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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五十一颗星星


    陈糯半夜和酆理洗了个澡, 没想到第二天发烧的是酆理。


    节目组录制的流程不得不往后推,早晨酆理坐车去了扬草的医院。


    这是陈糯第一次看酆理这么病歪歪的,反而是跟前跟后的金娉游刃有余, 回答医生的问题也对答如流。


    节目组调整了拍摄计划, 早上去跟崔蔓的内容了。陈糯的团队在民宿休息, 经纪人已经回了公司去洽谈另一个艺人的商务。


    陈糯全程跟着酆理这边的人,除了金娉这个头染金毛的,还有个纯正的混血理疗师, 她们都比陈糯了解酆理的健康。


    扬草医院的周末急诊人不多, 这栋医院大楼也和陈糯印象里的不一样,陈糯知道没什么好慌张, 却控制不了心跳的频率。


    酆理发烧和一般人发烧还不一样,看上去像是昏过去了,只有刚才进去拍片子才捏了捏陈糯的手, 像是在说没关系的。


    理疗师陪同,金娉坐到了在外面等报告的陈糯身边, 她给对方递了一瓶水, “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刚才陈糯听了一大堆, 云里雾里的, 只知道酆理是之前累积的问题, 又忍不住问:“和昨天喝酒有关系吗?”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爱搭理人, 倒也不是傲慢和高高在上的那一种,纯属气质的不好接近。


    和酆理虽然有肤色差,如果不认识酆理, 只看她的外形,这两个人的不好接近确实可以算一家人的特征。


    金娉头发扎得高高, 平时发丝遮住的耳朵也打了不少耳洞,她摇头:“虽然说她禁酒,也不算完全禁,她自己有数的。”


    酆理本质是一个靠谱的人,金娉拧开矿泉水瓶,“就是这段时间太操心了。”


    “你也知道,她这样受过重伤的最适合长期静养,什么经营、人脉等等都是烦扰。”


    酆理的资产确实足以撑住她什么不干的余生,她早就不是扬草县城买点东西需要问老李要钱的女孩了。


    陈糯也很清楚酆理的闲不下来,她远走有很多原因,这次的摩托车比赛也是她的理想之一。


    天底下哪有随随便便就可以实现的理想,要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姜珞和穆岁希的事动怒了。


    这里的医生只是看酆理这次的虚弱,陈糯的不安写在脸上,“那以前呢,她也经常这样吗?”


    金娉皮肤比陈糯还白好几度,也撑得起在陈糯眼里很难驾驭的口红颜色。


    偶尔陈糯还是有种怪异感,她是酆理的过去,金娉这类朋友是酆理的未来。


    她们从前不算形影不离,却也是知根知底,变数还是太多了。


    “偶尔,不经常的,”金娉也头疼,“她是老板,有些应酬我去没用。”


    陈糯:“她不看医嘱吗?”


    金娉似乎很无奈,看向陈糯:“你可以让她保持良好的睡眠吗?她的疲倦也和睡眠不足有关。”


    “环岛cc赛……”


    医院的新楼很大,设施也比从前新很多,陈糯却听不见隔壁儿童输液室的声音,也忽视了从面前推走的平车。


    很多年前她和酆理在医院忙前忙后,就是为了等江梅花生孩子,也忙前忙后,为了老李的后事。


    她们接触的生死来自身边,没有比这样的对比强烈的过去了。


    甚至她们本人都经历过。


    金娉的声音好像也在远去,陈糯捕捉到关键词,死亡率和心理障碍,很少人会挑战死亡迫近的绝望。


    酆理不算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却也差点在这条路上死去,她从前被时间治愈的伤口再次划开。


    陈糯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酆理,或者说她忽视了从前酆理给她介绍的生活。


    比如俱乐部新签进来的教练是庆姐的朋友,酆理也参与过她们的人生。


    比如酆理之前不玩车的原因,老李只是说太危险了,说这行没那么好做。


    那样的场合江梅花不插嘴,陈糯埋头数饭粒,酆理在桌下踢她的鞋。


    可是这样的话题总会不了了之,因为陈糯从不追问。


    陈糯低头,矿泉水瓶上的包装纸都被她撕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她一直处于不好的状态?”


    金娉听出了她话里的哽咽,也没想到表面看着不太外露感情的人也有这样的时候。


    她点头,“你们还没有怎么住在一起吧?”


    “她之前睡眠也很少,也不是不想睡,她比谁都想要调整好状态。”


    第一次在疗养院见到酆理的时候,金娉就觉得她不一样。


    人的意志力是打不碎的,酆理后来再次复建,还要安慰来看她的姜珞,说没关系,还活着我厉害吧?


    姜珞看酆理,也有看从前的意思,只是酆理的品格和她喜欢的人天差地别,她也羞于长久地陪同。


    酆理也不缺工作人员陪同,很多人说她是个奇迹。只是奇迹失去记忆,在异国他乡也习惯在人群中找人。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缺失的到底是什么。


    金娉挑挑拣拣说了些酆理的事,也印证了陈糯的猜测。


    姜家的人和酆理关系不算很好,顶多算客气,姜珞算最不错的了。


    酆理刚去的时候语言也一般,陈糯光想想都觉得难,还好当时庆敏戈在那。


    酆理输液的时候陈糯给邓弦打了个电话,对方本来想过来的,手上的预约又走不开,干脆在电话里和陈糯交代了她见到的事。


    明明酆理也和陈糯提过,这些他人视角的描述却更显露出酆理的寂寥。


    陈糯越听越心疼,挂完电话坐在边上发呆。


    她很少哭,再酸涩也只是眼眶疼,一会儿就憋回去了。


    死去的奶奶说她骨头硬,却也不说陈糯心肠软。


    陈糯也就觉得自己是个硬骨头和硬心肠,她对小动物没感觉,也不喜欢路边的流浪猫狗。


    这些年工作路上也见到过,还有小狗跟着她走,陈糯不想要,只是把小动物送去了适合领养的家庭。


    酆理和她太不一样了,不一样到陈糯摁住心动,圈定界限。


    实际上她比江梅花还要狠心,比起光明正大的拒绝,她卑劣地想要占有,又不满足对方的渴求。


    现在是一切因结下的,情绪触底反弹的果。


    酆理应该得意的。


    她没有看走眼,或者说她应该对自己的魅力有自知之明。


    没有人吃得消她穷追不舍的喜欢,也没有人不喜欢被她一遍遍说喜欢。


    那以后呢。


    陈糯想要和酆理住在一起,天天见面,她们需要的不是家庭,而是两个人的巢穴。


    不需要父母,也不是姐妹,只是恋人的在一起。


    “你还有这种时候呢?”躺在床上输液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忽然说。


    陈糯吓了一跳,酆理却伸出没输液的那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陈糯要躲的脸只能和对方对视。


    酆理松开手,也谈不上什么力道,“还没半夜踹我的脸色好看。”


    她实在太擅长挑起人的怒气了,陈糯也搞不明白酆理明明对小孩和其他人都不错,为什么到她这里就这么……


    难以形容,陈糯选择不搭理她。


    酆理又握住她的手,说:“看来昨天不应该和你睡一起的。”


    陈糯看向她:“怪我。”


    酆理笑了一声:“得了吧,你反抗得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酆理是强盗,陈糯拍开她的手:“你那时候看上去也不像会晕的啊,现在是岁数太大了吗?”


    酆理还晕,她很习惯这种手背上的针孔,扫了一眼,结合陈糯微红的眼眶,说了句对不起。


    陈糯提高了音量:“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酆理学着她的口气:“你难道不是在担心我吗!”


    陈糯深吸一口气,还好输液大厅这边还有隔帘,不然她捂住酆理嘴的动作可能会让人报警。


    被她捂着的人还眨眨眼,略长的眼眸含笑,似乎很清楚陈糯为什么这样。


    熟悉的拳头砸棉花感又来了,陈糯松开手,酆理夸张地吐气,“还以为你要憋死我。”


    陈糯喊了一声酆理的名字,听起来冷冷的。


    酆理:“到。”


    陈糯的冷也只是一秒,她抓住酆理的手,脸颊贴在对方的手背,“你快吓死我了,早上我还以为你……”


    “所以我说对不起,”酆理摸了摸陈糯的脸,“吓到你了。”


    陈糯抿了抿唇,她不知道之前和酆理在扬草酒店住的那一晚对方是不是也一夜没睡。


    或者说她循环赛道的痛感,循环往复,被吞噬了睡眠,难以真正放松下来。


    金娉转述医生的话,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太隐私,小心翼翼询问陈糯,酆理有没有近趋暴虐的行为。


    还要补充一句,她在国外也都是一个人,所以我只能问你。


    陈糯和酆理在扬草住过一晚,她觉得那是妥协,和尽兴无关。


    哪怕她也只有酆理一个人,依然觉得不应该是那样的,又困惑到底要怎么做。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酆理依然在控制自己,确认关系那天她也在忍耐。


    只有昨夜因为酒精显露了几分温柔下的……


    陈糯不认为那算暴虐,顶多今天屁股还有点疼而已。


    她摇头,模棱两可说了一句力气很大,给金娉看自己被酆理握得有些疼的手腕,但那里也没什么痕迹。


    反而是陈糯比酆理会撕咬。


    输液室空荡荡的,酆理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鸟鸣,陈糯心里的沉重又散去来几分,她握住酆理的手指,又喊对方的名字。


    酆理:“点名也不兴点两回的啊。”


    陈糯又喊了一声,酆理:“在这里。”


    “录完节目我们就同居吧。”


    陈糯看着酆理干燥的嘴唇,还是想念对方张牙舞爪的状态,医院不适合酆理,蓝天碧海最像酆理。


    她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也有太多没有做过的事错过了。


    酆理反手勾住她的手指,明明昨天是她提出的搬进来住进去,却还要问:“未婚同居,是好事吗?”


    第52章 第五十二颗星星


    陈糯没想过和酆理结婚, 她从小到大对结婚毫无憧憬。


    没有正常的家庭,对门的周枫想父母关系不错,也没有激起陈糯的任何憧憬。她看对方, 或者说酆理在意的喜欢关系更像是她期待的自己不偏离正常人轨道, 却忘了她看着就……


    是酆理眼里的不正常。


    陈糯讶然地看着酆理, 酆理还在看她。


    她很少回避眼神,对视经常败下阵的也是陈糯。即便是酆理先挑起来的,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另一个人看得败下阵来。


    酆理看她不说话, 问了句:“有问题吗?”


    陈糯轻哼一声, “什么未婚,什么同居, 和我们有关系吗?”


    酆理看了眼自己的输液速度,微微叹了口气,“你也太狠心了, 谈恋爱还不肯给个地方住,人家小鸟要住在一起都要有个窝呢。”


    陈糯被她逗笑了, “你是鸟吗?”


    酆理还学了一声鸟叫, 可惜完全不像,也和清越无关, 陈糯说了句难听, 酆理还能嘴硬:“又不是所有鸟叫声音都好听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糯:“你叫得好听就好了。”


    陈糯笑容顿住, 难免想起夜半对方的动作, 不自在地偏头,“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你躺在这里。”


    陈糯的害羞很珍贵, 酆理一刻也不想放过,“说明你厉害啊。”


    陈糯这方面一向没酆理脸皮厚, 把酆理还要把输液速度调快的手扯回来,“别动,好好躺着。”


    酆理:“躺着你来?”


    陈糯睨了她一眼,“你满脑子都是这样子的事?”


    酆理脸色不算好,笑容倒是没变,刻意眨了眨眼,“不是我吧,应该是你。”


    “是谁当时拉着我非要和我这样那样的?”


    陈糯无法反驳,她的确抱着和酆理有点什么的心思重新开始。


    她的小清高和老古板都被酆理打碎了,大门只剩下门框,早就任由酆理长驱直入。


    “你不也百般拒绝吗?”陈糯把酆理的手塞回被子,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对方的脸颊,“睡会吧,下午的节目我看看可不可以……”


    酆理:“所以答案呢?怎么又开始转移话题了?”


    说她失忆过吧,好像也没有什么记忆不好的特征,甚至比陈糯还记得对方说过什么话。


    又绕回了同居问题,陈糯点头:“结婚我也没问题。”


    酆理:“我没和你求婚啊。”


    陈糯哦了一声,“我只是告诉你答案而已。”


    她在镜头前平静无波,镜头之外很少能走进她的生活。


    粉丝好奇,也有人特地去酆理的国外账号询问她和自己偶像的从前。


    陈糯作为邱蜜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要找从前也只有亭台间那段驻唱。


    任何成名都会细数过往,从言论到故事,崔蔓都有在南斗的学生录屏,陈糯的更少。


    所以她的神秘和崔蔓的神秘也不同。


    酆理:“那怎么办啊,我也什么都没准备啊,你怎么不准备。”


    她像是抱怨又像是感慨,“每次都让我等好久。”


    她的外貌和柔软无关,俱乐部的直播底下全是陈糯这辈子说不出的调侃话语,可那也是别人眼里的酆理。


    赛道里一意孤行的不要命的人。


    陈糯见过她的悲欢离合,也清楚她什么时候最痛苦。


    这七年是等量的,陈糯忽然问了一句:“你记起来后,有想过算了吗?”


