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陈糯坐在酆理边上, 楼上露台的折叠桌都是临时找的。
好在陈糯买下这栋楼的时候老板也懒得卖,就是灰尘厚厚一层,刚才邓弦用水冲过。
崔蔓捞了半天牛肉只捞到渣, 很不满意:“我肉呢?”
邓弦指了指边上的空盘:“你不能再叫一份吗?”
崔蔓忙了一天, 虽然搞白事是不差一口饭吃, 但熬大夜后哪有空吃饭,更想要睡觉。
好不容易闲下来吃个久违的火锅,结果捞上来的全是卤水豆腐。
坐在一边的陈糯拎着勺子往酆理的盘子里放, 牛肉都堆得和小山一样高了。崔蔓伸出筷子去夹, 被陈糯用漏勺挥开,她喂了一声:“为什么抢别人碗里的啊。”
酆理虽然是个俱乐部老板, 场地也包饭,但她天生劳碌命,净是要操心的东西, 居然也忘了这茬,也饿得慌。
金娉不是无时无刻跟在身边, 这会她和崔蔓的队友坐在一起, 有些心虚,又低下了头。
崔蔓更无语了, “你喂猪呢, 酆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用得着你这么照顾吗?”
没吃饱的人态度也差, 女人的道士头被风吹散了几分,拂过脸颊的发丝被崔蔓烦躁的手指剥开:“你以前有这么体贴?”
她还记得之前和陈糯还有酆理一起吃烧烤的时候这两人什么情况呢。
陈糯脸皮也与时俱进,在这种场合完全也学会了反驳:“现在和以前能比吗?”
酆理趁她说话捞了一大勺给崔蔓, 陈糯喂了一声,又怒瞪向她。
邓弦撑着脸看着三个人斗嘴, 筷子戳烂了碗里的豆腐,心想要是庆敏戈在肯定要说这种热闹最好了。
崔蔓:“我就说酆理吃不下吧?”
陈糯用筷子和酆理蘸酱的筷子打架。
火锅店送来新的鲜切牛肉,这里顶上好几桌,也算大单,加上还有摄像机,老板还殷勤了几分。
摄制组朝老板提出采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去一边追忆从前了。
陈糯看向酆理,“你不是快饿晕了吗?都快站不住了吧?”
酆理不忘记喝清凉补,一边点头,“又要伺候你,把我整得好累。”
和酆理背对背坐着的金娉差点喷出来,她想起中午接酆理电话的声音,心想如果那会……那确实挺累的。
崔蔓倒是没有哑口无言,她顺着酆理的话说:“那也不是吃好几斤牛肉,是要喝肾宝。”
邓弦笑出了声,陈糯端起一盘新上的鸭血递到崔蔓面前:“我看你才要补补,面无血色,不知道是不是女鬼缠身。”
崔蔓摇头:“被缠身的是酆理,不是我。”
她看向吃上碎骨炒饭的酆理:“对吧?”
酆理看了陈糯一眼,对方之前装出一副胆大热烈,私底下还是要暗暗打气。
明面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古板,语出惊人也要看场合。
这一眼大有酆理要是敢点头就别想跟她好的意思。
酆理:“哪来的女鬼,我相信科学。”
崔蔓嗤了一声,和邓弦抱怨了一句酆理就是个纸老虎,还没谈上恋爱就怕老婆。
陈糯还要追问:“什么老婆?她老婆是谁?”
邓弦实在是难忍住笑。
夜晚风卷起火锅的味道,楼下有卖水果的拉车而过,喇叭循环播放促销内容。
这里和苍城的繁华截然不同,昔年聚在一起吃饭的人也少了好几个,氛围不比当年差。
邓弦向来吃饭要拆两副餐具,说:“希望被女鬼缠身的是我,你们让让我吧。”
她看向目光落在酆理身上的陈糯,“特别是这位酆理老婆,让我,ok?”
邓弦表面看上去生活滋润,开一家小店,也够生活。
现在的岁数属于死了会得一句太年轻的感慨,要再找新人也不困难,仍然会泄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落寞。
崔蔓的副业和死人打交道,见过更多未亡人的痛苦。
她趁机又捞走酆理盘子里的熟牛肉,“酆理肯定ok啊。”
酆理也接茬,她笑着拿走陈糯攥着不放的漏勺,捞起浮在火锅上的素菜:“老婆ok吗?”
耳朵都竖起来的金娉被这句话呛到了,隔壁桌都是崔蔓的队友,呜呼好半天。
还有人把啤酒开出了香槟的效果,汽水的噗嗤声不绝,还有的起哄说那邱老师什么时候和酆老板交换戒指。
陈糯以前讨厌这种旁人的起哄,总标榜自己应该独立,很难在这个时候弯起眉眼。现在只是看向顺水推舟解围的酆理:“酆老板觉得呢?”
酆理摆了摆手,正好隔壁栋楼顶也是餐厅,篱笆上围了一串串的星星灯,酆理筷子一夹,像是虚晃夹了一颗星星:“喏。”
陈糯实在难以配合,眼神执拗:“我要实际的。”
酆理看了眼自己被陈糯加了好多醋的炒饭,还有对方毫不遮掩用左手的陈糯习惯,目光落在陈糯耳垂上的耳钉,那是一颗摇晃的流星。
她和陈糯对视,想了想说:“我不吃先婚后爱这一套。”
邓弦的手机还在刷短视频,咦了一声:“我爱看啊,还花了不少钱看呢。”
她之前分享到朋友圈过,崔蔓也友情助力过对方的打折购剧活动,忍不住吐槽:“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谈恋爱吗?”
邓弦和她呛声:“你这种人迟早有一天要被恋爱反噬。”
她俩又理论起来了,陈糯的筷子戳进黏在一起的年糕,软糯的食物像是她此刻柔软的心。
扬草的风都不一样,把她们都吹到了从前,陈糯问:“你吃哪一套?”
肤色比常人深几分的女人把煮熟浮上来的肉捞给陈糯,说:“吃有人选我这一套。”
陈糯以为她会敷衍,却没想到酆理还真给了答案。
崔蔓从和邓弦理论中抬眼,随口酆理一句:“你现在怎么戴观音了,之前没看你信这个啊?”
酆理:“我妈的遗物,我亲爹还给我了。”
崔蔓还没陈糯清楚酆理在国外的事,都来自隐隐约约地听说,好奇地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不懂你的比赛,邓弦不是说你都世界级了吗?”
邓弦慢吞吞地补充:“世界级的惨。”
她不忘在桌下精准踢了踢陈糯的鞋:“所以需要邱蜜抚慰啊。”
邓弦重拾十几岁黏答答的语调,抚慰听起来都别有深意。
陈糯懂了,奈何嘴巴跟不上行动,只是握住了酆理的手。
酆理拂开她的手:“你摸狗呢。”
陈糯实在是很难长时间扮演温柔小意,格外容易破功:“你不是狗吗?”
酆理不和她吵,和崔蔓说了点国外的家事。
陈糯不吭声,就这火锅慢慢听,还不忘余光扫过隔了一桌的钱果然,给对方发微信:你们不是要把酆理包装一下吗?这段不录?
钱果然吃火锅也是工作,回得很快:在录,没看桌上的设备吗?
这段台本上没有,都算素材,后期会慢慢剪。陈糯知道钱果然今天算管事的,又提出要求:我和酆理今天不回去住有问题吗?
钱果然说有。
又发了一句:安排四个嘉宾见面的,你们真的一点不按照台本啊。
陈糯:补录不就好了?本来就是明天正式开始的,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也没什么吧?
钱果然也参观过这个破败的房子。
楼下的两间房看上去还没民宿的淋浴室大,明显看得出条件艰苦。
就算是十八线明星都要挑三拣四,陈糯却要求回来。
钱果然忍不住问:这里能住人吗?
陈糯还是陈糯的时候,住在房龄很大的小区。
周枫想和他就在对门,和钱果然是朋友的陈糯也没有邀请对方来自己家。
房子太老,奶奶又不喜欢改变,堆满了陈年旧物,就算是周枫想,也只是隔着防盗门隐隐知道里面的格局。
陈糯死后,酆理和钱果然剑拔弩张,除了陈糯见过的,也有其他时候的吵架。
不外乎真假朋友,在不在乎,这些陈糯都不知道。
陈糯:这不用你管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钱果然哪根筋,她又想到死去多年的朋友。
哪怕清楚有些事或许手机那端人知道的比自己多,也忍不住发了一句:你说话和酆理真像。
陈糯:?
她又追问:怎么说?
明明都在一个露台,陈糯一边听酆理和邓弦崔蔓说国外的生活,一边从钱果然那里了解到她不知道的酆理从前。
殊不知她的模样有几分心不在焉,趁着邓弦和崔蔓指挥骑手抄近道送外卖的时候,一只手从桌下伸来,拿走了陈糯的手机。
“和谁偷偷发微信呢。”
酆理的声音响在耳边,陈糯的心下意识加快,有点像上课被老师发现玩手机,伸手要拿回来。
对方不松手,看见了钱果然的微信界面。
[你们说话的方式很像。]
[很多年前,她喜欢我一个朋友,还去过对方的房子收拾遗物,我都不敢进去,她直接破门进去的。]
不知道钱果然撤回了什么,酆理猜测是土匪。
[她就这么拿走了我朋友的遗物。]
[这么说也不对,实际上那也是我第一次去我朋友的家里,我们是朋友,但从来没有去过对方的家里玩。]
[里面不是乱,但给人感觉比这栋楼还旧。]
……
[我看过你的节目,你之前用的吉他也是我朋友的。]
[吉他是酆理送你的吗?]
……
酆理盯着手机看,陈糯也没有抢了。隔着一桌的钱果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继续发。
陈糯却没有看了这种熟人爆料的不爽,毕竟她是那个[朋友]。
这段从前她不知情的过去有了钱果然的补充,她再一次隔着时光感受到了酆理从前的喜欢。
陈糯冷淡的眉眼缭绕着兴味,桌下的手摁在酆理的大腿上。
隔壁桌的金娉刚侧身接新送上来的果盘接瞥见这个摁手,忽然有些心惊肉跳。
酆理的外形张扬没错,陈糯是一眼明了的性冷淡。
很难想象她也有炙热的时候,现在只是纤细苍白的手和大腿接触而已。或许有周围喧嚣的叠加,也有陈糯毫不掩饰的眼神晕染,像是下一秒她们就会亲吻。
穷凶极恶或许不能形容亲吻,却意外适合此情此景。
掌下的身体结实,酆理的身材本来就一等一,穿衣服看不出,穿一半衣服最是明显。
陈糯默默判断酆理的情绪,小声地问:“你还砸过我家的门?”
“我的遗物也不算少,除了吉他手机,剩下的书包课本你都拿到哪里去了?”
酆理把手机还给她,眼尾下压,像是分享一个秘密的挨近:“烧了一半。”
她当然知道自己藏过什么。
陈糯死的时候举目无亲,社区会上门处理后续。
酆理以朋友的名义上门,也不是钱果然想的破门而入,是钥匙卡在里面了。
只是她外形唬人,被钱果然当成强盗也无可厚非。
如果不是陈糯死了,当时的酆理还真的想入室抢劫,把人偷走。
只是她和陈糯总是差了你情我愿。
邓弦叫了扬草另一条街的刨冰和慕斯蛋糕,似乎觉得在火锅后吃特别有意思,点了好几块,分给陈糯和酆理的是二合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粉色的慕斯蛋糕是碎裂的爱心,两块拼在一起才是好的。
崔蔓看出了邓弦的恶趣味,假装不明白,去给别人分了。
陈糯的手还压在酆理的腿上,掌心的热度随着时间升高,似乎要把布料烫坏,她低声问:“剩下的一半呢?”
酆理:“你不知道?”
她的叉子插.进粉色的爱心慕斯,正好毁掉了破碎爱心的那根锯齿黑线。
陈糯还真的不知道。
酆理凑近,发丝扫过陈糯的脸颊,还顺带把陈糯烫她大腿的手捞起,放到对方自己的腿上,“藏在三楼衣柜底下,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陈糯都惊了,“藏尸体才这么藏吧。”
酆理:“你的尸体都变成灰了我藏起来也太变态了吧?”
陈糯坐不住了,她现在就要去楼下看看衣柜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她不知道酆理有没有看自己给钱果然发的最前面几句:“那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吧?”
酆理尝了尝慕斯的味道,不算很甜,她眯起眼问:“那住哪里?这里不能住人。”
陈糯:“我不管。”
她抬腿走了,还不忘咬走酆理刚叉起来的破碎爱心,像是碎了的东西也无所谓,吃到肚子里,还是完整的。
邓弦从手机视频里抬眼,咦了一声,“她吃饱了?”
崔蔓终于实现了鲜切牛肉自由,顾不上说话,酆理:“她一直不喜欢吃饱。”
下楼的陈糯在酆理待过的房间寻找。
她们离开后这里租出去两次,但楼上一直没人住,似乎嫌弃改造也要钱,就空着,要么堆杂物。
灯管泛黄,照不亮这个破房间。
床头还有酆理贴的赛车手海报遗迹,陈糯踩着床板打开衣柜,空空如也。
她又翻开木板,最后才在夹层的背板下找到了一个十五寸大的盒子。
不知道酆理还放了什么香包,那么多年后味道如旧。
里面是有时间编号的东西,比如拆开过的气球袋子,一拉就会飞出泡泡的气氛组玩具。
是她做陈糯的最后一天购买的。
还有一包贴身衣物。
也是她的。
酆理的字多年没变,纸条的口吻也颇有几分自嘲。
对不起和我不想烧。
你要是恨我就变鬼来抓我好了。
幼稚又自大。
还有难过。
酆理把手机和吉他放在自己的房间,更隐秘的心绪藏在老榆木的柜子深处,让多年以后的陈糯无话可说。
楼上的酆理还在吃慕斯,金娉提醒她不能吃多,又絮絮叨叨她的体检报告。
酆理的手机一亮,上面是陈糯的消息——
你现在还没从前的十分之一变态。
一般人死了最先烧的就是贴身衣物,你留着……
陈糯羞耻又亢奋,这种侧面的喜欢比酆理正面的宣告还令人无措。
她输入半天,删除半天。
变成一句:你不早说。
崔蔓还在问酆理和陈糯的关系,说你俩拉拉扯扯的太没意思了,不如像邓弦说的那种先把婚结了。
邓弦又说她俩之前不就像结婚的一地鸡毛了吗?
江阿姨算恶婆婆又是后妈,我就说了结婚不能和家长住在一起的。
崔蔓问同性恋还有什么婆媳纠纷吗?
邓弦回了一句你不懂的,又问酆理:“你就没想过换人吧,我知道的。”
她并不清楚酆理的山盟海誓,但也了解她的性格:“和你谈恋爱应该最没有风险了吧?”
崔蔓不懂:“为什么?”
邓弦:“她就是爱管事,喜欢担责任。邱蜜是妹妹又是最后一个亲人,还是小情人,只要邱蜜还活着,应该不会换了。”
她当着正主的面也能侃侃而谈,不知道在崔蔓眼里也在说自己。
这两个人都因为爱元气大伤,崔蔓喝啤酒都觉得太苦,唉了一声。
酆理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和陈糯说的那句承诺。
唯独和我一起没有风险。
可是直到离开,陈糯也认为她们建立在姐妹关系上的在一起才没有风险,最后的挽留也像是应激和偿还。
酆理不要偿还,爱本来不求回报,要的是回应。
崔蔓敲了敲啤酒杯,喊了声酆理:“你的秘密来了。”
邓弦没听出是秘密还是蜜蜜,也附和,学江梅花喊的蜜蜜。
酆理最大的秘密走过来,坐回酆理的身边,把那包没吹完的气球放到桌上,说:“等会我们出去一趟。”
第42章 第四十二颗星星
邓弦问:“出去不带我啊?”
陈糯:“去公路。”
邓弦越看这包气球越眼熟, 咦了一声,看向酆理:“我怎么觉得这个活动似曾相识啊?”
她并不知道现在的邱蜜就是当年酆理追随未果,死在赴约路上的陈糯。
反而是崔蔓这个当年没在第一现场的参悟了其中的阴魂不散, 筷子尾敲了敲邓弦的啤酒瓶, “现在谈恋爱不都来来回回那几套, 你没事就别凑合了。”
邓弦也没多想,她一口半块慕斯,吃掉了一只小熊头。
里面夹心的火龙果看上去像是她生吃了一个人, 满唇鲜红, 还要说一句:“我多久没谈恋爱了哪知道啊,而且崔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还没成家就出家,像话吗?”
