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逐澳游戏 > 70-80
    Darling


    发生凶犯街头砍人案的当夜,澳区下了一场大暴雨,被围了警戒线的事发地,地上干涸的血迹被暴雨冲刷净,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第二日大雨依旧,孟谦习原定送叶曼回京城的航班无法顺利启飞,赴京城一事只能暂缓。


    而孟谦习正好从孟愈成口中知道了大佬昨天遇险的事情,心里担忧的很,冒着大雨开车出门想去一趟孟公馆亲自看望大佬,却在中途接了大佬的电话,让他赶到集团。


    孟谦习目前接手的是家里实体娱乐业的一些产业,所以除了开股东大会外,很少会被叫去集团,今天又是大佬亲自打电话,他去华臻的一路上都有些忐忑,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在工作上又犯了什么错。


    到了集团大厦下后,林子豪打着伞来接孟谦习,“四公子,跟我来。”


    孟谦习点了点头,一路跟着林子豪上电梯,发现他按的楼层竟然不是孟行之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疑惑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林子豪笑道:“会议室。”


    电梯开门,孟谦习一头雾水的跟着林子豪进会议室,发现除了大佬和孟坤在之外,大佬的个人律师也在。


    “大佬。”孟谦习到孟行之手边坐下,“我从孟愈成那里听说了你昨天发生的事情,你没事吧?”


    “没事。”


    孟行之示意自己的律师,律师彬彬有礼的上前,将手中的文档放到孟谦习面前,“四公子请过目。”


    “这是什么?”孟谦习翻看文档内容,越往下看脸色越白,“大佬你这是……”


    “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孟行之背靠座椅,“我会离开澳区一段时间,华臻由你来代为掌管。公司上下我会让人提前打理好,到时候你能顺利接手。我走后子豪会帮衬你,出了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决策,可以请教子豪。”


    林子豪对孟谦习颔了颔首,“能帮衬四公子,是我的荣幸。”


    孟谦习没有突然接任CEO的喜悦,反而满眼都是惊恐和不解,“哥!你要去什么地方?去多久?去的时间怎么就长到值得卸任CEO交给我管理集团吗?”


    “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你都不要过问。”孟行之语气淡然,字里行间却不容置喙,“谦习,我不是在征询你的同意。我现在是以孟家话事人和华臻CEO的身份命令你,接任。”


    孟谦习无法理解,“可……可为什么是我?大佬你知道我的,我这个性格根本就不合适当集团高层!你想让华臻和孟家都毁在我手上吗大佬!”


    孟行之不为所动,“你要是有能毁掉华臻集团的能力,也算你的本事。”


    孟谦习焦急的想撞头,“大佬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不行!我过两天还要送叶小姐回京城……”


    “我没让你现在接手,今天找你来只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叶小姐你照送不误。”孟行之顿了顿,“要是你这次去能和叶小姐缔结婚约,就再好不过了。”


    孟谦习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孟行之叮嘱他:“我今天同你讲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不到公布的那一天,t你谁也不能告诉。”


    孟谦习满腹疑问,可孟行之不让他问,他只好勉为其难的问:“为什么是我?”


    他的亲生兄长孟愈成,不论是性格、谋略还是决策力都强过他,孟愈成是孟家同辈里初大佬外,不可质疑的孟家二把手。


    孟行之如果无法继续接任孟家的重担,理所应当由孟愈成接手,而不是他孟谦习。


    “谦习。”孟行之正色,“你相信我吗?”


    孟谦习不假思索的点头,“我相信。”


    “那你就应该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孟行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孟行之选人,从来不会看错眼。”


    孟谦习胸口涌现出一股不知道该是触动,还是被最信任的人看好后该有的振奋。


    他是几个兄弟中最不出挑的那个,从小在孟家大家把他当老幺,也不指望他能为孟家有什么建树,但作为孟家的男人,他骨子里也流着和几个哥哥一样澎湃的血液。


    “大佬,我……”孟谦习心头触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谦习,男人做事重行不重言。”孟行之教导他,“我等着看你。”


    孟谦习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不辜负大佬。”


    孟行之又给律师递了眼神,对方又把另一份文档放到孟行之面前。


    孟行之对孟谦习道:“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是我的私事。但对我而言,这件事比刚才跟你交代的要更重要。”


    孟谦习立刻严阵以待,“好,我会记在心里的大佬。”


    从早上9点坐到下午1点,孟谦习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袋用档案密封的文件,神情凝重的离开了华臻。


    孟行之同孟谦习交待好事情,处理了一些近段时间的加急文件后,便离开公司,直奔孟公馆。


    回去的路上,孟坤把车开的很慢。


    他和孟行之在一起多年,孟行之也基本摸清他脾性,“有什么话就说。”


    “先生,我陪你一起。”


    孟行之笑了一下,“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就和我一起?”


    “什么地方我都陪先生一起去。”


    “不行。”孟行之笑容淡下来,“这次说什么都不行。”


    孟坤皱眉道:“那先生有没有想过沈小姐该怎么办?”