    不回来,彻底摆脱过去。


    这句陈糯还是问不出口,即便现在她已经比从前会表达许多。


    感情依然是人生的难题,宣之于口太难。


    她紧张的时候左手会揪右手的手背,只是陈糯性格太平,所以这样的时候很少很少。


    酆理也没见过几次,却在这个瞬间再次见证了对方为自己难以抑制的恐慌和紧迫。


    她也不撒谎,实际上陈糯也知道答案。


    酆理:“有过。”


    陈糯想:果然。


    酆理却说:“我还是回来了。”


    姜珞注销她的微信,也不肯给她提供线索。


    等酆理慢慢恢复后忆起,她又认真和陈糯剖析了这段不对等的感情。


    感情不是这样的。


    她一遍遍重复,与其是剖析陈糯,不如说是剖析自己的值不值得。


    但陈糯也不算辜负酆理,也没有消耗了酆理同时还说我爱着其他人。


    她只是不太懂怎么爱人,也太害怕失去,以为保持沉默是一种最佳维持。


    陈糯:“我也想过万一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和酆理记起来后的有选择相比,陈糯更是单方面的一无所知。


    不是笃定的失踪,她不能确认酆理是死是活。


    希望酆理还好好的,又会陷入那为什么不来找我的反问。


    又担心酆理死了,每天梦中惊醒,怕酆理出了意外回不来了。


    这种精神消耗让人辗转反侧,梦也像是大脑醒着在做,彻底醒后也躺不住,一点点听天亮的声音,循环生活,循环工作,循环悲哀。


    她看向酆理,腮帮子酸涩,却也倔强地不肯地掉下眼泪,她只是咬着牙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酆理却笑了,她想了想,“这句话好耳熟啊。”


    很多年前陈糯以自己的身份死了,酆理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悲怆,如今却笑着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她手指撩了撩陈糯的碎发,“所以我们没人放过彼此。”


    “活该互相折磨到白头。”


    陈糯攥住酆理的手指,微红的眼眶依然淌不下眼泪,她的倔强深入骨髓,“你要是真的死在外面,我也不想活了。”


    她喊酆理的名字实在难以缱绻,陈糯也知道自己并不温柔。


    她对粉丝的态度也更像是忠于自己的作品,这些年学会人情世故,起码会营业了。


    酆理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一句,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有到殉情的地步吗?”


    陈糯没工夫和她开玩笑,她望进酆理的眼睛,认真地说:“真的很无聊。”


    “酆理,每天生活都很无聊。哪怕我有喜欢的事,也一样的,我不擅长自己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提不起劲。”


    上学的时候陈糯和钱果然做朋友,一开始也是钱果然接近她。


    与其说周枫想是朋友,或许更像是奶奶的托付和对方父母看陈糯可怜,让周枫想带着陈糯一起玩。


    大人觉得她可怜,同龄人也这么觉得,说话总会不自觉有让着的感觉。


    这种让带着居高临下,陈糯知道没有恶意,她就是不喜欢。


    钱果然又很喜欢和别人提起她的家庭,她也是好意,可是。


    可是。


    陈糯说:“我讨厌一群人看我不一样的眼神。”


    酆理很意外陈糯会在这个时候说那么不陈糯的心里话。


    她忍不住插嘴:“你本来就不一样。”


    陈糯瞪她:“别打断我。”


    酆理唉了一声,说了句好吧请继续。陈糯继续说:“干什么都很无聊,上学是和人相处是,我不会玩,也不知道怎么玩。”


    酆理:“你不是挺能玩的,还挺有个性,车灯都在骂人。”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陈糯刚想说你记性也太好,转念一想分明是酆理对自己的事记得清楚。


    酆理看她鼓着脸,忍住去戳一戳的冲动,“有喜欢的事,就不无聊了。”


    陈糯问:“那你现在在做喜欢的事吗?”


    酆理回答得很快,“昨晚不是在做吗?”


    一句反问堵得陈糯无言以对,酆理很满意这个反应,才稍微正经了些,“俱乐部还等着我干活呢,这算喜欢的事。”


    陈糯还急着金娉说的酆理评估,“你应该休息,而不是到处操心。”


    这酆理不敢苟同,像是认了:“我就是天生操心的命,习惯了。”


    她不难猜测金娉和陈糯说了什么,“心理评估也只是评估,我也想治好,也不相信治不好的。”


    “当初医生还说我复健成功的概率很低呢,我还是站起来了,还能开开车,不是很厉害吗?”


    她在某些方面有绝对的自信,陈糯这样的人经常迷失在这种耀眼里,她闷闷地说,“你睡不好。”


    酆理:“你就睡得好了?你经纪人都和我说了。”


    陈糯惊讶地问:“我经纪人?”


    酆理点头,“就允许你和金娉打听?不允许我和你的团队询问吗?”


    陈糯:“你怎么……”


    酆理还是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忘了我还是你的甲方?”


    陈糯拿开她的手,“别蹬鼻子上脸。”


    酆理点头,“我不蹬鼻子,你凑过来亲我一口。”


    她要求还挺多,陈糯不同意,又像是同意,“不看看什么场合。”


    酆理:“那挂完这瓶回去亲我。”


    怎么有人把亲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陈糯看了她好半天,又想起金娉委婉的询问,目光又怪异了几分。


    酆理被她看得发毛,问:“这么看我干什么?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


    陈糯问:“你想勉强过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酆理还在思考,陈糯就压低了声音:“说实话,你有想过把我怎么样吗?”


    她不忘记追加一句:“你说你不会骗我的。”


    陈糯说话凑近了几分,呼吸交缠,酆理的眼神扫过对方的脖子,想到从后面握着的触感,眼神微暗,“想过。”


    陈糯:“想怎么样?”


    酆理不看她了,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走出死亡的阴霾,这几乎是少年锦标赛遗留的产物。


    目睹队友当场去世,又经过数年的叠加,再到自己倒在赛场,隔着头盔看着远处海鸥飞过,碧海隔着一层遮罩,她好像困在里面,很难彻底走出去了。


    陈糯又喊她的名字。


    也喊她的小名。


    不是和酆理喊蜜蜜那样江梅花的腔调,她只是以陈糯的身份学着亲昵,从称呼开始。


    石头也试着追赶季风,它身上永远被烫过的痕迹。


    酆理看向陈糯,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欲望,“想把你关起来,只能和我好。”


    明明陈糯也只有她一个,可她永远不会满足。


    人世纷杂,她们的过去困在无尽的家长里短,水电燃气、房租和实时的菜价,薄薄的楼板隔不开江梅花的唠叨,电子账单也可以像雪花,也像炸弹。


    每天醒来都是我还要还多少钱和我真的可以还完吗?


    要是没有这些,要是世界上只剩下我和陈糯。


    要是……


    哪有人可以永远阳光,酆理已经远超常人稳定,情绪也难免起伏。


    她内心的不安和没得到满足的部分,无时无刻不在诱导她的另一面。


    极限运动飙升的肾上腺素可以解除一部分压力,却也增加了她的摧毁欲。


    无论对酆理自己,还是对爱人。


    克制、温柔和残忍相互糅杂,酆理会在最重要的一刻收手。


    所以她不太像从前那样要求,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引起陈糯的厌恶。


    这已经是她来之不易的幸福了。


    酆理问:“你很痛吗?”


    对不起三个字被人捂了回去,陈糯只是再次把她的被子盖好。


    她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冰冷的气质因为微红的眼眶和鼻头散了几分,少见的温柔浮上来。


    她说不痛,又说——


    “下次别忍,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星星


    陈糯本想取消下午的录制, 结果酆理睡了一觉就同意拍摄了,两个人下午又跟着行程走了一遍。


    陈糯一直观察酆理的状况,对方脸色不好都需要化妆补足, 大概是陈糯看得太明显, 酆理撞了撞她, 提醒她拍着呢,“你看什么?”


    边上还有店铺的人出来围观,周围很喧闹, 都不用陈糯特地压低声音, 她说:“你口红很亮。”


    酆理笑了,凑近问:“是吗?”


    她刚才还冠冕堂皇提醒, 这会又凑得更近,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不提醒她们。


    左右这两个人进可是恋人,退可以是姐妹, 完全弹性,不具备风险。


    陈糯点头, 酆理又问:“你的呢, 什么味的?”


    陈糯不想理她了,加速去下一个录制点。


    节目组临时更改了方案, 把四个嘉宾分成了三组, 地点也是重新选的。


    作为扬草户籍的人, 她们对家乡也不算完全了解, 很多都是新鲜体验。


    下午酆理到的时候就三四点了,两个人去了一家本地的线面馆,拍摄前又对了好久的流程。


    天都快黑了, 金娉站在一边和陈糯工作室的临时助理聊天,陈糯在店后厨学煮面, 酆理拿手机拍。


    节目组没给什么台词,说后期会剪进电视台那边的旁白,让她们随便聊。


    线面馆后厨很干净,陈糯跟着老板干活,看酆理站着也不太高兴,但一想到对方刚才还在医院,也没说什么。


    酆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过来问:“要不要我来帮忙?”


    陈糯撞开她,声音淡淡:“怎么感觉这么挤啊老板。”


    老板是个很瘦的中年女人,也没什么镜头下的拘谨。这家店在扬草开了好多年,老李之前常来吃,老板也认识酆理,笑着说:“这小孩长太大了啊。”


    陈糯看了酆理一眼,“说你呢。”


    线面都是现成的,做成砂锅就要照顾了,一排的砂锅,陈糯忙得没空和酆理拌嘴,反而是老板游刃有余,还和酆理唠嗑:“这么多年没见都成大明星啦?”


    节目组给后厨打了灯光,外面闹哄哄的,都是傍晚的食客。


    对面的拉面馆也都是人,再过去有一条小河,两边都是更老的民居。


    酆理摇头,她没穿昨天的风衣,短款的外套看着格外利落,就是怎么看也格格不入。


    “我才不是明星,她是。”


    陈糯正在往砂锅里加浇头,听见这话瞥了陈糯一眼,“是吗?”


    酆理不爱吃线面,陈糯也不爱吃,总觉得吃一口能繁衍一锅。以前江梅花就老给老李做,酆理就去吃别的去了。


    现在酆理也不爱吃,但这家店也是扬草难得拿得出手了都名店了。现在来旅游的人多,外面还有游客,酆理抬了抬下巴:“那刚才怎么那么多人排队和你拍照?”


    她也没有乱说,陈糯的歌的确很红,有些人没特别听也会哼哼两句。酆理也诧异,明明算小众,怎么也能大众得了。


    陈糯:“你怎么不和我拍?”


    老板指挥酆理出去送餐,说:“我也要拍。”


    店里也不止一个人,前面开单的是老板的丈夫,后面洗碗的也是她们家里人。


    家里的小孩出去上大学了,酆理以前在扬草的时候成天回家见这小孩在门口写作业。


    时间从一家店也能看出流速。


    店外还有驻足的游客,知道有拍摄特地来凑热闹。


    现在网络发达,扬草这样的旮旯角也可以走乡野风。酆理表面看格格不入,姿态倒是没有任何高傲,还能和客人聊几句,外面又有人问我可以进来吃吗,酆理拎着托盘点头,还很配合地做出请的手势。


    她以前就外形出众,只是小地方的审美还偏向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子,她就比一般人印象的男孩还野蛮,从前老李在这里吃线面,也看酆理开着车轰隆而过,一起吃面的街坊就说你那女儿,难搞的咧。


    老板娘透过玻璃窗户看外面和游客说话的酆理,和陈糯提起这件事,陈糯说:“老李肯定无所谓吧。”


    老板娘和李建骢差不多岁数,在这里开店知道很多,还参加过李建骢和江梅花的搭伙摆酒,点头:“他说随女儿玩,我女儿就很羡慕,还说长大也要像酆理一样呢。”


    实际上边上没几个家长喜欢酆理这样的,但现在酆理闯出名堂,又算榜样了。


    陈糯不知道怎么接,看酆理进来端走砂锅线面,进进出出忙得一身汗,陈糯喊住她:“我和你换吧。”


    节目组在外还有采访,老板娘除了煮面也要打包外卖,平时这里还有帮工,今天正好对方请假,也方便了节目组的录制。


    酆理以为陈糯累了:“那你歇会,没关系的。”


    陈糯把她扯过来,“你才歇会,跑来跑去别等会又晕了。”


    老板也听见了,看了眼酆理的身板,问:“这么大个还晕呢?身体太虚?”