崔蔓已经看出她有几分微醺,提醒邓弦:“记得让你徒弟把你的车开走啊, 喝酒了不能开车。”
她又对酆理说:“我们就不去了。”
陈糯很满意她的识趣:“那明天见。”
崔蔓不是很懂:“你们什么意思,今晚不回民宿住了?”
她扫了眼酆理, 又想起陈糯发在微博那夸张的牙印。
说实话也没什么暧昧不暧昧的, 纯粹是粉丝起哄,崔蔓的队友还讨论半天, 亲身实践是自己咬出来的。
不等酆理回答, 陈糯就点头:“我们单独睡在一起。”
崔蔓没好气地说, “你们在民宿不也单独住一间?”
邓弦靠了过来, 声音带着喝多了的味道,“不方便呗。”
酆理也跟着邓弦的目光看向陈糯:“你是这么想的?”
陈糯:……
崔蔓这会也觉得不搭腔太不识时务:“那不然还是什么呢?”
陈糯:“你们想得真龌龊。”
崔蔓在桌下踹了酆理一脚:“她说你龌龊。”
陈糯瞪了崔蔓一眼:“你这么闲能不能把这一盆茼蒿吃了?”
邓弦还叼着甜片的叉子,“吃什么茼蒿啊, 继续喝吧。”
等陈糯坐上酆理的车还在嘟囔着两个人神经病。
酆理还在笑,陈糯的手搭在她的腹部, 能感受到对方因为笑而震颤的腹部,忍不住揉了一下,凑到酆理耳边说:“去趟文具店。”
酆理:“不是去公路吗?”
陈糯:“你之前的气球超市买的?”
“邓弦买的。”
之前酆理张罗表白的事忙得要死,还要拉横幅。
还因为去扬草的广告店打横幅太张扬,特地上网定制了一份。结果快递慢得要死,她记得当天表白都差点迟到。
陈糯还往包里塞了从老榆木柜子里过期很多年的礼花棒,漏气干瘪的陈糯也都塞了进来。
她此刻的心却鼓鼓囊囊的,忍不住说:“表白还要别人去买东西。”
酆理调了一下后视镜。
她现在这辆车造型拉风,停在路边引得无数人驻足,对面火锅店外面的食客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再看开车的女人个高身材又很好,更多看了。
陈糯知道酆理瞩目,以前就不爱和酆理站在一起。都说枪打出头鸟,似乎和酆理一起总会被波及,她还这么对酆理说过。
现在她不得和酆理黏在一起,摩托车开过,酆理没开导航,循着记忆找文具店,一连找了好几家都关门了,还是陈糯让她去学校门口才找到方向。
扬草总共就几条街,十年后也差不多,只是店倒闭了开新店,学校的数量也没有增减。
南斗中学门口的石头一如既往,学校也没想着找人重新上个油漆把字重新涂一遍。
开文具店的老板倒是没换,酆理之前总爱在他家买烤肠,陈糯背着包去里面找气球,对面学校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今天周五,酆理以前那个年代周五下午就放学了,一问才知道现在改周五晚自习结束再放学,住校的第二天才走。
酆理刚才吃多了,和老板唠嗑又忍不住买了根烤肠,陈糯拿着打气筒和一包气球出来,发现酆理又要从冰柜拿冰棍。
陈糯:“不许吃了。”
她都怕酆理再吃出什么毛病,盯着对方关上了冰柜。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女人,之前一年到头挂着腰包,现在换了个颜色,看了眼酆理和陈糯,也没认出什么明星和红人,问了句:“你们来看老师的啊?”
她俩看着也不像学生了,酆理摇头:“路过而已。”
那根烤肠塞到了陈糯手上,陈糯坐上车往后看了眼,南斗中学在摩托车轰鸣中远去。但是酆理迷路了,没找到之前的公路,又打电话问邓弦。
崔蔓还和邓弦坐在一起吃火锅。
节目组都没散,但邓弦喝啤酒都喝多了,来接她的徒弟说邓师傅戒烟戒酒,家里的好酒都要好日子才开,现在难得喝一次,自然没什么酒量。
酆理也没办法了,陈糯翻动手机通讯录,蹲在路边给虞微微打电话。
虞微微现在也不在扬草,去了更南方的城市。
之前陈糯问过她酆理的下落,开了一家服装公司的虞微微更不知道了。
“酆理和陈糯表白的公路?”
陈糯开着扩音,两个人蹲在扬草城乡郊区的转角草坪,蚊虫飞舞,酆理偶尔拂一下。
虞微微的声音一如既往,她工作忙也关注过现在的新闻,知道邱蜜和酆理重归于好,还苦口婆心劝陈糯:“祖宗啊,你这好不容易……还给自己添堵呢?”
陈糯哑口无言,酆理笑得差点岔气。
她揪了一根草扫眼前聚在一起的小飞虫,远处公路的路灯连成一片,陈糯没办法解释,说:“是酆理问的,她摔坏脑子,失忆了。”
她把手机递给酆理,死过一次赴约的人也不知道扬草变化那么大,比不过每年还回来探亲住上一个月的虞微微。
酆理和虞微微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虞微微听说邓弦喝多了,骂了句这人居然不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很快给陈糯的微信发了地图截图,附带语音消息:“我也不确定啊,但路上有个私人加油站的。”
“酆理之前就把横幅扔加油站垃圾桶了。”
风吹起陈糯的碎发,虞微微又补了一句把酆理微信推给我。
陈糯看酆理低头摆弄手指,修长的手指点过好友请求,虞微微很不客气的一句语音传来:“你怎么还和邱蜜说你之前和陈糯的事呢,不怕吵架啊,她心眼可小了。”
酆理笑得不行,陈糯脸都快绿了,“我哪里心眼小了?”
酆理:“你自己问她啊。”
她拎着头盔起身,阴影落下,陈糯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加油站在斜对角,之前的公路改道了。
大货车不过那边,从另一条路过山洞呼啸而去,农田被电线切割,夜晚的飞鸟站在细长电线杆上。
前面的路一望无际,陈糯微微闭上眼,在风中问:“横幅又是什么?”
酆理没回答。
加油站一直是那个老板,她顺便去给摩托车加了个油,刚才没买的冰棍还是买了,递给陈糯一根绿色的。
陈糯拿走酆理叼着的那一根红豆味的,还在找加油站的垃圾桶。
酆理循着她目光看去,正好有车收走垃圾。
但这是多年以后,怎么找得到十多年前的垃圾。
酆理咬了一口绿豆雪糕,“横幅是我特地定做的,写着听说酆理喜欢陈糯啊。”
陈糯被冰得眯起眼,骂了句:“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加油站很明亮,衬得外面的农田更是昏沉一片,陈糯问:“为什么要约在这种鸟不拉屎地方?”
酆理:“你问一个失忆的人不好吧?”
加油站偶尔有车加油,还养了一条白色的狗,四仰八叉地躺着。
陈糯嗤了一声:“总比我一无所知好。”
酆理问:“你不知道你还来干什么?”
她当时做了陈糯不来的准备,邓弦吹个气球就撒娇腮帮子疼,更不看好酆理这铁树难得开花的恋情。
说你看上的那个女孩太冷,也很无聊。
谁都问一句为什么喜欢。
那个岁数在乎外貌,喜欢更像是因为你喜欢我。
酆理喜欢人群中吸引她的陈糯,没有理由。
用李菟的话说就是我姐姐名字就很有理,所以干什么都不需要理由啦。
红豆冰压根没几颗红豆,陈糯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她掏出包里过期的礼花棒,刚才还多买了一把剪刀,为的是剪开里面,剪开从前,剪开秘密。
她说:“不知道,就是想来。”
“你不是激我吗?”
酆理:“没人管你才来吧。”
那个时间,地点,一般的小孩有家长管着,也出不来。
酆理清楚陈糯的家庭状况。
她和陈糯都因为家人的离去在殡仪馆见过,没想到后面也成为家人相聚在……殡仪馆,太可笑了。
陈糯点头:“所以我觉得很没意思,也不戴头盔,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她牵着酆理的手往加油站外走,路边的村道窄窄,要找到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太难了。
农田夜晚的鸭子正在睡觉,她们没有惊动这些动物。
她们又走了几十米,是一个村口,外面还有店开着,或许是普通人家,还有麻将声,偶尔有三轮车开过。
陈糯在路灯下停下,把过期的气球也都打了,酆理盯着气球上的笑脸说:“好丑。”
陈糯:“你自己选的。”
酆理:“不能打你刚才买的吗?”
陈糯:“这算我的。”
酆理还叼着雪糕的木棍,远看像是叼着一根烟。
也有坐在三轮车后面的小孩好奇半夜路边站着的女人,车开出老远还在看。
陈糯趁此刻剪开了礼花棒,恰好夜风吹过,里面的彩色碎片纷纷扬扬,差点淋了酆理一身。
酆理:“小心被人投诉啊。”
她拍了拍身上的碎片,陈糯捆好气球,却没有松手,她问酆理,“当初这个是等什么时候放的?”
酆理看着滚落的炫彩碎纸片,眼神有些怀念:“当然是你同意的时候。”
“邓弦说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后来她吓得半死,骂自己乌鸦嘴。”
酆理的轮廓一直比寻常人更锋利,一如她的名字,但也有柔软的时候,也一如她的名字。
这个人剖开是甜的,陈糯却在她不在的时光才品到这种甜。
“我不同意的话也不会开了是吗?”
陈糯的声音裹着经过的汽车声音,不知道她俩这样站着怪瘆人的,酆理点头:“我设想过无数可能,就没想过你会出意外。”
这也是酆理最先想起的记忆。
车祸、血泊、救护车和抢救无效。
或者说当场死亡。
医生说很正常,这对病人来说是很深刻的记忆。
死亡从来深刻,她一直在重蹈死亡的覆辙。
陈糯扯掉了她叼着的那根木棍,影子贴在一起,她吻了吻酆理的唇角,声音像是迟到多年的回应:“所以还是要开的,哪怕过期了,漏气了。”
酆理这才明白陈糯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
酆理的眉眼一向很深,眉毛很浓,又很长,或许更像亲生父亲。
凌厉是天生的,不知道自己的凝视带着天然的压迫感,让人分不清害怕和心动还有讨厌。
陈糯深受其害。
死去重生的人还记得当年赴约的心情,她戳着气球上的老土笑脸,说:“我当时想,就我一个人了,去死也没什么问题,一了百了。”
她在扬草的小炒店和酆理说不是你的错。
可因果循环,哪有这么简单的。
陈糯就是要拴住酆理,囚禁季风,留下种子。
“当时这条路的尽头是你。”
那根雪糕的木棍还捏在陈糯的手上,她戳着酆理丰润的唇,“我是为了你才重生的。”
又有一阵风吹来,卷起碎纸片。
路灯也能折射出炫彩,气球被秋风吹得相撞,声音沉闷,又像是擂鼓。
到底是谁的心跳如擂?
木棍掉在地上,被风沙裹满,酆理搂住陈糯,她低头看进这双写满誓不罢休的眼睛,冷淡褪去,全是因她而起的执着。
陈糯之前的眼睛就很漂亮,像是雪夜孤灯。
孤灯不想漂泊了,季风吹灭了它,但野火又把灯重新点燃。
漫山遍野,熊熊大火,烧得陈糯声音沙哑。
她被酆理落在脸上的细吻撩拨得不能自已,把酆理的衬衫外套攥得皱巴巴的,问:“我们今晚睡在哪里?”
第43章 第四十三颗星星
酆理:“你不会想我和你一起住老房子里吧?指不定全是蟑螂呢。”
她还瞄了一眼陈糯装过气球的斜挎包, “你没遇见?”
陈糯满腔的旖旎全被酆理打散了,她直接抄起斜挎包砸在酆理身上,气球都被吹跑了好几个, 两个人又在路边追。
气球轻得很, 风吹气球, 陈糯这种体能低下的人跑几步就喘气,还是酆理把气球追了回来。
气球的笑脸都被路上的沙子碾成了白眼,酆理煞有其事地和陈糯对比:“和你还挺像的。”
陈糯:“你能踩碎吗?”
刚才两个人打气都花了好半天, 酆理不懂:“踩碎干什么, 带走好了。”
崔蔓已经和摄制组回去了,邓弦也被她的徒弟带回了天光云影, 楼上的卫生打扫完毕。
反正陈糯买下这栋房子重新落了锁,崔蔓说已经关好了,还要补充一句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偷的。
两个人拎着一串气球走回加油站, 得亏现在天气转凉,不然走一路都要被蚊子咬得满脸包。酆理看陈糯走几步路都像是没力气, 问了句:“唱歌不是要肺活量吗?我看你音乐节状态都挺好的, 怎么现在这么虚?”
陈糯睨了她一眼,路灯都盘旋着飞虫, 农田还有蝈蝈的叫声。
此刻城市离她们很远, 陈糯深深地看了酆理一眼, 低下头说:“还不是因为你?”
酆理冤枉得很, “又怪我了?是谁在山上忽然偷袭我的。”
她也看得出陈糯纯粹是赶趟累的,“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录节目呢。”
陈糯:“我都和节目组说了我们今晚不回去。”
酆理以前都没看出来陈糯还挺爱面子的。
她想起陈糯和钱果然的微信对话, 略带玩味地问:“就你这个状态,不回去能干点什么?我们又去住酒店?”
陈糯听出了酆理的略微嘲讽, 她俩从前就爱互呛,这种时候也很符合她们正常的相处状况。
“这么不情愿?”陈糯微微抬眼,加油站就在几米外,深夜里依然灯火通明,“酒店藏了什么我见不得的人?”
酆理转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还不忘分给加油站的看门狗一个气球,挂在了人家狗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有几分吓人,狗也不敢朝她乱吠。
陈糯拿走了车上酆理的头盔戴在头上,隔着头盔挡风片看着走来的女人,“我不管,我不回去。”
酆理:“怕崔蔓笑你啊,她没这么无聊。”
她哪能不知道陈糯是什么意思,对方并不是擅长索取的人,要什么都不开口。
之前酆理擅长揣摩,不代表现在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她只是想听陈糯说出来。
陈糯用气球遮住酆理的视线,隔着头盔的一句酒店只有我和你透出来,听起来有几分郁闷。
擅长回避感情的人哪怕想通了也要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民宿吵死了,人那么多。”
酆理不是明星,多少也知道陈糯工作的环境。还要故意问一句:“那你以前录节目呢?这么吵都耍大牌不配合啊?”
陈糯忍无可忍瞪了她一眼:“你装什么,不是能听懂吗?”
酆理:“我倒是挺喜欢热闹的。”
她以前就这样,爱交朋友,走哪里都三五成群一堆人,最可怕的是没人会被落下,也难怪邓弦成天夸酆理体贴。
陈糯:“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
七天都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不想要第二个七年了。
酆理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金娉的电话。
“酆理,姜珞和穆岁希吵架了,就在民宿这边,你在哪里?”
陈糯也听见了。
她对姜珞倒是没有一开始的反感,大概是她和酆理这些年经历了太多死别,也知道有些坎不是这么容易跨过的,观感倒是复杂了许多。
但她也没明白为什么非得酆理过去。
酆理想到明天的开幕式,揉了揉眉心,对金娉说:“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她不忘叮嘱金娉:“别让节目组录制,回头姜珞又跟我发疯。”
这下两个更不用谈论去哪里睡了,陈糯气得牙痒,酆理隔着头盔拍了拍她的头,又敲了敲头盔的挡风片:“别生气了,在哪里不是睡。”
陈糯踹了她一脚:“你怎么事这么多啊?”
被踹的人也不生气,戴上另一个头盔,催促陈糯快点,“没办法啊,你以为咱俩还是十几岁啊。姜珞要是真的和穆岁希掰了,搞不好明天直播的比赛都要出乱子。”
酆理开车回了民宿,路上陈糯还在低头看手机。
也不知道邓弦什么时候酆理拍的合照,还有崔蔓,在冒着热气的火锅面前定格。
陈糯想:又背着我拍照。
她又搂紧了酆理的腰,不想去思考台本上的明日行程,要是可以,她都想大清早就跟着酆理去比赛现场。
车很快开回了民宿,酆理翻身下车,还不忘把陈糯拉下来。
金娉已经在门口等她了,着急得顾不上和陈糯打招呼就凑到酆理边上报告情况。
“姜珞和穆小姐动手了。”
金娉说出来都觉得头皮发麻,按照提醒怎么也像是反过来了,但姜珞完全不能用外表形容,也是一句话形容不了的人。
酆理也没落下陈糯,让她跟上,一边问金娉来龙去脉。
节目组包下了这栋民宿,台本里也有拍摄酆理摩托车比赛现场的流程。
姜珞也算俱乐部的老板,不参加拍摄来这里也不算什么。
据说她本来是不想来的,穆岁希听说前女友参加节目,和姜珞谈崩了,不知怎么的又来找前女友,变成三个人的现场,两个人动手。
酆理无言以对,她问:“谢小姐没事吧?”