    他是孟先生和沈小姐这一路的见证人,他们两人在孟坤看来走到一起并不是一帆风顺,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了关系,孟先生要是突然离开,依照沈小姐的性格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孟行之难得沉默,他将头转向窗外,看着沿途快速掠过的风景,沉声开口:“我会给她一个交待。”


    八月份,正值暑假旅游旺季。


    澳区一桩凶犯街头砍人案,瞬间让游客减半,网友纷纷唱衰,给澳区政府带来了许多舆论压力。


    好在当地警察办案效率够快,三天内就出了公示,将凶犯收押,等待法院判决。


    这件事一过,沈晗黛的暑假还剩下半个月。


    等回到港城上学后,她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每天都和孟先生朝夕相处了,所以她很珍惜和孟先生在一起的每一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余下的这段时间孟先生几乎不谈公务,他有了清闲,沈晗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霸占他所有时间。孟先生也乐意陪着她,让她可以尽情的和他享受时光。


    沈晗黛没有正正经经的谈过恋爱,但和孟先生在一起,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热恋期里少女该有的爱情甜蜜。


    他真的说到做到,宠她护她,把她放在心尖上,但凡与她相关的事都以她为先。


    沈晗黛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名为孟先生的蜜罐中,陷进去,从头到脚都裹上甜意,不想出来,更不愿意出来。


    但甜蜜有时限,暑假倒计时的最后一天,孟先生提前带着她回港。


    沈晗黛不知道孟先生有什么用意,“为什么要提前回?”


    孟行之在游艇的甲板上揽着她,“想带你见我的一个朋友。”


    “uncle在港城的朋友?”沈晗黛想了想,“齐sir吗?”


    “不是他,是另一位朋友。”孟行之吻她额头,“但如果你在港城有需要,也可以call他。他是个很好的警察。”


    “他再好我也不能call他。”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事情肯定第一时间找uncle啊。”沈晗黛口吻理所应当,“有uncle在我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需要麻烦到别人。”


    孟行之闻言,揽着女孩肩膀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轻声附和她:“你说的没错。”


    “对了uncle,你今天有看我们游艇上的新logo吗?”沈晗黛从孟行之怀里满心雀跃的仰起小脸,“他们把我的英文名加上了。”


    “看见了。”孟行之重述上游艇之间见到的船身,“Fernando的对应面上是Darling.”


    以后海上航行的其他船只见到他们,都知道这艘游艇是一名叫费尔南多的先生和一位名叫达令的小姐,共同拥有的产物,也是孟行之和沈晗黛爱情的证明。


    沈晗黛心口蜜意翻滚,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抵达港城。


    港澳码头提前备了车来接,沈晗黛和孟行之上车后,司机一路载他们到中环的茶楼“碧玺楼”。


    这间茶楼沈晗黛知道,一位难求,想来饮茶需要提前很久就预约,还不一定能排的上号,简而言之金贵的很,在港城没有叫的上来的身份,很难订到。


    沈晗黛挽着孟行之的手臂走进碧玺楼,整座楼采用中式装潢,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只是正值用餐时间,楼内除了服务员却不见用餐的人。


    沈晗黛偷看一眼孟行之侧脸,心想估计是孟先生赴约,被人包场了。


    能有包场碧玺楼的能力,沈晗黛还挺好奇孟先生要带他认识的朋友到底是谁。


    服务员领他们到二楼的雅间后,替他们拉开门,“孟先生沈小姐请。”


    雅间清静,一副山水屏风后放着中式圆桌,桌后的雕花木椅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梳背头,着深蓝马甲白衬衫,脸庞生的英俊,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有双狭长的凤眼,他微微眯着看向进来的孟行之,眼里无笑,勾勒出几分不寒而栗的冷感。


    “欢迎孟老板来港。”年鹤声起身,单手系上马甲的扣,袖口戴着的那对深蓝色袖扣在灯下散出冷冽的光。


    他说完又看向孟行之身旁的沈晗黛,“也欢迎沈小姐。”


    孟行之携沈晗黛在年鹤声身旁入座,孟行之为沈晗黛介绍,“年鹤声,年少。”


    澳区孟家,港城年家。


    这两个家族可以说各自代表了一个地区的金字塔顶。


    “初次见面,年少。”沈晗黛礼貌的打招呼,想起之前这位素未谋面的人为她在沈家面前解了燃眉之急,想要道谢:“之前年少亲自给我爹地打了电话,多谢。”


    年鹤声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沈小姐谢错人了,是孟老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要我在港城护你平安,才有了这件事。”


    沈晗黛之前其实有猜想过是孟先生为她递来的援手,不然怎么可能说动年家话事人亲自给沈家打来这通电话。现在得到了证实,她心里更是感动不已,但碍于人前她不敢表露,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桌下牵住孟先生的手。


    似是感受到女孩的依赖,孟行之不动声色的回握住沈晗黛,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紧紧相贴。


    年鹤声让雅间的服务员上菜斟茶,“沈小姐有想要吃的尽管点,不用客气。”


    沈晗黛感谢的点了点头。


    年鹤声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到孟行之身上,“孟老板这次打算待几天?”


    孟行之淡淡:“明天就走。”


    “这么快?”