    金娉站在后厨外边笑,酆理点头,“是啊。”


    “那还是你妹妹疼你。”


    老板不太关注新闻,是听说酆理举办了摩托车比赛,知道老李的女儿怪有出息的,也没看具体的,更不知道酆理和陈糯除了姐妹外的关系。


    酆理低头,“是疼我吗?”


    后厨就那么点大,砂锅咕嘟嘟,就算是深秋也热,陈糯没回,去外面了。


    最后酆理和陈糯忙活了一个傍晚,收获了十五块的时薪,加起来还没一百块。


    节目组收工,补录了她们在街上的素材,也没关嘉宾收工后的活动了,叮嘱她们早点回去例行采访。


    陈糯让自己的临时助理也走,金娉被酆理打发和褚春晓视频开会聊扬草这边建分部的事,两个人离开线面馆,在街上慢悠悠溜达。


    陈糯问:“你不饿吗?”


    不爱吃线面的人做了小时工还是不想吃,上一顿还是金娉在医院订的餐。


    “饿死了,但不想吃面,”酆理想起小时候和老李吃线面,笑着说:“我说这东西越吃越多,他说是我的胃越吃越小,我后来干脆和小菟吃一碗了。”


    她很少提到李菟,讲起来也没什么悲伤,像是习惯了。


    扬草过去多年一样的格局,只是店铺改头换面,某个位置某个装饰不见了。


    酆理问:“你呢,以前都在哪吃饭?”


    这话问得像是她们认识不久,陈糯踩着人行道的砖,心想以前的我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和酆理有什么很多可以说的啊。


    “在家里吃,奶奶都会做好的,”陈糯顿了顿,似乎知道酆理要问什么,“奶奶不在后随便吃点,有时候小区的阿姨们会给我送点。”


    “包括周枫想的妈妈?”酆理这句话在陈糯意料之中,她点头,“是啊,只是我不怎么想去。”


    “讨厌挤进别人家吃饭的感觉,反正我一直是个客人。”


    “结果成了邱蜜,和江梅花一起拼了一个家?”路边还有些小孩跑动,扬草的人行道上的盲道永远被占据,这两年还有了共享自行车,似乎也跟上了外面的发展。


    酆理问完回忆起陈糯变成邱蜜最初的模样,又有些可惜,“你那会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虐待了呢。”


    陈糯:“那是邱蜜被虐待了。”


    她这些年找酆理找不到,也不知道排解自己的苦闷,哪怕事业上能再进,她的性格也卡在那,不为所动。


    唯独感情一直不进则退,她询问了很多,最后干脆和崔蔓定期做公益。


    希望这个世界少一点邱蜜,也少一点江梅花这样的经历。


    酆理和陈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也不是没人拍她俩,小地方也有名人效应,只是酆理的外貌太有气场,反而没人要求什么。


    加上两个人牵着手走路,氛围也让人不好打扰,只会出现在他拍的偶遇视频和照片里。


    陈糯之前也没有说自己怎么重生的,她头一次这么细致地给酆理描述那种感觉,又有些愧疚,像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江梅花留下的纸条没有怨毒,却更像刮开了她们之前维持的表面和平。


    她们三个人都知道真相。


    原本不说也是一种维持,只是江梅花维持不下去了。


    但她也不是为了真正的女儿死。


    如果江梅花有这么勇敢,早就回了老家带走邱蜜。邱蜜也不会被家里人欺负,更不会为了找个依靠来了扬草。


    江梅花才是随风倒的墙头草,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懦弱,还把包袱丢给酆理。


    陈糯低头,她看着自己被酆理握住的手,不知道她的表情写满陌生的哀愁。


    七年让她各个方面都成熟了,依然也有不知所措的地方。


    “这哪里算偷,如果当时你不来,江梅花或许也不来扬草了。”


    酆理揣测过后妈的动机,邓弦虞微微她们也抱怨过老李一把年纪还要找后妈。


    她们的家庭都不算好,有的困于长姐樊笼,有的被懂事和孝心绑架,不知道要怎么脱困。


    长辈堪比高山,孩子撼动不了他们的心意已决。


    酆理无法准确描述江梅花这个人,她牵着陈糯的手经过从前放学的路,最后绕进小巷,路过别人家大门敞开的晚餐时间。


    影子在墙面上拉长,仿佛这个世界也只剩下她和陈糯相依为命了。


    陈糯也不能否认江梅花对女儿的关心。


    哪怕稀薄,哪怕虚荣,哪怕无暇顾及,不算尽力至少也努力过了。


    她只是在人生每一个岔路口都做了错误选择,罪魁祸首也不仅仅是她自己,原因太多,无法细数。


    陈糯:“那就见不到你了。”


    她总是慢一拍,慢一拍怕死,慢一拍感受到爱,连爱人这样一般人天生都有的能力都要学,还学得好一般。


    酆理总觉得眼前的路眼熟,问陈糯:“我们是不是到天光云影了?”


    这边也改建过,但小路四通八达,不一定要走大路。


    她们牵着手走到头,拐弯隔壁店铺的隔壁就是邓弦的纹身店,正好对方扔垃圾回来,看见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邓弦扫过她们握着的手,似乎被腻到了,问酆理:“你不是在医院吗?我还想着吃了饭来看看你呢。”


    酆理歪着头问:“所以吃饭了吗?”


    邓弦摇头,“烤鸭还没给我送来呢。”


    酆理:“那走吧。”


    邓弦还没明白,看陈糯跟在酆理身边,再看酆理笑得玩味,警觉地问:“蹭饭啊?”


    酆理:“不行啊,前几天的火锅不能算我请客的?”


    邓弦嘁了一声,“那甜点还是我请的呢,你和邱蜜还跑了。”


    “现在什么情况啊,都光明正大牵手了?”


    她还记得之前陈糯电话打来的询问,明显是无恋爱心意,奔着身体关系去的。


    她目光凿凿,陈糯心虚万分,要酆理松手,酆理却不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邓老板我们老熟人了。”


    她也很刻意,“蜜蜜,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怎么说的?”


    邓弦哇了一声,陈糯眼神剐了酆理一眼,耳朵都红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酆理也最爱逗这样的人,笑声都猖狂了很多。


    正好这个时候邓弦的烤鸭到了,她今天预约的客人都结束了,本来打算吃顿好的,来蹭饭的二位老板明显分不够一只鸭子,她又叫了别的,带着酆理和陈糯进去了。


    小院子和从前没什么变化,邓弦去屋里开庆敏戈之前酿的酒,一边问陈糯:“得偿所愿了?”


    酆理还在看庆敏戈和邓弦的照片,不忘接一嘴:“尝什么味道了?”


    陈糯总觉得她故意的,咬着牙说:“神经病的味道。”


    酆理完全没被伤到:“爆米花味。”


    她指的是昨天陈糯在酆理回来之前吃的爆米花,两个人胡闹的时候空气中还有这个味道。


    甜腻又迷幻,很容易让人失控。


    邓弦更觉得肉麻了,她问陈糯:“你不是说做炮友吗?上位这么迅速?”


    现在两个人身份完全变了,陈糯理所当然地说:“我一直在上位。”


    酆理一直听着,笑着打岔:“我怎么不知道?”


    邓弦受不了这种隔着她的调情了,去厨房拿碗筷,一边说:“什么上下的,不应该是数字吗?”


    陈糯没听懂,酆理做了个手势,惹得陈糯脸突然蹿红,似乎想说点脏话又没有实力,酆理还要火上浇油,最后被陈糯踩了一脚。


    酆理低笑着问:“你不是让我别忍吗?那要不要试试?”


    第54章 第五十四颗星星


    陈糯哪想到酆理用她这句改口用的这么快, 对方似乎也不要答案,更贴近于看陈糯脸红,很快就去厨房帮忙了, 还让陈糯问问崔蔓在哪里。


    崔蔓接了电话, 说赶不过来了, 她还在村里吃饭,正好赶上村里寿宴吃席,电视台这边要求录一段。


    邓弦旁听陈糯的扩音, 忍不住说:“你们录节目怪好玩的。”


    陈糯现在还一身线面馆的味道, 摇了摇头,“变成工作就不好玩了。”


    她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大明星的珠光宝气, 邓弦不太了解这方面,她的学徒倒是爱听歌,说喜欢陈糯的都很有个性。


    不知怎么的现在想起这句, 邓弦看了一眼去拿外卖进来的酆理,“那和酆理一起工作好玩吗?我徒弟说网上很多人说酆理参加是你的意思。”


    似乎怕陈糯不信, 邓弦还把徒弟给她发的链接点开给陈糯看。


    陈糯扫了眼一些非常揣测的言论, 包括不限于她和酆理以前出柜被家里人打断腿的传闻。


    不知道哪来的知情人士说江梅花也是因为她俩的关系跳楼的,邓弦咳了一声, “这个别放在心上, 看前几条。”


    陈糯还现场点卯:“跳楼也有这个原因, 剩下的是欠债, 你不是知道吗?”


    邓弦啧了一声:“不是怕你尴尬吗?”


    酆理伸手拿走了邓弦的手机,“看什么呢我看看。”


    她看见了好多评论,咦了一声, 看向陈糯:“我什么时候为了你被家长打断腿了,我明明是摔断的好吗?”


    陈糯不搭理她, 酆理又往下翻,邓弦无论怎么蹦跶都抢不走举起手机的酆理,对陈糯说:“你不能管管你老婆吗?”


    陈糯不习惯这种称呼,“什么老婆。”


    酆理把手机还给邓弦,“网上都说我开摩托车养你了,不是老婆是什么,要给我的东西呢?”


    她还朝陈糯伸出手,邓弦去一边拆外卖包装盒,喝酒看这边的情侣笑话,又扫了一眼墙上庆敏戈的油画,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糯拍了拍酆理的手掌:“下次补上。”


    酆理纯粹胡说八道,又问:“补上什么?”


    陈糯吃饭去了,还使唤她再去拿一个酒碗,酆理不去,说自己是病号,只能陈糯去了。


    邓弦还拆了一包花生米看着她俩笑,凑近问酆理:“你们真的才谈上?以前干什么去了。”


    酆理扫了她一眼,刚要喝酒,碗被人拿走,换成了一碗热过的牛奶,“你不许喝,不知道你秘书怎么骂我的。”


    酆理才不信金娉会骂陈糯,也没回嘴,问邓弦有没有茶水,她不想喝奶。


    陈糯:“也不能喝绿茶。”


    邓弦烦死了:“你们真难伺候。”


    她又去柜子里找,翻出一袋黑枸杞,塞到酆理怀里,说:“厨房有开水,自己泡去。”


    酆理:“太小气了吧,你现在不是大老板吗?”


    到底谁是大老板,邓弦撇嘴,看向陈糯:“那你去泡。”


    酆理耸肩:“算了,我自己来。”


    邓弦:“还不是心疼邱蜜是什么。”


    吃烤鸭的陈糯问:“这算心疼?”


    殊不知这话在邓弦听来像是炫耀,纹身店老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太过分了,欺负我孤家寡人。”


    “哪里孤寡了,以后我们常来陪你,你要是有喜欢的,我们俱乐部也随便你挑。”


    酆理坐回位置,看向陈糯,“她公司的就算了,大明星都高高在上的。”


    陈糯:“你骂我呢?”


    酆理夹走她看上的烤鸭,“不要对号入座啊邱小姐。”


    陈糯:“那你说谁高高在上?”


    酆理:“昨天晚上的你。”


    她回得相当自然,还搞得人心黄黄。从花生改吃毛豆的邓弦差点被噎死,陈糯也咽不下去这口肉,筷子飞进了酆理的碗,始作俑者还无辜地眨眼:“这句话有问题吗?”


    邓弦敲了敲桌面:“要办事就滚出去,不是说你晕了去医院了吗?我看精神得很啊。”


    提到这茬陈糯又想起邓弦之前帮酆理隐瞒,对邓弦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也不知道庆敏戈酿的酒到底多少度,或许也有酆理口无遮拦的原因,陈糯脸前所未有的红,像是酒酿撒上了还没化的白雪,酆理撑着脸欣赏,活像她不是挑事的。


    邓弦无辜得很,指了指酆理:“她要求我的,我能不照办吗?”


