来。


    姚氏见到她后连话都不说一句,一巴掌就扇了过来,林岁没有躲,那一巴掌极重,她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旁。


    姚氏依旧觉得不够,尖锐的指甲朝她脸上抓去,却被横出的一只手死死抓住。


    第54章 第 54 章 她可真是个好人


    “放开,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姚氏声音尖利,用力想要挣脱手腕上的那只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陈慧甩开手, 姚氏身形不稳往后跌去, 她带来的丫鬟急忙跑上前扶住了她, 那丫鬟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位夫人,里间还有伤患,请小声一点。”


    “我做事轮不到你插嘴,你给我让开。”姚氏见陈慧态度和善, 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


    她一把扯住林岁的衣袖,看过来的目光仿佛要将林岁凌迟。


    她咬着牙, 像是要将林岁生吞:“早知今日,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溺死你,你这个连自己亲哥哥都不放过的冷血的畜生!”


    “姚夫人是在说自己吗, 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畜生,生出我这样的人,不是很正常吗?”林岁将自己的衣袖从姚氏手中扯了回来。


    她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母亲才一直冷待她?


    后来心凉了,对她没有了期待, 又觉得她偏心林婷就偏心吧,不过是个娘而已, 她对自己不好,自己也不稀罕她。


    直至今日,林岁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 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亲女儿。


    自己和林衡一起被虎妖抓走,她眼里全是林衡,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自己。


    林衡说自己害了他,她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就断定了她的罪责。


    在山上的时候,她真应该……


    林岁握紧拳,如果慧娘没有赶来,告诉她弟弟还活着的消息,她那一棍子就该打断了林衡的脖子。


    林岁想起山上发生的事,略微有些晃神。她的目光越过姚氏,看向林衡。


    林衡也看着她们的方向,目光与她对上后,带着惊恐和明显的闪躲。


    “好你个辱骂亲娘忤逆不孝的东西,从今往后,你和我们将军府再没有半分瓜葛!”姚氏兀自叫骂不停。


    骂完后,她转身对白休命道:“白大人,这畜生差点害了我儿性命,还害死了晋阳侯夫人的儿子,难道不该立刻被抓起来吗?”


    “什么时候将军夫人也能插手明镜司的事了?”


    姚氏此刻气血上涌,在白休命的质问下丝毫不觉畏惧,她气势汹汹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白大人昨夜明明可以将我儿救出,却故意拖延时间,直至今晨才将人带回。


    如今,害了我儿他们的凶手就在眼前,你却放任不管,待我家将军知道此事,定然要参你个渎职之罪!”


    白休命的语气不急不缓:“将军夫人不必着急,安西将军很快就到,到时候孰是孰非,自有分辨。”


    姚氏心中冷笑,白休命也只能狂妄这一时半刻了,若是自己夫君知道了儿子变成这般模样,定然会与他拼命。


    想到这里,她又狠狠地瞪了林岁一眼,在林衡一声声的惨叫声中回到他身边。


    看完了这一幕,阿缠才提着裙摆走下台阶,往陈慧与林岁的方向走去。


    陈慧抬眼见到阿缠,见她面颊红润,心道昨夜白休命将她照顾的不错,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弟弟找到了吗?”阿缠问林岁。


    林岁点点头,面上放松了许多:“找到了,只是失血过多,刚喂了药,人还没醒过来。”


    陈慧见外面许多人朝她们这边看,便低声道:“我们先进去吧。”


    阿缠跟着两人进了偏房,房门关上,将外面那些人的目光挡了下来。


    偏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木床靠在墙边放着,上面平躺着一名少年。


    少年头上和上半身都缠着绷带,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见阿缠盯着高洛身上的绷带,林岁低声道:“林衡说是薛昭往小洛身上射了一箭,还害得他滚下山撞到了头。”


    陈慧看了眼高洛,赞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自己把箭身掰断了,只留下了体内的那一截,还找了止血的草药涂在伤口上,若非如此也撑不了那么久。”


    她最多只是把人带下山,又将人交到了后面赶来的明镜司卫的手上,真正救了高洛的反而是他自己。


    “人没事就好。”


    阿缠看得出来,高洛才是林岁的支撑。


    即便姚氏这个亲生母亲用那么难听的话骂她,她都不为之所动,可若是高洛出了事,林岁怕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陈慧也在旁对林岁道:“你不必把你娘的话放在心上,你的所作所为都是虎妖逼迫,你又没有杀人,无论是哪个衙门,都不能治你的罪。”


    林岁摇摇头:“我不担心,也不怕死,被虎妖抓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了。”


    她甚至想过,就算被虎妖杀了,也要与林衡同归于尽。


    林岁看向阿缠,如果不是她,自己今日也不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等着弟弟醒过来。


    至于阿缠为什么能说服那头虎妖,她与虎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岁根本不在乎。


    她只需要记得,阿缠与慧娘,救了她和她弟弟的命就够了。


    “我以为,你不会放过林衡。”阿缠有些好奇,她与虎妖打赌的时候,是真的认为自己会赢。


    虽然一开始林岁只是打断了林衡的腿就离开了,不过她还是觉得林岁在追上其他人之后,会回去找林衡的。


    林岁的身上有一股狠劲,把她逼急了,她会很疯狂。


    “原本是的。”林岁说出了自己在山中的经历,“有那些伥鬼指路,我很快就追上了其他人,除了那个死掉的。追上他们之后,我又回到了林衡那里,本来想让他给我弟弟赔命,可那时候慧娘过来了。”


    陈慧应了声:“我们问了林衡几个问题,听到答案后才决定暂且放过他。”


    “什么问题?”阿缠好奇。


    “将军夫人对林岁不好,是因为她这人笃信玄学,认为林岁与她相克。那林衡呢,他对林岁的敌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非要一再盯着高洛这个与林岁已经两年未见的弟弟。”


    “嫉妒?”阿缠猜测,旋即摇头,“他都不把林岁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将她弟弟放在眼里。”


    “我们逼问了林衡,问他之前为什么要去黄溪村,又为什么要去找高洛的麻烦,他竟然说,两次去找高洛,都是林岁那个养妹,林婷的提议。”


    阿缠略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要听林婷的话?那么大一个人,这么轻易就会被煽动吗?”


    林岁嗤笑一声:“如果是其他人我或许会怀疑,但是林婷,就是有这个本事。你没去过将军府,恐怕没见识过,全家所有人都围着林婷转的场面。”


    她被带回将军府的第一日,林婷受了风寒,她那位母亲和林衡仿佛死了亲爹一样紧张,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林婷身边照顾。


    她被晾在正厅整整半日,都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从那日起,她就对林婷没有了任何好感。


    府中所有丫鬟都说二姑娘如何如何好,可又说不出林婷具体是哪里好,这一度让林岁觉得十分荒谬。


    阿缠微微眯起眼:“你与林婷不对付,所以她想要借刀杀人害死你弟弟,趁机逼你与林家决裂?”


    “或许是吧,她从来就见不得我好,我也看她不顺眼,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心狠手辣。”


    “那林将军和你大哥对林婷也如你母亲和林衡那般好吗?”阿缠又问。


    林岁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他们对她也很好,但还不到百依百顺的地步,只是有两次我拿捏了林婷的错处,父亲分明可以罚她,却都放过了。”


    “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偏偏却如此讨人喜欢,真是有趣。”阿缠眸光微转。那位安西将军,不像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啊。他又不是他夫人,怎么会更偏疼养女呢?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封旸的声音响起:“季姑娘,林姑娘,大人请你们出去。”


    将陈慧留在这里,阿缠与林岁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后,阿缠发现院中的人和尸体都不见了,白休命也不在院中。


    “白大人呢?”阿缠问。


    “大人在长公主的院中。”封旸引着两人走出院子,边走边道,“理国公世子和晋阳侯等人都已经到了,如今都在长公主那里。”


    阿缠了然:“让我过去,是打算兴师问罪?”


    封旸赶忙否认:“季姑娘说笑了。”


    阿缠可没有封旸那么乐观,走进长公主的院落后,她的脚才迈进正厅,坐在厅中的几个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阿缠最熟悉的就是晋阳侯,不过有些时日没见了,这个季婵叫了十几年父亲的男人看起来憔悴不少,看来中年丧子对他来说打击不小,没关系,他迟早会习惯的。


    阿缠的目光从晋阳侯身上划走,落在安西将军林城身上。


    他看起来要比他夫人冷静自持许多,至少没有在见到林岁的第一时间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与她断绝关系,他的目光很平静。


    其余三人阿缠都不认识,其中有一位最年轻的,身穿锦袍头戴玉冠,容貌俊朗,看着和白休命的年纪差不多。他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上,似乎地位最高。


    阿缠猜测,这位应该是理国公世子。


    这厅中并没有给阿缠留位置,她只能与林岁和封旸站在中间,承受着几人的注视。


    “白大人,听我儿说,就是这女人与虎妖勾结,差点害了他们性命。身为明镜司镇抚使,你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最先站出来的是身材矮胖的宁远伯,虽然矮不过气势倒是很足。


    “季婵,你有何话可说?”坐在正位上的白休命淡漠开口,好像他们不熟。


    阿缠灵动的眸子转向宁远伯:“这位……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若我真与虎妖勾结,今日你见到的,就不会是你儿子,而是一堆吃干净的人骨了。”


    “危言耸听!”


    站在阿缠另一边的封旸朝宁远伯抱拳:“伯爷,那头虎妖所居住的山神庙中堆叠的尸骨不下三十具,山下黄溪村有十几人被它变为伥鬼,季姑娘并未危言耸听。”


    这是封旸最佩服阿缠的地方,能在这样凶残的妖怪手中全身而退,绝非常人能做到。


    可惜,这些勋贵们只在乎自己儿子的命。


    “她故意让那头虎妖玩什么狩猎游戏,害得我儿双腿被打断又该如何说?”宁远伯又道。


    “这倒是我的错了。”阿缠乖乖认错,“下次若是再遇到妖怪,我定然劝它将人吃了一了百了,而不是绞尽脑汁为这些人想一个逃走的法子。”


    “巧言令色,我儿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被人故意打断双腿。”说到这里,宁远伯恶狠狠地等着林城,“林将军养了个好女儿,下手可真是狠毒。”


    林城沉默不语,阿缠翻了个白眼:“只不过断了两条腿而已,他不是还活着么,若不是林岁故意手下留情,我与虎妖拖延时间,费尽心思将它引走,今日大人你怕是要在家办丧事,而不是坐在这里指责我了。”


    “放肆,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宁远伯脸上有些挂不住。


    “宁远伯,无论如何,这位姑娘确实与虎妖周旋救了几人的性命。”理国公世子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


    宁远伯忌惮地看了眼理国公世子,哼了声:“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话虽这样说,但看样子,是打算息事宁人了,毕竟儿子断了腿,养养还能好,又没死。


    宁远伯发作完了,一直沉默的晋阳侯终于开口:“阿婵,薛昭是你弟弟,你告诉我,他是如何死的?”


    阿缠一脸嫌恶:“晋阳侯可不要胡乱攀关系,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


    晋阳侯并不理会阿缠的话,只死死盯着她:“既然你一直跟在那头虎妖身边,必然也知道,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了?”


    “知道啊。”阿缠与晋阳侯目光相对,“说起来都是晋阳侯教得好,若非侯爷教了令公子一身精妙的箭术,虎妖想必也瞧不上他。”


    众人一听这里竟然还有内幕,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缠,等她继续说。


    “昭儿他做了什么?”


    她漂亮的杏眼扫过在场几人:“我想诸位大人应该都知道了,你们的儿子和弟弟上山之前逼着一个平民家中的少年给他们做向导,用完人之后,他们将那少年当成箭靶,一人射了一箭。”


    阿缠说到这,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这种事私下里发生,他们还能想办法补救,如今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御史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通弹劾。


    “你莫要避重就轻。”晋阳侯沉声喝道。


    阿缠见几人面色不好,她的语气倒是越发轻快:“侯爷你说巧不巧,最后射中那少年的,就是箭术最为精湛的薛公子。


    那虎妖可能是觉得薛公子的箭术如此精湛,最值得被它变成伥鬼,一直追着他不放。可惜啊,薛公子抵死不从,惹怒了虎妖,就这般丧了命。”


    阿缠讲得生动极了,差点自己都相信了。


    她虽然让虎妖踩死了薛昭,但是亲自为他编了一个英勇就义的结局啊,她可真是个好人。


    “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白休命深深看了阿缠一眼,并没有出声驳斥她的话。


    理国公世子率先起身:“并无,此次是我弟弟不知轻重闹出如此祸事,还要多谢两位姑娘救他一命。”


    说完,他朝着阿缠与林岁行了一礼。


    理国公世子既然这样说了,这件事就算是到此为止了。无论他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还是真的认为事情与阿缠她们无关,至少在明面上,他不会为难两人。


    看得出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结果,至少死了儿子的晋阳侯不行。


    可惜,他没有证据。


    阿缠目送晋阳侯离开,心情愉悦。


    这时林城站起身,走到林岁身边低声道:“我们出去聊聊。”


    阿缠看向林岁,林岁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第55章 第 55 章 这世上有一些东西,能让……


    看着林家父女走了出去, 阿缠走到白休命旁边的位置坐下。


    方才她就看上这张椅子了,要不是坐过来太引人注目了,她早就过来了。


    阿缠左右瞧了瞧,见白休命手边还有一碟做成了荷花与荷叶形状的绿豆糕, 指着问道:“那个你吃吗?”