    “嗯,晗黛明天要开学。”孟行之端起红茶轻抿一口,“以后我没办法一直在港,还要劳烦年少替我多多照拂我们晗黛。”


    年鹤声闻言眉心微蹙,换平时他必定一口回绝,但当着沈晗黛的面,他到底要给这女仔留几分颜面。


    他不反驳,孟行之便当他接受,不再提这个话题,拿了筷子亲自给沈晗黛加菜。随后又将一盅专门为她点的炖汤推到自己面前,拿了小碗为她舀出来放凉,这才推回到沈晗黛面前。


    年鹤声和孟行之认识有些年头了,但也是头一次见孟行之这么细致体贴的照顾一个女仔。


    而且还为了这女仔,不惜卖人情也要年鹤声代为多照拂。


    搁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年鹤声垂眸看一t眼屏幕,见上面显示“bb”来电,凤眼中的冷意瞬间驱散不少。


    他拿起电话对他们道:“失陪一下。”


    年鹤声走到雅间外的露台,接听电话:“怎么了?现在不是该你彩排的时间了?”


    颜以沐有些抱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什么时候忙完来剧场呀?以前这个时候你都来陪我了。”


    “很快。”年鹤声嗓音柔下来,“在见澳区的孟老板,你之前也见过的。”


    “好吧,那你先忙吧。”颜以沐不打扰他,“不过年鹤声你要记得忙完事情赶快来找我,我有点……”


    颜以沐斟酌了一下,换了不熟练的粤语对年鹤声讲:“挂住你。”


    年鹤声轻笑,用纯正的粤语同她讲了一遍:“bb,我也好挂住你。”


    他挂完电话,唇角笑意还没来得淡去,回头就见孟行之站在他身后。


    年鹤声挑眉,“孟老板有什么指教?”


    孟行之走到他身旁,两人共倚围栏,“我刚才在饭桌上讲的话不是客套。”


    “所以?”


    “我要离开她一段时间。”孟行之垂眸,注视着下方的车水马龙,芸芸众生,“或许,不止一段时间。”


    年鹤声神情也变严肃,“没有期限?”


    “没有。”


    他们两人相识已久,年鹤声深知孟行之个性,他并非随性纨绔,相反他谨慎多思,有城府有手段,做了决定的事情更不可能收回。


    年鹤声沉默良久,拍了拍孟行之的肩膀,“我与我太太冰释前嫌那天,你送了我们百万贺礼。我也希望能有朝一日,我和我太太能还上你这份贺礼。”


    孟行之收回看向街道的目光,勾唇笑了笑,“自然。”


    用完这顿饭,这位年少便亲自开了迈巴赫扬长而去,听说是要去和几月未见的太太会面。


    孟行之和沈晗黛没有着急回家,两人牵着手沿着中环的海港街道散步。


    慢慢悠悠,简简单单,平凡却又温馨的像世间所有相爱的情侣一样度过这个夜晚。


    咸涩海风拂面,清爽的抚去热意,把岸边抱着吉他唱歌的音乐声,传递进他们两人的耳朵里。


    沈晗黛牵着孟行之走过去,见唱歌的人很有几分摇滚范,打扮的很生人勿近,是以路过停下听他唱歌的人不是很多,更没有人花钱愿意借用他的麦克风唱一曲。


    沈晗黛悄悄看一眼身旁的孟行之,发现他也正好在看自己。


    他好像永远能看懂沈晗黛的心思,拿出钱夹挑了张1000面值的港币,递给沈晗黛,“去吧。”


    沈晗黛弯唇笑着接过,然后踮起脚尖在孟行之耳边悄悄说:“我要为孟生献上一曲。”


    孟行之温声:“我洗耳恭听。”


    沈晗黛转身走到那位歌手面前,把港币放进他的吉他盒里,对方立刻让出立式麦克风,贴心的问了她想要的伴奏,站在一旁替她弹吉他伴奏。


    沈晗黛站在一个台阶上,抚稳麦克风后,眼神含笑的看着离她不远的男人,樱唇轻启,清丽温柔的女音伴随着海风,丝丝入扣的唱进孟行之的耳朵里。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哪怕海风吹乱女孩长发,她笑容仍旧如初,将那缕发丝勾到自己的耳后,继续用那可爱又温柔的粤语,向着她最喜欢的男人,唱着喜欢你,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海风无情,亦将文雅的孟先生发丝吹乱,此刻他却没闲心去管,只用着女孩所唱的那双动人双眼,眸光缱绻的注视着她。


    他眸中似渊海,掩在其中海域因为她的演唱在沸腾高涨,那眸中似藏着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深情,是情深似海,是柔情似水。


    孟行之迫不及待的奔向沈晗黛,将她从台阶上抱下来紧紧的拥在怀中。


    《喜欢你》的伴奏还在继续,他们的亲密相拥引来路人的侧目。


    可一向沉稳的孟先生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搂着怀里的女孩,俗套的想让时间静止在一刻。


    这一刻哪怕只有一秒,孟行之也想同沈晗黛天荒地老。


    维港亮起灯光,海浪轻轻吹拂,女孩乌黑的长发被再度吹起,有那么一瞬与孟行之的鬓发缠绕在一起。


    孟行之轻轻的放开沈晗黛,随后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为沈晗黛亲自戴上。


    沈晗黛拿起项链上的吊坠往眼前一亮,“uncle,这不是你一直戴的戒指吗?”


    黑色的冷金属材质,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栩栩如生的龙头,龙目用罕见的黑宝石点缀,价格必定是不菲的,但这个风格和19岁的少女格格不入。


    “是。”孟行之拿起吊坠,为她重新放进领口里,“现在归你了。”


    沈晗黛尚且不知这龙头戒指有何含义,“为什么?”