    似乎怕陈糯不信,邓弦还描述了当时的场景:“你都不知道她躺在病床上就差签遗嘱了。”


    陈糯只敢信一半,“她后来不是好了还回来过吗?我对过时间,和我找你也没差多少吧。”


    邓弦当时因为庆敏戈的死消沉,陈糯也不敢多问,现在也没多少立场指责对方,只是多了一口酒,说了句算了。


    这两个字也听得出挺委屈的,邓弦在桌下踹了酆理一脚,酆理给陈糯递了一个烤鸭卷,一边说:“当时不是还处在懵懂的状态吗?”


    陈糯接过,狠狠咬了一口,“你那分明是打算……算了。”


    这点酆理上午在医院也坦白过。


    如果是邓弦肯定会说有什么好事无巨细的。


    她和庆敏戈谈恋爱也算尔虞我诈,年纪大的女人心里有人,拿捏邓弦也很简单。


    年纪小的一腔热血,感情上宛如飞蛾扑火,也没什么别人可以交代。她的经验都来自庆敏戈,也觉得有些隐瞒无伤大雅,知道了也膈应。


    酆理不一样,她大部分靠直觉判断。


    哪怕有了超市失败的经验,重启新工作也只是多了阅历,并不具备一个商人应该有的素质,所以姜珞不放心,也让金娉跟着她。


    酆理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迂回曲折,邓弦说换我就要装一点也不记得,钓得邱蜜死去活来,你倒是好,上来就说我失忆了但想起来了,真没意思。


    本质上还是酆理舍不得骗陈糯。


    酆理也装不出什么都不记得,哪有人做得到的喜欢的人,或者喜欢过的人无动于衷呢。


    酆理到邓弦这里也没酒喝,换做十几岁的时候早嚷嚷了,她薅走邓弦的毛豆,边吃边说:“算了我还会在这里?”


    邓弦拿筷子敲了敲碗,“别在我这里搞苦情,换点我能听的聊行吗?”


    “给我爆点八卦什么的,我好奇死了。”


    陈糯:……


    酆理的面容隔着邓弦点的干锅热气模糊,陈糯依然被她看得毛毛的,“有什么好笑的。”


    “她估计不上班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能知道什么。”酆理对陈糯的孤僻很有见解,大学的时候陈糯也不好拉出去社交,她宁愿窝在房间,或者多去兼职。


    邓弦也不懂,“都能上台唱歌,却不爱聚会,你口味也挺特别的。”


    酆理:“你更特别,喜欢年纪大的。”


    邓弦提高了音量:“年纪大的怎么了,你不也比邱蜜年纪大。”


    酆理杯子里的黑枸杞被热水泡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冲了一杯桑葚汁,“我又没有比她大多少,不像你。”


    邓弦冰箱里也不是没有其他饮料,陈糯都不给喝,可见还没重新住在一起,已经比谁都能管了。


    邓弦:“所以说你们不懂啊。”


    她喝得小口,陈糯看她现在的姿态越看越像庆敏戈,心里又酸楚。


    这里和从前几个人聚在一起的场景也没什么变化,还能听到外面街道的声音。


    以前同龄人凑在一起打闹,体弱的纹身店老板坐在一边笑着看着她们,也能说置身事外。


    陈糯也能体会到庆敏戈身上独特的吸引力,还有某一秒她正好看到的邓弦看对方的眼神。


    当时陈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顿,后来她写歌也有想起当时场景下邓弦的眼神。


    爱恨贪嗔痴。


    人好像因为这些完整。


    那我呢。


    我的爱,我的恨,我的贪嗔痴又在哪里?


    时移世易,邓弦那一瞬惹得陈糯思考的眼神已经不存在了。


    她给陈糯添酒,碰杯的声音清脆,“我记得你之前和玄学博主打过官司,有什么推荐吗?”


    陈糯收回所有溢出的反省,“没有。”


    酆理不知道这件事,都坐直了一些,问:“什么打官司?”


    邓弦又和她的枸杞碰了杯,明显是酒鬼行为,酆理也喝不下滚烫的水,勉强润了润唇,给邓弦倒了酒。


    邓弦:“你自己搜啊。”


    酆理低头,陈糯迅速抽走她的手机,“有什么好搜的,网上的都是假的。”


    可惜邓弦已经搜出给酆理看了,陈糯头一次如此痛恨成名的代价,就算她自认为不算高知名度,依然会被营销号当KPI。


    酆理粗略扫了始末,实际上这样的公众号写得也语焉不详,当事人嚼着烤鸭送的黄瓜,似乎火气很大。


    酆理目光落在评论的戏谑,说这方面十个有九个被骗,还有人在陈糯账号下评论,说你可以找谁谁谁,不知道是打广告的还是真心的。


    酆理:“找人算命求爱啊?”


    邓弦拿回自己的手机,又问了陈糯一遍:“你没有同行推荐吗?我也想问问庆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陈糯:“那不如问崔蔓,她不是干这行的?”


    她还知道崔蔓做道士出场费一千,之前开音乐节身上的道铃掉了满场找。


    她不知道酆理是死是活,当然没有找崔蔓的必要。


    邓弦在扬草生活数年,不喜欢被人议论自己和庆敏戈的关系,“我想看看有没有外地的,庆姐又不是本地人。”


    两人对话居然越来越平静了,酆理从陈糯下沉的嘴角看出她的低落,握了握对方放在桌上的手,“走之前去给庆姐烧点元宝好了。”


    邓弦:“可以啊,我买了好多纸呢,都说下面不收那种印钱的,这种最好。”


    她忽然话多了起来,又提到自己折元宝的技术等等。


    酆理:“那不得买点家电什么的,我看现在还有卖性感内衣还有什么美女纸人……”


    “想都别想!”


    邓弦猛地拍桌,陈糯的杯子差点就翻了。


    她朝酆理使眼色,酆理还在笑,“那你把你照片烧了送给她算了。”


    邓弦都愣了:“还能这样?”


    酆理夹了干锅里的豆腐,一边点头:“思路打开,不过我也是网上看的,现在不还有能烧火锅的吗?庆姐爱吃的你也给她整上呗,之前听崔蔓说投胎没这么快的啊,还要积极功德什么的。”


    “也不知道我家小菟投胎了没。”


    邓弦忽然就忙了起来,还去楼上找自己拍的照片去了。


    陈糯看了眼墙上挂的庆敏戈照片,记忆里的庆敏戈眼神就很温柔,她问酆理:“你出的什么主意啊!”


    酆理慢条斯理地喝水,不认为自己出馊主意,“我也给你烧过什么游戏机啊,手机之类的,元宝我也会的好不好。”


    她也上网搜了搜,“现在还有这么多样式,诶,这个纸质内衣绝对是你妈喜欢的。”


    陈糯看了一眼,红得让人绝望,上面还印着梅花,她无言半晌,似乎不知道该骂点什么。


    酆理却趁着邓弦不在,问:“为什么打官司?”


    陈糯不说。


    酆理:“你不说我问你经纪……”


    这事本来就丢人,陈糯当时是气昏了头,因为那人说酆理八字硬得很,什么都克,运气要是不好,自己都能把自己克死,就差说她孤独终老了。


    还说上次看到这么差的八字还是谁的猫,又问陈糯你算的是你家的狗对吧?


    陈糯后悔自己胡说八道了,这么差的命做狗没问题,做人要怎么苟活,万一酆理真的死了呢?


    她支支吾吾说了一半,酆理忍笑得很辛苦,“我是狗?”


    陈糯:“你自己说的。”


    酆理:“说得也没错啊,家破人亡,不都应念了。”


    刚才线面店的老板得知江梅花也死了唉声叹气好半天,还试探着问那江梅花和老李的孩子是不是……得知还在又松了口气。


    又安慰陈糯和酆理那不是你俩的责任,小孩送去需要小孩的家庭养也挺好的。


    实际上酆理的衰命在老街坊这里广为流传,大家似乎也不认为酆理会和结婚这样的词挂钩,打招呼问的也是工作怎么样,身体怎么样,不知道哪来的默契,问陈糯的就是有没有男朋友。


    重组家庭的姐妹相依为命,这些人哪知道姐妹下面埋着的重生依偎。


    陈糯不需要男朋友,需要的从来是酆理。


    她看向酆理,“我在这里,家破人亡算什么。”


    她们身边已经有不少失去爱人的例子了,邓弦看上去还算正常,但如果真的正常,为什么此刻楼上会传来低低的哭音。邓弦不想陈糯和酆理看到,她们也要装一无所知。


    庆敏戈的油画看不出遗像,画里的她更是温柔,像是邓弦眼里的神明。


    陈糯不需要神明,她要近在咫尺的陪伴。


    她勾了勾酆理的无名指:“我们这次的家,不一样的。”


    酆理问:“哪里不一样?”


    陈糯回答得理所当然:“只有我们两个,还不够特别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颗星星


    前几天邓弦和她们吃火锅就喝多了, 当时还只是啤酒,今天酆理和陈糯上门蹭饭,她开了逢年过节才开的庆敏戈家酿, 喝得更醉。


    陈糯和酆理在楼下等了半天, 上面的哭声渐隐, 干锅的酒精炉都灭了,邓弦还是没有下来。


    两个人又去了楼上,发现邓弦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地上还都是散落的金箔纸, 似乎是要给庆敏戈叠元宝的。


    酆理把人抱到床上,又和陈糯一起叠了几十个。


    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邓弦睡梦的呓语都显得悲怆,直到走出天光云影回民宿的路上, 陈糯才说:“我们以后常来吧。”


    酆理:“我都可以,你比较麻烦吧。”


    陈糯签约的公司在另一端。


    南北距离太过遥远, 大家也不是以前就住在一个街区的高中生, 成年后各自生活纷杂,要聚在一起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似乎再也没有没事干瞎溜达的时间了, 算来算去, 好像同事才是能天天见上面的。


    陈糯:“比起你忽然消失, 这些都不是麻烦。”


    她似乎真的无法再承受下一个别离了,无论是周边的,还是近在咫尺的。


    酆理握住她的手, “这么怕啊?”


    她语调有些歪,凑近的时候陈糯捏住酆理的下巴, 仗着姿势沾一点儿的居高临下,殊不知这样的下瞥显得傲慢又孤高,让人很想浸染。


    从前是,现在也是。


    陈糯点头,嘴唇蹭了蹭酆理的脸颊,没有亲吻的动作,等酆理凑近,她又松开手。


    来接她们的车是节目组的,司机不说话,车内也只有她们闲聊的声音。


    酆理把俱乐部的安排告诉陈糯,又问:“那租金呢?”


    金娉不想和在这个项目做甲方的陈糯对接,干脆让大老板自己决定。


    一般都要白纸黑字再三确认的内容酆理说得像是普通的问询,陈糯拍了拍对方递过来的掌心,“随便吧。”


    酆理:“那不给了。”


    陈糯也不介意,“你还有很多钱在我卡上。”


    她指的是酆理当初一年年打的,或许来自她比赛的钱,也有姜家给的一部分。


    最烧钱的小孩送走,陈糯更谈不上花钱大手大脚。


    酆理:“那就是你的了。”


    陈糯看向窗外,山林没有灯光,今夜月亮也不明朗,偶尔有摩托车开过,声音也被车窗隔绝。


    “你要去看看二宝吗?”


    陈糯抬头看向酆理。


    酆理摇头,没有半分犹豫“有什么好特地看的,我有你就好了。”


    之前陈糯很少细细体会酆理想法,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她果然以为江梅花和老李的关系发过脾气。


    二宝本质上与她无关,也毫无血缘,不像陈糯还承担一部分血缘指责,像是她占据邱蜜身体需要偿还的债务。


    “你去看过吗?”酆理问,还没开到民宿,酆理的手机偶尔亮起,陈糯看见都是群聊消息,似乎全是俱乐部的。


    她也不急着看,仿佛和陈糯牵手更重要。


    陈糯摇头,酆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好不容易才……”


    她扯了扯嘴角,“才有清静的今天。”


    陈糯:“我之前考虑过要不要继续打点钱,还问过崔蔓,她说不用。”


    酆理像是什么都知道:“你还是打了是吗?”


    陈糯点头,“我的身份江梅花不是知道了,这点就算是……我回到你身边的代价。”


    车内晦暗不明,去民宿的山路路灯间隔像是心跳的读秒。


    酆理扫过陈糯被路灯照得明灭的面庞,正好陈糯看过来,彼此的脸颊都被光短暂笼罩,她们一直处在同一个世界,哪怕暗处,哪怕明处,哪怕这样的交界处。


    酆理抿了抿唇,陈糯说:“你想亲我。”


    她声音压低,泄露出了几分少见的得意,酆理不否认,“不是你刚才故意的吗?”


    陈糯:“我刚才没有啊。”


    酆理:“所以我想。”


    她也很能忍,硬是转移了话题,像是随口一口,“江梅花和什么人生下的邱蜜,你这些年有知道吗?”