    她昨天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也还没有吃饭就被叫过来盘问了一遍, 现在好饿。


    白休命将那碟点心端到她手边,然后站起身打算离开。


    绿豆糕的味道让阿缠很是满意,她咬了一口,目光移向站在院子里的父女二人, 突然开口询问:“白大人,能问你一件事吗?”


    白休命转头看她。


    “你觉得那位安西将军人品如何?”


    阿缠可还记得, 上一次让白休命瞧不上的赵铭, 果然就不是个好东西,想来倒是可以通过他大概确认一下林岁父亲的人品。


    “本官与他不熟。”


    “就算不熟, 你也应该知道一点点吧,不然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谁都不告诉。”阿缠凑到他身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白休命大概也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瞥了眼院中人,才吐出两个字:“尚可。”


    然后没等阿缠反应,已经大步离开。


    “哎?”阿缠失去了追问的机会, 失望地叹气,真吝啬, 多说两个字又不会累死他。


    白休命口中的尚可,那就是人品还可以了。自己上次生病,似乎就是这位将军找的他府上的大夫,应该算是个不错的人, 至少要比林岁她那位生母强多了。


    既然人品还算有保障,那应该不用太担心林岁的安危。


    阿缠这样想着,转头恰好看见封旸还没走,赶忙叫住他:“封大人。”


    正打算跟上自家大人脚步的封旸顿了一下:“季姑娘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那位理国公世子是不是和你们大人关系很好啊?”


    封旸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问理国公世子。


    他摇头道:“据我所知,我们大人与朝中勋贵私下里并无来往。”


    “那他就是个特别明事理的人?”


    见封旸摇头,阿缠心道,看来那人帮她说好话并不是因为人好。


    “可他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我还以为他这么轻易松口,是看在你们大人的面子上呢。”


    “这个……”封旸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到了原因。


    “封大人,你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嘛。”


    封旸这个爱分享八卦的性格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见阿缠一脸好奇的模样,他终于说了:“我猜他是看出了大人想要息事宁人,故意卖了个人情。”


    毕竟受伤的不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拿来搭人情也没什么不可,这些能坐稳世子之位的家族继承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为什么呀?”阿缠追问。


    封旸笑了声,声音压得更低:“之前不是与你说过,这京中有勋贵养半妖,就是这位理国公世子。”


    阿缠瞪大眼睛,这个瓜好瓷实。


    她还以为会豢养半妖的,会是那些脑满肠肥的纨绔,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和半妖牵扯上,对他算不上好事吧?


    “去年我们大人清理了一批养妖族的,我猜他是担心今年连半妖也不让养了,所以才卖了个人情吧。”


    阿缠还想要听更多,可惜封旸不肯多说了。


    分享完了能说八卦,封旸迅速溜走,阿缠回到点心盘子旁,一边填肚子一边想,也不知道那位理国公世子究竟养了哪族的半妖,竟然这样上心?”


    另外一边,林城与林岁并没有走出多远,甚至没有离开公主的院子,父女二人面对面站着,沉默良久。


    终于林城先开口了:“昨日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岁垂下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责难。


    “此事是你二哥有错在先。”


    林岁以为他的这句话之后会接一个“但是”,可是并没有。


    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与自己这位亲生父亲并不熟,但在林家,他和大哥勉强算是正常的,虽然他们也偏爱林婷,但也不曾苛责自己。


    五根手指尚且有长有短,林岁从不奢求公平,只是每次想到被偏爱的是林婷,她就对眼前的人生不出信心。


    林城看见女儿的表情,暗暗叹息一声:“他害高洛在前,又撺掇虎妖将你捉来,还差点连累了旁人……”


    说到这里,他几乎说不下去了。


    早上赶来荷园之后,他先去见了受伤并不算严重的张序姚,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些“内幕”。


    张序姚一开始不肯说,后来理国公世子出了面,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情,竟然是他们撺掇的虎妖,害得季婵与林岁被抓。


    林城半辈子的时间几乎都在军营度过,最无法容忍的就是二儿子这般心思歹毒,且没有半点能耐的人。


    那孩子小时候,明明乖巧勤奋还很懂事,可自己不在上京的这些年,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没有了小时候的半分影子。


    林衡再如何不堪,也是他的孩子,是他没有教好。可林岁同样也是他的孩子,兄妹二人之间横亘的仇怨,作为父亲,他无法偏袒任何人,但抽离父亲这个角色,他却并不认为林岁有错。


    换成是他,他怕是会比这孩子更狠一点。


    林岁打断了林城:“他害我和我弟弟,所以我毁了他的后半辈子,很公平。如果你觉得我有错,不妨今日一次说清楚,将军夫人已经将我赶出了将军府,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往后我们也不用再见面。”


    林城皱起眉,想到方才听到夫人一口一个孽畜地叫着林岁,说道:“你母亲尚且做不了我的主,就算你犯了错,杀了人,我们都可以想办法补救,况且今日错不在你,你是我的女儿,没有人能将你赶出将军府。”


    林岁觉得自己这位父亲有些割裂,他竟然真的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曾经打听来的关于安西将军那些传言似乎不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每次涉及到林婷,他就立刻变了态度?


    林岁略微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父亲,林衡对我说,他之所以会为难我弟弟,是被林婷撺掇的。”


    “婷婷怎么会做出这样事?”林城皱眉,语气是明显的不信。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旦涉及到林婷,这位父亲就不那么英明了。


    “如果父亲不信,可以将林婷叫来,我们在林衡床前对峙,而且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听到的,救了我弟弟的慧娘也听到了。”


    林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好,那便将婷婷叫来问个清楚。”


    “父亲稍等,我与季姑娘说几句话便走。”


    “好。”


    林城在院中等着林岁,林岁转身回到了厅中。


    此时厅中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阿缠还在。


    她吃了几块甜而不腻绿豆糕,抚平了咕咕叫的肚子,抬头便见到林岁走了进来。


    林岁脸色还好,看来那位林将军应当没有为难她。


    “和你父亲聊的怎么样?”阿缠问。


    “有些意外。”林岁实话实说,“他比我想象的要明事理。”


    阿缠忍不住笑,幸好林将军听不到林岁对他的评价。


    旋即林岁又道:“我方才与他说了林婷撺掇林衡的事,果然,只要涉及到林婷,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顿了顿,她又道:“一会儿我要与林婷当场对峙,我猜就算林婷认下了这件事,他也依旧会偏心林婷。”


    阿缠略微思索一下才开口道:“一会儿你不妨仔细观察一下林婷与你的家人,看看林婷每次说话时他们的反应。”


    “怎么?”林岁不解。


    阿缠道:“我总觉得你那个妹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先看看。”


    “好。”林岁应下。


    与阿缠说完话,林岁回到院子里去找林城。有了林城在前面带路,林岁终于进了姚氏的院子,并在里面见到了林衡和林婷。


    姚氏看她的目光依旧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但不再指着她鼻子叫骂了,似乎是忌惮林城。


    林婷被叫进房间之后,只看了眼往日与她关系最好的林衡,便收回了目光,亲昵地对林城道:“爹,您终于来了,这几日女儿可想你了。”


    林城摸摸她的头,面上表情缓和了许多。


    林岁经常会见到这样的场面,所以以前每次有林婷在的地方,她的脑中总是会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这一次有了阿缠的提醒,她努力让自己成为旁观者,观察着他们。


    “父亲,还是先说正事吧。”林岁在旁冷声插言道。


    林城看了林岁一眼,微微点头。


    他来到林衡床边,看到躺在床上,即便用了药依旧不停喊疼的二儿子,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将内息灌注到他体内。


    林衡只觉得一股凉意游走全身,身上的疼痛也消减了许多。


    “衡儿,告诉为父,你为什么要一再去找高洛的麻烦?”


    林衡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林岁,眼中依旧难掩愤怒与恐惧。


    林岁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随后,林衡又将目光移向林婷。


    林婷微蹙着眉,开口道:“二哥,你还不快点回答爹的问题。”


    “我……我……”林衡看着林婷的脸,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却变了样子,“我就是看他不顺眼,都怪林岁到处和人说我害了高洛,我就是一时生气才犯了糊涂。”


    林岁皱眉,她不认为之前林衡是在骗她。


    在生死关头问出的答案,如果他都能作假,那只能证明他心性了得。而事实上,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纨绔,那时候断然不敢说假话。


    所以现在他说的,无疑是谎言。


    这个在关键时刻能把亲妹妹推给虎妖的人,在这种时刻,竟然还能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还要维护养妹。


    林岁终于忍不住怀疑,林婷是不是给林衡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都不算是偏爱了,这简直违反了林衡的本能。


    “二哥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将慧娘请来,当面对质吗?”林岁开口道。


    “住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姚氏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夫人慎言!”林城目光平静地看向姚氏,却让姚氏心中咯噔一下。


    “是我说错话了。”姚氏讪笑。


    “往后我不希望听到夫人要将林岁赶出府去这样的话。”


    “夫君说的是。”姚氏用余光瞥见林岁,强压下对她的厌恶。


    有了林城夫妇二人的打岔,林衡似乎终于想好了借口:“我之前、之前就是骗你的,这件事和二妹妹无关。”


    “是吗,可是我与别人抱怨你的时候,你应该并不在我附近。至于是谁告诉了你这件事,应该并不难查,你说是吗,父亲?”


    林岁最后一句话虽然问的是林城,看得却是林婷。


    林婷始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朝林岁扯了扯唇角,突然站了出来:“爹,其实是我和丫鬟听到了姐姐抱怨二哥,将这件事告诉二哥的。”


    还未等林城给出反应,林婷就红了眼眶:“怪我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二哥,是我当时没有劝住二哥,才让他失了分寸,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结果害了二哥。”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还不都是林岁心思狠毒连自己亲哥哥都能下手。”姚氏最先上前安慰林婷,因为刚才被林城警告过,她也只敢瞪了林岁一眼,不敢说出更难听的话。


    林衡自己都没了半条命,还不忘记维护林婷:“不是二妹妹的错。”


    林城最后也开口安慰道:“别哭了,为父并没有怪你。”


    说完,他又看向林岁:“此事想来与婷婷无关,就算了吧。”


    林岁盯着林城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父亲这样说了,那便算了。女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岁走出了姚氏的院子,没一会儿林婷也跟着走了出来。


    “林岁,你怎么有脸来栽赃我?幸好爹娘早就看出了你的真面目,没有被你蒙骗过去。”


    林岁看着眼前那张令她厌恶的脸,嗤笑道:“这种事不是你比较擅长吗?早先不想要未婚夫,就说我勾引他,如今林衡对你没了利用价值,你还是用了同样的手段。林婷,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是吗?”林婷终于不装了,她得意地对林岁道,“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运气能有多好。我能得到的东西,你这辈子都得不到。”


    “你以为我稀罕吗。”林岁不再多看她一眼,迈步离开。


    等林岁回到之前白休命住的院子,正好看见一位大夫被陈慧送出偏房。


    见到林岁回来了,陈慧脸上露出一抹笑,朝她招手:“快来,你弟弟醒了。”


    林岁匆忙跑进房间里,发现阿缠也已经回来了。


    她弟弟还躺在床上,但眼睛睁开了。


    “姐……”高洛看到林岁,忍不住叫了她一声,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听到林岁耳中却格外的悦耳。


    “醒了就好。”林岁来到床边,轻轻摸了摸高洛的脸,“那些害你的人都得到了惩罚,以后都不会有人来为难你了。”


    “姐,我没事,你别因为我和你家里吵架。”高洛刚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在第一时间为林岁着想。


    “我不会再和他们吵架了。”


    高洛与林岁说了几句话后,又睡了过去。


    陈慧对满脸担忧的林岁道:“放心吧,大夫说了他伤了头,开始几天一直都会这般昏昏沉沉,过两日就好了。”


    林岁闻言终于放下心来,随后她转向阿缠对她道:“方才我见了林衡他们,我觉得林婷可能真的有些不对劲。”


    “哦,说来听听?”阿缠来了兴趣。


    林岁将之前发生在姚氏院子里的一幕告诉了阿缠,还补充道:“我总觉得林婷打断林衡显得很刻意,她似乎一定要在林衡开口前提醒他一下,等她说完了,林衡立刻就反口了。”


    “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吧?或许你那位二哥格外疼爱林婷,想要保下她?”陈慧有不同的意见。


    阿缠不置可否,又问:“林将军真的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信了林婷的解释?”