    “因为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沈晗黛眼角眉梢的笑容顷刻消失,困惑与不安在她眸中生出。


    孟行之立刻说:“不要胡思乱想,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带你一起。”


    沈晗黛这才放下心来,但与男人离别她是难过的,“uncle要去多久呢?”


    孟行之默了几秒,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半年。”


    “这么久?”沈晗黛抿了抿唇,又马上安抚自己,“没关系,uncle没有时间我可以去找uncle……”


    “不可以。”孟行之搂抱住她,“这半年我们见不了面,你也给我打不了电话。”


    在她流露出不安之前,他又垂下眸,长睫掩住眸中情绪,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过20岁生日的时候,我们就能见到。”


    不是半年,可是离沈晗黛生日还是有好几个月,心口那些蜜意都被分离的酸楚覆盖。


    但她相信孟先生,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离开她这么久,他肯定是要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带上她才会这样。


    沈晗黛不想做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女友,她在他怀里安静许久,哽咽说:“我等你。”


    孟行之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黛黛。”孟行之轻声叫她昵称。


    沈晗黛轻轻应:“嗯。”


    “不要不安,不要伤心。”孟行之柔声,“哪怕我不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也要在心里记住,孟行之只钟意沈晗黛。”


    “Onlyyouaremyonlypreference.”


    ——只有你才是我的唯一偏爱。


    沈晗黛听懂,眼眸渐渐生出热雾。


    她问出心里的不安,“……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分手吗?”


    “不会。”孟行之收拢手臂,语气坚定的对怀里女孩承诺,“孟行之和沈晗黛,永不分手。”


    Darling


    九月初,华臻集团官网一则CEO职位变更的信息,半日之间传遍港澳,引起轩然大波。


    华臻前任CEO孟行之先生卸任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接任的人选竟然是孟家这一辈里最不出挑的第四子孟谦习,且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孟行之先生并没有立刻露面公开解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变故让大众浮想联翩。


    “荒唐!”


    松山四合院,孟老爷子从日报上得到孟行之卸任的消息,怒火中烧的将嫡系的两代人叫来。


    孟行之父亲孟庭越,慢悠悠拿起孟老爷子丢下的日报,看了看上面写的新闻。


    孟老爷子指着他骂:“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我扶他当话事人,把孟家和华臻交到他手上,他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给我玩失踪,撂挑子!”


    孟庭越放下报纸,“阿爸,你也说了是你扶Fernando当的话事人,关我什么事?”


    “孽障……你们父子俩都是孽障!”孟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胸口做回到沙发上。


    在一旁受了责骂的孟谦习连忙上前去搀扶,“阿爷,您别气坏了身体。”


    孟老爷子瞪向孟谦习,“你给我老实交待,行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你又是用什么办法让他把CEO的位置交到你手上的?”


    “阿爷,我是真不知道大佬去哪儿了。他也只跟我说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孟谦习回答了无数次,“CEO的位置是大佬交给我的,我没用任何不当的手段。”


    他讲到这里顿了顿,“我只是替大佬暂时代管集团,等大佬回来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位置还给他。”


    孟谦习不是个贪慕权势的人,也没有很强的竞争心,他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也深知自己志不在此。只是大佬亲自嘱托,他t不得不临危受命。


    孟老爷子却仍旧不信,“就算是他这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情,那也该让你二哥代为管理集团。”


    老爷子话留一半,可孟谦习不蠢,听得出老爷子话里剩下的意。


    大佬器重他,他也不想被看扁,心里攒着一股劲儿,平生第一次反驳孟老爷子的话:“阿爷怎么就知道我哥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我也姓孟,孟愈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孟老爷子眉心皱起,“大话谁都会说!”


    “那阿爷不妨就让他试试。”


    孟愈成走进来,孟愈成摘下警帽单手严谨的抱在身侧,撇一撇眼神异常坚定的孟谦习,又收回视线,“他要是说到做不到,让华臻砸在了他手里,这个细佬我也不要了,到时候就请阿爷把他逐出家门。”


    孟谦习无法置信的看向孟愈成,实在没想到他是来给自己火上浇油的,“孟愈成,我是你亲弟弟!”


    孟愈成把警帽放在手边的桌子上,不为所动的道:“孟家不需要废物。”


    孟老爷子没讲话,似是在斟酌这件事的可行性。


    孟庭越站起来拍了拍孟谦习的肩膀,“阿爸,谦习长大了,该给他历练的机会了。”


    孟谦习心中一暖,“多谢大伯。”


    “要谢就谢你大佬,我相信Fernando看人的眼光。”孟庭越又对孟老爷子开口,“阿爸,Fernando不是轻率的个性,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一声不响的走的。”


    服侍孟老爷子的老佣人敲了门走进来,来到老爷子耳边附耳:“港城姓沈的那位小姐身边看过了,没有行之少爷出现过的迹象,行之少爷应该不在港城。”


    孟愈成走到孟老爷子面前,低声道:“阿爷,我有事情同你讲。”


    新学期开学季,港中文大又迎来了一批大一新生。


    空荡了一个暑假的校园本该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开学第一周便遇上台风预警,暴雨连下了几日都未停。