    这句话问得突然,陈糯想了想摇头,“没有。”


    之前江梅花也不提,她每次都说自己可怜,和邻居说,和陈糯说,买点菜都要说。


    十几岁被骗,十几岁打工,十几岁生孩子。


    人生囫囵过到三十,还是想找个人依靠。陈糯印象里人到中年,是没有人说爱的,江梅花好像一直在求爱,索取、汲取、吸取。


    最后她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那她爱自己吗?陈糯也不知道。


    她这些年一旦深入思考就会陷入厌烦全世界的虚无,崔蔓时不时拉她出去公益演出的心思陈糯哪里不知道。


    无非是让陈糯看看,活着的意义大于死亡,你有余力不如帮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陈糯:“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的。”之前姜珞调查过陈糯现在的身份,酆理失忆之后也翻过那些文档。


    户籍信息拉取,也没有男人的身份。


    酆理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大概是她的人生总是很难圆梦,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她的本能比她的理智更早预知危险。


    她把自己的担忧说给陈糯听,在陈糯看来更像是金娉说的酆理长久的心理问题反应,她忽然伸手,搂住了酆理。


    骨架小的人要搂酆理这种大个子的也不容易,酆理也不理解,反手把人搂进怀里,“想我抱你也不用这么迂回。”


    陈糯:……


    这个人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情。


    鉴于之前酆理的索取,陈糯如实说了自己的担心。


    酆理抱着她更像是搂一只小熊,“那不至于,要说心理毛病,你更多吧,你去查比我还严重了。”


    陈糯:“你才有病。”


    酆理重复了一遍陈糯在医院的话,陈糯捂嘴来不及,还被酆理连带啄了啄手背,“那顺其自然好了。”


    陈糯手背痒得要死,到民宿了想先走,结果不敌酆理的腿长,几步就被赶上,几乎是被酆理半搂着带上楼的。


    这种追逐打闹让楼上的崔蔓梦回高中,顺便问了句邓弦家饭好吃吗?


    酆理放下陈糯,对方去录采访视频了,一边说:“吃的外卖。”


    崔蔓像是心知肚明:“我就知道她不怎么做饭的。”


    酆理:“你常去啊?”


    崔蔓倒在沙发上,腿上还有被虫子咬出来的包。驱蚊水的味道浓郁,酆理往边上坐了坐,听她说了之前庆敏戈葬礼的事。


    酆理:“那结束之后我去墓园看看。”


    崔蔓:“一起啊。”


    她看向陈糯采访的方向,“你们事都完了也别折腾了,日子就是要平平淡淡过最好。”


    酆理:“你怎么还没三十就一副爱教育人的样,我不爱听。”


    沙发上的人往她那边喷了驱蚊水,“我看你就爱听陈糯骂你,装什么。”


    金娉是收到酆理消息过来的,来了发现上午还吊水的酆理和崔蔓在客厅打枕头架。


    扬草这帮人最酆理和崔蔓个子高,金娉踩着高跟鞋都怕被波及,走到了一边。


    崔蔓当然打不过酆理,正好穆岁希过来,被崔蔓拉入战圈,谢漩不太明白,反而站在边上看热闹。


    陈糯采访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这边,发现金娉也没有阻止酆理,就是她频频走神,采访的钱果然循着她目光看去。


    视线里的两个女人打得很用力,枕头倒是很□□,穆岁希看上去明显是为了谢漩开心故意栽倒,酆理还扶了她一把。


    崔蔓瘦得过分,却也不算不健康的,吆喝完就洗澡了,很快穆岁希也走了,酆理转头看见陈糯,还冲她挥了挥手。


    金娉:“不怕打扰人家思路。”


    酆理喝了一瓶矿泉水,一边点开金娉给的资料,“姜珞给的?”


    金娉点头,“她说没有具体的,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清楚,邱蜜不是从没见过爸爸吗?”


    酆理的脸色因为刚才的枕头大战好了许多,金娉想起上午离开医院陈糯握着酆理手的模样,提起新一轮的体检,“下周三要去医院。”


    酆理:“能在国内吗?”


    她手指点着屏幕,又抱怨一句:“不是都把理疗师带给我了。”


    金娉摇头,“周五还有一个俱乐部总部的宴会,这个没办法推。”


    国内的俱乐部还算建设中,但也有模有样的。姜珞有助力不错,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其他事业,不可能全盘帮助酆理。


    酆理叹了口气:“知道了。”


    金娉:“那我给你把机票订了?”


    酆理想到陈糯问你亲爹家有多少钱,问了金娉一句:“我买得起私人飞机吗?”


    金娉沉默半晌:“你今天喝酒了吗?”


    陈糯出来的时候酆理还在和金娉掰扯自己的资产,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陈糯:“怎么了?”


    酆理没有说话,抱着枕头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赌输了全部身家。


    金娉知道她俩现在好了,顺便把酆理的行程告诉了陈糯,几天后的机票,干什么去和酆理刚才问了什么。


    陈糯这个很少笑的人也忍不住笑,坐到酆理边上,问:“你没我想象中的有钱啊酆老板。”


    酆理表示肯定,往陈糯那边倒去,“我就是个修车的。”


    谢漩去采访室,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


    穆岁希黏人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姜珞刺激了,听说和家里闹得更大,现在还赖在这里不走,听见这句停下脚步,“酆总也太谦虚了。”


    酆理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问:“你有私人飞机吗?”


    穆岁希:“大客机没有,小的是有,你要的话我可以……”


    酆理猛地坐起,问金娉:“我为什么没有!”


    金娉无言以对,提前下班了,陈糯知道酆理是故意的,还在笑,穆岁希被谢漩叫走了。


    陈糯对飞机没什么兴趣,她不觉得金钱万能,问:“有又怎么样了?”


    酆理重重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这时候该说什么呢?”


    陈糯眼尾扬起,露出了少见的轻快和愉悦,凑近酆理,问:“那我要说什么啊酆总?”


    酆理和总实在没什么沾边的,她长得和总经理也不沾边。


    网上倒是不少人被她一身名牌唬得以为这是少见的黑皮大佬,实际上她还是扬草县城邻居眼里飙车的小孩。


    应该有个很宠她的爸爸和一个黏她的妹妹。


    不算妹妹的陈糯坐在酆理身边,或许接下来的余生也会坐在对方身边。


    酆理都准备好说什么了,陈糯伸手捂住她的嘴,两个人中间隔着被暴打过的抱枕,鼓鼓囊囊的像是谁要爆炸的依恋和别离后的酸涩。


    陈糯:“你有我就够了。”


    她和酆理对视,节目化妆师给她上的眼影是哑光的,酆理的就是珠光的,区别明显。


    酆理扔掉抱枕,额头贴上陈糯的额头,低声问:“不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动作吗?”


    第56章 第五十六颗星星


    陈糯也想和酆理一起去, 节目的最后几天她一直和团队协调,却不能像之前那么先斩后奏。


    经纪人严词拒绝,她坐在酆理边上打电话打得满肚子火气, 和经纪人说话倒是挺客气的, 就是手上的动作宛如发泄。酆理盯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拍了照片给褚春晓,问这事要怎么处理。


    褚春晓觉得她是秀恩爱,鉴于她自己感情稳定, 她回复:如果你想换一身也没问题。


    陈糯看酆理还在玩手机, 伸手拿走,“你怎么每天这么闲。”


    酆理:“都录完了我不闲着干什么, 过几天又要忙了。”


    陈糯恨不得现在就买机票,只是她的行业行程被公司管着。比其他艺人自由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无比羡慕自己成立工作室的崔蔓。


    崔蔓都收好东西了, 她下午回家,就等着在这里吃完最后一顿饭。


    相处了一星期的四个嘉宾, 三个是熟人, 剩下的谢漩已经整理好东西了,坐在一边玩手机。


    她也没有陈糯之前想得那样难以接近, 甚至怪好说话的。


    穆岁希前两天走了, 据说是家里叫走的。


    姜珞隐瞒了穆岁希的旧情复燃, 表面看还是和穆岁希热恋中。


    真相这边的人都知道, 崔蔓从来不掺和,酆理旁观,陈糯观察, 也是从最后几天的相处明白了谢漩为什么会和穆岁希在一起。


    扬草这样的小地方离海又不远,但要从深山走出来需要比常人努力更多, 据说节目组还采访了丁芝兰。


    陈糯拿走酆理的手机,余光又瞥坐在一旁的谢漩,女人头发盘起,身段优美,酆理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问:“你为什么这么看她?”


    她也很实在,“这种身形我没有的,你要是……”


    她被陈糯捂住了嘴,酆理干脆把她从沙发捞起来,扔进房间整理东西。


    等中午吃完饭,一群人就散了。


    酆理问:“在苍城没有表演吗?”


    谢漩长得过分精致,很难想象的童年在坍圮的土屋,她摇头:“目前没有。”


    陈糯看向酆理:“你不是说要和我住在一起、吗?去我那边的时候……”


    酆理下巴又靠了过来,她个子很高,这么靠总是弯着腰,在别人眼里像是陈糯会被她吞掉。


    或许已经吞掉了。


    酆理:“那我回来直接去了啊,有什么要藏的记得藏好。”


    说得陈糯在家里藏了什么一样。


    酆理说话和长相不太相符,也不知道谢漩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陈糯懒得和她对呛,等到真正分开,她又舍不得了。


    她团队的车直接去苍城的机场,酆理积压了一周的事也不少,车是直接去俱乐部的、


    酆理上车的时候看陈糯那边半天不升上车窗,又下车说:“要么你和我坐一辆车,到时候再把你送去机场。”


    和陈糯一车的还有她的临时助理,酆理瞥见她助理欲言又止的表情,算了算时间,说:“不会赶不上的,你们放心。”


    她还加了一句保证。


    陈糯坐上了酆理的车,扬草去苍城开车也要大半天,扬草的城区在身后远去,邓弦在新建的群里问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很满意上次酆理和陈糯叠的元宝,不满意自己醒来躺在元宝里,酆理说是你自己滚下床的,邓弦不信,就算陈糯坐镇也不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崔蔓在群里煽风点火,虞微微不懂,说怎么还没清明就上坟了,说那我们下次墓园见好了。


    又被邓弦骂你才要死呢。


    酆理一会没看聊天记录就99+,现在陈糯坐在一边,她俩看着群里针对下次吃什么吵架,也在笑。


    酆理:“还是回扬草吃饭好啊。”


    陈糯还惦记着她要出去十来天,哼了一声:“你在外面的饭更好吃是吗?”


    酆理不说话,盯着陈糯,眼底戏谑清晰可见,陈糯:“为什么不说话?”


    酆理:“不知道说什么,这要我怎么回,你会做饭吗?”


    陈糯也沉默了。


    酆理都能猜到她这些年怎么过的,吃的东西完全是维持人类生命体征。就像以前她看陈糯和钱果然在学校外面吃饭,对方好像也只是吃一口热闹,伸出来的手腕细瘦,酆理经常有种稍微用力,陈糯就会被自己折断的错觉。


    “说得你好像……”


    陈糯说不下去了,酆理的确比她会做一点,起码不算糊弄。之前江梅花生病,也是酆理照顾大的中的和小的。


    或许她从前就有照顾生病妈妈和妹妹的经验,在那种时候也毫不慌乱,把想要上来帮忙的陈糯赶出去,说你切葱都切得和韭菜一样,要你何用。


    酆理也不问她平时吃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到时候再说吧。”


    陈糯推开她的手,哪怕她们现在关系也和从前不一样,她依然很难习惯酆理的体温,与其说是体温,不如是这种温存依偎的感觉。


    她依然惯性逃避,又清楚自己无法取舍,想要更多。


    她推开又拉回,酆理盯着看,好笑地问:“你几岁了?”


    陈糯:“比你小。”


    酆理点头:“是,小。”


    她这么一重复,又变味了,陈糯无话可说,看向外边,酆理眯了一会,居然睡着了。


    中途她又被金娉叫醒,接了个越洋电话,陈糯靠在酆理肩头。对方的手拨了拨陈糯的头发,在漫长的路途里昏沉都变得安心,好像她已经不用担心以后了。


    陈糯想:我的从前回来了。


    酆理送陈糯去了机场,也和对方的助理完成了交接,她们也没有什么临别拥抱。


    陈糯的临时助理看了眼她的神情,又看了看转身离开的高个女人,发现这两个人谈恋爱在节目录制的时候故事汹涌,又具备普通生活的表现型。


    她想到陈糯在采访说她们之前是一起生活的,那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了。


    几天后酆理去了国外,陈糯照常和她联系,也没什么异常。


    酆理和姜珞在姜家吃完饭后去了外面散步,家里的大哥年纪更大,酆理和他的孩子也不熟,也只是和姜珞多聊几句而已。


    姜珞问:“体检怎么样?”