    “没有。”


    “连你质疑林衡,他都会亲自带你去求证,偏偏轮到林婷,就这般特别,还真是很奇怪啊。”阿缠摸摸下巴。


    陈慧略微犹豫了一下才问林岁:“你父亲与你母亲的嫂子认识吗?”


    林岁还是第一次直面伦.理问题,说话都有些结巴:“应、应该不认识吧,我听说他这些年都在军中,很少回来。我娘那个嫂子好像跟着她相公下放了,这些年只与府上有书信来往。”


    陈慧神情认真:“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林婷是你亲妹妹,就是不知道是同母还是同父?”


    林岁已经要裂开了。


    阿缠看到林岁的表情,在旁边笑的停不下来:“慧娘你不要吓她。”


    陈慧无奈摇头,她并不是危言耸听,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听林岁说完,她也能感觉到一丝怪异。


    等阿缠笑完,才对林岁道:“就算是亲生儿女,父母也不会事事对她百依百顺,这大概就是人性。但这世上确实有一些东西,却能让人违背人性。”


    林岁与陈慧同时看向她:“有这样的东西,那岂不是用了之后就人见人爱了?”


    说完后林岁一愣,这说的不就是林婷吗?外人对她如何自己尚且不知,但在林府中,她确实人见人爱。


    阿缠想了想:“人见人爱倒也不见得,但大部分人是会受到影响的。不过这些东西没有永久性的,如果林婷用过,那她现在应该还在用。”


    第56章 第 56 章 这个妹妹不太懂事


    “这样能够迷惑人的东西有很多种类吗?”林岁问。


    阿缠点头:“是有几种, 有需要时刻佩戴在身上的美玉,也有可以入口的草。只要用了一种,就可以让别人在无所察觉时对使用者心生喜爱。”


    “这么厉害的东西,若是用在王候身上, 岂不是可以祸乱朝纲?”陈慧忍不住开口道。


    林岁也跟着点头, 总觉得这种东西用在林家, 好像有点小题大做?她爹不过是二品将军,听起来很威风,但在武将中,根本排不上号。


    “这些东西对修士的影响会减弱, 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影响到对方,这就需要使用者不间断的去使用它们。”阿缠笑了一下,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它们的致命缺点了, 它们会吸取人的生命力,也就是寿命。”


    林岁悚然一惊:“如果林婷真的用了她岂不是……”


    “她刚出生便被送去你家, 受到你母亲的偏爱,如果她真的用过那些东西,算一算,已经十几年了,她余下的寿命不会多过十年。”阿缠断言。


    陈慧沉吟道:“看来,林婷的生父生母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连亲生女儿都能牺牲,我猜林婷并不知道过度使用那东西的后果。”


    想到林婷之前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模样, 林岁突然就不在意了,原以为是鹊巢鸠占,没想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不知道林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图谋,竟然持续十几年不间断?


    傍晚的时候, 高洛又醒来一次,这次比之前清醒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姐弟俩各自说了说近况,他才又睡了过去。


    因为高洛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挪动,阿缠她们总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荷园,她便想找白休命说说,暂时借他的院子住两日。


    谁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最后才被守门的护卫告知,白休命已经带人离开了荷园,临行前吩咐将院子给她住。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阿缠心想,白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此时暮色降临,慧娘去取吃食,林岁在照顾高洛,阿缠则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片刻后她亲眼看到了院中的荷花依次绽放,整片水塘被荷花上的荧光点亮。


    她看着满塘的荷花,许久没有回神。


    这就是白休命特地过来看的花啊,真漂亮。


    几人在这院子里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大夫又过来瞧了瞧高洛,说他恢复很快,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再呆一日,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林岁几人都松了口气,她们还在商量明日的行程,就听到外面有护卫通禀,说有人找林岁。


    林岁走出去,发现来找她的竟然是林婷。


    林婷带着丫鬟被拦在院外,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悦。


    见林岁出来了,那丫鬟出言嘲讽道:“大姑娘可真是越来越难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金贵的人呢,我们姑娘亲自来了都不让进院子。”


    林岁看了眼旁边两名身姿挺拔的护卫:“你们要是不满,可以去质问长公主为什么派他们守着这院子。”


    “行了,闭嘴。”林婷瞪了丫鬟一眼,那丫鬟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我们今日便要回家了,父亲让我来问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回去,如果要同行,巳时三刻在荷园外候着。”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


    “可别迟到。”林婷说完,带着丫鬟走了。


    等她们走远,林岁对一旁的护卫道:“这位大哥,能劳烦你帮我个忙吗?”


    “姑娘请说。”护卫对她很客气。


    虽然院中的几位都不是名门贵女,只凭她们能住进那位白大人的院子,就不能轻易得罪。


    “烦请大哥替我去寻安西将军,问他在何时何地出发回京。”


    那护卫也不多问,当即应下:“姑娘稍等。”


    不过片刻功夫,护卫回来,对林岁道:“姑娘,安西将军说巳时初马车会在荷园外候着。”


    “多谢大哥。”


    听到与林婷说的完全不同的出发时间,林岁都不觉得惊讶了。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恶心了,之前她还与姚氏闹过,结果没人觉得林婷有错,只说林婷是小孩子心性,反而是她,被她母亲说恶意揣测姊妹,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林岁很快就不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她转身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高洛不知何时走出了房间。


    她吓得赶忙上前扶住高洛:“小洛,你怎么出来了?”


    高洛朝她摆摆手:“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而已,我出来解个手,顺便活动一下,这几天躺的浑身都疼。”


    见他站得很稳,林岁才松了口气,却没有放开他:“等你好了再出来走吧,快回去歇着,当心扯到伤口。”


    “知道了。”高洛应了声,目光却看着门口的方向。


    “姐,刚才来找你的那两个人是谁?”


    “哦,是林婷和她的丫鬟。”林岁随口应道,扶着他慢慢走进房间。


    “她就是林婷……”高洛似乎想到了什么,“姐,我好像见过她。”


    “谁,林婷?”林岁表情诧异,“你在哪里见过她?”


    高洛努力思索:“我记得……她好像买过我的东西。姐,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我在山上挖到了一根山参,我来城里卖参的时候正好撞到她也进了药铺。”


    林岁点点头,那时候奶奶过世不久,家里虽然有些银钱却没有进项,高洛便经常跟村里的大人一起上山,有一次运气好,挖到了一根人参,缓解了不少压力。”


    “她买了你的山参?”


    “不是,她从我手里买了一根草,那根草我原本是想让药铺掌柜鉴定一下的,看看值不值钱,结果药铺掌柜也没见过,她却把我叫了出来,花了二两银子将草买走了。”


    随随便便一根草卖了二两银子,也不怪高洛会记这么久。


    “你什么时候卖过草,还这么贵,怎么没跟我说?”


    高洛顿时一脸心虚:“其实……其实遇到那根草的地方有些远,我怕你知道我进了深山又唠叨,就没敢告诉你。”


    “那草长什么样子?”阿缠在一旁听他们姐弟说了半天,才终于出声问道。


    高洛回想了一下:“那根草大概有我手掌长,是翠绿色的,上面长了好多叶子,我记得是开黄花的。我发现那根草的时候,它旁边还围着一条蛇,后来蛇被我赶走了,我想着村里的老人都说有野兽守着的很可能是灵草,就挖了回来。”


    “阿缠,你认识这种草?”林岁问。


    阿缠略微思索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詹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有特殊作用的那种东西。既然被林婷买走了,想来她应该很熟悉这东西。”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林岁难掩意外。


    陈慧在旁提醒道:“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屡次借林衡的手来害你弟弟?”


    林岁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她知道了小洛是我弟弟,是怕他将这件事告诉我,才决定借刀杀人的?”


    之前林家来接她的时候是府中的管事出面,所以林家的人其实是没见过小洛的。


    林岁急忙问高洛:“小洛,你最近来过上京吗?”


    高洛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之前村子里有人在京中打听到了你的消息,说你抢了人家未婚夫什么的,我有点担心你,就去了京中,本来想着看看你,结果你那两日都没出过门,我倒是见到了之前来家里的那个管事。”


    陈慧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婷的心思还算缜密,都想到了杀人灭口。就是太贪心了,什么好处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高洛这番话,让她们终于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


    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是显然,这个猜测成真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林岁越想越后怕,如果林婷早些时候发现了小洛是她弟弟,恐怕在自己无知无觉地时候就对他下手了。


    就如慧娘说的,要不是林婷贪心,想要一箭双雕,利用林衡除掉小洛,还想让她和林家翻脸,也不会有这些后续。


    陈慧拍拍林岁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担心。”


    林岁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即她有些迟疑地问阿缠:“阿缠,你既然认识这种草,那有办法……”


    她只说了一半,便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阿缠却笑道:“有啊。”


    “有?”林岁惊愕。


    “克制詹草的东西还是有的,等回了城里,我给你配些香粉,你可以寻一个被詹草影响过的人,用香熏两日,对方可以暂时抵抗住詹草带来的效果。”


    “真的?那麻烦你帮我配些香粉。”


    “好,后日你来我府上取。”阿缠说完,有些好奇地问,“你想好怎么对付林婷了吗?”


    “想好了。”见林岁胸有成竹的样子,阿缠越发的好奇起来。


    不过林岁暂时不想说,她便没有追问。总觉得按照林岁的性格,可能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林岁与林家人一同离开的第二日,阿缠她们就带着高洛离开了。


    林岁离开之前她们便商量好了,暂时将高洛留在阿缠的庄子里养伤,等伤养好了再放他离开。


    在这件事上,高洛没有一点说不得权利,只好任由三个人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将高洛安置好了,陈慧带着阿缠,以及一车厢的菜和粮食还有两只母鸡回了城。


    城内热闹的景象和城外的安静悠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才离开了几日,却又像是离开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她们先绕道去了西市。


    阿缠去猎铺买了两根玉骨,恰好铺子里有货,她交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直接将货带走了。


    陈慧瞧见玉骨的时候不禁有些惊奇,她问道:“这东西是玉做的吗,看起来可真漂亮。”


    那两根骨头只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堪比上好的玉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阿缠将骨头包好,才对陈慧道:“这是女尸的腿骨,詹草就是从它们的尸身上长出来的。”


    “女尸?”


    “传说女尸是上古帝王的女儿死后所化,是真是假已经没人知道了,它们长得矮小,外形类人,以草木露水为食,死后尸骨不腐会化为美玉。”


    “那岂不是可以充做上好玉石售卖?”


    阿缠苦哈哈道:“是啊,但是它们的价格比玉石还要贵。”


    虽然她现在不缺银子了,可每次来猎铺,都觉得自己被抢劫了。


    买到了玉骨,两人回到家里便开始研磨。


    幸好有陈慧帮忙,阿缠没用多少时间便得到了一堆玉骨粉末。


    然后她找了几种味道浓郁的香混在一起调了个香粉,这种香恰好可以将玉骨略微有些腥的味道遮掩下去,燃烧的时候也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香粉调完后的第二日,一大早,林岁便来了家里。


    阿缠被陈慧叫醒,打着呵欠走出房间,接过她递来的蜜水喝了两口,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吃完饭没事做,就过来了,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林岁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消息?”


    “昨天我听人说,林婷的亲生父亲从雍州调回京里了,据说外放的时候表现优异,回京至少是个四品官。再过三日,他们全家要来将军府拜访我爹。”


    “全家?他们家中有多少子嗣?”