    一个暑假,短短两个月,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沈晗黛曾经好友逝世,闹的满港风雨,如今时过境迁,她又好像被世人遗忘,再也很少听人提她的名字。


    又比如从报道里看到孟先生卸任华臻CEO的消息,她又立刻记起,他们已经分开了一周。


    曾经朝夕相处抵足而眠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突然的离开让沈晗黛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她不习惯,很不习惯。


    但她还记得孟先生的叮嘱,孟先生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为了做这件事,他不仅仅是暂时离开沈晗黛,他还自愿摘下了集团CEO的光环。


    这种种表现,都说明孟先生在做一件此生必须完成的事情。


    钟意一个人,就要钟意他的选择,尊重他的一切。


    沈晗黛尊重孟先生,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发短信。


    但开学的第一个月是最难熬的,沈晗黛已经养成了有孟行之在身边的习惯,他的抽身而去真的令沈晗黛觉得十分煎熬,于是她便开始用学习转移注意力。


    早起练气息、做课题、策划节目、在图书馆待到闭馆等等……她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认真的做着她现在该做的所有事情,以此达成暂时忘记孟先生的目的。


    结果很奏效,忙碌的人没时间风花雪月,伤春悲秋。


    十月份,雨季过去,港城步入初秋。


    沈晗黛受港城电视台邀约,录制一档时限一月的足球解说节目。


    上课加节目录制,她的时间变得更加紧凑。


    一日沈晗黛在化妆室提前背稿,边看今天要解说足球队的过往比赛,边跟着足球视频记每一个球员的名字。


    “你这样记球员的方式好新颖。”造型师边为沈晗黛做妆发,边惊讶的讲。


    “我不是很擅长记名字。”沈晗黛笑着答,“但这样记会加深我的印象,还能保证球员的脸和名字能对上。”


    “真不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是我……”


    几十天的分离,uncle这个单词像一根无形的针卡在沈晗黛喉咙里,竟让她一时之间,没有办法顺利的叫出来。


    “是谁?”造型师追问。


    沈晗黛压下喉咙里的涩意,“男友教我的。”


    录完节目后她独自一个人回到铜锣湾的家里,一切照旧,并无什么不妥。


    回到卧室后,沈晗黛却克制不住的把头埋进枕头里无声的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她又情难自已的拿出手机拨孟行之的号码,一连打了三四通,全是关机。


    沈晗黛不死心,又开始给他发短信,她也忘了自己发了多少条,但每一条都毫不例外的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恐慌、不安、悲伤……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层出不穷的从沈晗黛身体里长出来,但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她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捏着被角紧紧压在胸口,胸口被压出一丝疼痛。


    沈晗黛被痛意刺的回神,拉开领口低眸一看,那枚孟先生送她的龙头戒指,在她胸口压出了一圈红色的圆环印。


    那些令她惶恐不安的情绪一瞬间从沈晗黛体内跑走,哪怕孟先生不在她身边,他送她的戒指依旧在安抚她,提醒她,抚慰她。


    沈晗黛用掌心紧握着这枚戒指,擦干面上的眼泪,在心底告诉自己没关系,孟先生从不食言,十二月他们就会如期相见。


    港城的十一月,已是深秋。


    新生代主持人沈晗黛小姐主持的电视足球节目,收视率节节高升,获得粉丝赢得好评如潮。


    连一向吝啬夸人的犀利港媒,也难得在写这位沈小姐报道时,肯定一句“未来值得关注”。


    就读港中文大学大三的沈晗黛小姐,在这一月收获了职业生涯的一大进展。


    十二月,本学期课程开始陆续结课,考试。


    孙雯这学期交了校足球队的男朋友,校园情侣成天待在一起谈天说爱,逃课成了他们拍拖晒月光的最佳时期,以至于到了期末考,一学期课到底上了哪些内容,你问她,她只记得这门课她逃了几次,又分别和男友去干了什么。


    到了考试周,她便只能抱住她的大佬好友的大腿,“求你了黛黛,只要你给我你的复习资料,下学期我一定好好学,绝不为了拍拖逃课!”


    沈晗黛当然不会不帮她,只是还是得提点她:“你不能为了拍拖不顾自己的学业,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辈子。”


    十二月十八日,本学期所有科目考完,沈晗黛迫不及待的离开港城,奔赴澳区。


    到澳区之后,她打车直奔孟公馆。


    到目的地后,孟先生电话依旧打不通,她只好打给孟坤。


    半小时后,孟坤开车到孟公馆大门口,他下一车,沈晗黛便立刻跑向他,急切的发问:“孟生回来了吗?我打他电话还是打不通……”


    孟坤沉默了几秒钟,对她摇了摇头。


    沈晗黛攒了一路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


    “沈小姐如果今天没来,我明天会去港城把沈小姐接来的。”孟坤让人开了孟公馆的大门,“先进去吧。”


    沈晗黛在门口停驻,“接我?”


    “嗯。”孟坤点了点头,“是先生走之前的吩咐。”


    孟先生走之前吩咐孟坤在12月19号到港城接沈晗黛,就说明他记得和沈晗黛的约定,孟先生会在她生日那天赶回来给她过生日。


    沈晗黛这颗心又燃起了些许希望,她婉拒了孟坤的提议,“我今天就不住孟公馆了,我等孟生回来。”


    女孩年纪轻,却懂得分寸。


    即便她和孟先生是情侣,但孟先生尚未归家,她又怎么好独自一个人住孟公馆?