    酆理:“挺好的。”


    她手机消息很多,酆理照常刷新,却看到了国内软件弹出的推送。


    关于陈糯的。


    她脚步一顿,点进去仔细阅读,发现有人说陈糯不赡养父亲,逃避责任。


    父亲?


    她想到半个月前自己在扬草问陈糯的问题,还有金娉送来的资料,正好姜珞在身边,问:“你之前也查过邱蜜的生父?”


    姜珞似乎和穆岁希吵架过后状况还好了很多,她们的关系依然是表面情侣,这次是穆岁希要求延长,在这样的旗号下和谢漩约会,也学着处理事务,试图越过父母的权威,真正和谢漩在一起。


    边上还有青少年滑板路过,不远处的公园也有散步的行人。


    远处是夜晚的星星和分布的别墅群,姜珞注意到酆理敲着屏幕的手指,她的神情在光下过分严肃。


    姜珞猜到了,“她生父跳出来了?”


    她依然难改私底下的尖酸,酆理在这方面抗体满分,点头,“我居然不惊讶。”


    姜珞也挺佩服她的心态,“你是经历多了有预知能力了吗?”


    酆理一边给陈糯发消息一边说:“要是真的有,我早就成为亿万富翁了。”


    她从来不是志在亿万富翁的人,姜珞跟着她转身回去,看酆理和家里的长辈客气打完招呼就开着车走,夜幕里红色的跑车卷起的地上的落叶,酆理似乎急不可耐地去她的爱人身边。


    姜珞想到陈糯之前对自己的敌意,小声地说:“一个个都这么幸福。”


    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酆理的语音消息:“姐,你直接把电子版资料传给我吧。”


    酆理清楚姜珞的恶意和善意,也知道她过去的痛和快乐,姜家人找回酆理是完美的买卖,刚才姜家大哥还感谢了酆理。


    这家人的感谢也很实在,就是到账的数字,酆理也不会拒绝。


    她和陈糯以前为了物质焦头烂额,现在也需要物质去装点彼此的未来,因为她们也获得了远超物质的稀有爱意。


    姜珞也在酆理身上找到过被需要,她欣然同意,又问了一句:“有把邱蜜带过来结婚的想法吗?”


    酆理回:“目前还没有。”


    陈糯没告诉酆理这件事,但网上推送推得到处都是。


    她坐在会议室里,手机还都是一些同事合作过的音乐人的询。


    崔蔓算是知道得比较多的,关心之余还感慨了一句:你和酆理怎么都这么坎坷。


    坎坷的人心情平静,经纪人也不算很头痛,说:“你录节目的时候是有保安见过这个人。”


    屏幕上是网上爆料的视频,视频里的男人衣衫褴褛,脸色也像是生了大病的人。


    掏出的病历单和一些东西怎么看都可怜,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站在他的角度。


    骂陈糯赚那么多不赡养父亲的大有人在,哪怕也有人清楚没这么简单,也很容易淹没在其他媒体煽风点火搞出的冲突。


    正好这段时间陈糯跨年的音乐节开票,她这样的名气还能霸占好几个词条。


    当事人靠着椅背,还有闲心研究咖啡杯上的图案,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人我见过。”


    经纪人咦了一声。


    陈糯:“我刚录节目回来那几天,上班路上见过他。”


    陈糯的公寓就在不远处,对她来说只是走几分钟就到了。


    她不爱开车,人也宅,所以车都没买,有人要约她也是开车的,要么就租车打车。


    很多人以为她收入低微,这次站在陈糯这边的人大部分是这么说的。


    经纪人:“你怎么不早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陈糯完全没往那边想,她人生中缺位的角色太多了。


    亲生父母死得太早,导致她现在一想到父亲,想到的是老李,想到母亲想到的还是江梅花。


    哪怕她不想承认。


    陈糯:“能出什么事。”


    对方的需求也就是要钱,实际上陈糯一次都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唯一知道真相的江梅花也已经过世多年。


    经纪人从业多年,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她说:“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待着,要么在酒店去,就不要一个人上下班了。”


    陈糯:“不是报警了吗?”


    她桌上还有自己的行程纸质版,这样对方舆论不影响她的音乐节。


    只是她的商业价值很容易被替代,一个原本要签约的项目黄了。


    比起团队的惋惜,陈糯本人倒没什么在意的,她巴不得工作越少越好,多抽出时间和酆理一块。


    只是酆理。


    她还在听经纪人说话,收到了酆理的消息——


    又瞒我事了?


    陈糯回得很快:我瞒什么,你看到新闻了?


    酆理:我飞机晚上到,你家地址发我一个。


    陈糯:你家是谁家?


    酆理:我家。


    她对经纪人说:“不住酒店,能居家做的我居家做。”


    经纪人对她的执拗早有数,刚想劝,又看陈糯撑着脸笑了笑,手指翻了翻行程表,声音带着和以往不同的笃定:“有人和我住在一起的。”


    经纪人已经知道是谁了,还要问一句:“谁?”


    陈糯:“女朋友。”


    第57章 第五十七颗星星


    陈糯的公司应对这些舆论也有经验, 只是针对她的安全提出了要求。


    她的成名经历并不算秘密,网上也有陈糯在亭台间驻唱的混剪,一路走来说顺利也不算, 至少没什么重大坎坷。


    这次参与的有不少是转载的账号添油加醋, 加上赡养老人和陈糯的名人身份, 话题度就超过了一般的娱乐新闻。


    也有粉丝去陈糯的微博底下安慰她,她回复了几条,没有过多言说。


    陈糯嘴上说无所谓, 还是好奇江梅花当初找的人。


    江梅花活着的时候反复提起所托非人, 希望小孩有出息,希望小孩不要像她之前那样睁眼瞎, 别人说什么就傻乎乎相信,跟着别人走了。


    可她也不说那个男人姓甚名谁,陈糯继承邱蜜的记忆里也没有任何父亲的踪迹。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认出陈糯的, 公司也断定对方背后还有机构,或者想从陈糯这里捞个大的。


    还每天直播出示证明, 其中包括和江梅花的合照, 也有江梅花的手写信。


    陈糯看直播回放,看上面江梅花的字迹, 觉得荒唐。


    她不是邱蜜本人, 也做了江梅花好几年的女儿, 也为对方不值, 这些泛黄的陈年旧照扫描出来也有时光的残忍,证明江梅花也曾经有奋不顾身的时候。


    她后来就变成了陈糯眼里审美烂俗,总是想占便宜, 无论什么都站在高点的市井女人。


    陈糯在公司完成工作,下午经纪人亲自送她回去, 看她还在刷直播回放的视频,安慰她:“不用急,他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就是看你现在发达了想要问你要点好处。”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你的头发,没钱的人还能做亲子鉴定。”


    陈糯:“背后有人指点,这算敲诈勒索了吧。”


    经纪人点头:“这些交给法务就好了,我就是听你说上班的路上见过他才不放心的。”


    接下来陈糯还有好多事,她窝在副驾驶座,车开进公寓,陈糯说:“要是能不上班就好了。”


    经纪人说:“你的事已经少很多了,看看别人多高产。”


    陈糯自己也不算差,她看车停下就去解安全带,经纪人说:“你的粉丝很担心你,你要是方便,也可以开个直播回应。”


    她没什么包袱,经纪人不用像管着其他艺人那样,更不用担心陈糯口无遮拦。


    站在公寓楼下的陈糯点头,“我试试。”


    让她讲述过去还是很难,经纪人也不勉强,“好好休息。”


    也不知道陈糯这两天是不是太累,她回去都顾不上吃饭,就先睡了一觉,醒来正好听到有人开密码的声音。


    电子锁提醒密码错误,又发出滴声。


    陈糯忽然就清醒了,她走到门边,隔着屏幕看到的是盯着手机输密码的酆理。


    陈糯打开门,门外拎着行李箱的女人讶异地看着她。


    看陈糯衣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酆理问:“睡觉?”


    “你现在这么早睡了?”


    现在才十点多,酆理和姜珞说完就坐飞机回来了。


    金娉没有一起回,酆理上飞机了她才收到消息,都没地方抱怨。


    陈糯平时也熬夜,以前更是为了写歌好几天不睡觉,江梅花想管她都被她的黑眼圈吓晕,只能默默熬汤。


    酆理的作息也和正常人不一样,超市生鲜什么的凌晨三点就要去运,很多时候她离开家,陈糯也是醒着的,酆理不知道有人在窗户边看她走出单元楼。


    陈糯打了个哈欠:“很累,回来就睡了。”


    她伸手去拿酆理的行李箱,却被人当成了拥抱,比她大一圈的女人挤进门,门关上的瞬间拥住陈糯,“想我吗?”


    陈糯:“不怎么想。”


    就是有想过的意思了,酆理不满意,又问一遍。


    陈糯:“一点想吧。”


    酆理一去半个月,就算没有生物学父亲这样跳出来的烦恼,也够陈糯烦躁自己许愿「每天见面」难以实现了。


    长大不好的地方就在这里。


    崔蔓还问了一句要是天天见面相看两厌怎么办,陈糯说她和酆理之前就是这个状态。崔蔓哦了一声,那你俩却是不一样。


    陈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也有很多人问酆理的,知情人跳出来评论的也有。


    她们录的综艺还有路透和一些预告信息,谁都知道她们在一起了,粉丝更在意这个时候酆理有没有和陈糯待在一块。


    酆理:“一点怎么衡量?”


    陈糯挂在她身上,感受着对方身体的触感,似乎觉得踮脚也累,干脆全身重量都压在酆理身上。


    酆理也顾不上行李箱,就这么抱着人往里走。


    陈糯之前不住在这边,但搬过来也好几年了,公寓什么都有,也有生活的痕迹,桌上的外卖保温袋没有扔掉,地毯上还有前段时间的杂志,唱片有单独的墙,吉他在角落里。


    还有一间玻璃透明的工作间,绿植在阳台,门关上也能看到钻出来的绿叶。


    酆理也看到了桌上她和陈糯很久以前的照片。


    陈糯还闷在酆理的肩窝,两个人一起坐在地毯靠着沙发,她也靠在酆理身上,“你来了就一点也没了。”


    酆理伸手去拿陈糯吃了一半的果切,自然得像是她并不是第一次来。


    陈糯拍掉她的手,“不洗手啊。”


    酆理去洗手了,一边说:“我看到你电子老爸的直播了。”


    陈糯:“什么电子老爸……”


    说完她懂了,“不知道和谁串通想要我钱。”


    洗手台在外面,酆理洗手洗得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等会还要干点什么,她说话的嗓音也有几分困倦,或许有急着赶回来的原因。


    “你现在很有钱吗?我看好多岁数大的用户说你不孝顺。”


    陈糯冰箱里还有之前买的盒饭,她吃什么都随心情,酆理来了也不知道招待什么,又拿走磁吸在冰箱上和唱片一起的平板,问酆理:“那你这个大孝女想吃什么?”


    酆理:“蜂蜜糯米吧。”


    陈糯没反应过来,还真的在app上搜索,蜂蜜……糯……


    “我问你想吃什么,别开玩笑了。”


    酆理一边擦手一边转身,“应该挺好吃的吧。”


    她头发披散,一点困倦也成了气质的点缀,皮衣外套里的短款T恤很容易因为她说话上滑,露出的肌肤很容易让陈糯想到抚摸和亲吻的触感。


    陈糯:“你不是很累吗?”


    她又补了一句:“不是来陪我的吗?”


    酆理摇头,走到陈糯身边,餐厅中岛上还有陈糯的随手便笺,偶尔灵光一现的歌词,和被涂掉的酆理。


    陈糯伸手抽走了便笺,酆理说:“我算回家,什么叫陪你。”


    这种话怎么可能惹人生气,陈糯在光下抿唇,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酆理靠在中岛上,她五官在光下极具吸引力,得到过她滚烫拥抱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满足,陈糯走过去,酆理再次搂住她,“这两天还是很郁闷吧。”


    陈糯点头,“江梅花烦死了。”


    公司其他人都觉得陈糯可怜,资料上她是邱蜜,没有生父,家庭复杂得很。


    有人支持她,也有人谩骂她,认为生恩也算恩,可是孩子是江梅花生的,辛苦的也是江梅花。


    “就算那个男的真的是邱蜜的老爸,但生孩子的是江梅花,她都没让我养她,这个人凭什么……”


    陈糯怎么可能真的是冷心冷情。


    酆理以前就见过她拒绝风雨中跟着她的小狗,走两步一回头。不到三个月大的狗也孜孜不倦跟着,最后被陈糯用纸箱一卷,丢到了某个卖日用品的门店,没想到老板还真的养了。


    酆理后来去那买东西,顺口问老板狗哪来的,老板说是老顾客送的。


    说狗来财,她正好想养,就来了一只。


    小狗被养得很好,趴在收银台下面的狗窝玩玩具,偶尔摇摇尾巴。


    陈糯太清楚自己没办法承担这样的责任,又于心不忍。


    酆理当时想,这个人好有意思。


    现在她想:我真喜欢她。


    她们都很难摆脱过去,彼此也在过去黏合,藕断丝连,难以锱铢必较。


    “你们公司法务不行就让我们公司来,”酆理搂着陈糯,她的手拍着陈糯的肩背,似乎丈量出和上次分别微妙的差距,问:“你怎么又瘦了?”