姜珞的精神状况一直不算稳定,姜家人把酆理带回来,也有希望她能疗愈疗愈失去恋爱又追求恋爱的姜珞。
酆理认识失去恋人的邓弦,对方就比姜珞状况好多了,只是痛苦无法比较,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陈糯站在酆理边上,也听得头大,心想怎么她现在的亲戚事还这么多。
姜珞现在还在楼上,据说穆岁希被她打出了伤,节目组自带的医生还在包扎,酆理上楼的时候金娉还在叹气。
崔蔓也在楼上,节目组的相机倒是都撤了,钱果然关上了茶室的门。
崔蔓都去洗漱了,她的睡衣宽宽大大,脸上贴着面膜,把还要挤进去的陈糯拉出来,“这种纠纷你也要凑?”
“你回来了我们正好商量下节目组让咱俩唱的歌。”
陈糯恨不得参与现在酆理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后天唱吗,我弹吉他你唱吧,你别拦我。”
“酆理的家事不是我的家事?”
崔蔓松开手,也没说话,目光自上而下,陈糯眯起眼:“你也要进来吗?”
崔蔓摇头,似乎从陈糯脸上揪出了几缕不满足的郁闷,耸了耸肩,“我就不去了。”
茶室的门没完全关上,还能看到她室友前辈单薄的后背,崔蔓唉了一声:“总觉得我今天好像可以一个人睡一间。”
陈糯没回,推开门进去自然地坐到了酆理身边。
酆理还在和姜珞说话,斜对角坐着脸上似乎被姜珞指甲划出伤口的穆岁希。
金娉看陈糯进来,本来想说什么,看酆理没反应,把门关上了。
室内五个人,除了酆理和陈糯都是分开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调解室。
谢漩是被酆理请过来的。
她一坐下,穆岁希就从刚才大呼小叫变得安静无比。
姜珞眼神蔑视,穆岁希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和地问姜珞:“你就非要挑拨我和谢漩的关系吗?”
这是穆岁希第一次见到酆理本人,她自己也算半个运动选手,也看过酆理比赛的影响,对酆理有天然的好感。
女人头发剪得很短,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到了,在这样的天气就穿着一件背心,喊了酆理一声酆总,她眼神扫过一脸倨傲的姜珞:“你不觉得你姐很爱管人吗?什么都要听她的。”
酆理点头,她随手开了一瓶节目赞助的汽水,刚要喝就被陈糯拿走了。
头发到肩的歌手口吻不善,“你晚上吃过冰了,不能喝这个。”
桌上也有热水,陈糯还给她泡了一杯参片枸杞,健康得抱怨的穆岁希都哑口无言,反而是坐在最边上的谢漩自己冲上了热水。
酆理把这杯递给姜珞,陈糯一句喂被她堵住了,酆理说:“我姐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是我想的恋爱关系吗?”
穆岁希性格也大咧,反正四下无人,还有个前女友在,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之前的躲避也有之前分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原因。
陈糯这次往新的一次性杯子里加了更多的参片,如果不是酆理抬手,结合她一脸的冷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投毒。
气氛怪怪的。
姜珞本就是珠光宝气的类型,现在却手握成拳,力道一看就很大,陈糯看了都疼。
穆岁希看了眼姜珞,摇头,她都不敢看谢漩,别过脸说:“家里觉得我和她交往才算是好女儿,我和她假装……”
陈糯忍不住小声问酆理:“有钱人出柜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啊?”
她和酆理以前和有钱完全不沾边,就算现在陈糯看酆理也不会和远在天边的俱乐部大老板挂钩。
陈糯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奈何室内太安静,其他人都听到了。
穆岁希比酆理的回答还快,“是啊,要面子嘛,不然也不会让我和小漩分手了。”
陈糯惊讶地看着谢漩,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到对方的往事。
酆理在桌下扯了扯她的手,穆岁希又问:“你是酆总的妹妹?”
陈糯摇头,穆岁希哦了一声:“现在是女朋友是吧?”
穆岁希个子也高,肤色也深,乍看和酆理是一个类型的,却给陈糯一种钝钝的感觉。
陈糯点头,酆理没反驳也没有承认,她问:“你们动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她问的是姜珞,“明天就要开赛了,你知道比赛对我很重要的。”
穆岁希看着也不像是吵吵嚷嚷要撤资的人,她一开始因为要见到多年未见的前女友产生的慌乱都因为同处一室寂静。
哪怕谢漩没看向她,陈糯都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的暗潮涌动。
她忽然有些羡慕,也不知道自己和酆理有没有这样写满故事的氛围。
姜珞还是不说话,她的美甲看上去极尽点缀,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像是成熟的果实被封锁,多了一层宛如糖霜一样的遮罩。
陈糯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姜珞的敌意,也生气酆理的无动于衷。
现在知道大部分的来龙去脉,又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真的见不到酆理,或者酆理死在国外,自己要如何过完没有念想的余生。
这些都太沉重了,沉重得陈糯深入去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酆理就在这里,她伸手就可以握到的地方。
姜珞:“我就是知道对你很重要,才特地请谢小姐来的。”
她看向酆理,“不然你以为这个节目的赞助这么好拿吗?”
谢漩不算很有名,比起陈糯和崔蔓更有新鲜感,这次不少观众预约就是冲她来的。
她之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这样的节目。
酆理冲姜珞笑:“我知道麻烦你了。”
她手指捏着陈糯泡开的养生水,另一只手敲了敲桌子,“现在节目都录制了,大家都签了合同,包括我们比赛的赞助等等。”
酆理看向穆岁希,“穆老板也知道违约的话是您那边支付违约金吧?”
穆岁希当然知道后果,她就是不喜欢姜珞的决定:“你姐之前明明说协议时间内相安无事,她也明明知道我和小漩……”
酆理:“我姐撮合你和前任复合,你还这么凶啊?”
她语带调笑,刚进来的时候沉下脸的时候,穆岁希都觉得她这人不好相处,现在一口一声我姐,又像是维护。
穆岁希理亏也理亏,“我也不用她这么好心,再说了她是好心吗?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和小漩在同一个地方,又把她……”
她和谢漩明显也有一段家人干预的故事,陈糯猜谢漩没有背景,才分开了。
这么一想她和酆理那都不算事,江梅花都算好拿捏的家长了。
回过头看,她们虽然开局泥泞,也比其他人更适应风霜。
姜珞平时看上去笑眯眯,这会的语气也和冰冷无关,“你就不能硬气点吗?”
“公司的股份都在你手上了,还怕你爸妈把她送走啊,又不是十几岁了。”
金娉怕她是见过姜珞背地里的发飙,总觉得这人表面甜妹,背地里阴恻恻的。
像是潮湿的苔藓,最适合一年几乎都在下雨的国度。
这句话听起来不冷,却带着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穆岁希喂了一声,差点拍桌站起来,一直不说话的谢漩敲了敲桌面,穆岁希又坐回去了。
陈糯知道为什么了,之前酆理说姜珞就是这么被拆开的。
她像是在穆岁希上寄予厚望,渴望一个故事有奋不顾身走向圆满的结局。
陈糯看向酆理,心想那当时姜珞注销酆理微信,是觉得我是碍事的那一个吗?
她的调查信息会有我和酆理事无巨细的从前吗?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糯不爱酆理。
酆理爱得太超过,像是天平无法平衡,重的那一端总是要狠狠落下的。
轻的那一段抛向天空,在下坠的过程中粉身碎骨。
酆理也叹了口气,她先问姜珞:“能说吗?”
姜珞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门重重关上,留下剩下的人气氛尴尬,酆理却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有个像你俩一样因为条件不匹配分开的女朋友。”
穆岁希瞪大了眼:“她不是前女友很多吗?哪个啊?”
酆理:“那还能和你协议恋爱呢,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语速忽然加快,陈糯笑了一声,又喝了口自己泡的参片水,苦得她有点恶心。
酆理拿了个新杯子给她,先为姜珞动手道歉,又概括了这位同父异母姐姐的过去。
她说别人说得简单,穆岁希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明显和姜珞不熟,搞不好这段协议也是姜珞促成的。
酆理从不否认姜珞的投资能力,也大方地称赞了姜珞几句,还提了自己的经历,“你知道这位是我的妹妹,我出国也是被生父叫回去的。”
“姜珞刻骨铭心的前任也是车手,我呢……”
穆岁希吸了吸鼻子,陈糯无语地看着她狂擦眼泪,一副我真该死的表情,心想也不至于。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谢漩看穆岁希的眼神有些许暧昧,陈糯无心去管,更在意酆理透露出的从前经历。
她在姜家也不快乐。
最后穆岁希就这么被打发走了,也没提解约,还是和谢漩一起走的。
本来要出去住的陈糯和酆理回来了,资深前辈和前女友疑似在姜珞发推动下旧情复燃,酆理站在阳台看她们走到隔壁的民宿,倚着栏杆叹气。
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她眼底的疲惫依然难以驱散,陈糯问:“这就是你不介意她这种控制欲的理由?”
姜珞明显因为别离产生了心理疾病,陈糯无法理解这种协议恋爱和合作,还有闲心撮合协议对象和对方的前任。
别人找个代餐缓解寂寞,她找代餐撮合,这算什么,暗黑系月老吗?
酆理:“那会都忘了,我介意什么?”
那杯都快溢出来的参片养生水还温着,酆理抿了一口,眉头蹙起,“后来想起来了也没办法啊,虽然是有血缘关系,她和小菟不一样的。”
“至少我的债务抵消,也有了别的机会。”
酆理开超市的时候就知道哪有什么绝对的天降大饼,能等价交换都算好了,最怕暗算。
她看着天上的发毛月亮,喊了声略带惋惜的蜜蜜啊。
陈糯蹙眉:“你喊得好恶心。”
酆理说:“学江梅花喊的,不像吗?”
陈糯自己对江梅花的观感都很复杂。
回忆从前,就算设身处地,她也不会对江梅花有好感,她问酆理:“你恨她吗?”
“恨?”
酆理摇头,“没这么强烈的感觉。”
她一开始的确不喜欢江梅花,后来也谈不上喜欢。
楼下安静,深夜虫鸣似乎也很节奏感。
酆理垂眼的侧脸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你不知道,我和老李吵过架。”
“现在想挺过分的,”酆理顿了顿,“我说你实在寂寞也别想着……”
她又没说完,陈糯也猜到了。
酆理叹了口气:“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当时想不明白,他从前和我妈那么好,为什么……”
“我不是说人死了后不能重新开始……”
现实和理想总是矛盾的,从一而终和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走下去。
短暂似乎是感情背后的注解,长久都写在故事里。
酆理又喝了一口苦参水,压住了她涌上来迟到多年的委屈,“他说他爱我妈,却还是找了江梅花,我知道我不能怪,他毕竟也养我到这么大,我还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
夜风吹乱了酆理的头发,站在一边的陈糯抱住酆理的腰。
她完全可以想象当初江梅花带重生的自己去扬草之前,酆理和老李说过什么。
她长得一副混不吝还叛逆的外形,骨子里包容又擅长退让,也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所以父亲可以刺痛她,后妈可以攻讦她,喜欢的人也可以逃避她。
因为他们都知道酆理脾气很好,长得不温柔也体贴。
但这样的人也需要人心疼的。
陈糯抱得很紧很紧,紧得酆理的哽咽无从下压,变成深吸一口气的叹息,“但我看邓弦这样,看姜珞这样,失去另一个人都痛不欲生,我又觉得我这样想……”
“太……”
残忍了三个字被陈糯吻走。
这个吻并不深入,但她的心似乎从未如此柔软过。
酆理也有脆弱的时候,她总是嬉皮笑脸,得逞后志得意满,却也有深夜坐在超市收银台前对账的无话可说。
陈糯忽略、逃避,后果就是七年光阴发酵,把她砸在地上,天平失衡,没有一方能全身而退。
她粉身碎骨,也要和酆理一块。
她也的确粉身碎骨过,更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会变成老李那样的。”
陈糯嘴唇因为亲吻而红润,过白的脸颊有几颗雀斑,凑近却让人更想亲吻。
“人是要往前走,或许邓弦以后会想开,姜珞也会明白那个人不值得她这么痛苦。”
陈糯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区别于酆理的上扬,像是寂夜里的萤火,深夜赶路的人情不自禁驻足。
“我不会在这方面想开。”
陈糯的手抚上酆理的脸颊,她这样依然要微微踮脚,全靠酆理扶着她撑住重量。
她却全然放松,不怕跌倒。
“我喜欢你,要是你不在了,我也不会再找的。”
“因为我知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没有风险。”
她之前总是不说,回避也遮掩。
星月落山头,有人旧情复燃在隔壁一栋的房间,细说分开后的从前。
也有人在浴室浇一场热雨,企图忘掉刻在脑子里的面孔,剪断死亡带不走的孽缘。
陈糯点了点自己的唇,示意酆理亲吻她:“你在这里,我很安心。”
第44章 第四十四颗星星
酆理却假装没会意, 跟着陈糯点了点对方的唇,问:“你这么说算故意的?”
陈糯直接咬了她的手指一口,听酆理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后说:“是啊, 故意的, 有没有被恶心到?”
希望落空她也不像之前气急败坏, 催促酆早点休息,自己先去洗澡了。
金娉刚才还为了姜珞的事急得团团转,这会又过来找酆理确认明天的时间。
看陈糯离开, 想到刚才对方一直在茶室里, 问:“邱小姐什么都知道吗?”
酆理点头,她问金娉:“姜珞住在哪里?也在隔壁吗?”
这栋楼都被节目组包下来了。
本地电视台的人有些还是回家住的, 节目组的人住在一层,金娉这样算酆理的工作人员住在楼上。
金娉摇头:“隔壁栋不是穆小姐在吗。”
参加比赛的选手都住在扬草城区,酒店统一住宿, 本来姜珞也住在那边的,规格和酆理住的酒店差不多, 现在时间很晚了, 酆理也不确定。
“她现在住在楼上。”
金娉耸肩,“还在抽烟, 我就不劝了。”
她也看出酆理的洽谈是有效果的, 穆岁希走的时候还带上了另一位嘉宾, 节目组这边也没多说什么。
酆理:“你也辛苦了, 早点休息。”
金娉问:“不用管姜珞了吗?”
酆理:“她也不是三岁,我发个消息给她就好了。”
金娉之前猜测完全偏离预测,酆理从陈糯那里得知她的想法, 干脆在这里和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来龙去脉和金娉的认知对照,留下一脸震惊的金娉, 自己回房间了。
陈糯还在洗澡,酆理衣服还没换下,又有人敲门。
陈糯洗完澡出来看酆理坐在房间的桌边,问:“刚才是谁啊?”
酆理:“工作人员。”
她抬眼刚想问一句你采访了吗,发现对方居然就卷着浴巾出来了。
浴巾还是自带的,估计是之前公司的赠品,还有logo。
酆理歪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擦过肩的挑染:“你之前出差也这样吗?”
陈糯都不看她,她放在床边的手机嗡嗡震动,都是工作信息,“怎么样?”
酆理想了想,“你以前在家洗完澡不也全副武装?”
家里都是女的,江梅花生出来的小孩基本在房间。大部分时间酆理套个背心出来了,在窗帘都拉上的情况下,睡裤都懒得穿,好几次陈糯出来倒水看见她光着大腿转悠。
一开始陈糯还会后退,后来假装目不斜视。
酆理纯粹是贪凉快,看陈糯不看她反而来劲,蜜蜜长蜜蜜短地叫,把江梅花叫出来又是一阵尖叫。
说奶包你裤子,后面起码跟了五个字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酆理裤子掉了。
陈糯被这一惊一乍搞得灵感全无,只希望冬天快来,这样酆理好歹会多穿件裤子。
她和酆理的爱露完全不一样,就算是夏天也穿长裤,偶尔还会穿长裤。
邱蜜原本的黄皮在她上号后也逐渐转白,在家也是长裤,酆理没少嘲笑她耐热程度一流,适合打包去非洲。
陈糯忍不住回了一句那你最适合去北极,滚越远越好。
她越是这样,酆理越来劲,江梅花以为她俩又吵架,扭扭捏捏过来劝架。
一会蜜蜜一会奶包,陈糯听了都齁嗓子,反而是酆理笑得直不起腰,本就过大的背心让人不敢直视。
陈糯别过脸,过度保护的皮肤烧红得显而易见。
她率先离开,砸得门框震动,隔壁的小孩大哭,酆理还在大笑。
江梅花当时还没明白为什么,她看看紧闭的房门,看看还在笑的酆理,唉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总是吵架呢。
酆理说我和她这叫感情好,江梅花也不知道怎么接,又回房间了。
客厅恢复安静,酆理攥着的手机震动,是陈糯的消息:不能好好穿衣服吗?背心太旧了买件新的会死?