    孟坤似乎意识到她的顾虑,“沈小姐请不要多想,不管先生在不在,对先生来讲,孟公馆的门都永远是为沈小姐你敞开的。”


    沈晗黛默了片刻,还是执拗的摇了摇头,“我等孟生回来。”


    沈小姐看着柔弱,但做了决定的事情同孟先生一样,无法扭转。


    “沈小姐,我揸车送你去住的地方。”


    沈晗黛照例订了永利皇宫,孟坤将她送到后他便让他回去休息,不用陪着她。


    孟公馆里有沈晗黛一应俱全的用品,她一心欢喜想见孟先生,空手来澳,没想到还是没和他碰上。


    但她坚信明天他们一定会见面,她提起包走出房间,逛了商场,给自己从头到脚都买了一身新。


    翌日,沈晗黛兴致勃勃的起床,换上新裙子,t戴上新首饰,给自己化上精致的妆。


    细致的做完一切,沈晗黛便开始等待和孟先生的重逢。


    手机一直被沈晗黛紧紧握在手里,唯恐错漏有关于孟先生的一个来电、一条短信。


    可她从早晨十点,等到晚上十一点,整整十三个小时,没有一个关于他的来电和短信。


    距离12月20日,沈晗黛年满20岁,仅剩一个小时。


    比眼泪先到的,是失望还是被欺骗,又或者是被抛弃,那些复杂的苦涩情绪像是在沈晗黛身体里生根发了芽,折磨的令她连呼吸都快忘了。


    房间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像是根救命稻草一般唤醒了沈晗黛,她跌跌撞撞的提着裙摆去开门,来的却仍旧是孟坤。


    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之时,孟坤先开口:“沈小姐,劳烦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跟着孟坤走或许就能见到孟先生,于是沈晗黛连目的地也没问,便和孟坤上了车。


    可她一上车便发现,孟坤开去的方向既不是孟公馆,也不是码头,更不是机场。


    沈晗黛坐在后座,浑身发冷的问:“……孟生是不是没回来?”


    孟坤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为什么?”沈晗黛手指紧紧攥着裙子,“他答应我会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回来的,他为什么不回来?”


    “沈小姐,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到底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他销声匿迹四个多月?他到底去哪儿了?”沈晗黛哽咽质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他不来见我我可以去见他的……我只想见他一面,我想看看他的脸,我求你告诉我到底去了哪儿……”


    她讲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满是哭音,她等待了四个多月,就是为了今天,可现在他却没有如约出现。


    那些思念的阈值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她快要撑不住了。


    孟坤将车开到目的地,熄火,沉默。


    “抱歉沈小姐。”孟坤的语气里有着和沈晗黛相同的情绪,“我也不知道先生去了哪里。”


    约定之日见不到面,甚至还得不到有关他的一点消息。


    四肢百骸的凉意仿佛钻进了沈晗黛的心脏,此刻留下的热泪反倒可笑的成了温热她面颊的工具。


    “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我生日这天回来。”好半晌,沈晗黛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沙哑的:“……孟生在骗我,对不对?“


    孟坤没有答话。


    沉默的气氛在车内蔓延,以这样方式回答沈晗黛的被欺骗。


    所以,临走前孟先生的那些承诺都是在哄骗沈晗黛。


    在她生日时归来,是哄骗。


    讲她是他的唯一偏爱,是哄骗。


    孟行之和沈晗黛永不分手,这句话更是哄骗。


    一诺千金的孟先生,也有哄骗女孩的一天。


    沈晗黛一瞬间心如死灰,那些她和孟先生曾经拥有过的甜蜜与浪漫好像都化作了梦幻泡影,她恍恍惚惚,错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或许梦醒了,孟先生仍在她枕边;又或许梦醒了,孟先生从未钟意她半分。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身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的光照射进来,在车窗上印出沈晗黛的朦胧身影。


    乌发及腰,紫裙及地,精致五官明媚如画,妆容落落大方,靓丽的光彩照人,最勾人的那双狐狸眼却是黯淡的。


    沈晗黛看着这样的自己,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孟坤将幻影的双车门完全打开,露出前方开阔的视野,随后从西装里摸出一封墨绿色信封,双手递给沈晗黛,说:“沈小姐,这是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沈晗黛滞了滞,几乎是立刻伸手接过这封信。