    陈糯感受到酆理的手在自己后背来回抚摸,以为酆理发现了自己不穿内衣,哼了一声:“想说我干瘪就直说。”


    酆理委屈得很,“我没有。”


    陈糯嘀嘀咕咕天冷了有什么好穿的,麻烦死了,手却从酆理的衣服钻进去了。


    她们过了需要打招呼的阶段,半个月的分别用亲密打碎陌生,却又多了几分新场景的新鲜。


    酆理的洗手大有用处,只是陈糯不满意自己藏起来的便笺还是被酆理打开了。


    有人能一边在中岛玩她,一边念出陈糯灵感一瞬的文艺歌词,涂掉的酆理当然不止一处。


    所以酆理选择回到她身体,印上自己的流连忘返。


    外卖送来的时候陈糯还在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桌上铺了一桌。


    陈糯:“点这么多。”


    酆理还要结合时事,“被勒索就要省吃俭用了?”


    她半干的头发也用陈糯的发夹囫囵夹了夹,陈糯看看缭绕的菜,想到不久前自己被剥光放在桌上的惨烈模样,不想走过去。


    她的脸色被热气蒸腾,酆理却捕捉了她瞬间的慌乱,“有什么好害羞的,下次我躺在上面,你要怎么摸怎么舔都随你啊。”


    印着星星的毛巾砸在酆理头上,如果不是酆理动作迅速,或许已经掉进了汤里,酆理欸了一声,“你不想就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


    她语气轻快,给人一种还没吃饱就满足了的快乐,陈糯也不能说不快乐,她就是羞耻。


    太难克服了。


    她坐到酆理对面,认真地喊了酆理的名字。


    知名歌手家的餐具从来不说套装,可见有人单身久了,有一双成对的筷子都算奇迹。


    酆理刘海翘起,影子也是摇摇晃晃的,“怎么了?要商量终身大事?”


    陈糯:“你……”


    她组织了好半天的话又说不出,之前的确是她和酆理说自己想试试的。


    之前她觉得酆理温柔也不是假象,她依然会顾忌陈糯的反应。


    可是酆理居高临下,陈糯分不清痛和快乐,羞耻加持,竟然觉得看酆理下垂的眼神都觉得委屈。


    好奇怪。


    酆理:“不习惯下次就不这样了。”


    酆理似乎对陈糯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她的手背还是新鲜的咬痕,涂上药水后更像是她和陈糯肉搏打架,还是陈糯大获全胜。


    “这种事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


    她是需要一个出口,开车需要控制,也可以玩点别的,大不了去打游戏。


    “我检查的结果都是往好里发展的,你不用担心,更不用迁就我。”


    说完酆理又咦了一声:“迁就?陈糯迁就我?”


    这里只有她们,她喊对方从前的名字,眼里是毫不避讳的满意。


    陈糯没有如她所愿反驳,捏着筷子的手用了好大的力,宽大睡衣脖子的吻痕蜿蜒到蒲公英,似乎要把这朵文身铲平。


    这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布料下,隐秘的咬痕,吮吸过度的怪异,还有拍打的肿胀。


    这是另一个酆理。


    陈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不再违心,“不是迁就。”


    她还是不看酆理,筷子戳进炖得烂熟的山药,像是她软糯的心。


    “我也喜欢。”


    第58章 第五十八颗星星


    第59章


    第五十九颗星星


    陈糯顾不上直播的后续,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在酆理的亲吻和拥抱里第一次放声大哭。


    室内好像都有她哭声的回音,酆理错愕之后又心疼, 回应也是细细密密的触碰。


    陈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以为天还没有亮, 结果是酆理把她房间的两层窗帘都拉上了, 对方不在身边,陈糯出去的时候听到酆理在阳台打电话。


    一看时间,都快中午了。


    她手机也有公司的消息, 经纪人说昨天的直播挺好的, 又说法务会持续跟进,你不要担心。


    最后一条消息说:你女朋友送你上班?


    下午陈糯有个杂志拍摄, 算是公司的资源。


    她的工作向来能推就推,不能推的硬着头皮上,也是全场最早希望收工的。


    拍摄场地离她的地址很远, 陈糯想酆理刚到,怎么送她。


    阳台的人已经看见她了, 挂了电话走过来, “睡醒了?”


    酆理问完又认真看了陈糯两眼,幽幽地说:“你要不要照个镜子?”


    陈糯摸了摸脸, 去洗手台了, 酆理又说:“你家冰箱也太空了, 等会我们去吃什么?”


    陈糯眼睛还有点肿, 她照着镜子说:“你送我去上班?你有车吗?”


    酆理已经换好衣服了,陈糯也不知道她几点起的,按照金娉的说法, 酆理应该仍然保持健身的习惯,陈糯没有对方来过这个城市的印象, 问:“你之前来过这边?”


    酆理摇头,“姜珞公司国内的总部在这,她让人送了一辆车给我。”


    哪怕陈糯现在也不是之前驻唱打工的,依然觉得这种口气惹人生厌,哼了一声:“还是有姐姐好是吧?”


    就算知道姜珞不算恶意十足,陈糯也没办法不介意对方的阻挠。


    酆理:“我不是你姐姐吗?”


    陈糯的声音混着洗脸的水声音,“你算什么姐姐。”


    她最讨厌和酆理这样的关系,但没办法,大家还是认为她们是重组的姐妹。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她们喊的姐姐和妹妹也都是赌气。


    也不知道酆理想到了什么,倚着一边的墙笑,说:“你拍杂志要多久,我在外面等你?”


    陈糯也见过她的杂志采访,两个人不在一个领域,要找点资料都很困难,唯一的交集还是扬草专辑的采访。陈糯还以为酆理和从前意气风发,没想到本人死气沉沉的。


    还好现在变回来了。


    陈糯:“你不是工作很忙吗?”


    她这么说酆理就知道她什么意思,诶了一声,“你希望我陪你不能说出来吗?”


    陈糯猛地抬头,水花都被她打散,湿漉漉的脸颊朝向酆理,不知道还以为她被泪水浇透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酆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着水珠从陈糯的下巴滚落,顺着锁骨下滑,眯着眼问:“真的吗?”


    她的眼窝比寻常人深一些,眉弓也高,也不是网友乱吹,这样的样貌的确令人望而生畏。


    摩托车手和俱乐部老板在国内都像是稀有工种,却很符合酆理的外形和气质。


    很多人看脸判断酆理脾气暴躁,不知道她几乎不发火。


    陈糯泄气,“你没空就算了。”


    酆理:“有空。”


    陈糯还是不看她,一边擦脸一边说:“不知道谁说忙死了,手机消息嘀嘀嘀不停的。”


    她的抱怨更像是碎碎念,酆理笑得不行,“你比我忙吧,不是还要开演唱会,还要写电视剧的主题曲。”


    酆理像是学崔蔓说话的调调,“不是很红吗?”


    陈糯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好烦。


    她昨天哭得太惨,刚才起来还很尴尬,酆理一点也不提,和没事人一样和她拌嘴,陈糯又觉得不正常。


    她想了一会,问:“我几点睡的?”


    酆理:“哭晕过去了我哪知道?”


    她收获了一张湿漉漉的一次性擦脸巾。


    酆理:“太不讲道理了,不说句谢谢还要砸我。”


    “你一个人的时候砸墙吗?”


    陈糯越过她去房间换衣服,“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姜珞让人送过来的车是一辆跑车,从车牌就看得出这车不一般,陈糯却嫌弃太招摇了,不肯坐。


    酆理服了她了:“你以前还改装电动车呢那么大两个骂人的字,怎么不觉得丢人?”


    陈糯瞪她:“你以为你就不丢人了?”


    酆理:“丢人什么,有车不错了,你不会驾照到现在都没考出来吧?”


    陈糯大学的时候考驾照挂了好几次,回来更是发火。


    江梅花急得团团转,酆理回来看房门紧闭,老娘抱着嗷嗷哭的崽子絮絮叨叨,头更大了,好不容易打开了门,陈糯又说不考了。


    后面不了了之。


    陈糯:“谁说我没的!我之前还开崔蔓的车呢。”


    酆理哦了一声,她倚着车门,仗着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糯,“所以你喜欢开崔蔓的车是吧?”


    陈糯:“我没这么说!”


    她移开眼,被酆理捏起下巴,被迫和她对视。


    陈糯踩酆理的动作被预判,最后被人塞进了车里,根本来不及挣扎,安全带就系上了。


    酆理跟着导航开车,还不忘发一句牢骚:“你怎么越来越作了。”


    不等陈糯反驳,又说:“算了,你以前就这样。”


    陈糯心里全是针对姜珞送车的不满,但这种车贵得要死,加上车牌,完全是酆理新家人的实力。


    哪怕她清楚姜家人对酆理的态度也就那样,依然被炫到眼睛痛,又愧疚自己给不了酆理最好的东西。


    酆理一直清楚陈糯的心思很难猜,就算失忆也知道这人的难搞,现在也能猜到陈糯发病的原因,看陈糯还抿着嘴,搞不好正在咬牙,说:“也不用这么生气,我又不是喜欢大富大贵的人。”


    陈糯知道被酆理猜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酆理面前这么无处遁形,又暗喜对方精准地捕捉。


    气势上还要较劲:“你现在还不算大富大贵?”


    酆理一边开车一边说:“那么多人我要养的,累死了。”


    “仔细想想还是开修车店强,难怪老李回国不打工了。”


    陈糯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打工的,别人给你打工好不好。”


    酆理不懂艺人的安排,看崔蔓还挺自由的,“那你也开独立工作室呗。”


    陈糯又不说话了。


    酆理:“你不喜欢对接,不想自己找活干?”


    她笑得耳钉都颤动,今天外边天气不错,冬日的太阳暖融融的,陈糯都不想看她,怕被酆理的得意和取笑闪瞎眼。


    “别笑了。”


    陈糯哼了一声,低头看消息,昨天直播结束后陈糯的公司就连夜买了词条。


    也有人说她演的,不过结合陈糯的性格和之前上综艺的表现,演的可能性很低。也有人实地披露和综艺节目的花絮,更确认了她身世的坎坷。


    这次的综艺甚至提前放出了她下一期的采访。


    有人不在状态,更喜欢陈糯和酆理的氛围。


    一些修车言论再度袭来,陈糯不咸不淡地划过,问:“你要一直等我吗?”


    酆理:“能看你拍杂志我就看看,等你的亲爹风波结束我再走吧。”


    陈糯:“走?”


    “刚才还说我有好多人要养呢,”酆理的行程也和普通老板不一样,她和车手教练保持联系,也有自己训练的青少年队伍,比赛是功利的,当然训练紧张,“你要是想留我的话……”


    她趁着红灯看向陈糯,“我可以考虑延期几天。”


    这是明晃晃的暗示,陈糯现在还觉得身体怪怪的。


    酆理的状态和癫狂无关,但她偶尔显露出的命令更让人羞耻,陈糯不能说讨厌,在这种时刻当然不会点头。


    她哼了一声:“你做梦。”


    酆理也不意外,“那我们□□。”


    陈糯:“什么?”


    对方却接了个电话,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只留下陈糯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拍杂志的时候和经纪人碰面,还有些不在状态。


    经纪人很满意昨天陈糯的直播,也心疼对方的经历。


    有些东西资料写不出,一个不擅长倾诉的人在镜头前剖白,或者说控诉,只会让无数的人同情。


    经纪人当她的情绪低落是因为直播伤口,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又看酆理不在,问:“你女朋友呢?”


    陈糯:“和摄影师聊天去了。”


    她抬起下巴,眼神不算轻蔑,也不算什么好眼神。


    微妙的醋意溢出,经纪人也觉得新鲜,笑着说:“看来你女朋友人脉不错啊,我还以为她算回国打拼的呢。”


    陈糯看向不远处,现场还没开始,酆理说这摄影师之前在国外拍过比赛,过去一下。


    陈糯看了眼时间,都过去十分钟了。


    有什么可聊的。


    她臭着一张脸,倒是更方便拍摄了。


    酆理说要走,也没走,站在边上看。


    姜珞人还在国外,问车怎么样。


    酆理回:她不喜欢。


    姜珞发了个白眼的表情:那她喜欢什么。


    酆理:我啊。


    那边的人似乎无语到了,半天才回:自恋死了。


    酆理:你有什么设计师推荐,我想装修个房子。


    姜珞:扬草的老房子?