酆理低头看了一眼,干脆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陈糯,没有回复。
再发一句怎么样居然变成了感叹号。
屋里的人手机扣在桌面,捂着脸想酆理烦死了,不知道我还要写歌不能打扰我吗,真讨厌。
第二天酆理收到了陈糯出门买的一套新睡衣,可惜她仍然嫌热,两个人依然互相嘲笑非洲和北极,陈糯也没想到酆理后来真的越滚越远。
去过很远地方的人又回来了。
睡衣也不全副武装的人背对着酆理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消息,说:“怎么就全副武装了?普通睡衣,谁像你那么暴露狂。”
酆理反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问:“怎么暴露了?”
陈糯一边回消息一边说:“空着穿背心,也不知道羞……”
她手指一顿,酆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这要怎么说下去。
陈糯想到当初酆理发的照片,她从前总是被酆理气到,拉黑也家常便饭,反正很快就能加回来,现在却不一样了。
陈糯:“不知道我会羞耻。”
她的改口太明显了,酆理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分明是骂我不知羞耻。”
陈糯头发湿漉漉地垂着,公司之前发的浴巾紫色一大条,还有星星图案。
工作室的人都觉得幼稚,说黄色和紫色搭配还纯度这么高,我们的岁数还是驾驭不住。
明明只是浴巾而已,都送给了亲人朋友。
陈糯没有好到要送浴巾的朋友,在家里囤了好多,出差都带。
她一双眼向来黑白分明,似乎不会因为重生改变分毫,盯着酆理看了好一会,才说:“不是骂你,是你本来就知道我……”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受不了这种的。”
酆理:“哪种?”
失忆的人并不是毫无攻击性,酆理可以脆弱,柔软,也可以咄咄逼人,只是这四个字很少出现在她的身上。
陈糯:“每次都这么撩拨我。”
她声音越说越轻,伴随着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暴力,酆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她还要追问一句:“这算撩拨?”
当年那张图还存在陈糯的手机,相册上锁,陈糯总怕自己手机丢了被人看见。
陈糯把擦头的毛巾往酆理那边一丢,“那算什么?”
她的声音好听得很,嘲讽人的时候更是带着和气质相反的奇妙吸引力,“勾引?”
她又想到江梅花之前的嘟囔,什么遗传真是的,蜜蜜你也别怪妈妈。
这到底有什么好在意的。
之前陈糯老觉得江梅花不可理喻,但目光落在发育超标,头身比都远超普通人的酆理身上,又觉得江梅花的在意也不是没有道理。
酆理明显不普通,多看一眼陈糯都有种她迟早有一天会远去的错觉。
后来证明这个预感还是应验了。
酆理还靠在椅背上,听到这句勾引点了点头,“那你勾引我试试?”
她语气里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看陈糯要开口又抢答,“你的勾引……算了。”
她个子太高,这么靠着晃晃腿,连带着椅子也在晃动,看得陈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眩晕。
哪怕间隔七年,她依然难改对酆理的下意识口吻,“什么算了,这种事不是练练就好了。”
她依然嘴硬,“和练琴有什么区别?”
酆理:“练琴?”
陈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拿走睡衣去浴室里换,声音隔着玻璃传出,更像是吼声:“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酆理不生气反而笑,她看着房间双人床上散落的个人物品,莫名其妙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又下滑在照片上标注了释义。
年月日后面是刚才和陈糯的对话。
陈糯换完睡衣后看酆理玩手机,问:“你和谁发消息?”
酆理:“陈糯。”
陈糯:“什么?”
酆理又不说了,她直接把人从淋浴间门口推到床上,“我去洗澡了。”
受过伤的人力气也不小,陈糯更像是被她摁在床上的,一句喂还没有脱口而出,酆理就关上了门。
玻璃门只有中间的磨砂条,里面的人脱衣服的动作不要太明显,陈糯吹完头埋进了被子,心想到底什么算勾引。
她还想着等会儿干点什么,没想到很快睡着了。
酆理出来看她睡着了,去外面吹头看见崔蔓出来倒水,问:“还不睡?”
崔蔓:“吃多了恶心。”
她往后看了一眼,眼带揶揄:“邱蜜睡了?”
酆理点头,“不然呢?”
崔蔓不说话,眼神已经把能传达的意识传达完了,酆理问:“你呢?”
崔蔓耸肩:“我都忙死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她看酆理现在还没陈糯文身看着张扬,也足以证明感情是有克隆性的。
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也有相互影响,她很畏惧这种宛如藤蔓的共生性,“你俩这样的还是算了,我本来就够累了,不想动脑子。”
酆理薅了薅头发,“难道我和她看上去很需要动脑?”
崔蔓:“那是挺弯弯绕绕的,我就恨不得早点收工,躺在床上玩玩手机就可以了。”
她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看酆理也和从前没有分别,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崔蔓没问,这会趁着四下无人,问:“那你之后就定居苍城了?”
不是朋友都了解彼此的事业,大家聚在一起只是为了闲聊,酆理点头又摇头,“这也是个问题啊,你们这行居无定所……”
崔蔓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哪里居无定所了,就是满地跑而已。”
“你和邱蜜之前天天一块,现在终于能吃点分居的苦,也挺好。”
过了一会她又想到这些年饱受的折磨,“算了,你俩别扯来扯去的人,分开七年还是这么磨叽。”
……
第二天陈糯醒来酆理已经不在了,节目组摄像好几组,早上酆理和姜珞就去了现场。
陈糯还问了大早上被拍拉二胡的崔蔓,“酆理和姜珞一起坐摩托车去的?”
崔蔓:“不是啊,酆理自己开车走的。”
上午陈糯有单独安排的形成,基本是扬草的活动。
包括昨天和穆岁希一块的谢漩,陈糯全程配合就是为了结束这边的事去找酆理,中间休息的片段她还拿手机看直播。
比赛正式开始,现场的摄像依然偶尔会给酆理几个镜头,陈糯还看到了本应该开店的邓弦,对方似乎站在边上,看得比谁都激动。
陈糯心不在焉,桌上的水也不喝一口,不知道她处于相思状态,崔蔓心知肚明她和酆理看上去没之前那么胶着了。
很快陈糯完成了节目组的任务就去打电话了,崔蔓和谢漩坐在一起。对方倒不算心不在焉,是有让你站在拍摄范围外不遗余力地逗她笑。
表面上和俱乐部股东是情侣关系的黑皮辣妹站在远处挥手,谢漩白得发光,宛如瓷上的美人,崔蔓多看两眼也算欣赏,她忽然有些心酸,自己怎么老掺和这些事,在陈糯走回来后说:“我要加钱。”
陈糯没明白,眼神写着你没事吧。
她刚和褚春晓通完电话,那边山头场地有车在赛道飞驰,酆理穿得隆重,在邓弦看来和从前修车店的女儿完全不同。
和她一块参加开幕式的还是有扬草的校领导,退休了还被拉过来,当年拦住酆理的教导主任也很惊叹。
褚春晓直接把陈糯发给自己的话转发给酆理。
[你们应该要在扬草开分部吧,我有房源。]
[位置信息。]
褚春晓问价格呢。
陈糯说不用。
这种明显夹带私人情绪的伪商业合作褚春晓不好回复,只能转发了。
现场媒体很多,也有特地从苍城赶来的车迷,还有小孩。
陈糯过来的时候人山人海的,上午比赛结束,酆理正在接受采访,节目组这边也有人过去。
记者问:“为什么选在这里举办呢?”
从前说话很不正经的人也开始说冠冕堂皇的正经话。
采访者做过深入的调查,也结合酆理的过去,酆理铺垫了一堆,还是说真心话:“领我入门的父亲在这里出生,这里对我意义重大。”
记者问:“只是纪念父亲吗?”
酆理摇头,“扬草对我意义重大,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上学,亲人、朋友,喜欢的人都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搭配的衣服,陈糯站在老远也很难移开眼。
酆理以前大多穿得随意,一件T恤可以穿好多年,就算现在明显是无性别的穿搭,她的性别特征依然展露无遗。
陈糯从前就觉得酆理是原野上的豹子,她天生适合奔跑、疾驰,也有捕猎的天性。
被看上的猎物害怕撕咬和吞噬,选择逃避,却忽略了原野自带吸引,她总是会不经意地看向酆理。
就像现在,隔着人群。
就像现在,有人似有所感,忽略近在咫尺的话筒、机位,目光穿过人群,和遥遥看向她的陈糯对视。
两秒不到,除了和她对视的人几乎发现不了这样的一眼,酆理又看向记者,回答换成了节目组记者故意的提问——
“喜欢的人是邱蜜吗?”
周围还有人起哄,也有赶来看热闹的小车手哇哇大叫,崔蔓默默走开,不想在这个时候入镜。
酆理却没有回答,反问:“你们有问过她这个问题吗?”
她不像之前坦然回应,也知道爱要索取,刚才的那一眼是,这一刻的反问是。
话筒递到了不远处的陈糯眼前。
人群像是潮水退去,她和酆理总要赤条条走到岸上。
有些问题无法回避,有些吸引无法忽视,有些牵绊一辈子难以消弭。
肤白唇红的歌手依然带着天然的冷感,似乎笑容也是一种强求。
陈糯的粉丝喜欢她的臭脸,也难以忽视她在盛大舞台下的寂寥。
周围起哄声不绝,崔蔓默默走到看热闹的邓弦边上:“酆理现在……”
邓弦:“我觉得老庆在国外教过她什么,这个手段也太像了。”
崔蔓:……
她沉默两秒:“还能进修啊?”
邓弦:“那可不。”
记者问陈糯:“最喜欢的人是酆理吗?”
连参加比赛的选手都来凑热闹,有人顾不上节目组的拍摄,直播开得更快。
陈糯点头,她也有狡猾的时候,不斩钉截铁,口吻像得也的确是一家人——
“那不然呢?”
第45章 第四十五颗星星
陈糯的回答也是问题, 周围嘘声一片,酆理直接拿走了边上安保的话筒,隔着人群追问, “那不然是什么?”
场外举着直播的现场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也有期待这档节目的网友点进来直击现场。
普通人开的直播没什么专业的设备, 反而真实感更强。
十月末的天气太阳不算猛烈,山风混着喧嚣的人声,看得到扛摄像机的人和穿着比赛志愿者服饰的人挤在一起。
哪怕是这样非常敷衍的直播, 也能让随机点进来的人一眼看到几乎要出画的人是现场的主角。
有人问这是什么明星吗?
也有人纠正她走过去的才是明星。
陈糯从不在乎明星不明星的, 她没有过高的物欲,类似食欲玩乐的欲望也不强烈, 业内也有人说她这人乏善可陈,无聊得很。
这个世界太大了,即便像陈糯这样自我觉得无趣的也有人看中她被剥开的有趣。
崔蔓感慨了一句:“感觉酆理在扬草比在苍城做大老板年轻了十岁。”
邓弦:“你怎么不说是我们凑在一起都年轻十岁?”
也只有酆理乘胜追击, 之前拉抽一鞭子才多走一步的人才能有所领悟,崔蔓看得清楚, 换作她才不愿意这么辛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糯, 她上节目和平时素着脸的样子不太一样。
酆理对陈糯的记忆大多停留在七年前,还有更早之前。七年中间的歌手陈糯隔着屏幕, 成为她记忆复健的材料, 却也是镜花水月。
有人把话筒递给陈糯。
现在正好是上午比赛结束的休息时间, 中控那边居然识趣地给她们播放了一段音乐, 似乎还考虑了版权,播的是陈糯的歌。
陈糯:“不然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也不如酆理所愿,三步两步走到酆理面前, 两个话筒撞在一起,现场的音响发出咚声, 有小孩捂住耳朵,也有人诧异地看着陈糯牵走了酆理。
俱乐部老板一身打扮有车手的元素,明显走商务风更多。
陈糯是上节目都不会左右的人,服装赞助商给的衣服也是人压衣服,再浓烈的衣服在她身上也失去了曝光。
崔蔓也在看推送的直播,酆理的俱乐部运营明显很爱从老板身上找话题,取的名字就很有让人点进去的欲望,什么赛场中场休息老板和明星私奔。
崔蔓这样自诩不爱看的人也忍不住点进去怎么私奔的,过了一会才抬眼,酆理已经和陈糯去吃饭了,才恍然大悟,什么私奔,分明是下午还要开工。
酆理早上天没亮就起床了。
中午节目组安排她们一行人在扬草的百年饭店吃饭,花样很多,吃饭之前还要答题。
现场四个嘉宾,三个是原汁原味的扬草人,居然只有谢漩这个很早离开扬草的人答对了。
酆理不会找镜头,陈糯趁着机位转移,给她递了一块饼干。
崔蔓也饿,这家饭店老板她都认识,对方爷爷的葬礼都是崔蔓亲自敲锣的,偏偏节目组不按常理出牌,吃个饭还让人抓耳挠腮,还让她们互相提问。
酆理一嘴葱油饼干味,没换下的衣服在这样的场合居然也不算维和,就是遮掩不住偷吃后嘴角碎屑。
崔蔓也饿得快晕过去,忍不住和导演揭穿陈糯的违规行为:“导演,有人违规。”
陈糯正在假装若无其事地和谢漩说话,冷不防听到这句,忽地抬眼看向告状的人:“你不能假装没看到吗?”
她看着冷冷淡淡的,按理说脾气也和火爆无关,不知道为什么听来总有几分矛盾的暴躁,和外形气质截然不同。
谢漩比这几位都大几岁,早晨和陈糯、崔蔓一块录节目。
崔蔓周到圆滑,陈糯不世故却也配合工作,或许之前就说朋友的缘故,总是比其他人熟悉几分,但看得出陈糯也有异于外表的好胜心,崔蔓和谢漩单独待在一块的时候就说:“等酆理来她就不会这样了。”
这个时候谢漩坐在一边,明显感觉到了陈糯和麦色肌肤女人身上区别于和崔蔓待在一起的状态。
可是无论大众怎么起哄,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都没有正确的证明,鬼鬼祟祟太夸张,说光明正大又少了些什么。
谢漩也没有被排除在外的不安,她撑着脸看被崔蔓拉入展圈的酆理,对方和找自己谈话的样子也不一样,语气熟稔,表面看一碗水端平,实际上明显是站在陈糯一边的,节目组给的问题还没问出,现场似乎已经打过一架了。
崔蔓只能劝自己为了钱忍了,“录完这个节目不会再和你们凑在一起了,我绝对是工伤。”
酆理因为偷吃了一块饼干被罚第一个问题无论谁抽到都要无条件回答。
小地方也有稍微上档次的酒店,这家饭店挂了百年的名字,在酆理印象里都是办酒席用的。
录节目挑了视野最好的一个包厢,木窗外还能看见扬草最老的城区。
据说她生母和老李办婚礼是在这里办的。
等到老李搭伙江梅花,就随便摆了摆,但流程一个不落。
陈糯注意到酆理的目光,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发现酆理只是看着窗外,以为她饿得撑不住,又打算给她塞点什么。
崔蔓眼神扫过来,陈糯嘀咕了句这么机灵怎么不去考警犬。
崔蔓:……
谢漩笑出了声,“你们感情真好。”
崔蔓摇头,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把问题箱子转到酆理面前:“请酆老板抽选问题,无条件回答。”
陈糯已经觉得有诈了,她很少参加综艺,也觉得上综艺玩游戏累得慌,奈何观众就是爱看,躲不掉的。
就算是家乡综艺也不例外,她摁住酆理开盖的手,“应该没有吃芥末这种东西吧?”