    封口处还特地用了火漆印章,章纹是一朵绽放的紫罗兰,足见写信人的用心。


    孟坤递给沈晗黛一把小刀,沈晗黛道谢接过,缓慢的珍惜的将这枚紫罗兰印章剖开,取出里面的信。


    紫色的信纸,嗅到沈晗黛鼻尖里却是那股熟悉到,令她想要落泪的清冽海洋气息。


    沈晗黛展开信纸,看清上面遒劲的文字——


    【我盼这一天许久,却仍是遗憾,无法赶到你身边亲眼见证你长大。】


    【黛黛,别哭。也不要质疑我爱你,因为孟行之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


    【但你在见不到我的这一刻,肯定会失望不安,只凭借这寥寥文字彰显爱意太过苍白。】


    【所以,请你来验孟行之的心】


    烟火在天空突然绽放的声音,令沈晗黛下意识往外看去——


    【12月20日,00:00】


    高耸的澳门塔伫立在眼前,无数朵烟花接连升空,将澳区的夜空点缀成绚烂白日,把夜色里的海面映照的如海花生艳。


    沈晗黛拿着信下车,湿润的乌眸被夜空里这一朵朵升空的烟火照亮,泪珠无声的下落,划过她脸颊,沾湿她睫毛。


    她却不肯眨一下眼,生怕错过哪怕一朵烟火。


    澳门回归日的烟火从来都是在12月20日当天夜晚里放,但今年却提前放了一场。


    孟坤讲:“先生让我转告沈小姐,回归日当天夜晚的烟火是为民众而放,他做不到以个人名义去占用民众的时间,所以他只能为沈小姐你的生日放这一场零点的烟火。”


    零点的烟火为沈晗黛,夜晚的烟火为民众。


    沈晗黛钟意的人,并非以权谋私之人,他有自己遵守的原则和底线。


    可纵使如此,他还是愿意为她破例,为她耗费人脉、为她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为她走无数道棘手的相关审批。


    只因为沈晗黛曾对孟先生讲,爱情里的唯一很难,难到就像澳门每年12月20日的烟火,不可能是为她一个人而放。


    可孟先生却用这场专程为她而放的生日烟火,来向她证明:看,这一点都不难。


    沈晗黛就是孟行之的唯一。


    即便孟行之不在沈晗黛身边,沈晗黛仍旧是孟行之最爱,是他的始终如一。


    澳门塔灯光璀璨,此刻澳区的未眠人,都在仰头看这一场令他们为之震撼的烟火。


    这场烟火足足放了二十分钟,而沈晗黛在这二十分钟里早已泣不成声。


    直到夜空重归宁静,海面安静的再无波澜,她才重新拿起手里的信,泪眼模糊的读完最后的两行字。


    【Happy20thbirthdaytoyou.】


    【Mydarling,Myheartwillgoon.】


    Darling


    12月20日清晨,澳区市中心从氹仔岛到半岛,一路上都点缀着回归日的标语与祝福。


    回归来之不易,哪怕街上的三岁孩童也会用稚气的声音唱出《七子之歌》的旋律。


    华臻集团大厦,CEO办公室,时间上午10∶35——


    今日年满20岁的沈小姐,晨起之后便由孟先生特助林子豪和孟坤亲自接送到此处。


    孟谦习西装革履,坐在沈晗黛对面沙发上,见她双眼有些红肿,关切问道:“沈小姐昨晚没休息好?”


    不是没休息好,沈晗黛昨晚彻夜未眠,心中激起的情愫久久未平息。


    “多谢四公子关心。”沈晗黛端正了身子,“不知道四公子今天让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错,的确有一件要紧事。”


    孟谦习示意自己的助理拉开办公室门,孟行之的个人律师拿着文档彬彬有礼的进来,走到沈晗黛面前,“沈小姐好。”


    沈晗黛一头雾水,“你好。”


    林子豪在旁为她解释道:“这是先生的个人律师,先生走之前特意交待了赵律,为沈小姐准备了一些东西,需要沈小姐亲自来签署。”


    赵律当着众人的面,把密封的文档递给沈晗黛。


    沈晗黛接过后拆了线,把里面分类理好的文件拿了出来,看清文件上印有澳区区旗上的莲花图纹,图纹下写着一行字——


    【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


    【民事登記局】


    【婚姻登記之無述證明】


    男方結婚人:孟行之


    女方結婚人:_______


    沈晗黛怔怔的看着这标题,和男方结婚人上遒劲有力的“孟行之”三字。


    你二十岁我们就结婚。


    女孩记忆中的话语被唤醒,泪珠断线似的下坠。


    她还曾怀疑过孟先生当初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讲这样的玩笑话哄她开心。


    可他不是。


    孟先生对沈晗黛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


    满t20岁就娶她,同她结婚,是他的肺腑和真心。


    沈晗黛竭力忍着眼泪,颤抖着指尖触碰结婚登记表上孟行之三个字,下方的女方结婚人是空白的一栏,他在等着她把名字写上去。


    赵律师道:“先生离开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份结婚登记表,沈小姐签署完姓名后,我会带到民事局公示生效。到时候沈小姐与孟先生便是合法夫妻,沈小姐不妨再看看下面的协议,里面详细的写有婚后孟先生赠予沈小姐的财产。”


    “这些财产里包括但不限于别墅、股份、车子、珠宝、地皮、百货大厦、酒店、邮轮、直升机以及现金流300亿葡币等若干。”


    “按照目前市值评估,孟先生赠予沈小姐的所有东西,保守估计价值千亿。”


    赵律师职业的同沈晗黛清晰讲述,“沈小姐签完字,我会在一日之内将上述的东西转移至沈小姐名下。”


    千亿,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


    常人恐怕多少代人都无法累积到这么庞大的资产,可沈晗黛现在只需要拿笔动动手签个名字,就能以孟先生妻子的名义轻松将这笔巨大的财富拢到她名下。


    沈晗黛没有答话,略过资产转赠协议,翻到下面的另一份协议,标题上醒目的“离婚协议”几个字,刺痛到她的双目。


    她单拿起这份离婚协议,擦干眼泪问赵律:“……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赵律看向孟谦习,“这个恐怕需要孟总解释了。”


    孟谦习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才开口道:“沈小姐,如果你和大佬在法律上没有夫妻关系,大佬想把这些东西转赠给你有一定的难度,并且……”


    他讲到这里清了清嗓,“并且也有极大的风险被大佬的直系亲属追回,如果你和大佬成为夫妻,丈夫的财产转赠妻子合法合情。”


    沈晗黛咽了咽喉,轻声问:“所以孟生同我结婚,只是为了把他名下的财产转赠给我?”