    酆理点头,姜珞回:以后住那边了?邱蜜不是要在首都工作吗?


    酆理:去哪里都有落脚点,能一样吗。


    她还是喜欢扬草,朋友在那里,也可以经常见面。


    成年以后时间流速加快,见面也是需要凑时间的。


    酆理在哪里都很难彻底放松,她要陈糯,也要从前,还有未来。


    陈糯拍到一半看酆理不在了,低头想给酆理打电话,眼前有人递过来一杯咖啡。


    酆理问:“扬草那边楼上还是两间房吗?”


    陈糯一时没明白:“什么?”


    酆理拿着手机回复,一边说一边回复:“一间是吧?”


    陈糯看了眼她的聊天界面,是一个室内设计工作室。


    她问:“要装修了?”


    酆理点头,“偶尔回去,你不一起吗?”


    陈糯:“你不和我,还要和谁?”


    第60章 第六十颗星星


    酆理真的陪着陈糯上下班好几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陈糯的新助理。


    她也有要处理的事,在家里的时候酆理就窝在沙发的毛毯上看比赛视频,苍城那边俱乐部的教练每天会发, 酆理时不时回一句语音。


    陈糯白天要是录完歌, 晚上就当休息。


    她的工作都一阵阵的, 最近团队在过她的曲子,两个人互相观望彼此的生活,酆理偶尔听陈糯哼几句音乐。


    酆理也不会嘲笑她, 另一个都开过演唱会的人却不知道在不好意思什么, 狠狠关上门,忘了自己的工作间是透明的, 更方便酆理在外面看她了。


    陈糯公司的法务对陈糯的名誉权很上心,亲生父亲的账号没有更新,酆理也打算回苍城了。


    褚春晓最近苍城扬草两地跑, 就是为了监工,没有明面上催促, 偶尔发进度照片也是为了让酆理回来看两眼。


    又是一天, 陈糯发现酆理居然比自己晚睡醒,她看了看手机, 还不到七点。


    酆理躺在身边, 呼吸均匀, 昨晚的窗帘没拉上, 外面冬天的天光洒进来,似乎还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陈糯正要掀开被子小声下床,忽然被人搂住腰, 床上的另一个人嘴唇贴上她的后颈,低声问:“这么早醒?没睡好?”


    这个时间, 这个声音,混着身体靠近卷起的被子摩擦声,陈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转身窝进酆理的怀抱,声音也含含糊糊:“好像下雪了。”


    酆理打了个哈欠,把人搂紧了一些,“三四点下的。”


    扬草几乎不下雪。


    酆理在那里长大,只记得了李菟出生那年雪好大,新闻都在报。


    后面的几年再冷也只是山头下一点,县城变成了雨,没什么好多看两眼的。


    陈糯摸了摸酆理的耳朵,被酆理抓住手,塞回被子。


    “你三点多还没睡觉?”陈糯被握住手也不安分,挣开去扯了扯酆理的睡衣领子,“这样真的能行?”


    酆理:“很行啊,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


    陈糯膝盖顶上她的大腿,“不用,我今天还有事。”


    酆理手伸出被子外去摸手机,“我今天也有事,就不送你去上班了。”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工作不用去公司呢,结果比正儿八经上班的还忙,我看崔蔓发朋友圈到处潇洒啊。”


    陈糯知道崔蔓一直能和酆理聊很久,之前还见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连麦看比赛。


    陈糯对这些不感兴趣,和酆理有了住在一起的基础,很多方面就算深入了解,也难有重合的爱好,她不怀疑自己无趣,酆理说你只是不感兴趣。


    然后补一句略带幽怨还是我太没有吸引力了。


    陈糯:“崔蔓要录歌也要来这边的。”


    崔蔓的音乐节比陈糯多,到处跑。


    国内她那种阴间风格也算独一份,粉丝黏性很高,加上这人自己不谈恋爱爱做粉丝月老,微博认证除了歌手还有情感博主,就算不唱歌改行做命理博主卖手串都不愁没钱赚。


    “你想她啊?”


    陈糯这句话把酆理给问醒了,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干脆埋进枕头,身体颤抖,明显是在憋笑。


    陈糯一巴掌拍上对方的背,酆理身材实在太有可以探寻的地方,偶尔陈糯也觉得自己干瘪,也不愿意和酆理一起锻炼,如果可以,她可以宅到地老天荒。


    酆理:“还打人,我好冤枉。”


    “我说错了吗?”


    陈糯卷走被子,反正室内不冷,酆理怕热不怕冷,“想就想啊,有什么关系的。”


    酆理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除了崔蔓和邓弦,还有朋友吗?”


    这段时间酆理深入陈糯的生活,发现陈糯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如果不是酆理在这里,恐怕吃饭也只是维持生命体征,没什么要求,一杯咖啡能顶两顿,也知道补补钙,听说从不去健身房,更没有私教。


    陈糯是陈糯的时候还有钱果然这个朋友,现在更是单调。


    陈糯被子蒙住头,声音更闷,“干什么,这个岁数没朋友不是很正常吗?谁像你。”


    她是很难被剥开的果实,外面还有比板栗壳还硬的毛刺。


    可以有同事和合作对象,但朋友不可以。


    亲密关系是越轨,原有的节奏被工作之外的事打破会厌烦,也只有酆理胆大包天,胡搅蛮缠,在壳外敲开了一条缝隙。


    七年的空白也无人能乘虚而入。


    酆理:“难怪崔蔓问我要钱呢。”


    陈糯猛地掀开被子,“什么?问你要什么钱!”


    酆理:“精神损失费啊。”


    陈糯:“她好意思要。”


    她很少笑,微量的尖酸和刻薄隐藏在冷淡的皮囊下,干的工作让她的孤傲成为商品的一种属性。


    酆理揉开陈糯蹙起的眉,“你很难搞,人尽皆知。”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问题在初雪里吵了一个上午,酆理去姜珞公司做客,说不送陈糯,还是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她们都没看到公司外有个人等了很久。


    姜珞已经到国内了,综艺播完,谢漩和穆岁希的关系近乎透明。


    姜珞在风波高点回应自己是协议恋爱,姜家人无所谓,就穆岁希焦头烂额,但至少比从前强硬许多。


    看得出姜珞心情很好,接待酆理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她问酆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新一轮的比赛企划不是过了吗?扬草的场馆建好了?”


    酆理:“你像个催债的。”


    姜珞更像是看别人的感情能治愈自己伤口的类型,桌上还有最新的某偶像现场,还问酆理:“要去看吗?”


    酆理摇头,“晚上有事。”


    陈糯现在是邱蜜,生日在上半年。


    之前江梅花给她过也是,当事人心里骂人,但也有对死去之人的敬畏。


    如果不是酆理圆得好,估计老李看到她半夜给自己烧纸,恐怕吓得不轻。


    姜珞看了眼日期,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问:“约会啊?”


    酆理点头,“谈恋爱你问那么多。”


    她看姜珞心情好,又多问了一句:“最近没遇见喜欢的吗?”


    姜珞的口味在圈子里很透明,之前找穆岁希也是虚晃一枪,她要是想,也不是没人和她谈。


    这年头替身难觅,她喜欢的还是个人渣,哪有连渣都要复刻的。


    姜珞:“你别管我了。”


    酆理也不多问。


    她知道陈糯最近都在准备演唱会,元旦跨年还有一场音乐节,这个还没办法推掉。


    酆理计划的重逢后和陈糯单独跨年,可惜工作没办法取舍,干脆在音乐节开票后多买了几张,算俱乐部的福利。


    送到姜珞这里也是纸质版门票。


    姜珞看了一眼:“有时间就去。”


    酆理也不勉强,她离开的时间和陈糯说好的时间一样,结果过去的时候陈糯已经下来了,公司门外围了不少人。


    酆理过去的时候保安拉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陈糯被人扶着,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什么情况?”


    “保安直接把人拦住了吧。”


    “大白天的就这样?”


    “别拍了,公司的人出来了。”


    酆理越过人群,握住陈糯的手,直接把人搂住,“出什么事了?”


    陈糯这才收回眼神,那人已经被保安带走了,公司的人下来,陈糯和酆理一起进去。


    陈糯的经纪人今天不在,也是临时赶了过来,负责这块的人是个三十五六的女人,一边解释情况一边回消息。


    酆理:“不是解决了吗?”


    陈糯也不是被吓到,她手上还有一张对方递出的江梅花的照片,是一寸照,泛黄破旧。


    之前开直播控诉陈糯不赡养生父的男人居然是个哑巴,直播的声音也是别人在说。


    对方被带走,陈糯坐在休息室的沙发,把照片递给酆理。


    这是明显没成年的江梅花,酆理看了两眼,“那是他们的事,你不用在意。”


    她下颌紧绷,抱着陈糯的拥抱极其用力,像是要把陈糯彻底融入身体,“别再想了。”


    陈糯嗯了一声,闭上眼,后来陈糯的经纪人来了,酆理让她休息。


    她的身份多重,完全有资格插手陈糯的事。


    陈糯回去的时候是酆理抱走的,她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还有感冒的原因。


    外面雪还在下,酆理在医院陪陈糯挂水,也没在意自己抱着陈糯的照片满地跑,也来这边工作的崔蔓还打了个电话问。


    邓弦在扬草也数到了她俩的视频,破口大骂邱蜜亲爹神经病,又说你俩真是坎坷。


    但她也没差,群聊你一句我一句,最后问酆理和陈糯什么时候聚一聚,说你给的票我们都收到了。


    十二月天气寒冷,陈糯醒来的时候还在车上,酆理在打电话,似乎沟通了姜珞派给她的工作人员。


    她说话的语调和平时不一样,瞥见陈糯的眼神,车停到路边,问:“感觉怎么样?”


    期间陈糯醒来过两次,这段时间酆理和她生活,勉强纠正了对方不正常的饮食习惯。


    养病的人在这方面很有心得,知道陈糯不喜欢私人空间被占据,干脆自己做营养餐。


    表面看可能酆理才是那个最正常的,她的伤痕在心里,表层的创口早已愈合,疤痕也像新的文身。


    陈糯反而过度思考,很容易陷入人生的虚无,一不小心就会回到作为陈糯的很久以前。


    陈糯声音沙哑,“还好。”


    她又说困。


    酆理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手腕上还有一些装饰的饰品,也扫过陈糯的脸颊,“马上到家了。”


    陈糯忽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医生问她们的关系。


    酆理说姐妹。


    这次陈糯没什么好失望的,毕竟这里的法律不允许她们结婚,好像姐妹也是一层超过恋人的保护色。


    旁人不需要知道她们的真实关系,她失去的安全感再次回笼。


    她吸了吸鼻子,酆理还在叹气:“真奇怪,怎么突然感冒了,你体质这么差的?”


    “送你上班也没让你吹风啊。”


    她嘀嘀咕咕,还在思考诱因。


    陈糯眯着眼,围巾包住她的下巴,酆理没有开车载音乐,手机的锁屏偶尔亮起,已经换成了和陈糯的合照。


    是她们前几天在一家音乐餐厅吃饭老板给拍的,对视和偏头。


    陈糯:“酆理。”


    酆理:“嗯。”


    陈糯:“我半夜梦见江梅花,去阳台抽了根烟。”


    酆理半天没说话,她骂了句脏话,“我说呢,怎么忽然感冒,你半夜吹风干什么。”


    她又深吸一口气,问:“做的噩梦?”


    像是预告她第二天会碰见身体的父亲,江梅花在梦里道歉,说对不起你和奶包。


    这态度好像回到了刚住进酆理家那天,场景陌生又熟悉。


    江梅花说要等酆理回来吃,声音谄媚又讨好,老李说没关系,陈糯百无聊赖地盯着热腾腾的饭菜。


    酆理上楼的脚步声很好辨认,落座的时候看向陈糯,眼神玩味。


    陈糯没有躲开,和她对视,在江梅花紧张到掐着嗓子的声音里做了个口型:我喜欢你。


    酆理吓了一跳。


    后来场景转换,江梅花还是跳楼了,这次遗书不是当年的内容。


    她说你们好好过。


    陈糯摇头:“美梦。”


    酆理不能理解:“关于江梅花的梦能有多美啊。”


    外面不再飘雪,城市银装素裹,她们走出扬草,走出那栋死过人的楼,送走无辜的包袱,也熬过了七年的花开花落。


    陈糯微微偏头,看着酆理说:“关于你的那部分,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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