她没看崔蔓,如果现在节目是播出状态,完全是陈糯怒瞪摄像头……后面的工作人员。
马上有人说没有:“我们还是考虑了大家的年龄和身体状况的。”
酆理是个需要静养的病号,虽然看不出来。
谢漩因为职业要求也有很多忌讳,崔蔓为了自己的嗓子不会吃这些刺激性食物,陈糯居然是四个人里最好搞定的。
陈糯满意了,崔蔓手指点着桌上的转盘,“放心了吧邱小姐,不会毒死你心爱的姐姐的。”
谢漩:“还是姐姐吗?”
女人一头长发簪在脑后,乍看和崔蔓是一个风格的,不过一个潦草,一个精致。
画面里的陈糯也明显和酆理坐得最近,奈何包厢的圆桌很大,她很容易被工作人员提醒,凳子又要挪回去。
酆理:“我这人最不容易死了,命很大的,放心。”
她一句话也要拖长音,黑色系的衣服还有褚春晓精心给她搭配叮嘱上节目不准摘下来的装饰手套。
品牌合作的主理人明显有私心,希望酆理上节目给品牌带来更多效益。
得亏酆理身材身形都惹眼,陈糯已经好几次扫过对方过分纤长的手指,心想还好不是直播,不然肯定评论都不能看。
桌上的餐具也都是中式的,所有嘉宾的穿搭也有新中式的风格,陈糯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看酆理打开问题木盒,抽出一张信笺半天不说话后心更是悬了。
崔蔓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别卖关子,里面又不是彩票,我给你念吧。”
她直接走过去拿走了酆理的问题,目光一扫,眼神也意味深长许多,谢漩好奇地问:“哪方面的?”
再没有野心的节目组也有擅长挑起话题的策划,崔蔓知道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居然也好奇问题的答案。
头发捆在脑后的崔蔓念出这个问题:“目前为止在感情上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酆理是一个不会后悔的人,崔蔓认识她很多年,很清楚这个人内核的强大。
吊儿郎当是她的表面,谁都有沉下来无人知晓的夜晚,有些东西不是朋友能参与的。
谢漩倒是觉得问题范围很大:“也可以回答亲情是吗?”
陈糯又有些失望。
酆理以前从不涂指甲油,她五官耐看,人却很难和精致打上钩,这种录节目现场谁都打扮过,她的打扮就更突出了。
送餐的工作人员进来,打开的门还能看到外面张望的路人。
酆理:“我在感情上尽力而为,没什么好后悔的。”
这也符合崔蔓的猜测,她接了一句:“不后悔,遗憾总有吧,你这个回答和没回有什么区别?”
陈糯严重怀疑崔蔓领的工资和她不一样,谢漩喝了口茶,也点点头。
窗外是扬草的中午,太阳不热烈,微风不和煦,城区似乎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酆理的拇指轮流摁着剩下四指的骨节,这样的动作很看手的大小,不好看的手做起来也不好,这似乎是她的无意识动作,陈糯以前还偷偷学过,没有那个味道。
酆理想了想说:“遗憾就是没让邱蜜看到我人生最风光的一刻。”
崔蔓无以言对,半天才说:“好了下一个问题,我怎么忽然不饿了。”
谢漩好奇:“最风光的一刻是你的比赛吗?我有听说你完成了很多车手都完成不了的赛程。”
酆理点头,“看过我现场的人都会爱上我的。”
这种话换别人说实在羞耻,不知道为什么酆理理所当然,涉及专业自信得周围什么都黯然失色。
谢漩又问:“上午这样的比赛你不开车吗?”
也有其他人问过这样的问题,陈糯的心又揪起来了。
现在的酆理依然可以带着她开过乡间小道,速度却和从前不一样,也不会故意吓陈糯了。
酆理:“可能最后一天会象征性开一圈,我的理疗师也在的,要谨遵医嘱。”
女人点头,陈糯却在木盒滚动的第二圈说:“对我来说你最风光的时候不是我没看到的比赛。”
这次问题从陈糯开始,她说完抽了一张,类似大冒险,由谢漩读出问题:在扬草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
她的答案和这句话重合——
“酆理说喜欢我的时候。”
崔蔓和谢漩说:“你等会儿也爆点扬草的料,她俩是真打算录成恋综了。”
谢漩微笑:“我在扬草没有待过多少年的。”
她倒是很清楚这个节目重心在谁身上,追问酆理:“你们之前有谈过恋爱吗?还是家长不同意?”
酆理:“家长不同意啊,我表白的那位妹妹也不同意,说我们这样的重组家庭关系最牢靠了。”
她明显对这句话有很深的怨念,正好一个问题一道菜,她催促谢漩抽下一个,一边看向咬着牙的陈糯:“我没有说错吧。”
陈糯:“你爸和江……我妈都没领证,算什么重组家庭。”
酆理筷子伸向辣椒,还被陈糯的筷子拍开了,“不能吃辣。”
酆理只能吃鱼肉,一边说:“可你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陈糯:“那不然呢,万一我们闹掰了呢,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想到这一段就尴尬?”
这段话她也藏了多年,这次纯粹逼急了,在邓弦眼里更像是破罐子破摔。
明明有过这么深刻的感情,依然带着天然的愚钝和悲观。
总怕万一,怕不然,还没开始就想以后,没谁比她更擅长当缩头乌龟,也没谁比她幸运,遇见了酆理这头从一而终的犟牛。
刚才邓弦还和崔曼说这叫愿打愿挨,我们都算一环,以后加倍要回来就好了。
崔蔓摇头,复杂地说:“等她俩浓情蜜意我们还要交份子钱。”
谢漩倒是能和陈糯感同身受,“难怪这道菜叫藕断丝连。”
崔蔓:……
酆理嚼了一口蜜藕,甜得她灌了一口水,点头说:“那我们还不是闹掰了?也本来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吗?”
陈糯哑口无言,想了好半天,可是也断断续续。
酸楚不是茶水能压下去的,反而和前女友隐隐有重归于好的谢漩说:“坐在一起吃饭哪里算老死不相往来?”
陈糯夹住酆理的筷子,恶狠狠地问:“你有一瞬间想过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酆理眉毛英气,描了之后更是分明,她点头:“就允许你想,不允许我想了?我看你就是假大方,实际上是真霸道。”
“不允许我有别人,又不允许我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又不给我一个名分。”
崔蔓心想也不至于,又感慨酆理不愧是进修过的,段位明显高了许多。
谢漩倒是很喜欢从别人的感情吸取经验。
但她那段没有相依为命的过去,更没有如此轰轰烈烈的生死分别,即便有人是体育选手,也不是极限运动。
可感情大差不差,扭捏也好,坦率也罢,都和在乎有关,不在乎哪来的百转千回,午夜辗转。
无非是我想要多一点,爱和被爱而已。
陈糯看着酆理,这一刻她终于知道酆理耿耿于怀的是什么了。
态度日积月累,她们很熟,也会有很难开口说出的话。
这样的话题更不适合深夜彻夜长谈,因为她们总是待在一起就会缄默,用肢体说话。
酆理用谢漩的问题回答后,又上了一道菜,崔蔓也回答了扬草最有名的神话故事。
陈糯在酆理即将拆开她的新问题的瞬间,说:“我来读。”
酆理点头,把信笺直接递给她。
桌上的海鲜锅冒出热气,百年饭店的招牌菜也有典故。陈糯先是读了上面的典故提问,酆理哪里知道,又听陈糯问:“酆理愿意做邱蜜的女朋友吗?”
酆理还在询问可以不可以场外求助,这个问题太突然,崔蔓捞鱼头捞成了海带,谢漩倒水差点溢出,导演组兴奋不已,知道收视不会低,也在现场的金娉和看热闹的褚春晓站在一起,问褚春晓:“酆理这算欲擒故纵成功了吗?”
褚春晓实时监控自己品牌的销量,很满意大老板的带货,点头说:“这叫愿者上钩。”
第46章 第四十六颗星星
崔蔓没有经纪人, 所以无所谓要不要捞走鱼头的问题。陈糯的经纪人今天在现场,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借着提问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不是录制中,她都要冲进去了。
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陈糯现在做的事似乎都和这位久别重逢的姐姐有关。
别家艺人需要操心的不是谈恋爱, 而是和谁谈恋爱。陈糯这些年在恋情方面毫无绯闻, 似乎也心无旁骛地等着一个或许可能杳无音讯的人。
公司每年针对艺人的心理评估报告单独拎出来的永远是她,经纪人在面对这双无波的双眼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名利场里也有人真的不为名利,说出去都让人嘲笑。
但陈糯真的是这样的人。
谢漩也不吃糕点了, 室内似乎陡然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沸腾的海鲜锅滚汤汁的声音。
酆理:“这个问题上面有吗?”
她侧身去抽陈糯手上的问题信笺,陈糯直接递给她, “所以你的答案呢?”
酆理的高兴比火锅翻滚的汤水面还夸张,她也不说不怒自威悲喜无波的类型,她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我又不是客服, 现在不回复没关系吧?”
她看向陈糯,又给对方捞了一碗汤。
鱼头在崔蔓碗里, 鱼尾卡在碗边沿, 陈糯也不说没有把握,却还是忐忑, 忍不住过度解读:“什么意思, 打算无理由退货?”
谢漩还是没有忍住, 笑出了声, 其他工作人员也笑了。
陈糯自以为脸皮挺厚的,架不住现场人多。
经纪人的眼神明显和其他人有所区分,大概是希望她收敛又有对她多年沉默的包容, 眼神看上去极其复杂。
金娉忍不住对褚春晓说:“我之前还觉得是姜珞拿捏酆理,现在看……”
褚春晓和金娉都是后来认识酆理的, 因为工作深入合作,每个人印象的酆理也不一样。
她摇头:“酆理不是一直这样吗?她放低姿态也是为了得到而已。”
如果没有得到,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有些关系只是表面失衡,步步逼近的定位也一直没有变。
酆理:“我是这种人吗?”
木盒转到了谢漩面前,酆理没有参与后面的回答,一顿饭吃得实在太有文化,本地人都长知识了。
等到这段录完,下午酆理又去了现场。
晚上节目组带着嘉宾去了谢漩的深山老家,又有别的活动,酆理都没有参与,直到晚上十点多陈糯回到民宿,她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酆理。
她似乎是从山道那边走过来的,夜风吹起她风衣的衣角,边上的路灯灯光不明亮,不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走得也漫不经心。
陈糯提前下车,绕到酆理身后。
崔蔓去睡觉了,谢漩又和穆希岁一块,陈糯踢了一块石头,正好撞到酆理的脚后跟。
酆理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你可以来参观,那当然是我亲自接待了。”
“身体没问题的,我俱乐部还有教练一条腿……”
“对,是她。”
今晚的月亮毛茸茸的,也累了一天的陈糯就站在酆理不近不远的地方。
偶尔有犬吠传来,也有民宿的客人在搞活动,十点也不算寂静。
路边的树林影子被风吹得晃动,酆理转身倒着走路。
风吹乱她的发,录节目的时候取下的眉钉和唇钉又重新戴上,她和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也不符合陈糯回忆状态不算太在意穿搭的酆理,更像是杂志走下来的模特。
这样的模特和她兼职过的模特也不是一个性质。
她逐渐走向她和陈糯都未知的领域,言谈也不似扬草,不接地气,却在收尾的时候带上了遥远的,甚至可以定义成抒情的腔调,说了句再见。
陈糯看她把手机塞回兜里依然倒着走路。
这样长度的风衣给陈糯穿绝对到脚踝,对酆理来说却恰到好处,剪裁流畅的裤子都能完美衬出她现在比以前更盛的身材,一般人觉得大胸不好穿衬衫在她这里也不成立。
陈糯回来路上看网上的路透不少有这方面的讨论,她默默保存影像里瞬间的酆理,像是要慢慢填充自己七年的空白碎片。
她们没人说话,一个慢吞吞向前,一个慢吞吞后退,今夜没有星星,月亮被云层遮掩。
还是陈糯先开口,她喊了声酆理。
酆理:“和一个你也认识的人打电话。”
她以为陈糯又要刨根问底,殊不知陈糯是来问白天那个问题的答案的。
她思考了一天,炮友还是不合适,她要谁都知道她和酆理的关系。
怕麻烦的人选择了最麻烦的关系,因为畏惧再次失去。
难怪酆理以前要名分,难怪她惴惴不安,难怪她对姐妹关系嗤之以鼻。
感同身受很难,但陈糯现在也可以是感同身受。
酆理还在说:“之前我去市里探望过她的,当年她出了……”
“酆理!”
陈糯喊她,后退的人脚步一顿,她们已经路过了民宿,不知道有人站在楼上拍她们。
崔蔓那群队友依然在这边玩,假装偶遇拍摄,奈何放大无数倍,画面都糊了。
酆理站定:“邱老师有什么指教?”
夜风从后面吹来,风衣下摆也吹向陈糯,酆理从来都向着陈糯,也从来没有变过心意。
哪怕时移势易,哪怕时光匆匆,哪怕山海飞车,哪怕血遮视野。
失忆也无法阻挡她翻涌的不甘心和我想要爱。
陈糯后知后觉,她总在私心里看粉丝深夜发的牢骚。
结婚的人描述无趣的婚姻,说我和结婚对象没有爱,只是合适。
也有学生恋爱的牢骚,爱和喜欢,适合和家庭不对等。
不恋爱的人说憧憬纯粹的爱,问你写的歌平淡又苦涩,难道也没得到那位flower的爱吗?
陈糯早就得到了。
她和酆理都是反方向的钟,严格意义来说,性取向上就不世俗了。
物质也不合适,性格也不算合,酆理执着的喜欢却跨过了所有的障碍。
连老天都在成全她们。
不合适的家庭合为一个家庭。
她们有了名义上的关系,如果老李没死,她们的家没散,或许她们大吵一架也要周末回去吃饭。
可惜这样完美的契合也被陈糯搞砸了。
陈糯从前想过自己命不好。
父母死得早,奶奶也走了,亲缘寡淡,也很难和人建立深邃的感情。
她也不喜欢猫猫狗狗,也畏惧这种不求回报的跟随。
没有养猫狗,来的是豺狼。
因为她温驯的豺狼隔着几步距离看着她,似乎不明白陈糯大喊后的沉默,以为是她白天录节目遇到麻烦了,“有人在节目上欺负你?”
陈糯摇头,酆理哦了一声,“那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虫子都被你吓跑了。”
话音刚落,陈糯就朝着她小跑过来,几步而已,她的神情堪比跳崖,决绝得像是酆理是个滚烫的熔炉。
冰块不怕粉身碎骨,她抱住酆理的脖子,对方被突袭,也只能把她拖住,如果不是也算运动员的某人底子不错,恐怕顶不住陈糯这个看着瘦但骨头中的袭击。
酆理的香水味多变得像是她似乎不在意这些,陈糯却自动转化成以前熟悉的桂花洗衣液味,贴在她的脖颈,问:“答案呢?”
“什么答……哦,”酆理抱着陈糯也不吃力,她已经看到民宿二楼排排站看热闹的人,还不知道这一幕正在直播,“不是说了不用及时回复……嘶,疼啊,你别咬我脖子,我明天……”
陈糯抬头看她,“明天干什么?现在还是今天。”
这个天气也有蛐蛐在叫吗?陈糯分不清是什么虫子,风吹树叶,声音也盖不住她嗓音的颤抖。
酆理感受到了她心跳的急速跳动,眼神低垂,“和你谈恋爱有什么好处吗?”
陈糯都做好被她挖苦的准备了,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问题,她一时半会地也无法回答。
好丢人。
这个句式也很耳熟,陈糯半天才问:“我说谈恋爱不是结婚。”
酆理:“结婚啊……我在国外倒是参加过婚礼,不过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什么好结婚的?”
她这会还要旧事重提,陈糯被她抱着也不想挣扎,哼了一声,却说不出你不想就算了。
她的尴尬和沉默搅和,却让酆理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好处都想不出?看来你对自……”
揶揄太让人恼羞成怒,陈糯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会有这个例行环节了。
太讨厌了。
堵住就不讨厌了。
远处民宿二楼爆出一阵大叫,惊动了隔壁楼上和姜珞谈话的穆岁希,她俩也走到阳台看。
穆岁希还记得昨晚酆理的那几句话,某种程度的确是姜珞促进了她和前女友的久别重逢,只是方法很粗暴。
女人张了张嘴,想到之前从酆理助理那里了解到的内容,问:“那你对酆老板呢?”