    林岁道:“两个儿子,长子是青州解元,次子也考中了秀才。”


    这倒让阿缠有些意外:“儿子倒是养的不错,想来父子俩很快要同朝为官了。”


    “是啊,听说早些年林婷的生父还只是个不得志的七品官,如今他们一家也算是富贵返京了。”


    阿缠将昨夜装好的香粉递给林岁,意有所指道:“他们能不能继续富贵下去,还得看你。”


    林岁接过阿缠递来的香,拿出三张银票,表情有些羞赧:“我知道调制香粉应该不容易,我手中现在只有三百两,等我……”


    阿缠抬手止住她的话,从中挑出二百两:“凭我们的交情,这些足够了。”


    林岁微怔了下,随即露出一抹笑:“好。”


    随后阿缠嘱咐道:“这些香粉你可以分成两次用,全部用完后就会起效,能维持两到三日。”


    “足够了。”


    阿缠又提醒了一句:“香味有些重,你忍一忍。”


    “好。”


    从阿缠手中拿到香粉不久,林岁便回了对面的将军府。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正好遇到了从正院走出来的大哥林奕,林奕见到她后温声与她打招呼:“岁岁,出去玩了吗?”


    林岁愣了愣,她与这位大哥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亲爹。


    主要是他如今在禁军当值,时常不在府中,他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可说的。


    林岁对他态度还算好的原因与林城一样,在知道山上的事情后,林奕也没有怪过她,反而私下里安慰了她一番,还塞给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方才她给阿缠的那三百两银子,就有一百两属于林奕。


    其实刨除因为林婷而对他产生的一些糟糕的印象,林奕已经算是很好的哥哥了。


    “对,我朋友家住在对面,我去她那里坐了一会儿。”短暂的愣怔后,林岁才回答。


    见林奕一身常服,她便也问道:“大哥今日不用上值吗?”


    “与朋友换了岗,轮休两日。”林奕耐心地对林岁道。


    “哦……”林岁本想找个借口离开,可目光落在手中的香粉上,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她抬头看着林奕,问他,“听爹说大哥很会下棋?”


    林奕微愣,旋即笑道:“比父亲是强了一点。”


    “那大哥一会儿有时间吗,能教我下棋吗?”


    “当然可以。”


    林岁没下过棋,林奕只能手把手教,可惜下了两局他就发现,自己这位妹妹和父亲一样,在此道上毫无天赋。


    如果妹妹只是输棋也就罢了,她还让丫鬟点了熏得人头疼的香在房间里,似乎打算借用外力赢上一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香燃着的时候,他还觉得头疼,可等香灭了,他又觉得头脑异常清明。


    两人下了十盘棋,林奕十战全胜,林岁还不服气,与他约好明日再战,林奕才总算被放出了院子。


    林岁目送林奕离开,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这熏香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不过总觉得大哥有些唠叨,还让她好好背棋谱,不知道是不是熏了香的后遗症。


    回前院的路上,林奕又遇到了林婷,林婷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到他后,眼睛一亮。


    “大哥,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没找到你。”走近了之后,林婷突然皱着眉停下脚步。


    “大哥你怎么一身的味道,好难闻。”


    她似乎是真的觉得很难闻,还干呕了两下。


    林奕将袖子凑近闻了闻,在大妹妹那里熏的香,味道淡了之后似乎还挺好闻的?


    他没有回答林婷的问题,而是问她:“你在这干什么?”


    林婷捂着鼻子一脸嫌恶,一旁的丫鬟只好替她开口:“大公子,我们姑娘刚做了点心想给您尝尝,是不是姑娘?”


    她扯了扯林婷的袖子,林婷连忙点头,并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林奕。


    林奕平时并不吃点心,不过林婷似乎很喜欢送这些吃食给他,他不想让妹妹伤心,便也没有拒绝。


    “多谢二妹妹。”林奕接过食盒后正要离开,却见林婷面色迟疑地看着他。


    那神情太过明显,他想忽略都不行。


    “二妹妹还有事?”


    林婷垂眼看着林奕腰间的玉佩,说到:“大哥腰间的这枚玉佩真好看,能送给我吗?”


    林奕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玉佩,拒绝道:“这是我出生时祖父送的,不能给你。”


    这玉佩品质不算上佳,他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只是四品将军,祖父官职也不高,家中情况不如现在好。


    他这块玉佩的品质比不上林婷身上的玉坠子,林奕也不懂她为什么看上自己这块玉佩了,而且这是男子的款式,女子要来做什么?


    这还是林奕第一次拒绝林婷,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可是我想要。”林婷表情委屈,她不知道林奕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从来不会拒绝她的吗?


    林奕皱起眉,第一次觉得这个二妹妹不太懂事。


    比起她来,强拉着自己下棋,还要偷偷搞些小动作的大妹妹就要可爱多了,可惜不爱笑。


    但那绝对不是大妹妹的问题,一定是父亲平时太过严肃,才让大妹妹也总是绷着一张脸。


    第57章 第 57 章 一报还一报


    第二日一早, 林奕如平日一般去母亲的院子里问安,却见大妹妹被拦在院外,那拦着她的丫鬟说出来的话让人心寒。


    那丫鬟睨着林岁,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大姑娘, 夫人说了, 往后你不必入正院, 夫人也不愿意受你的礼,她怕损了自己的寿数。大姑娘若是有心,可以在院外磕头啊,奴婢一定如实告诉夫人。”


    林岁昨日就没能进去正院, 今天又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们还真当她稀罕天天早起就为了见到姚氏和林婷的那张脸。


    林岁倒也不与那丫鬟争辩, 正要离开, 就听到身后一声呵斥:“放肆,谁允许你对我将军府的嫡女这般说话?”


    那丫鬟被惊了一跳, 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公子。


    林奕来到林岁身旁,深深看了那丫鬟一眼:“你以后不必留在府上了。”


    丫鬟赶忙跪地求饶:“大公子,奴婢只是转达夫人的话,奴婢并未说谎啊。”


    林奕却看都不看一眼,对一旁的一名小厮道:“把管家叫来, 将人发卖了。”


    “大公子,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 你不能……”


    林奕垂眸看她一眼:“或许也可以按军中规矩处置你,二十板子,你选哪个?”


    那丫鬟顿时噤声,连求饶都不敢了。


    林奕随口处置了他母亲的丫鬟, 然后来到林岁身旁:“和大哥一起进去吧。”


    林岁本来不想去的,可是见林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想到他方才为自己出头,她便也没再拒绝,尽管她早就能够预见进去之后会遭遇什么。


    还没走进正房,林岁就听到了屋里人在说话。


    姚氏道:“明日你舅舅与舅母便要来府上了,你与他们也多年未见了吧?”


    林婷道:“女儿都要忘记舅舅与舅母的模样了。”


    说着她又撒娇道:“母亲,明日家中有客人,女儿想要一副新出的头面,你一会儿陪我去金银阁好不好?”


    “行行行,都依你。”


    两人正母女情深的时候,林岁跟着林奕走进正房,原本还带着笑容的姚氏立刻冷下了脸。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丫鬟呢?”


    林奕皱着眉挡在林岁身前:“母亲的丫鬟不太懂规矩,已被儿子发卖了。”


    姚氏第一次直面长子的冷脸,一时有些愣住了:“奕儿,你怎么能插手后宅之事?”


    “区区一个奴婢,竟然也敢对我妹妹不敬,儿子没让人打死她,已经是儿子心善。以往,母亲就是被这些不知分寸的奴婢蒙蔽了。”


    林奕看着再温和,也是十六岁就上过战场的人,他要是真没脾气,也治不了军。


    “母亲,算了吧。”林婷对于林奕的突然冷脸也有些发憷,赶忙出声劝姚氏。


    姚氏不想因为林岁与长子起争执,只好无视了林岁的存在,不看她也不与她说话。


    林岁兄妹二人坐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了,姚氏见状出声叫住了林奕。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林奕姿态恭敬地问。


    姚氏瞧着长子面色似乎已经正常了,与坐在身旁的二女儿对上一眼,方才开口:“奕儿,听闻昨日婷婷朝你要了块玉佩,你没给她?”


    “是,那是儿子的贴身玉佩,祖父所赠,不好送人。”


    姚氏微微颔首:“她今日一早就与我说了,她知道自己莽撞,特地挑了块玉佩给你赔礼。”


    边说着,边让身边的丫鬟将方才林婷拿出来的玉佩给了长子。


    这玉佩上刻着林字,玉佩背面是一头猛虎,猛虎周围刻满了云纹。光线变幻的时候,那云纹里似乎隐约能见到很小的字藏在里面。


    林奕见母亲与二妹妹都看着他,也不好当面拒绝,便接下了玉佩。


    见他将玉佩收了,林婷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大哥,我送你的玉佩你可要日日佩戴啊。”


    林奕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是觉得二妹妹说话有些不知分寸。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将军府的规矩没这么严苛,她也不该对自己兄长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他又担心话说的重了,让林婷难过,这种想法让他略微有些不适。


    收了玉佩之后又坐了一会儿,林奕便带着林岁一同离开了。


    一路上林岁都沉默不语,林奕以为她是因为母亲的态度而伤心,思索良久才出声安慰:“母亲只是因为二弟的事迁怒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府上有人欺负你,你来寻大哥,大哥替你做主。”


    “知道了,大哥。”


    其实林岁没有伤心,她是有些奇怪。


    自从被阿缠点破之后,林岁就觉得林婷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怪异。


    先是去要林奕的玉佩,又借着姚氏的手非要送林奕一块玉佩,那玉佩上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两人分开前,林岁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大哥,那块玉佩你要戴着吗?”


    林奕看了眼手中的玉佩,玉质上等,应该价值不菲。


    他摇摇头:“毕竟是二妹妹的心意,回头让人收起来便是。”


    “哦对了,大哥,一会儿别忘了来我院子里教我下棋。”


    “知道,待用完晨食就去。”


    林岁回到自己的院子,吃了简单的早饭,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等点完今天的香,想来大哥就能摆脱对林婷的偏爱,那让他帮忙做点事,他会不会答应?


    林岁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这位大哥正常起来的时候,好像是个比较守规矩的人,自己的要求会不会强人所难?


    可她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刚过巳时,便有丫鬟来告诉林岁,大公子来了。


    林岁将打好的香篆用线香点燃,亲自迎了出去。


    林奕才一进门,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浓香,他都有些习惯了。


    他摇摇头,与林岁来到窗边的矮榻旁,与她对弈起来。


    今日林岁比昨日略微有些进步,应当是听了他的话,看了几页棋谱,但长进有限,依旧输得一塌糊涂。


    又下了两盘棋,顺道指点了林岁一番,林奕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敲在了他脑袋上一样,嗡的一声在脑中炸响,等他恢复过来,却见自己妹妹正疑惑地看着他:“大哥,你怎么了?”


    林奕看了眼指间的白棋,摇摇头:“没事。”


    他暗自运转内息,并不是修炼出了问题,那声音好像只是他的幻听。


    他将此事记下,心道若是再有幻听,就得去父亲那里问一下了。


    林岁在林奕突然发愣的时候便看到了,她燃的香已经烧尽了。


    “大哥,你一会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林岁试探着开口。


    “什么忙,还需要你这般吞吞吐吐?”不知道为什么,林奕此刻瞧着林岁,心中越发亲近。


    林岁又纠结了一下,才终于道:“我回府后不久,你与父亲送来了许多礼物说要给我,其中有一对墨玉玉镯我很喜欢,可是妹妹也喜欢,我们俩争执的时候,玉镯碎了一只,母亲将碎的给了我,好的给了林婷。”


    她其实是真的很喜欢那对玉镯,但记得这么清楚,更是因为姚氏的偏心与林婷的抢夺。


    那碎掉的玉镯也是林婷故意摔碎,明明有丫鬟瞧见了,当时所有人却都在指责她争抢镯子才让镯子碎掉的。


    林奕皱起眉,他知道那对玉镯,那是他从异族手中抢来的战利品,知道大妹妹被找回来,虽然其中有许多波折父亲并未直说,他也有些心疼这个大妹妹,便将那对镯子送了回去。


    “你想让大哥替你做什么?”