她也知道自己和酆理算同款,只是差别也不小,她可不敢飙车。
有贼心没贼胆的二代还是很佩服这种创业型的人才的。
姜珞今日也出席了比赛现场,她和国外的家人说来这里散心,父母也希望她能尽快从过去走出来。
酆理说不用勉强,有些东西忘不了的,就算奄奄一息,大脑被打开,还会说会记得。
她也做到了。
姜珞冷眼旁观,嫉妒这样宛如烈火的爱意,也痛恨自己的爱被死去的人践踏,让活下来的她旁观别人的爱情也反复锤问自己,明明那个人很烂,为什么值得我念念不忘?
姜珞:“看来她很幸运,喜欢的人也会为她做出改变。”
穆岁希想起酆理说的她的过去,又开始骂自己之前的态度不是东西,可姜珞也不需要她同情,“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和你协议和喜欢无关,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穆岁希:“你喜欢的是之前找的那种类型吧,细狗一样还能开摩托?”
她一张嘴也很难温情,站在一边不怎么说话的谢漩捏了捏她的手,穆岁希才猛地抿上唇。
姜珞表面是个甜姐,实际上嘴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形分明是一句蠢货,穆岁希又差点炸了。
隔壁又传来欢呼,原来是不远处的酆理反客为主,肉眼可见地把另一个人吻得摇摇欲坠,这么大老远看都让人脸红心跳。
“邱老师不行啊。”
“崔蔓你朋友这么猛?你怎么看着这么虚?”
“关我屁事。”
“天啊,邱老师吃得消吗?”
“她之前爱答不理现在巴不得多吃几口。”
“我这么直播会被投诉吗?”
“你赶紧关了吧回头邱蜜公司起诉你我看你赔得起么。”
……
陈糯从来不知道接吻可以这么来势汹汹,酆理之前的回应都像是按照她的态度给出的等价回应,不像现在。
接吻也是攫夺,她好像要被酆理吃掉了。
席地幕天,风吹树声。
谁在吵闹也无所谓,有车经过也不在乎。
陈糯本就是不在乎天高地厚的人。
孤魂落地,打捞星星,她的手揪着酆理的衣服,皱的是似乎是她的心而不是布料。
她错开酆理的唇,大口喘息着吻:“所以呢?”
酆理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滚出来的,握着陈糯腰的手掌心滚烫,像是要把陈糯彻底揉进自己的余生。
她说:“女朋友觉得呢?”
第47章 第四十七颗星星
崔蔓的队友一向比她爱直播, 大概也没有什么圈内人的感觉,更是随心所欲。
直播关了不妨碍录屏留下了,不红的歌手也有粉丝, 很快这段高糊的亲吻以录屏的方式上了本地热门。
被认出当事人之后, 俱乐部的运营认领得更快, 还在上司的建议下追加了抽奖,大有老板大喜见者有份的意思。
节目组大概也没想到没有拍摄却还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素材,热搜不知道是谁买的, 很多人点进去也不认识。
只是有些感情就算模糊画面, 距离再远也能透过屏幕传过来。
崔蔓和队友挤在一起看评论,有人还要掐着嗓子念出来:“啊啊啊啊这也太好了吧!谁敢信这是音乐节冷脸的那位!”
“终于从修车到修人的环节了吗?”
队友念完问崔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崔蔓啧了一声, 没有回答,目光扫过视频下面啊啊啊多得吵到人眼睛的情况,忽然有种酆理无论过了多少岁还是一样瞩目的感慨。
只是瞩目的人不选这个赛道, 她的赛道翻山越岭,也可以飙过海岸线, 途经的人一瞥, 就再忘记了。
陈糯这种切身体会过狂风的人就算再后知后觉也没办法抵抗。
况且酆理对她向来心软。
旁观者在一段段故事里对爱这个词加上注解,发现无可奈何依然占据最大的数值。
太理智的人是没办法陷进去的, 陈糯已经比寻常人理智了, 依然掉入了火山的岩浆, 会干出在深夜的山村民宿外接吻的事。
有人撞了撞崔蔓的肩膀, “你要不整一个?”
崔蔓:“整什么,这可是粉身碎骨的事。”
干这行的多少都带点感性,人无完人, 崔蔓的缺点也很明显,她喜欢置身事外, 却不能说她没有人情味。
队友不懂,“不至于吧,你说的粉身碎骨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含义啊?”
“谈个恋爱又不是拍电视剧,不至于搞什么几生几世的吧?”
崔蔓只是松了口气,颇有些把陈糯嫁出去的快慰,“看来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好进行许多。”
她还不忘出馊主意,“趁邱蜜这段时间心情好,有什么需要她录的都现在提出来,她肯定会答应的。”
还被酆理抱着的陈糯完全没想到自己没有正式公开,就已经被算好要怎么利用了。
她贴在酆理温热的脖颈,感受着对方不平稳呼吸带来的身体震颤,问:“然后呢?”
酆理:“什么然后?”
她说女朋友三个字就够让陈糯头晕目眩了,这会哪里顾得上工作不工作,只想和酆理待在一块。
陈糯:“除了女朋友就没了?”
酆理看她不肯下来也没开她玩笑,左右陈糯也没多少重量,直接抱着人进了民宿。
楼上看热闹的人还在呜呜嗷嗷大叫,酆理抬眼喊道:“看热闹不给钱啊,好歹飞个潜水艇啊!”
一群人全散完了。
酆理骂了句真不给面子,一边低头对陈糯说:“女朋友离老婆还远着呢。”
陈糯哼了一声:“同性恋能结婚了?”
酆理:“我现在的国籍可以。”
陈糯:……
她才想起来酆理当年是带着户口本走的,陈糯只是普通人,歌手也是一个工作,没有能力大到能找侦探天涯海角找人。
现在依然对酆理有很多未知。
陈糯揪了揪酆理已经皱巴巴的领口,单价昂贵的衣服早就不成样子,足以证明两个人亲吻一直像撕咬。
她们本质都和温柔无关,一个之前克制,一个因为珍惜所以小心翼翼,现在被堵住的缺口用温水泡开,早就有人的心比布料还皱,写满温存的渴望。
“完了,衣服被你扯成这样,春晓要骂我了。”
酆理唉了一声,她的怀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安全。陈糯从前哪想过和同性发生点什么,她的世界窄小无比,音乐是她向外的唯一出口,她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不去探索自己其他方面的可能性。
酆理暴力拆开了她世界的大门,陈糯像是出现在面前抽奖纸箱里最微不足道的奖品。
或许挂钩谢谢惠顾,或许只是三等奖,但酆理把她扯出来,告诉她你很特别,特等奖都不足够形容你。
外面灯光不明亮,遮住了陈糯微红的脸颊。
她浑身发热,上次和酆理仅有的一次接触又不可抑制地窜出,她难改自己说话的强硬,“她会骂你吗?明明你是老板。”
大概是在网上见过很多人多酆理的评价,陈糯以前忽视的酆理的声音、肢体都变得值得关注,她又不满地说:“还叫得这么亲。”
酆理都被她逗笑了,喂了一声,“这叫亲?那我还亲过你,这又算什么?”
陈糯的呵呵都是具象化的嘲讽,明明都窝在人家怀里,还有种要在言语中吵个几百回合的感觉。
“你不是连名带姓喊我?别喊我蜜蜜,恶心死了,你又不是江梅花那种嗓子。”
酆理明明都走进民宿了,又没有急着上去,在院子里转悠,陈糯也没说她什么,一个低头一个仰头,楼上的金娉都没眼看。
“那我是什么嗓子?”酆理笑着问,却不等陈糯回答,“亲爱的?”
陈糯和酆理的对白向来夹枪带棍,就算表白也像是威胁。不止江梅花说酆理像土匪,南斗中学也有人这么说过。
钱果然之前还和陈糯议论酆理,说很难想象酆理喜欢男的,又说酆理这样的和女的谈恋爱是什么样啊?
恋爱总有好奇心,陈糯和酆理的关系太复杂了,之前卡在家庭和责任,崔蔓说你俩像包办婚姻。
她们总是和一般人的流程反过来,表面看经验丰富的酆理也只有陈糯一个,还能跨越漫长的时间和距离,证明什么叫至死不渝。
这三个堵得陈糯无话可说,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脸皮真厚。
酆理还要低头去看陈糯的眼神,怀里的人伸手一推,却被吻到了手背。
明明亲过也做过更亲密的事,这个瞬间却让陈糯的心跳再度失控。她干脆抱住酆理的脖子,催促她:“别瞎逛了,不知道楼上的人和看猴一样啊,快回去。”
酆理:“我不。”
陈糯掐她,可惜从前都是女孩,酆理也不一样,她们体型在脱光了以后依然有巨大的差距。
被嘲笑干瘪的却有淋漓的盛放,让另一个人不得不擦擦脸,要脱口而出的哇被捂了回去。
“别掐了,等会你掉下去。”
酆理也不怕掐疼,纯粹是痒的,“走吧。”
大厅里还有工作人员,每天在现场的钱果然刚才也见证了外面的一吻。
也不得不承认恋爱还是看别人谈得好,一边又想这也框定了外形和气质,酆理本来就不算普通,邱蜜也算明星,哪能一样。
抱着陈糯的酆理还冲钱果然笑了笑,她坦坦荡荡,反而是屋内刚才议论她和陈糯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也有人在酆理走后感慨一句:“她一点也不尴尬啊,显得我有点……”
“这种衣服也只有她这种身材的人穿好看了。”
“刚才那段没录,不然收视率肯定很好,我们这终于能有话题了。”
“你以为是恋综呢,这段不可能。”
“现在都上热搜了,不过歌手是可以谈恋爱的吧?”
“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
“群里说台本要改改诶,等摩托车比赛结束让邱蜜和酆理走单独的线吧,到时候剪辑就没问题了。”
……
二层都没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崔蔓清场了,酆理把陈糯丢到房间,这才去回应自己刚才开始就震动无比的手机。
陈糯喂了一声,酆理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外套往里一丢,挂在沙发上,转头对陈糯说:“你确定不看看手机?”
“我经纪人早就知道了。”
陈糯也拿出免打扰的手机,就算现在是节目录制期,她依然随心所欲,点开消息大部分是群聊,“怎么了,难道对你有影响?你的俱乐部是什么老板谈恋爱会股价下降的大公司吗?”
她无论怎么说话都难言似有若无的嘲讽,酆理也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说陈糯孤傲,这味太冲了。
酆理靠着栏杆低头回消息,外套里面的内搭皱巴巴的也不影响她这个瞬间的松弛,偶尔抬眼,眉上的钉在光下折射出了粼粼的炫目感,看得陈糯心里惶然。
酆理:“怎么也得是大明星被禁止和普通人恋爱吧?”
陈糯:“你哪里普通了?”
靠在栏杆上的女人裤子很长,这样看腿也超绝,陈糯知道酆理裤子下的大腿有力得很。
不算运动废柴的陈糯不喜欢锻炼,得亏先天偏瘦和对饮食没有过多追求,不然到这个岁数或许要和公司的其他艺人一样安排各种课程。
她从前很少有欣赏酆理的时候,对方总在身边,她又以自我为中心,现在看来颇有些被酆理捧在象牙塔的感觉。
酆理从不普通,只是扬草太小,很难托举一个天生桀骜的灵魂。
可是狐死首丘,她和酆理都一样,对扬草念念不忘。
酆理:“这算赞美吗?”
她的工作群全是不顾老板死活地揶揄,姜珞也在里面发红包,不知道的还以为酆理今夜大婚,屏幕都是整齐的谢谢大股东。
酆理也抢了一个,马上被逮到散财了。
“那不然呢?”陈糯还是一样的话术,总要放上似有若无的钩子,也意味着得到她的过程必然鲜血淋漓。
酆理最不怕这个了,她点头,一边发红包一边说:“那你挑个日子和我求婚吧。”
陈糯愣了半天,“什么?”
酆理没有抬眼,不少小车手也在群里轮番起哄,她姿势慵懒,五官的轮廓在灯下很立体,偶尔的一眼也算迷人。
“你不是急不可耐吗?”
陈糯是急不可耐,但酆理这么说她又不承认,“你才急不可耐。”
酆理回了消息,也没有在意俱乐部宣传把自己当卖点,她扯了扯自己今天过分紧凑的领口,往里走的时候径直路过坐在床上的陈糯,又忽然凑了回来。
陈糯吓了一跳,双手撑在床上,乍看像是挺胸的姿势,却暴露了自己的惊慌,更方便了酆理的逼近。
她没有像在楼下那样近乎吞噬地吻陈糯,亲吻落在陈糯的额头,亲完就去洗澡了。
还不忘抱怨一句:“满嘴粉。”
陈糯深吸一口气,狠狠把酆理的外套砸到淋浴间的门,内搭敞开的女人打开门说:“记得赔钱啊,好贵的。”
陈糯:“我为什么要赔钱?”
酆理:“我又不是那种到处撒钱的阔老板,开俱乐部资金很紧张的好不好,还会碰见一些动不动撤资威胁的二代。”
她语调混着水声,却不关门,虽然水不会飞溅,热气却氤氲。
民宿的房间不大,坐在床上的陈糯能看清酆理剥掉衣服的身体。
她的伤疤陈糯抚过,也亲吻过,只是那天气氛依然沉默,她还在解读酆理的需要。
酆理是一道并不难解开的题目,甚至不需要陈糯绞尽脑汁。
她是开卷的试题,答案写在和陈糯生活的从前,只是需要规划未来,才可以得到满分。
酆理的话不算夸张,她的人生很难算得上一帆风顺,每个阶段的苦都不一样。
姜珞之前说你对这个妹妹执着应该是沉没成本,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孤魂野鬼。
陈糯对酆理意义重大,说她不断失去的人生里难得的失而复得,她想珍爱也想获得,也想要得到生母念念不忘的白头到老。
亲生父母做不到,生母和继父做不到,谁的选择都不算错误,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可是酆理依然追求幻想中的海枯石烂,也想要死而无憾。
陈糯没有回答,她只是走进雾气缭绕的淋浴间。
玻璃门关上,磨砂贴纸遮住了关键的部位,却可以从两个人双脚的姿势看出她们正在拥抱。
酆理点了点陈糯没脱掉的衣服,问:“这是节目组赞助的衣服,湿了要赔吗?”
陈糯环住她的脖颈,酆理的身高太超群,说她是体育生练标枪是暴殄天物也没错,可是也有人说她去打排球还太矮,篮球酆理也不喜欢。
这种时候酆理还会微微低头,方便陈糯的动作。
浴室的光也被热气缠得不明,却照得陈糯的神情异常清晰。
她脸上滚着水珠,下唇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咬痕。脸颊上的雀斑妆容也难以遮掩,她不是完美的造物,只是被酆理赋予了生动的七情六欲,会索取,也开始学着去爱。
她说:“湿的不是衣服。”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酆理点头,“那我赔吧。”
第48章 第四十八颗星星
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去了现场。
陈糯化妆的时候经纪人坐在她身边, 放到她面前都是昨晚她和酆理那模糊的拥抱和亲吻。
经纪人点的也不是原视频,配乐是最近热门的汽水甜歌,结合画面氛围感拉满, 陈糯都觉得挺好看的, 拿起手机自己搜了搜, 直接保存了。
经纪人:……
陈糯通过镜子看经纪人的表情,问:“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酆理的关系了吗?怎么还这么凝重?”
比起同公司的其他艺人,就算说同一个经纪人手下的艺人, 陈糯都是代言屈指可数的类型, 有就不错了,更谈不上恋爱合约。
她不认为自己和酆理的关系值得大惊小怪。
“很凝重吗?”经纪人也不生气, 还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陈糯:“挺好的。”
“怎么了,是这样要被封杀了吗?”
她说得好严重,化妆师都笑了, 经纪人摇头:“老板自己都是,有什么好封杀的。”
陈糯物欲也不重, 也不爱出门, 一年到头除去设备,谈不上什么烧钱的爱好, 也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因为这个事影响很大让她不干了, 她可能真的不干了, 像崔蔓这样做个没有公司全权代理的自由音乐人或许更有呼吸感。
陈糯点头:“那你还吓我。”
经纪人:“你有被吓到吗?你胆比谁都大吧?只是看着一声不吭的。”
她们的关系不错, 只是陈糯不是一个会让别人深入到生活的人。
这些年对她感兴趣的人也不少,她都把自己封闭,不给一点乘虚而入的机会。
陈糯摇了摇头, 经纪人把新台本放到她面前:“节目组改方案了,你们分成三组, 也有一起的部分,前几天都分开录。”
化妆也很淡的陈糯微微低头,扫到和酆理的行程,基本在城区。
反而是崔蔓和谢漩都在山区,也和副业或者老家有关。
不用陈糯诧异,经纪人都觉得拍出来的效果和最初不一样。
她看向陈糯:“邱老师满意吗?”