    林岁飞快抬头看了眼林奕,才道:“林婷与母亲都不在府上,我想让大哥带我去林婷的屋子里,将那只镯子换回来。”


    林奕捏捏鼻梁,觉得大妹妹有点不省心。


    “大哥,就这一次,林婷根本不喜欢那只镯子,她拿到之后一次都没有戴过,她就是为了气我,我不甘心。”


    林奕本想拒绝,可这还是大妹妹一次央他办事,虽然有些过头,但……只是小姑娘之间的矛盾,也算是无伤大雅,况且那镯子本就是他送给大妹妹的。


    林岁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林奕自己说服了自己。


    “就这一次。”他伸出一根手指。


    林岁立刻道:“我保证。”


    然后跑去梳妆台前翻找装着碎掉的墨玉镯的盒子。


    拿着墨玉镯,林奕带着她绕过了府中的丫鬟小厮,来到了林婷住的院子外。


    林婷外出,她的贴身丫鬟都跟去了,院子里其他的洒扫丫鬟则聚在院中一处闲聊,她房间的门是紧闭的。


    林奕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便带着林岁轻飘飘跃进了林婷的院子角落,那些在前院说话的丫鬟什么都没听到。


    然后带着她从后窗进了屋子。


    “去找吧,我在这儿等着。”


    林岁快速走进内室,她一定要来林婷的卧房,当然不是为了镯子,而是为了找证据。


    或许找不到,但她总不能不尝试。


    林岁先翻了林婷的柜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有些她见都没见过,想来都是别人送的。


    然后她又去翻了梳妆台,她在首饰匣子最底层的角落里找到了与她手中墨玉镯一样的木盒。


    林岁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完好的镯子,她便将里面的镯子换了出来,将碎掉的那个放了进去。


    梳妆台上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她挨个打开,都不是,然后她又去了林婷的床上。


    终于,她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玉瓶。


    林岁打开瓶子,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之前她询问过阿缠詹草的味道,阿缠便说詹草带着一股腥味很难掩盖,如今一闻,还真是如此。


    这瓶子里装了许多黄豆大小的药丸,林岁担心取多了被发现,便只取了一粒,然后将药瓶擦干净放回枕头下。


    林奕只等了一会儿,就见林岁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室。


    “找到了吗?”他低声问。


    林岁给他看了一眼木盒里的墨玉镯。


    林奕点点头,然后带着林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兄妹俩一起做了坏事,好像感情都要更深厚几分,午饭林岁时在林奕的院子里吃的,虽然被喂了好多肉,但心情却是愉悦的。


    第二日一早,林城上朝,林奕去上值,姚氏正在为迎接亲哥哥一家的到来而忙碌。


    林岁趁着没人注意,再一次去了阿缠家中。


    她将偷来的药丸给阿缠看,阿缠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告诉她:“这就是詹草制成的药丸。”


    从阿缠这里得到答案后,林岁心下安定下来,她对阿缠道:“今日我舅舅一家便要来了,我得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再来找你。”


    “好。”


    见林岁离开时脚步轻快的样子,端着一屉刚蒸熟的鸡汁汤包进来的陈慧有些意外地道:“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阿缠双手托腮坐在桌边,笑吟吟道:“大概是知道亲戚来串门,高兴吧。”


    “这样。”陈慧将汤包放下,“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巳时一刻,两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穿着华丽的姚氏在打扮精致的林婷的搀扶下走出大门,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大哥与嫂子,她眼中泛起了泪珠。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姚氏迎上前与大哥姚定邦执手相望。


    她大嫂黄氏在旁冷眼瞧着,等姚氏转过头的时候,立刻换了笑脸:“妹妹,这些年不见,你这气色是越发的好了。


    “还要多亏婷婷这丫头,若不是她时常开解我,我断不会如此宽心。”


    姚氏说完,林婷朝着二人行礼:“见过舅舅、舅母。”


    听到林婷的称呼,姚定邦夫妇二人面色不变,姚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不愧是她养了多年的女儿,即便原本大嫂的女儿,如今也只是他们将军府的姑娘。


    这时,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高的那个身形削瘦,年约二十,看面相与黄氏更像一些,显得尖嘴猴腮的,矮的那个只有十六七岁,长得更像姚定邦。


    姚氏以往就不太喜欢大嫂的长相,不过黄氏那时候对她百般讨好,她才勉强与她往来。


    如今自然也不太喜欢大侄子的样貌,但他可是一府的解元,这般有才情,便是长得不太如意,姚氏也忍了。


    当初她的衡儿小时候十分聪慧,她也曾想过让二儿子走科举的路子,谁知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看着春风得意的大哥大嫂,姚氏暗暗叹息。


    “见过姑姑。”两个侄子上前与姚氏见礼,她也将自己专门为两个侄子准备的文房四宝送上。


    两个侄子面带欣喜地接了礼物,口中连连道谢。


    待姚氏转身带着姚定邦夫妇入府的时候,年岁更小的姚成章低声与哥哥姚斐然道:“姑姑可真是小气,就送了文房四宝,不是说将军府家底丰厚吗?”


    姚斐然瞪了弟弟一眼:“噤声。”


    “别人又听不到。”姚成章小声嘟哝了一句。


    与姚氏一同进了府,黄氏突然问:“妹妹,怎地不见你大女儿?莫不是那孩子不愿意见我们?”


    听她提及林岁,姚氏不太高兴,只淡淡道:“那孩子不太懂规矩,我已经让丫鬟去叫了。”


    等姚家人都在正厅落座了,林岁才姗姗来迟。


    才刚一进门,就听姚氏呵斥道:“你怎地如此没规矩,让你舅舅、舅母在这里等你,还不快与长辈见礼。”


    林岁的目光从姚定邦与黄氏脸上扫过,就是这两个人,将女儿送来了将军府,从此改写了她的人生。


    “见过舅舅、舅母。”林岁声音淡漠。


    黄氏瞧了眼林岁,冷笑道:“妹妹这规矩教的可不怎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她的仇人呢。之前听传闻,她还当众与婷婷的未婚夫牵扯不清,这般人品,实在是不堪。”


    姚氏脸上有些挂不住,想着以往黄氏都要捧着她,如今却能借着林岁来嘲讽她,不由心中又恨林岁让她难堪。


    “这丫头才被接回来没两年,规矩是差了些,当然不配与婷婷相比。”姚氏语气顿了顿,“那件事,婷婷都不在意了,往后我再给婷婷找个更好的人家。”


    黄氏道:“这是自然,婷婷可是妹妹悉心养大的,她那般好的孩子,你怎么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如今妹夫可是正二品,婷婷合该嫁入公侯之家。倒是你这女儿,可不能高嫁了,否则还不为家中惹来祸事。”


    姚氏思索了一下,之前林婷未婚夫的祖父是当朝三品,她未婚夫也考上了举人,这般家庭原本算是不错了,如今听了黄氏的话,倒也可以再考虑一番。


    这两人就当着林岁的面,肆意说起了她的百般不好。


    末了,姚氏见林岁还站着,不悦道:“你只见了舅舅、舅母,不知道给你表哥与表弟见礼吗?”


    林岁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姚家兄弟,那高瘦的人看她的目光让她格外厌恶。


    她知道那种眼神,曾经村里的地痞何六子也是这般看着村头杨家的杨二妞,后来还想对她动手动脚,被杨二妞的父兄打断了腿。


    姚斐然见到林岁后眼睛便亮了,他最喜欢这般冷淡模样的女子,之前在青州有一户农家女就生得这般让他喜欢,可惜他必须得回京,只得弃了那女子。


    如今这个,比之前那个农家女更合他胃口。


    见林岁始终不开口,姚斐然倒是开口为她解围:“想来表妹是怕生,都是亲戚,不必这般多礼。”


    说着他起身上前朝林岁行礼:“表妹好,我是姚斐然。”


    林岁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岁,是不是我往日太纵容你了,竟让你如此放肆,你表哥与你见礼,你是什么态度!”姚氏终于忍不住,指着林岁怒斥。


    “我自小就是这样,若是看不惯,那就别叫我过来。”林岁说完后,抬眼看着姚斐然,“你要是再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姚斐然面色一沉,心道这还是个身上长了刺的,没关系,他就喜欢这种。等将军府败了,她落入自己手中,一定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林岁话音落下,姚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给我掌嘴。”


    “母亲,你今天敢打我,我就敢出去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大哥用自己的孩子顶替了我的身份,如今,还想逼死我。到时候,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的一双好儿子,还有没有办法考科举。”


    姚定邦看向林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不过旋即他就转向了姚氏,开口劝道:“算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哪里小了,她就是想要气死我!”姚氏又是气又是恨,却也怕林岁真的这么做了,只能让丫鬟将她赶出去。


    林岁出了正院后直接出了将军府,那两个丫鬟见她离去,才回去告诉姚氏。


    姚氏恨恨道:“那个孽障愿意去哪里都好,一辈子都不回来才好。”


    黄氏在旁冷笑:“以前我就与你说过,这孩子与你相克,如今怎样,被我说中了吧。这才几岁,就敢如此忤逆你,以后还得了。”


    “妹妹是该好生管教她。”姚定邦也沉声道。


    一直到晌午,林岁始终没有回来。


    姚氏与兄嫂用完午饭后,便回去歇着了。黄氏离开正院不久,林婷也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府中的花园。


    见左右没人,林婷才走上前与黄氏说话。


    “听说林衡出事了?”黄氏问。


    “腿瘸了人也废了,是林岁亲手打的。”林婷回道。


    黄氏问:“难怪,这个林岁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你那药对她就没有一点效果?”


    林婷语气满是埋怨:“可不是没有效果,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林奕对我也不如以往那般好了。”


    说着,她又撒娇道:“娘,那药一股子腥味,实在是太难吃了,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吃啊?”


    “再等等。”黄氏好声哄道,“如今你哥哥与弟弟都有了功名,但是气运不够,还需要再借些才行,我给你送来的那些借运的法器你可都送给了林奕与林城?”


    “父亲……林城那里还没机会送出去,但是林奕那里已经送了,想必再过不久,父亲大哥与小弟又能更进一步。”林婷嘻嘻笑道。


    黄氏心中满意,对林婷道:“你就安心在将军府呆着,尽早将借运的法器送到林城身边,一定要让他贴身佩戴,知道吗?”


    “知道,放心吧,有机会我就将东西送出去,他一定会听我的话的。”林婷语气中满是自信。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所有人都对她百依百顺。


    “咱们家全靠我的婷儿,若不是姚氏将你抢走,我如何舍得将你留在这将军府。”黄氏一脸心疼地将林婷揽入怀里。


    “娘,我好想你。”林婷语气中满是依恋。


    她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姚氏的亲生女儿,娘说是姚氏见她有福,非要将她从娘身边抢走,不得已娘才将她送了过来。


    在她眼里,她的家人只有爹娘与哥哥弟弟,而不是什么安西将军和夫人。


    她留在林家,是为了全家的前途。姚氏害她自小不能在爹娘身边长大,欠了她的,就该偿还。


    两人短暂的在花园停留片刻,很快又各自离去,没有人发现异样。


    申时,林城与林奕回了府。


    父子二人与姚家人见过面后,又聊了聊朝中局势,姚氏才笑着让全家人入席。


    她让管家置办了一桌酒席,全家人围坐在桌前,林奕看了一圈,发现林岁不在,不由出声询问:“大妹妹怎么不在?”


    林城闻言也看向了姚氏。


    姚氏面色一僵,还未开口,便听黄氏道:“妹夫可要好好说说林岁那丫头,她母亲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当众顶撞,还指责她舅舅,说我们将婷婷送来府上是不怀好意,你听听,这像话吗?”


    姚定邦瞪了黄氏一眼:“行了,不要跟妹夫胡说。”


    说完,他笑着对林城道:“林岁还小,妹夫不必放在心上。”


    “就是再小,表妹也不该顶撞了姑姑后不声不响跑出府,身为女子,怎能如此肆意妄为,成何体统。”姚斐然也开口了。


    这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林岁站在门口,目光从一桌子人身上扫过:“我再如何也比不上你们,把自己女儿送来别人家里鹊巢鸠占。”


    “林岁,在你父亲面前你还敢这般与你舅舅说话,你的礼数呢?”姚氏尖声道。


    林岁看向姚氏:“母亲,你知道吗,民间有一种说法,将自家的崽子送去别人家里,就能借走别家的气运。”


    姚氏一愣。


    “听说大舅家的表哥原本很是愚笨,你们说,他怎么就考上了解元呢?该不会,是借了林家的运吧?”


    姚氏转头看向兄嫂,随即又转向姚斐然。


    她记得,斐然这孩子小时候是真的非常蠢笨,来府上与衡儿一同玩耍,先生让两人背文章,衡儿不过半个时辰便能记下,他却只能记住几行。


    对啊,他怎么就突然考上了解元呢?


    姚定邦见妹妹几句话便被林岁挑拨,猛地拍桌站了起来:“你莫要胡言乱语。妹夫,今日我便是豁出这张脸不要,也不能让你们女儿如此诋毁我姚家名声!”


    黄氏掩住眼中的慌乱,帮腔道:“可不是,这孩子莫不是失心疯了吧,之前不过是说她几句,便想毁了我儿?”


    “父亲,你快管管姐姐,她这分明是想让家中不宁。”林婷见状忙对林城道。


    林城看向林岁,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大儿子压住手臂。


    林岁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在眼底,忽然笑了:“别急,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还有二妹妹,好戏才开始呢。你们送了我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我也得一报还一报才是。”


    就在这时,林府的管家惨白着一张脸冲进了厅内。


    “将军不好了,明镜司派人围了将军府!”


    第58章 第 58 章 是我请来的白大人


    “明镜司, 他们来干什么?”林城闻言面露疑色,立刻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他与明镜司素无交集,府中也并未有妖魔鬼怪出没,他们为什么会登门?


    林奕见父亲往外走, 赶忙跟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无暇再理会林岁, 纷纷出了屋子。


    林城还没有出院子,就见一身朱红色官袍,腰挎长刀的白休命带着数十名明镜司卫闯了进来,将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


    林城脚步停下, 对于明镜司的霸道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白休命区区四品, 却敢擅闯二品将军府, 饶是他也产生了些微怒意。


    “白大人带了这么多人闯入本将军府中,有何贵干?”


    “捉拿逆党。”


    “白大人在与本将军说笑?”林城虽然确定自己没做过任何能称得上谋逆之事, 但听到逆党这两个字,心中还是微微发紧。


    难不成是军中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牵扯到了自己?


    可若是真的军中出事,也不该是明镜司来人。


    他尚未想明白,就听白休命道:“林将军不如问问自己女儿。”


    林城一愣,他转头去看林婷, 林婷却瑟缩在黄氏身旁,一脸茫然。


    这时, 林岁从房中走了出来:“是我请来的白大人。”


    “林岁,你疯了!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姚氏声音尖利,要不是林奕阻拦,她已经扑向了林岁。


    “大妹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奕虽然面露不解,但还算理智。


    “这就要问……舅舅与舅母了,哦,还有二妹妹,作为执行者,你应该很清楚啊。”


    被点到名字的姚定邦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很快便隐去了,他强笑道:“外甥女这是什么话,你不能因为怨恨我们,就胡乱编造罪名扣在我身上。”


    “是胡乱编造的吗?常年服食詹草,利用詹草的特殊能力控制林家人,舅舅不会以为没有证据,我就敢去明镜司报官吧?”


    听她准确地说出了詹草的名称,姚定邦身体晃了晃,完了!


    但他还强撑着辩解道:“这是污蔑,本官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该不会是你们林家事发了,你故意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吧?”黄氏气急败坏地怒视林岁。


    林岁不再与他们争辩,而是看向林婷,问她:“詹草做成的药丸好吃吗?让所有人都偏心你,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所以你才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去吃那么难闻的药丸?”


    “林岁,你在胡说什么!”林婷咬死不认。


    林岁笑出声:“你知不知道,常年服用詹草,会损害寿命,你这些年得到的偏爱,都是用的命换来的。你吃了十几年,如今只有不到十年的命了。”


    林婷突然僵住,她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黄氏:“你在骗我!”


    “你不信我,明镜司的大人就在这里,他们会告诉你真相的。”


    林婷见林岁如此笃定,心中已然心了七分。


    而正在看林家热闹的明镜司众人也没有反驳林岁的话,似乎都在印证她所说的话。


    “娘,娘你说话啊!”林婷突然转过身,死死抓住身旁黄氏的胳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是你让我一直吃药吗,你不是说这种药只会对身体好吗,你说话啊!”


    黄氏这时突然甩掉林婷的手,转头对白休命干笑道:“大人,你可莫要听她胡言乱语,我早些年就把她过继给了林家,她和我们家根本没有关系,她吃的药我也根本不知道。”


    “你说什么?”林婷大概没想到,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亲娘放在她身上的。


    “明明是你告诉我,是姚氏仗着势大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你从小就让人给我吃药,让我留在姚氏身边,为父亲铺路,现在你说和我毫无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你自己做的事,不要妄想推到我们头上。”黄氏的脸皮非一般的厚,即使这样都还撑着不认。


    林婷突然惨笑出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大人,我有证据。”林婷突然收了笑,对白休命道,“从我懂事之后,她通过我身边的丫鬟传给我的纸条,信件我都留着呢,这些都是证据。”


    “什么,你怎么没把它们毁了!”黄氏终于绷不住,尖叫出声。


    她分明每次都叮嘱,让林婷将她们往来的信件都毁掉,务必不要被发现。


    林婷也答应得很好,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婷竟然阳奉阴违。


    林婷定定地看着回避着她目光的同胞兄弟,还有她的亲生父亲,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当然是为了留念啊,娘不是说想我吗,我也想你们。所以我按照爹娘的吩咐,每天都吃那难闻的药丸,让姚氏和林衡对我言听计从,彻底取代林岁,我做的不是很好吗?爹和娘在信中,不是一直夸我吗?”


    就在这时,姚定邦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下官认罪,是下官鬼迷心窍,用了不当的手段。下官这么做就是想接着林婷,趁机从妹夫手中捞点好处。下官怎么敢生出谋逆的心思,还请大人明察!”


    姚定邦砰砰砰地磕头,很快额头便磕得一片青紫。


    白休命看着他几乎要把自己磕晕在地,终于开口:“原本本官也觉得这是一桩小案子,但林姑娘的话给了本官一个新的思路。”


    “什、什么?”


    林岁的声音从姚定邦身后响起:“舅舅,我父亲是当朝二品将军,驻守西陵边境,与异族征战多年。我大哥如今是禁军,护卫着陛下的安全。


    而你却指使你的女儿用药迷惑他们,让他们暗中受到你的驱使。如果不是存了谋逆之心,你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你分明就是想插手驻守西陵的边军,还想暗害陛下!”


    “我没有!”姚定邦几乎要跳起来,他盯着林岁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他怎么都想不到,林岁会这么恶毒,她竟然将谋逆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林岁居高临下地看着姚定邦:“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你已经对陛下生出了不臣之心。”


    “大人,大人她只是怨恨我,所以才故意出言中伤我。下官只是想借着他们升官而已,而且下官什么都还没做,不信您可以去查。下官根本不敢肖想兵权,也不敢对陛下不利!”


    白休命垂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可本官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操纵边军将领,呵呵,其罪当诛。”


    “不、不、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


    姚定邦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一拥而上的明镜司卫堵了嘴,拖了下去。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黄氏与姚家兄弟全都跌坐在地,完了,他们全家都完了。


    原本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林婷被两名明镜司卫上了特制的枷锁,人还没押走,姚氏已经尖叫一声扑了过去,疯狂抓挠两人,试图阻拦他们。


    连林城也要暴起,却被一旁的林奕眼疾手快地拦下。


    父子二人当场打了起来,看得出林奕修为不如林城,一直被他压着打,但也成功阻止了林城朝明镜司卫动手。


    白休命兴味盎然地看了半天,点评道:“林将军修为不俗,在三境当中少有对手,林小将军倒是天赋异凛,未来可期。”


    一旁的江开凑上前,问道:“大人,看起来林将军夫妇受詹草影响颇深,他们要怎么处理?”


    “将这府中所有人都带回去,挨个检查。”


    “属下明白。”江开立刻让手下开始抓人,此时在府中的要抓,出了府的也要抓,总之一个都不能放过。


    “封旸。”


    “属下在。”


    “去搜林家人的院子,看看有没有惊喜。”


    “是。”封旸领命也带人走了。


    这时,林奕已经要坚持不住了。他挨了林城两掌,因为是亲生儿子,林城没有下死手,但想要救林婷的念头十分迫切,他下手重了些,让林奕吐了口血。


    “大哥,你没事吧?”林岁扶住倒退的林奕,虽然很想骂人,但她也知道,爹会这样多半是受了詹草的影响。


    林奕抹了把嘴上的血痕:“没事,就受了点内伤。”


    林奕退去后,林城便想去追带走林婷的明镜司卫。


    才走出两步,一道白光闪过,白休命的刀已经横在了林城的脖子上。


    “来人,给林将军上枷锁。”


    詹草的控制终究不敌自己的性命,林城没敢妄动。


    他从战场上下来,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周围人对自己流露出的杀意。


    他可以肯定,如果他敢动,白休命就敢下刀。


    白休命身后的明镜司卫抬上来沉重的枷锁,迅速将林城手脚和脖子都铐上。


    接着白休命又看向林奕:“林小将军……”


    “我与白大人一同回明镜司接受检查。”


    “多谢小将军配合。”


    此时,林府内外全部被封锁,明镜司把守着林府所有出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住在周围的人家几乎全都出来看热闹。


    人们远远地围着,低声议论着,都在猜测将军府是不是犯了事被抄家了。


    阿缠才用过晚饭,本来在院中纳凉,听到外面有人喊将军府出事了,拉着陈慧就想往外跑。


    可惜她的力气可拉不动陈慧,陈慧拽住她的手,好笑道:“急什么,将军府又不会跑。你才刚吃完饭,走路要慢一点,免得一会儿肠胃难受。”


    “我这不是急着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吗,要是瞧不上热闹,我今晚都睡不着了。”阿缠嘟哝了一句,但还是听话地放慢了脚步。


    她们出去的时候,外面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她与陈慧拨开人群,寻了处靠近将军府正门的位置,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明镜司卫押着一群人从将军府正门走了出来。


    先走出来的那些人里阿缠只认得一个林婷,她身上带着枷锁,也没了曾经的不可一世。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林岁果然够果断,上午才找到证据,下午就将他们都送进了明镜司。”


    阿缠对这个热闹很满意。


    没一会儿,林家人也被陆陆续续押了出来,林城更是上了重锁,周围认出林城的百姓一片哗然。


    阿缠倒是没替林城担心,她也算是清楚白休命办事的风格,林家人算是受害者,如果没查出问题,应该不会有事。


    最后走出来的,是林奕与林岁两兄妹,白休命带着一群明镜司卫走在兄妹二人身后。


    阿缠见林岁此时的表情是放松的,便放下心来。


    这时林岁也瞧见了阿缠,偷偷转头朝她笑了一下。


    解决了林婷和姚家,好像一直压在她身上的石头没了,林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之前她刻意对着所有人竖起的尖刺也终于软化了。


    她只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以前,她周围的人都与林婷有关。她便以为自己陷入了绝境,她怨恨所有人,疯狂地想要摆脱这种局面。


    后来认识了阿缠,她才慢慢意识到,其实外面的世界没有她见到的那么狭隘。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姚氏那么偏心不可理喻,她所处的环境是才是扭曲的错误的,只要走出来就好了。


    现在,她亲手摧毁了那个扭曲的世界。


    阿缠也朝林岁甜甜笑了一下,偷偷挥了挥手。


    下一刻,白休命的目光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阿缠嗖地收回手,转开脸,把自己伪装成看热闹的路人。


    可惜白休命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不但走了过来,还带着林岁与林奕一起。


    “白大人,好巧啊,你是出来办差的吗?”阿缠见躲不过,只好朝对方露出好看的笑。


    “本官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阿缠一脸你可不要污蔑我的表情:“我当然不知道啊。”


    “那你和本官解释一下,林岁为什么会知道詹草。”


    “我是在书上看到的。”这个问题之前在明镜司衙门白休命就问过了,林岁也是这样回答的,现在他却问了阿缠,林岁担心阿缠说漏了嘴,把她自己牵扯进去。


    白休命并不理会林岁,依旧看着阿缠。


    阿缠眸子闪了闪,附和林岁:“对,林岁很喜欢看书。”


    “哦,那你知不知道,詹草的存在,早些年就被抹去了,大夏境内没有哪本书敢记录这个东西。”


    阿缠傻眼,你们大夏是不是太霸道了,那只是一棵草啊!


    “想好该怎么解释了吗?”等了一会儿,白休命才开口问。


    阿缠瘪瘪嘴:“想好了,是我告诉她的。”


    “林奕没有受詹草影响,也是你做的?”白休命这人,永远都能抓到最重要的那个点。


    阿缠没办法反驳,只好继续点头:“是我。”


    “很好。”白休命偏头朝下属吩咐,“把她一起带回去,配合调查。”


    第59章 第 59 章 你就不想给我点奖励吗?……


    阿缠发誓, 下次看热闹的时候,绝对不会跑到近前来了,她只是个无辜的围观路人啊!