陈糯点头,经纪人又问:“你们这种以前做过家人的谈恋爱,不会厌倦吗?”
这也是很多人好奇的问题,陈糯不是一个爱分享的人,昨天那么多轰炸的消息,她也只是发了一张照片。
被热气氤氲的镜子,上面画了两颗星星,看得出不是一个人画的,结构不一样。
“不会,”陈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笃定,好像从昨夜开始她才彻底被唤醒,“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没有酆理,陈糯依然是一颗闭塞的种子。
风霜雨雪侵袭不了她,阳光也无法带给她养分,她对什么都避之不及,本该这么孤零零地度过余生。
但是酆理路过,停留,唤醒。
被定义成死果的东西也有破开茧子的一天,陈糯忽然想要很多很多。
经纪人问:“那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陈糯没有仔细规划过,她只是说:“就……”
“就一直在一起啊。”
*
今天比赛的直播现场参与解说的是酆理,金娉站在后排,遮阳帽下压,前面戴着深蓝色外套的女人声音在现场回响。
这样的越野场地设备也都是一流的,也有了直播的效果。
金娉一直负责的是酆理工作上的事,虽然见过酆理比赛,也没有听过对方解说,问褚春晓:“她这样算专业吗?”
褚春晓点头,“算啊,她专业很强的,之前也有俱乐部开条件让她去做教练。”
德尔岛cc赛的头衔在国内似乎不重要,稍微了解这行的人清楚酆理完全荣誉加身,隐到幕后似乎太可惜了。
很多人以为酆理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也有人认为她完全可以参加大型赛事,殊不知她依然需要定期检查。
这个工作已经是最适合她的了。
金娉看得出酆理现在心情很好,“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她这么……”
褚春晓:“你不是昨天也看见了?”
瘦高的白皮模特还趁着热度催了一下销量,品牌这边熬夜上班。
酆理的同款上架后卖的都是改良版本,居然也不错。
金娉自己是个工作狂,看酆理表面懒洋洋的,实际上也不差,周围的人也都是一个类型,心想哪能和你比,电话会议开到三点多。
今天姜珞也在前面,金娉之前还以为两个人会吵架,没想到结束解说工作的酆理和姜珞聊得还不错。
等上午比赛结束,她开车送姜珞回了城区的酒店。
姜珞也问酆理:“感觉怎么样?”
酆理:“挺好的,倒是你,没有被穆总气死吧?”
这两天不只是陈糯的新闻,穆岁希和谢漩的旧事又被挖出来了。
知情人开帖讲述和酆理在文件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也有人说什么年代了,这么搞同性恋了还要看家庭背景,又有人反驳说本质上还是一样,最后歪楼了。
酆理以前就不爱看这些。
她玩游戏都玩得少,喜欢户外,喜欢到处看湖光山色,如果不是困于生计,或许读大学也是到处玩的。
扬草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地方,山多,要说离海边很远也没有,开车几个小时也能到另一个城市。
姜珞从小在国外长大,很少有这么深入一个小地方的时候,她看着窗外摇头:“那不至于,就是觉得这人还不如你呢。”
酆理叹了口气:“难怪被人误会。”
姜珞看了她一眼,她的性格本就和长相毫不相干,甜脸包藏过分爱开玩笑的心。
金娉想什么她当然知道,明显是故意让对方误会的。
只是酆理知道来龙去脉,也拿姜家的钱手软,即便有血缘关系,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义。
“你和她偶尔是挺像的。”姜珞身上看不出一丝故人的痕迹。
不像邓弦,还住在天光云影,似乎要在那里孤独终老,等待死亡也是幸福的决定。
酆理也没见过姜珞喜欢的那个人,很多人和她转述过,她血缘上的父亲还是学院上的大哥更在意姜珞,提到的时候咬牙切齿,难掩不满 ,似乎觉得姜珞的离经叛道和转向体育事业都是从那个人开始。
但酆理觉得还是生父影响更大。
她摇头:“我见过照片,不像。”
“如果你说的是比赛上戴上头盔的样子,那十个人有八个差不多,我的身高在比赛的人里也算一般吧。”
她说话诚恳,车载音乐播放的也都是陈糯的歌单。
姜珞瞥了眼,全是收藏的爱心,大有如果不是只能点一个,她恨不得满屏都点满爱心的趋势。
酆理的确更不一样,更特别。
爱也浓烈,即便拿乔,即便符合欲擒故纵的范本,依然无法掩饰陈糯对她天然的吸引力。
她的感情还没到至死方休的程度,却也是深入骨髓,姜珞当然羡慕,越羡慕也越觉得酆理值得更好的。
可惜有些东西外力无法阻止,比如当年父母和哥哥阻止她坐上那个人的摩托车。
比如她阻止酆理因为社交软件的回忆,企图趁着她记忆格盘,把她彻底留在外面。
她们到底是姐妹,父亲希望在酆理身上实现年轻的梦想,姜珞希望在酆理上看到爱人的影子,庆敏戈希望酆理的理想长存且实现。
酆理都做到了。
她从不会辜负别人,就注定了会被辜负。
姜珞:“你会恨我吗?我注销了你的微信,删掉了你的过去。”
酆理开汽车比摩托车稳多了,从赛场开到扬草也用不了多久,摩托车还可以抄抄近道,汽车可不行。
这辆车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开过来的,也是酆理从国外带回来的车,出现在扬草的车就显得太过张扬了,在郊区就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陈糯录节目也在手机上刷到了新闻,她直接转发给了酆理。
酆理没有给陈糯备注,之前也没有。
她嘴上喊得亲密,行动也在践行珍惜。
在这方面却不太腻歪,只是置顶而已,其他人无法覆盖的第一位置,她永远留给陈糯。
“有什么好恨的,”酆理目视前方,“恨太消耗精力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过去无可更改,”酆理又说,“我妈死的时候我还小,只是懵懂,等到妹妹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种感觉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翻涌。”
她的声音都是低沉的包容,“我知道你不好过。”
“谁都说那个人不好,不适合你,也不值得你这么惦记。”
酆理穷过,现在也算有钱。人生的起落在二十岁之前已经翻山越岭,她的心态和同龄人完全不一样。
她把爱人悬于高塔,自己受世俗的烈火炙烤,在灰烬里才明白爱不是这样的,她也不能一个人包揽所有。
好在水沸腾了,她也得到了。
还有很多以后在等着她。
酆理笑了一声:“你要是真的坏,还会支持我开俱乐部吗?”
姜珞:“那是因为你有价值。”
她偶尔也不愿意说真话,酆理和嘴硬满级的人周旋多年,完全不介意这种程度的口是心非,“那也好啊,说明我这个人不是百无一用,你也不是没有眼光,只是没有缘分而已。”
姜珞早就知道酆理表面看着不甜,实际上嘴甜会哄人。
生意场上姜珞提供机会,酆理就能迅速拿下,连她大哥都称赞过酆理的为人。
酆理依然初心不变,“微信能注销,过去的人无法注销,我也是。”
车马上就开回酒店,姜珞要回国参加家族的宴会,酆理的身份尴尬,当年认回去也是明晃晃的利用。
开车的女人心情很好,还跟着车载音乐的调子哼歌,从身材到五官都极尽优等的酆理像生父更多,姜珞也清楚父亲的爱寥寥无几。
她想到第一次见到陈糯,对方说的那句「酆理要的家人,从来不是你们这样的」。
姜珞问:“你以前过得开心吗?”
“和你后妈,你爸爸还在的时候。”
酆理:“以前啊,邱蜜在,我挺开心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提到也很难遮掩,酆理也不是擅长隐匿心事的人,她外放到了极致,奈何另一个坚如磐石。
“后妈……一般般吧,”酆理对江梅花的观感也很复杂,对方的境遇是选择的一部分,也是环境造就的,她一个人又要如何评说,“她的观念就是找个人互相照顾,有个男人在身边,好像就足够了。”
“看走眼一次,有了邱蜜,”酆理也觉得复杂,“我也不能说看上老李算看走眼,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和她搭伙过日子的老李是不是我妈的看走眼。”
“从一而终太难了,”酆理不是在劝姜珞,“死去的人能回来的概率是很小的,我理解你的坚持,却不赞成你把自己困在过去。”
姜珞:“你对你那位朋友也是这么说的吗?”
她也见过邓弦,庆敏戈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在国外医院度过的。
姜家出了很大的力,死亡是最公平的,富人不遗余力也很难挽留要离去的人。
邓弦最后带走了庆敏戈,对方死在天光云影。
来自遥远北方的蜉蝣在南方的潮湿雨天中离去,邓弦没有隆重操办葬礼,只是请崔蔓给这位姐姐最后一段风光。
如果亡灵也能听得到。
“我说是一回事,你们听不听又是另一码事了。”
酆理也无能为力。
姜珞又问:“所以你彻底走出来了?你之前喜欢的人不是也不在了吗?”
这是酆理最大的秘密,她也有了读作蜜蜜的陈糯。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她却不打算敷衍姜珞:“所以我从一而终。”
姜珞看了她好半天,笑了一声:“那我难道要去求神拜佛寻找一个奇迹?”
酆理住过木板嘎吱响的老房子,也住过手放上去一首斑驳锈痕的老小区。
大洋彼岸的疗养院条件很好,后来的公寓也在闹市,她也有自己比赛得来的海滨的别墅。
但她依然想念从前。
酆理:“不是要寻找,要相信有如果。”
她自己都觉得绕,哎呀半天,“算了,你想不开也不关我的事了,你要是还想找替身的影子,不如投资相亲节目,我看搞广告植入比现在效益好,指不定别人还感谢你。”
姜珞:……
她也看出了酆理此刻的得意,问:“那你呢?接下来要和邱蜜怎么继续?”
感情都是一个脉络,相识、恋爱、同居、结婚,异性还会有小孩。
酆理回忆起来很扯的就是她和陈糯完全是同居到有小孩的过程,孩子是后妈生的,年龄小的说是她俩的也能成立。
她摇头:“谈恋爱啊,我看别人都是到处玩,到处体验,我也要试试。”
姜珞:“也不看看多大岁数了。”
车停到酒店下面,酆理给姜珞打开车门,说了一句:“逆时钟很酷的好不好?”
同时接起陈糯的电话,“蜜蜜有何贵干?”
陈糯:“你在哪里?”
酆理复读:“有何贵干?”
陈糯:“公费恋爱,欲恋从速。”
第49章 第四十九颗星星
第三天比赛到了尾声, 陈糯终于不用等节目录制那边下班再过来了。
只是崔蔓对陈糯的提前离场愤愤不平,本来按照台本陈糯应该和她们一起在深山摘柚子的。
陈糯出发心切,完全顾不上崔蔓的哀嚎, 节目组也请了场外援助, 崔蔓的队友乐得帮忙。
越野赛除了幼儿组的短赛道, 也有青少年组和成年组。酆理的俱乐部可控范围很大,这完全算老板投入的试运营点,她已经和当地谈好了场馆地点, 打算把扬草作为发扬地, 以后有人感兴趣也不用苦于找不到场地了和专业训练了。
陈糯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酆理去开车。
她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最高点观赛,明明边上也有实时的大屏, 她还是要了一个望远镜,略带担心地说:“我以为她不开比赛了。”
褚春晓站在一边,笑着说:“她不用开全程, 就是这条山道往返,表演一下而已。”
陈糯来的路上就看到不少小车手站在边上, 还有挥旗子的。酆理的名字笔画太多, 有小孩干脆在上面画了个凤梨,还挺可爱的。
主持人还在给边上人介绍酆理, 前面一大堆头衔, 边上看台还有体协和汽摩协会的高管, 包括赞助商也都到场了。
穆岁希站在另一边, 她似乎也和丁芝兰认识,聊得正欢。
音响声音回荡,酆理穿上了俱乐部的机车夹克。她的头盔似乎也是专门定制的, 标志明显,目前还没戴上。
和她一起开的也有陈糯认识的熟人, 酆理还朝着镜头介绍:“左边的这位是闻月桂教练,她是小车手眼里的超人,请小车手们欢呼。”
周围欢呼得很给力,大屏幕上酆理的镜头扫过和褚春晓站在一起的陈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又介绍左手边同样穿着俱乐部车手服装的女人:“这位是新加入我们俱乐部的教练……”
她的介绍简短,寥寥数语却带出了对方的履历,现场欢呼声更重。
陈糯也听到后排有人惊讶地讨论,她看向褚春晓:“很厉害吗?”
褚春晓:“大前辈了,和酆理的师父当年一个车队。”
陈糯明显不懂这行,褚春晓介绍了几句说:“还是让酆理给你介绍好了。”
远处的酆理戴上头盔,在枪响后车飞驰而出。
现场也有彩带飞扬,很快摩托车就变成一个小点,山道似乎对她们来说都是丝绸,山岭也可以被驯服成水面。
远处有人喊陈糯去试音,褚春晓也催促她,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平时不聊工作吗?”
陈糯摇头:“我们工作的时候已经分开了。”
褚春晓闭嘴了。
女歌手的中短发扎在脑后也是短短一搓,乍看普通,内侧的挑染却换成橙色,仿佛心随意动,她现在心情很好,也不怕旁人这样的追问。
她和酆理都跨出去了,等着构建未来。
这点往返对酆理来说很轻松,表演赛也是为了展示装备和合作方提供物品的性能,一起开的两位昨晚第一次见面已经相见恨晚,丢下酆理聊天去了。
大老板毫无派头,抱着头盔往休息室走的时候听见了主持人说:“现在调整一下收官流程,有请我们大赛的主题歌——”
酆理的车被工作人员拖走,山地也没什么表演的舞台,这个节目实际上是临时加的。
昨晚陈糯录节目很晚才回来,酆理都睡了,时间错开,酆理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个行程。
早上十点半的郊区越野赛现场,村口停车场停满车,也有村民趁着这几天赚点小吃钱。
还有不懂比赛的人纯看热闹,电视台的也混在其中,当地做自媒体的也前来直播,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
听见有人唱歌更是凑到前去。
酆理的俱乐部不缺钱,设备都是顶级的,陈糯发现比她之前参加的音乐节音响还好。
只是没有舞台,她也只能去解说台。
临时搭建的场地并没有给人破败的感觉,观看的比赛进入尾声,工作人员打上了邱蜜live的标签。
酆理站在不远处听见了陈糯的歌声。
这是她最初对陈糯的要求,她们重逢的关联从比赛和主题曲挂钩。
从前是从前,以后由此开始。
不懂音乐的酆理直接拍板,金娉在私底下说酆理的行为和昏君有什么区别,好歹多给几个选择。
褚春晓不参与这个部分,说我们老板不就是只有一个选择吗?
主题曲可以没有,但陈糯来了,就会有主题曲。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歌红人不红的小众歌手和海外归来的车手碰撞。总有人好奇这段感情的始末,也想知道故事会不会有一个结局。
开放式也好,圆满谢幕也好,至少都是结果。
酆理还穿着俱乐部的夹克,她一边往陈糯那边走一边摘手套,奈何还有协会这边的应酬,半路被叫走了。
陈糯一首歌唱完,收到酆理穿搭的消息:等会见。
后面还跟着一句:下次到新场馆来唱,那里更大,更适合你。
她之前就是这样,不遗余力地支持陈糯的梦想。现在陈糯身处酆理的场子,低头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想起酆理刚才开车掠过的声音,似乎和多年前开过扬草深夜的身影的重合。
有些话当面说总难以开口,似乎还有些矫情。
陈糯低头输入: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酆理没有回复,或许还在忙。
陈糯又重新看了自己的行程表,今年依然很满,但要抽出时间也不会很难。
把买下来的房子改成俱乐部在扬草的据点,那样她以后和酆理在扬草也有落脚点,过去也不会被淹没,老李的工具箱可以永远存放在那里。
去一趟国外,看看酆理之前住的疗养院,她在姜家又是怎么说话的?
陈糯太好奇了,她想知道全部的酆理。
很快酆理就过来了,陈糯还背对着她看手机。
她伸手把人从后面勾住脖子,一般个子没她高的很容易被她勾到怀里,陈糯也不害怕,似乎知道只有酆理会这样,头也不抬,继续和经纪人商量假期,一边说:“酆总忙完了?”