    两名明镜司卫上前,并没有如对待林家人那样将她押走, 而是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 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非常有礼貌。


    “季姑娘,请。”


    阿缠震惊,他们竟然还知道自己姓季,她已经在明镜司混成熟面孔了吗?


    阿缠万分纠结, 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件好事。


    一旁被隔开的陈慧见他们要将阿缠带走,抬脚跟上去, 却被明镜司卫拦了下来。


    陈慧转向白休命:“白大人, 我……”


    白休命还未开口,阿缠已经扭过头:“慧娘, 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家里等我。”


    陈慧又看了眼白休命,见他没有反对,稍微放下心来:“好,你早去早回。”


    阿缠随着明镜司的队伍一起往明镜司衙门走, 前面被押着的姚家人和林家众人不是垂头丧气就是神情恍惚,只有阿缠, 一路上小嘴就没有合上过。


    阿缠已经走得有些喘了,还是锲而不舍地努力追上白休命。


    “白大人,我只是觉得林家人对待林岁和林婷态度太过古怪,感觉有些不对提醒了林岁一下而已。


    我也没有做别的啊, 最多是私下里配置了詹草的解药,问林岁要了二百两银子,可是那香粉成本就是那么高啊。为什么女尸的骨头会那么贵,大人你们都不管管猎铺的乱收费吗?”阿缠说到后面开始强烈谴责起猎铺来。


    白休命唇角微微挑起,并未让阿缠察觉。


    “白大人,我这应该算是做了好事吧,你这么英明神武,不如就把我放回去吧?”


    骑在马上的男人斜睨她一眼,仍旧沉默。


    没关系,阿缠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叭叭:“你看天都黑了,带我去了明镜司问两句话还得把我送回家,多麻烦啊。不然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我保证一定配合。”


    “谁说本官要将你送回家?”白休命终于开口了。


    嗯?


    阿缠瞬间警惕起来,家都不让回了,他想干什么?


    “白大人,你可不能徇私枉法。我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做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


    阿缠的话终于换来白休命一个正面的眼神,他十分刻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吗,看起来不像。”


    阿缠顿时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正直的人格被侮辱了。


    “当然是了!”她大声道。


    “你声音太大,惊了本官的马。”白休命声音和缓,“所以本官有权将你带回明镜司仔细审问……一整晚。”


    阿缠瞪大眼,一句“狗官”在嘴里滚来滚去,最后又憋了回去。


    等他们终于到了明镜司衙门,被抓来的人都被送去了镇狱,林岁与林奕两人也被分别带走问话。


    阿缠以为自己可能也要被问话,正等着人来呢,却见一个年轻的儒生打扮的人匆匆跑了过来。


    那人站定后语气匆忙道:“白大人,下官尚未从典籍中找到解除詹草影响的办法,下官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用找了,让她教你。”


    阿缠一愣,随即转头问白休命:“你带我回明镜司,是为了让我做解药?”


    “不然呢?”白休命反问,“不是说清清白白做人吗,既然没做过坏事,怕什么?”


    阿缠傻眼,她这一路上浪费的口舌都是无用功了?


    “你要是想知道解除詹草的办法,可以直接和我说,干什么吓唬我,我又不会找你要银子。”


    白休命点头:“那就不给银子了。”


    阿缠:……


    她今晚一定会气到睡不着觉!


    白休命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特地又说了一句:“本官见你一路上解释得很认真,不忍心打断。”


    阿缠磨了磨牙,想跟这个“狗官”拼了。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一件事:“你不是说关于詹草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吗,他查阅的典籍中为什么还有?”


    那年轻官员憨笑:“将詹草从书中抹除的命令就是从我们明镜司下达的,我们这里当然有相关记载。”


    “你们遇到过很多和詹草相关的案子?”阿缠好奇地问。


    那官员看了眼白休命,见他没阻止的意思,才道:“其实并不多,毕竟这东西用了之后弊大于利,谁会用寿命来换一时风光呢。”


    “那将它列为禁忌,总有原因的吧?”


    “这个……”年轻官员干笑一声,“姑娘还是问大人吧。”


    “白大人?”


    “先去配解药,等配完了,本官再给你讲故事。”白休命难得好说话了一次。


    “行吧。”阿缠依依不舍地朝白休命挥挥手,“大人忙完了记得来找我啊。”


    那年轻官员带着阿缠来到配药室,他对阿缠道:“在下刘仲,是明镜司的医官,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我叫季婵,刘大人叫我名字就好。”与刘仲互相介绍了一番,阿缠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将所谓的解药说了出来。


    “只有一味女尸的骨粉?”刘仲听完后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么简单?”


    “起作用的成分只有玉骨粉,不过玉骨粉不易燃烧,且散发着腥味,所以我配了些气味浓重,还易燃的香粉,做成了熏香。”


    “姑娘果然很有见地,还请赐教。”说完朝阿缠深深一揖。


    “刘大人不必如此。”阿缠避开了他的礼,心中却道,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正确态度嘛。


    她将自己用的配方告诉了刘仲,然后道:“也不能算是真正解药,这种熏香要使用两次才能有效压制詹草带来的影响,但并不能彻底解除,想要持续性压制,只能继续使用骨粉。”


    “这倒无妨,等詹草的使用者死后,詹草的效果就会彻底消失。我们配置解药,也是为了让受害者在接受调查时意识是清楚的。”


    刘仲朝阿缠解释道,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他不适合说太多,如果这位季姑娘能让白大人开口,说不定她会知道真相。


    “这案子会调查多久啊?”


    “说不好,快则十天半月,毕竟涉及到当朝二品将军,还需要调查詹草的来历以及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刘仲说了几句后便不再深入了。


    阿缠的关注点却全都歪到了另一边:“那岂不是要用很多玉骨粉?”


    一根骨头只够一个人一天用的,一根九十两银子,林家这么多人,半个月那要多少银子?


    “季姑娘不必担心,女尸的骨头我们明镜司大库中应该有不少,足够用了。”


    阿缠立刻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刘仲叫来了人,拿着他的腰牌去明镜司的大库取女尸的骨头还有一应材料,他则与阿缠留在了配药室内闲聊。


    不多时,就有两名明镜司卫抬来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一箱子的玉骨。


    这些玉骨材质上乘,每一个都晶莹玉润,看着就价值连城。


    阿缠突然想要抛弃自己正直的人格,偷几根骨头回家。


    拿到玉骨后,刘仲在阿缠的指点下开始处理骨头,将玉骨磨成粉末,又与其他香料粉末混合。


    等香粉制成后,刘仲取了一点香粉点燃,阿缠闻了味道后点头道:“和我调制的味道一样。”


    这时,配药室外传来敲门声,方才只负责动嘴的阿缠过去开门,门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江开看到阿缠后立刻露出笑脸:“季姑娘,你也在呢。”


    “江大人。”阿缠眼睛弯弯,“你是来找刘大人的吗?”


    “对。”


    江开走进配药室,刘仲正在将十份香粉分别装好,抬头看到江开后问道:“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


    江开道:“林将军在镇狱里发狂了,大人让你将配置好的解药先给他用上。”


    “这么严重?”刘仲有些意外,随后道,“我亲自去一趟镇狱,顺便将他的情况记录下来。”


    江开点头,他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刘仲要和江开一起离开,阿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便十分自觉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刘仲可能觉得她是香粉的制作者,竟也带着她一起进了镇狱。


    林家人因为是受害者,被关在了镇狱第一层,阿缠也在这里关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环境适应良好。


    很快,江开引着他们来到了关押林城的牢房中。


    还没靠近,阿缠就听到了撞击声,似乎有人在用身体牢房的栏杆。


    走进了她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林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林城,按说就算被詹草的使用者控制,他也不该反应这么激烈。


    她转头看了眼刘仲,刘仲似乎早有预料,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知道林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吗?”阿缠见江开打开牢门走进去,将带着枷锁的林城制服,她小声询问刘仲。


    刘仲点头:“当詹草的使用者意识到自己濒临死亡时,受影响越重的人,反应就会越激烈,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保护机制。”


    “你以前遇到过?”


    “没有,衙门里的案卷有记载过相同的情况,不过对方受影响的时间短,情况远不及林将军严重。”


    江开将林城掀翻在地后,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朝着小声嘀咕的俩人道:“别聊了,快点上解药。”


    刘仲走进牢房,将香粉取出,又从怀里掏出香炉等一应用具,还有一口袋香灰,当场打了个香纂。


    江开见状简直想要翻白眼,忍不住道:“刘仲,下次能配个正经的解药吗?”


    刘仲顿时不乐意了:“这解药可是季姑娘研制出来的,哪里不正经了?”


    一听是阿缠做的,江开立刻闭上了嘴。


    浓郁的香味在牢房内散发开来,原本挣扎不停地林城慢慢不再动了。


    等香粉燃烧殆尽,林城终于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江开低头看了眼林城,见他眼神似乎清明了几分,才从他身上起来,笑呵呵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甚至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林将军方才被控制失去了意识,在下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制住了将军,没让您伤到自己。”


    阿缠在外面撇撇嘴,不愧是白休命的下属,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方才差点一屁股坐死林将军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有劳了。”林城语气诚恳。


    随后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开口询问道:“这里是明镜司的镇狱?”


    “是,还请林将军见谅,案子调查结束之前,你只能留在这里,免得失控。”江开道。


    “无妨,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白大人?”


    “林将军。”白休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突然出声,把毫无准备的阿缠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白休命顺手扶了下她的背,等她站稳后才放开手,走向前。


    “此番多谢白大人了。”意识恢复清明之后,林城当然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控制,甚至还一度失控。


    “林将军不必客气,都是林姑娘及时提醒了本官。”


    想起林岁,林城面色和缓下来,要不是林岁警醒,他们全家怕是都要受人掌控了。


    又与林城说了几句话,白休命便带着几人离开了。林城暂时还不算完全恢复正常,得明日再熏香一次之后才能问话。


    出了镇狱,还想与阿缠探讨一番的刘仲被江开顺手拎走。


    阿缠则凑到白休命身边:“白大人,我都已经帮你把解药制出来了,你的故事呢?”


    “前朝有位皇子曾利用詹草争宠,但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阿缠不太满意被略过的步骤:“怎么发现的你倒是详细说一说呀。”


    白休命看她一眼:“这个是皇室机密。”


    行吧,不听就不听,还要吓唬人。


    “那你继续说。”


    “后来皇帝下令将皇子处死,结果人被处死的前夜,皇帝突然失控,几次下令想要将皇子释放。”


    阿缠终于知道刘仲说的案卷出自哪里了,竟然是皇室的案子。


    “那后来呢,皇帝把人放了?”阿缠追问。


    “那一代的明王提前处死了皇子,皇帝醒来后震怒,将那名皇子的家眷以及属官尽数处死,相关涉案人员,夷九族。”


    那位前朝皇帝以脾气好闻名,这件事算是他当政期间最大的案子。


    阿缠撇撇嘴,人类的皇帝胆子小,脾气是真的大。


    不过好像也挺正常,这东西操控人的过程算是润物细无声,可最后的反扑确实很吓人,不过最后这种情况似乎只针对人族。


    她会知道詹草,其实是因为有妖族也会吃这种东西,有些妖天生长得丑,化成人形也丑,于是就吃詹草骗媳妇。


    但是詹草对妖族的影响很小,非常容易摆脱,于是就会夫妻相残血溅当场。


    阿缠在青屿山上见过一个脸是方形的同族,他就总喜欢吃这东西,可惜直到阿缠离开青屿山,他也没骗来一个同族的媳妇,简直是悲剧。


    想来那位皇帝一开始应该没觉得事情多严重,所以才只重罚了皇子一人,后来却发现情况失去控制,他也失去了控制,才雷霆震怒。


    听完了一点都不精彩的皇室秘辛,阿缠觉得自己有点亏,她瞄了白休命两眼,试探着问:“白大人,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不想给我点奖励吗?”


    “你觉得本官想吗?”


    “我觉得你想!”


    “那本官应该奖励你什么好呢?”白休命从善如流地问。


    “刘大人说明镜司中有许多市面上看不到的禁书,我能看看吗?”阿缠眨巴着眼睛问。


    “不能。”


    “我要黑虎妖的皮。”阿缠飞快说出自己的目标。


    “那还是看禁书吧。”


    第60章 第 60 章 看不出,你还是个知恩图……


    阿缠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要看书,一点意思都没有,人类总喜欢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才没兴趣了解。


    小心思这么轻易就被看透, 她只好转变风格, 开始晓之以理:“白大人, 你说你能这么快斩杀虎妖,是不是也有我一半功劳?”


    “哦?怎么说?”白休命配合地问。


    “要不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忍着对虎妖的恐惧和它虚与委蛇,将它哄到你面前, 你也不能那么容易就杀了它。你们明镜司论功行赏的时候,怎么也不该把我忘记了呀。”


    “这倒是本官的错了?”


    阿缠立刻大度地原谅了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我的虎皮呢?”


    白休命没答应, 但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你要虎皮干什么?”


    阿缠回答的十分坦然:“做褥子啊, 我之前就觉得那头虎妖的皮毛很暖和,冬天的时候铺在床上取暖一定比汤婆子管用。”


    白休命沉吟着,没有表态。


    “为了那张虎皮,我提前为它设计了一张三米长的大床,白大人,你忍心让我的设计束之高阁吗?”


    “听起来, 你确实很需要这张虎皮。”


    阿缠猛点头,对, 就是这样,她太需要了。


    “东西进了明镜司,就属于衙门。”白休命慢条斯理地说,“不过, 本官允许你买,一千两银子。”


    阿缠深吸了口气:“大人,凭我们的交情怎么能要一千两银子这么贵。”


    她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白休命语气带着遗憾:“看来你不是诚心想要,那本官只好将虎皮交给想要的人了。”


    “我要!”


    阿缠的第一次讲价,以失败而告终。


    虽然一千两银子买到一头三境虎妖的皮毛已经算得上白休命做好人好事了,但她也付出努力了啊,她还付出了那么多银子。


    早知道就该让慧娘跟来了,她可会讲价了,阿缠心中扼腕。


    “大人,我能先去看看我的虎皮褥子吗?”阿缠怕他临时反悔,打算一会儿就搬着她的虎皮回家。


    “虎妖涉及的案子尚未审完,还需几日才能处理虎妖的尸身。”


    阿缠不信任地眼神飘了过去:“过几日,你该不会就背着我把皮给其他人了吧?”


    她可是知道,人族一直很喜欢妖怪的皮毛,那头黑虎的皮毛肯定很抢手。


    “你若是担心,可以先付订金,本官一定给你留着。”


    阿缠摸摸自己的钱袋,十分大气地从里面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将它塞进白休命手里:“你收了我的订金,不许反悔了。”


    白休命竟也没嫌弃银子少,顺手将银子收起来:“好说。”


    “大人,你们明镜司斩杀的妖族,最后是不是都会被分解,将有用的部位留下啊?”阿缠状似好奇地问。


    白休命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阿缠目光微微闪,这人还真是敏锐。


    “我是想问,那头救过我的狐妖的尸身……也是这样处理的吗?”


    阿缠并不像人族那般,觉得死后尸身不容损毁。他们妖族的传承用人类的话来说,是野蛮和血腥的。凡是敌人,都可以被猎食。


    她只是觉得,虽然自己离开肉身的时候模样不太好看,但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尸体,要是也能买走,就一起买了。


    “你要它的尸身打算做什么?”


    “埋了啊,好歹救过我的命呢,我也该逢年过节去上上香扫扫墓。”阿缠回答的理所当然。


    “看不出,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当然是了。”


    “可惜,狐妖的尸身不在明镜司。”


    “不在明镜司?那在哪里?”阿缠有些意外,难道是青屿山知道她死了,将她的尸身要了回来?


    可她随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祖母不喜人族,与大夏几乎没有来往,当初妹妹失踪的时候她都不在意,如今自己死了,她怕是一样不会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将自己的尸身要回去了。


    而且她的内丹都没了,对妖族来说,恐怕只剩下一点血肉有些价值,祖母怕是瞧不上。


    那会是……北荒那边吗?


    阿缠想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心情有些不太愉快。


    “那具尸体被明王要走了。”白休命倒也没有隐瞒。


    “明王?”这个答案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明王要那具尸身做什么?”


    “需要本官替你问问他吗?”


    阿缠猛摇头:“大可不必,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并不想知道真相。”


    明王可是五境修士,他们好像能看透许多秘密,就像她的祖母那样。天知道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异常,阿缠可不想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阿缠没有追问的意思,这个话题便到此结束了。


    事实上,白休命并非不知道原因。


    明王那时给的答案是,那头狐妖的父辈与他有旧,既然是故人子嗣,尸身便交由他收着。


    将来若是有机会,就交给她的长辈。


    涉及到明王的私事,白休命不会随意告诉其他人。


    与白休命说完话,阿缠看了看天色,绝对已经过了宵禁,她今晚要怎么办?


    “大人,解药都做完了,我现在能回家了吗?”


    “等你的口供录完,本官派人送你回去。”


    “好吧。”阿缠勉强应下,随即又问,“你不送我吗?”


    “本官要审案。”


    “审林婷和她全家吗?大人,能不能旁观?”阿缠顿时来了兴趣,突然不太想回家了。


    “你说呢?”


    阿缠撇撇嘴,就知道不行。


    白休命叫来了一名下属,让他带阿缠去问话。


    整个过程很短暂,对方只询问了涉及詹草的一些问题,以及她和林岁的关系,原本最难解释的是她为什么会认识詹草,但这个问题被刻意略过了,大概是白休命有过交代。


    问完了口供,阿缠在下面画押,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等那名明镜司卫打开问询室的门,阿缠就看到封旸站在门口。


    “季姑娘,大人让我送你回去。”


    “劳烦封大人了。”


    阿缠打了个呵欠,她已经有点困了。


    回去的路上,她试图从封旸口中打听出一些新的消息,可惜这人嘴太严,不是不能说,就是说了大人会打死我,阿缠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家。


    阿缠离开明镜司衙门之后,白休命回到衙门正堂,此时堂中灯火通明,左右两排明镜司卫腰间挎刀,神情严肃。


    “将姚定邦带上来。”白休命落座后,沉声开口。


    不多时,浑身汗湿的姚定邦被人拖到堂上。


    “大人,大人我什么都招。”甚至不需要白休命开口,姚定邦已经开始不停磕头了。


    他原本还想要瞒下一些罪行,想着或许能轻判。


    可是进了镇狱后,不管他想不想说,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恨不得全都交代清楚。


    镇狱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那些人也不在乎他的身份,他们根本就没想他活着。


    姚定邦原本就贪生怕死,哪怕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可能拖一日是一日。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詹草?”白休命开口问。


    “是黄氏从她娘家那边得到的,她的一个姑婆以前住在北荒,那里能买到詹草,也是她告诉了我们詹草的用途,我当时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她的话。”


    “拿到詹草后你做了什么?”


    “我、我们将詹草喂给了刚出生的婷婷,又找了个女冠和我妹妹偶遇了几次,我告诉她一些我妹妹的私事,我妹妹就被那女冠哄骗住了。”


    “继续。”


    “后来,女冠告诉我妹妹,她腹中的孩子与她相克,我们又暗中使了些手段,让她在生产的时候遇到了危险,她果然信了。”姚定邦喘了几口气,将这些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之后,他反倒轻松了。


    他继续道:“后来,在黄氏和那女冠的劝说下,我妹妹将她女儿送走,黄氏又抱来了我女儿替代了她的女儿。”


    他一口气将事情说完,抬头看了眼坐在堂上神色漠然的白休命:“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你,那时候我才是个七品小官,我们姚家也败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妹夫,可我妹妹瞧不上我,根本不想帮我。


    我就想着,想着用自己女儿来换些好处。抱养了婷婷后,我妹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态度也好,私下里给了我不少好处。”


    “你是想告诉本官,从林衡与姚氏等人屋中搜出的借运法器,与你无关?”


    “有关。”姚定邦声音颤抖着道。


    “理由?”


    “因为、因为我妹妹给的好处不够,她给我的银钱我都用来买詹草,没有银钱活动,我的官位升得太慢,好多年过去了还只是个六品官,可妹夫却能一步登天,直接被封为二品将军。我一时、一时鬼迷了心窍。”


    “这一次是谁帮了你?”


    “是……”姚定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是黄氏的弟妹,她发现了黄氏和姑婆的交易,就也找上了黄氏。”


    “名字。”


    “申悦华。”


    “申……西陵申家?”白休命只是略微思索,便开口道。


    “是,听说她是申家的远亲,我以前听人说过申家人厉害,他们家族出了许多猎妖师,虽然不入朝为官,在民间却很有威望。”


    白休命并不需要他解释,而是继续问:“申氏做了什么?”


    “她给了我们一对玉佩,其中一个刻了我儿的生辰八字,一个刻了林衡的生辰八字。


    婷婷将刻了我儿生辰八字的玉佩给了林衡,让他贴身携带,谁知不久之后,我儿好像一下子开了窍,竟考中了童生。”


    一开始,他就知道长子愚笨,并未对他抱有太多期望,只想他平安。


    可后来,长子考上了童生,考了秀才……他对长子的期望就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无法收手。


    “本官记得你有两个儿子,他们都借了林衡的运?”


    “我小儿子借的是婷婷未婚夫的运,可惜他的才运太过一般,还不如从未科举过的林衡。”


    姚定邦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你又是借了谁的运?”


    “是……是林城与林奕两人。”


    感觉到白休命看过来的冰冷目光,姚定邦还试图辩解:“我并未常年借运,他们两个很少回来,婷婷接触不到他们,只能将借运法器放到他们房间中,他们每次回来上京我才能借到一点,对他们影响不大的。”


    “姚大人倒是很诚实。”白休命道。


    “不敢、不敢隐瞒大人。”姚定邦再度磕头,“大人,下官自私自利,卑鄙无耻,但下官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陛下不敬的心思啊,还请大人明查。”


    “本官知道。”


    姚定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


    但随即,白休命的话就将他打落悬崖:“可惜,姚大人不知道,前朝皇帝曾下过旨,在明镜司的诸多律法中添加了一条,凡有人以詹草等物迷惑官员,等同谋逆,诛族。”


    姚定邦一下子瘫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他完了,完了。


    仿佛傻了一样的姚定邦被拖走了,很快,黄氏又被拖了上来。


    接着是姚家的一对兄弟。


    白休命挨个问过口供后,得到的供词相差不大。


    等问案结束,他坐在堂上沉思。


    姚定邦与黄氏虽然是此事谋划者,但他们也只是一知半解,尤其是借运之事,如果别人的运道才气只靠法器就能轻易借来,这世道早就乱了。


    这其中,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而这个隐秘,只有主持借运的申氏知晓。


    申家在西陵势大,林城却在几年前成了安西将军驻守西陵,他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看来申家人的手,伸的有些长了。


    白休命起身:“江开。”


    “属下在。”


    “黄氏与姚氏二族涉嫌谋逆,将全族人都带回明镜司受审。”


    “是。”江开领命离开。


    姚氏一族本就在上京,黄氏一族的主支也是前两年搬入了京中,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


    至于其他族人,那就只能通知地方配合抓人了。


    明镜司一夜之间抄了京中两个小家族,用的还是谋逆的罪名,第二日的朝堂又有人开始弹劾明镜司滥用职权。


    不过这次皇帝没有看热闹,而是直接开口斥责了弹劾明镜司的御史,甚至将其贬出了上京。


    朝臣们立刻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谁也不提了。


    早朝后,皇帝将白休命叫去御书房询问案件相关,最后问到了申氏,白休命开口道:“臣派人去的时候,申氏已然自尽身亡,还留下遗书,将一切罪行揽下。”


    皇帝哼笑一声:“她倒是消息灵通,连明镜司都能插进探子,朕还真是小瞧了申氏一族。西陵那边,怕是不安分了。”


    白休命沉默不语,陛下口中那个最不安分的人,是他的生父西陵王。


    皇帝看他一眼,无奈道:“朕跟你说话呢。”


    “臣即刻带人屠了申氏一族,为陛下出气?”


    皇帝没好气的扔了个砚台过去,白休命接住,顺手收好御赐名砚。


    “申氏一族你多派些人盯着,他们与妖族多有联系,朕迟早要处置他们。”


    “陛下英明。”


    “林城……倒也算是被人蒙蔽,便不追究他了,他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皇帝问。


    “最多半个月,待臣将案子审完,便会即刻将罪魁祸首处刑,借运之事对林将军父子影响不大。”白休命说道。


    “好,等他恢复了,让他提早回西陵。宋国公的那个嫡子修为虽然不错,但能力还是差了些,需要好生磨炼,西陵边军将领的状都告到朕的御案上了。可惜了先代宋国公的精明头脑,既没有传给嫡子也没有传给嫡孙。”


    皇帝的这些唠叨话,白休命只是安静听着并不插嘴。军中之事,他无权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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