节目组的人录完这一部分都走了,陈糯留在原地的理由大家也都知道。
酆理和赞助商本来是要中午吃饭的,但姜珞说她会安排,就全权交给对方了,“上头有姜珞顶着,我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
她又问陈糯:“改天和闻姐她们吃顿饭吧。”
她说的是一起开车的那两位教练,陈糯本质上不爱接触新人,问:“一定要见吗?”
酆理:“女朋友要见,不是就不用。”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陈糯嗤了一声,转身抬眼看向酆理,“威胁我?”
她眼睛一直不算有神的类型,或许也有眼皮无力的原因,之前的特征换了个身体似乎也能和左撇子一样粘贴,陈糯解释成相由心生。
至少把现在的陈糯和邱蜜户籍的原始照片放在一起,完全无法证明这是一个人。
酆理点头,“是啊,所以你接受这个威胁吗?”
她笑着看着陈糯,脖子上的吊坠因为低头垂下来,陈糯问:“之前的呢?”
酆理攥住她的手指,车手也爱拆零件,况且还是修车店的女儿,指腹很粗糙,摩挲起来更是暧昧。
“出车祸后碎了,”酆理也觉得遗憾,“现场乱七八糟,也拼不起来。”
这种比赛的车祸现场什么情况陈糯知道,这些年里她也有刷到过,酆理回来后说她失忆,陈糯也去搜索过事故。
血肉模糊,能活下来还能站起来正常生活的都是奇迹。
酆理说过陈糯的重生是奇迹,那她又何尝不是。
百折不挠形容人的前提是写满痛苦,一折就痛不欲生,何况是量词的形容。
陈糯看着酆理,看她微微干燥的唇,回忆起夜里她偷吻的触感,低声说:“你还能拼起来,就很好了。”
酆理笑了:“那我还没碎成这样,目前智商在线,肢体也全,邱老师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她还不忘埋怨陈糯的索取无度,“不过你的检查能不能稍微考虑考虑你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没我这个开过颅的身体素质好。”
陈糯冒出来的缠绵都被她的嘲笑给吹散了,她狠狠一扯,“你素质好个屁,不知道谁还要戒烟戒酒戒……”
“但我不戒色啊,”酆理被她扯得被迫低头,额头都贴上了陈糯的额头。两个人身上的香水味不分你我,又混着山野的味道,很容易让心躁动,撩动别的,“不像我们蜜蜜。”
酆理伸手把陈糯的碎发别到耳后,“也不用这么急着吞我,以后还有时间,一口吃不成胖子,要是因为这种事晕过去多尴尬。”
无论过去多少年,在吵架上陈糯完全赢不过酆理。她咬了咬牙,酆理的手指却从她的耳廓移到脸颊,以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声小糯。
那是在陈糯还是陈糯的时候,她去对方住所收遗物,对门邻居阿姨这么喊的。
说大家都是跟着陈糯的奶奶这么喊小名。
但周枫想不会,钱果然也不会。
两个字的名字就是很容易联名带姓,似乎要有昵称才显得亲昵。
酆理喊邱蜜很少,喊蜜蜜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五是故意。
喊陈糯只能私底下喊,亲爱的也有恶心的嫌疑,唯独这一句陌生无比,被秋风笼罩,几乎让陈糯缺氧。
她压抑地看向酆理,却正好被对方低头亲个正着。
一触即离,奈何周围人来人往,酆理又太晃眼,总是能看见他。
节目组还没走完,正好录到这个素材,心满意足。
褚春晓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对金娉说:“我也不想应酬了,想女朋友。”
金娉走不了,也没有对象,第一次知道看别人恋爱还能脸红心跳,恶狠狠地说:“我下次要谈个直球的。”
褚春晓知道她那打官司的前任,“你不如在俱乐部找一个,老板带头,全员直球。”
她瞥了一眼被陈糯锤的老板,“不过酆理那样的太难找了,喜欢的也是难搞的,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
金娉居然一直摁着微信录音,正好发给了酆理。
褚春晓:……
严格意义上也算总裁秘书的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又给褚春晓看酆理半夜发的询问,赫然是年休假。
褚春晓看了一眼:“她没结婚就想蜜月,我不同意。”
她是怕俱乐部在比赛后忙不过来,但老板陷入倒流的爱河,恨不得重返青春期。另一位歌手也差不多,冷心冷情发酵成恋爱捕手,演唱会都延期了,要从行程间隙调休出个小长假去旅游。
金娉:“你这么说就给她灵感了。”
酆理目前还没有这个灵感,她不懂陈糯为什么揍她,问:“那么多人,深吻不好,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陈糯狠狠踩上酆老板昂贵的鞋,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时候要脸过了?”
第50章 第五十颗星星
摩托车比赛结束后酆理就有大把的时间跟着节目组的安排走了。
只是她说有姜珞盯着, 晚上还是被叫走了。后来人被褚春晓送到民宿,陈糯接过人,眼神看向褚春晓, 不高兴得很明显:“不是说戒烟戒酒吗?”
褚春晓也喝了, 全靠司机送她们过来的, 她把人送到就走了:“哪有这么容易,姜珞喝得更多呢。”
酆理也没喝醉,就是太累了, 节目组晚上基本是采访, 没什么可录的。
崔蔓回自己家去了,说等会儿回来, 二层空荡荡的,谢漩又去穆岁希那栋楼了。
陈糯刚才在阳台练琴,她工作很多, 虽然人看上去不算紧张,脑子也绷着一根弦。
被送回来的酆理靠着墙看她, 手指去戳陈糯蹙起的眉头, 一声蜜蜜也没什么酒气,纯粹是太缺觉加上活干多了累的。
陈糯握住她的手:“你还清醒吗?”
酆理外面裹着一件俱乐部的冲锋衣, 和刚才褚春晓的差别不大, 陈糯还有心思拍照搜同款, 一看价格贵得离谱, 心想没必要。
“醒着呢,喝了一点儿,”她往前走, 精准地靠到了陈糯的怀里,“你抱我进去。”
酆理的骨架就注定了她的体重不好对付, 和胖没关系但压下来沉甸甸的。
陈糯这种不锻炼的身板拖她都要使力,更别提抱人了。
陈糯没抬腿,酆理的呼吸喷在她脖子,暖烘烘的。
她的疲倦在这个时候倾泻,陈糯很容易想到酆理从前开超市的时候。
那时候酆理更是昼夜颠倒,责任心很重的人很容易被人情世故拖住,酆理的话,或许更想要一种存在的需要感。
现在陈糯感觉到了自己的被需要感。
她隔着衣服拥住酆理,理所当然地承认自己的力气太小:“抱你进去不可能,两个人摔倒多尴尬。”
“抱完你自己进去吧。”
她声音天然带着冷淡,从前江梅花就劝陈糯要多笑笑,说声音就这么不讨喜。
重生的亲妈表面上也支持陈糯追逐梦想,却免不了固执的审美。
认为女孩就是要人美声甜,嗓子冷和粗声粗气都不算好。
这方面陈糯和酆理都和甜不搭。
酆理感受到了腰上的力度,更得寸进尺地凑近,最初贴在陈糯的耳廓,一句一会是多久差点把陈糯激得整个人弹起来。
陈糯又用了几分力气,声音像是咬着牙卡出来的:“别咬我耳朵。”
酆理更不动弹了,她身高和陈糯凑在一起,这样看更像是鹰隼和斑鸠的区别。背都要弓着,看着也不算舒服,反而有种她下一秒会反客为主把陈糯扛走的错觉。
酆理轻笑一声:“那我舔舔可以吗?”
她以前哪有这么礼貌,陈糯都怀疑她在国外和人调情,另一方面又很清楚酆理不会的。
这个人以进为退,往她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湖丢了一把搅拌刀,翻腾奔涌,难以自持。
陈糯踩在女人的鞋上,她的力气对微醺的人来说也就那样,反而被人扶住腰,蜜蜜变成了缱绻的小糯。
陈糯闻到了酆理身上的酒味,刚要说话,后面有人重重咳嗽一声,“注意啊,公共场合。”
崔蔓拎着家里人塞过来的宵夜过来,还要刺酆理一句:“玩什么大鸟依人呢。”
酆理挨着陈糯,转身觑了崔曼一眼:“那我依你?”
崔曼迅速后退,“别了,我无福消受啊。”
她还背着一把破旧的二胡,不知道是不是去爷爷家拿的,说了句明天见就回屋了。
客厅只剩下陈糯和酆理,楼下节目组还在开会,商讨明天的分头行动,似乎意见不合,声音还挺大的。
酆理:“带我回去吧,腿软,走不动路。”
她咬人的时候可有劲了,陈糯耳朵还发烫,刚要抬起腿用膝盖撞她,酆理却已经伸手了。
虽然已经到了深秋,陈糯换了录制的服装后穿着一条单薄的睡裤。
酆理浑身都烫,掌心更是,包住膝盖还要往下,推走陈糯,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
陈糯搂住酆理的肩,和对方一起倒进房间,几步路而已,酆理就喘得不行。
她闭着眼呼吸,“好累。”
以前陈糯就好奇酆理的肤色是不是盖得过黑眼圈,后来发现只是对方精力旺盛,没有这一类苦恼。
不像陈糯多熬一会第二天就不能见人。
她手指点在酆理的眼下,床上的人凑过来。她似乎在车上还灌过漱口水,刚才凑近陈糯还闻到薄荷味。
酆理抓着陈糯的手,与其说是让陈糯摸脸,不如说是她凑了过去,声音含糊,“给我洗澡吧,蜜蜜。”
陈糯:“蜜你个头。”
酆理睁开眼都艰难,她脑子里还有合作方的寒暄,姜珞虽然也在,也免不了这些程序。
本来她说要推掉的,只是这场比赛她是东道主,扬草本地的团队包括市区的协会高管都在,她总是要露面。
疲倦是潮水,她唉了一声,“这么没素质。”
陈糯撇嘴,“你以为你很有素质?”
酆理眼睛也不睁开,光下的一张脸看上去鼻梁高挺,让人很想动手捏一捏。
以前陈糯也有片刻想动手,现在的动手撤掉了羞恼,另一个被注视的人说:“那算般配吗?”
陈糯捏住酆理的鼻子,“般配。”
酆理拍掉她的手,“不想洗澡了,想睡觉。”
她也只是随便说说,两个一起洗过澡的人应该也不用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酆理依然很少提要求。
陈糯享受过酆理无条件的纵容,也总想学包容、回馈和爱。
她把一切都看得太清楚,常常陷入无意义的虚无,酆理和她不同,一致寻找自己停留的原因。
连累陈糯也失去了理性,想要奋不顾身。
“我给你洗,走吧。”
陈糯伸手拽了拽酆理里面的衣服,女人睁开眼,对上陈糯的眼神,“真的假的?”
“你受伤住院那些时候,谁照顾你的?”
陈糯还是很在意这些她本该不会失去的从前,她脱衣服也很笨拙,还是酆理自己脱掉外套,一边叹气,“就你手艺,这辈子做不了护工了。”
“为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很笨的人,”陈糯抬眼,“我可以的。”
她似乎不是在说简单的我可以。
怎么有人表白也像是石头从山崖滚落,酆理眼神朦胧,点头,“你聪明死了。”
这句又像是嘲讽,陈糯又去脱酆理的裤子,对方昂贵的外套被丢在一边,里面的T恤短短。
陈糯很少参加宴会,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她觉得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她的世界极其自我,所以有人说她清高,也有人说她厌世。
酆理曾经和她在一个世界,现在也不一样了。
恋爱是第一次,她们的分别要用很多日复一日堆回来。
从电话号码、微信记录、一年四季和亲朋好友。
爱是很难彻底独立的,一旦跨出一步,就是和世界建立联系,陈糯从前避而不谈,如今落下太多。
她扯不开酆理的卡扣,慌乱间却摸了一把酆理紧实的腹部。
酆理以前身材就好,现在更好,陈糯点过俱乐部其他车手的账号,不少人就爱发健身房或者训练场地的照片。
也有评论说我练成这样洗澡都不关门,酆理却不发。
这是她性格张扬的另一面,陈糯做不出旁敲侧击,在这一刻的抚摸带来的肌理性颤抖里问酆理:“你怎么不发照片?”
“什么?”酆理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或许也有疲惫和酒精的缘故,像是又要睡着了。
豹子陷入睡眠,展现出了任人抚摸的温顺。
陈糯:“炫耀身材的照片。”
眯着眼的人过了一会才说:“你想看自己拍。”
陈糯涨红了脸,“我没有。”
酆理的手覆住陈糯的手,“那你还摸?”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就会话多,在陈糯印象里似乎没有酆理喝多了的画面。
她每次回忆,都感慨她们表面每天住在一起,酆理说喜欢,她接受又不完全接受,就像进度条永远加载。
难怪酆理走了。
陈糯:“我不能摸吗?”
酆理微微睁开眼,似乎惊讶她应该说谁要摸了而不是我不能。
她眼里的温柔比夜晚房间的灯还柔和。
酆理明明不白,却像一团云雾,陈糯干脆继续摸,像是抚摸一头受过伤的凶兽。趴在酆理身边问疗养院问住院史问医院吃什么,问照顾你的是外国人吗,又说我改天想去看看。
酆理也都回答。
她们从前没有这样的时候,有人的门被打碎了,堆积许久的情绪在名分落定后宛如积雪化开,不声势浩大,却比柳絮缠绵。
“酆理。”
酆理都快把自己说困了,她真觉得洗澡不重要,她得睡一会儿。
陈糯忽然凑到她眼前,眼前的亮光变成黑影,酆理缓慢睁开眼,陈糯的头发毛毛躁躁的,这不是镜头前的歌手,是私下状态的陈糯。
酆理一句干什么还没问出来,陈糯忽然亲了她一口。
她们不是没有亲吻过,大部分算较劲,总有不明的意义,像是要对这七年做个批注。
旁观者不理解她们的纠缠,有人觉得不般配,也有人觉得感情不对等,也有人觉得顽石哪里会动心,不过是习惯。
可是她们都是肉体凡胎,困在凡人琐事里的那些年,很多东西难以用单位衡量。
感情是很难算清楚的,情侣同居分手也做不到把微波炉劈成两半,饲养的宠物也只能跟随一个。
更别提无法消除的记忆。
陈糯看到深夜的摩托车想到酆理,看到漏水的管道想到酆理,写歌的时候想酆理,在街上看到有人和酆理穿衣或者身形相仿想酆理……
酆理已经成了她的瞬间习惯。
等天慢慢亮起太痛苦了,她想要和酆理一起等明天和未来。
但陈糯吻技烂得要死,要睡的人都烦了,干脆扣过陈糯的后脑勺,把人摁在身上亲。
衣服磨蹭,手指紧扣,酆理的裤子还好好穿着,有人却被打得面红耳赤,挣扎不止,说屁股肉也是肉,你有病吧。
酆理的微醺都被陈糯没有章法的抚摸磨没了,她拢住就没什么变化的地方,还要在灯光下做出捧起的动作。
另一个人羞耻万分,酝酿的柔情化为抬腿,却方便了另一个人反客为主,告诉她要怎么亲,说不可以偷偷蹭。
陈糯以前不懂为什么形容欲望要用海,这会她迷迷糊糊地想,酆理不是困死了吗?怎么换我要死了?
她喊酆理的名字,偶尔会有破音,酆理就呛着嗓子学她的声音,这种时候也带着调笑。
陈糯没力气打她,反正以前也打不过,酆理要欺负一个人太容易了,可是这样的人在感情里却被她欺负,还……
忠贞这个词实在太老套,陈糯不喜欢。
可是酆理就是这样的人,她说没有就是没有,陈糯想知道什么她也会说。
她可以在小事上撒无关痛痒的谎逗喜欢的人,却不会在大事上耍心眼。
比如失忆,事故和微信注销。
陈糯的遗憾被酆理的索取强行冲淡,恍然捧起对方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不一样。
那是酆理梦中期待的陈糯。
但也转瞬即逝,主要是酆理太夸张了。
陈糯蹬腿,“别掐了。”
酆理点头,陈糯又说:“不许含。”
酆理又点头,陈糯还要说,酆理干脆靠了上去,比陈糯率先抱怨累和困。
陈糯一拳打在棉花上,忽然好委屈。
再低头,酆理居然睡着了。
窗外还能听到虫鸣。
这里不算深山,只是夜深人静。
陈糯却不会觉得黑夜那么寥落了。
她摸了摸酆理的头发,个高的人发顶是很难摸到的。
酆理的头发柔软,和她的性格一样。
陈糯小声说:“我们这样可以很久很久……的吧。”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装修一下房子,我搬过去,或者你住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