    孟谦习点头,又觉她这话不对,“沈小姐,大佬是因为在乎你。”


    因为在乎,所以才为了确保这些东西百分百的能留在沈晗黛的手中,留下了结婚登记表。


    “那离婚协议又是什么意思呢?”沈晗黛痴痴的问,“孟生觉得我拿完这些东西,就可以和他分手离婚,和他分割的清清楚楚了吗?”


    “沈小姐,孟先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赵律立刻说,“您可以再看看离婚协议,上面详尽的写了孟先生对你的离婚补偿,这些补偿的价值绝不会低于孟先生转赠给你的资产。”


    维持婚姻关系,沈晗黛得一笔千亿资产;婚约关系破裂,沈晗黛再得一笔千亿补偿。


    任谁看了,都要叹一句孟先生对沈小姐情比金坚。


    可沈晗黛却看不懂孟先生的心了,既要在一起,他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份离婚协议呢?


    这样的做法,就好像孟先生已经为他们的以后早做准备,他看到了他们这段感情的最后结局,他们会离婚。


    为什么会离婚呢?


    到底为什么?


    一滴泪从沈晗黛眼落下,她乌眸里是似哭似笑的了然。


    她问孟谦习:“孟生,是不是不回来了?”


    孟谦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相信大佬会回来。”


    相信不是肯定。


    沈晗黛又转头去问林子豪,“孟生什么时候回来?”


    林子豪摇头,“沈小姐,抱歉。”他也不知道。


    沈晗黛最后看向孟坤,同样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孟坤便先开口回答她:“沈小姐,先生对你是真心。”


    孟先生身边人都对沈晗黛讲孟先生在乎她,对她是真心,可最该亲口告诉她的孟先生,却不知所踪。


    沈晗黛捂着眼睛克制住啜泣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心情,将所有协议都放下,只拿了那张结婚登记表。


    她站起身,向他们说:“多谢几位今天特意告知我,我要先去一趟孟公馆。”


    沈晗黛说完便道别离开办公室。


    赵律看向孟谦习,“孟总,这些协议怎么办?”


    “先留着吧。”孟谦习头疼的叹了口气,“沈小姐对大佬,亦是真心……”


    沈晗黛独自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后,仔仔细细的再看一遍手里拿着的结婚登记表。


    孟先生言出必行,他说会在她满二十岁就娶她是真的,所以他也一定会在她生日这天出现同她相见。


    她走出华臻的大楼,拦了的士直奔孟公馆。


    抵达目的地,公馆铁艺大门紧闭,可沈晗黛一走到门口,铁艺大门便缓缓打开。


    无论孟先生在不在,孟公馆的大门永远为沈小姐而开。


    沈晗黛沿着熟悉的花园小路跑进孟公馆内,跑到草坪上,跑到那棵挂着钻石笼子的树下,坐在这树下的椅子上,等着孟先生归来。


    这是她在孟公馆最常坐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总能第一时间看到花园外的车道上,孟先生车子回来的动静。


    而沈晗黛在这个位置,也曾同孟先生耍过小心思、聊过事业、谈过风花雪月,点点滴滴的记忆恍若昨日。


    沈晗黛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条车道。


    老天好像当真对她多了几分眷顾,一辆车开进她的视野里。


    沈晗黛按捺住跑向这辆车的冲动,心脏跳动的厉害,直到那辆车停驻,孟愈成穿着便服从上面走下来。


    她眸中的光亮黯淡下来。


    孟愈成远远的便看见沈晗黛坐在树下,孟行之销声匿迹,她却堂而皇之留在孟公馆,让孟愈成不禁皱了皱眉。


    他走向沈晗黛,见她双眼红肿,面上泪痕未干,一副才从悲伤里缓过来的模样。


    孟愈成难得想起孟行之从前对他讲的那句,让他下次见面对这位港城来的沈小姐客气些。


    他将沈晗黛视若无物,转身要离开时余光无意扫过沈晗黛领口戴着的那枚黑色的龙头戒。


    孟愈成质问:“这枚戒指是孟行之给你的?”


    沈晗黛原本有些怵他,可现在她一腔的心思都被不知在何处的孟先生带走,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她轻轻点头。


    孟愈成又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戒指?”


    沈晗黛答:“是孟生不离手的戒指。”


    “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离手?”孟愈成冷笑,“这是我们孟家家族传承的话事人戒指!”


    历经了多少代孟家话事人的手,才传承到他们这一代交到孟行之手上,孟行之如今却就这么送给了一个外姓女仔,让她堂而皇之的挂在脖子上戴着。


    孟愈成暗骂道:“真是疯了,这个疯子……”


    “他不是!”沈晗黛紧紧护着坠在领口的那枚龙头戒,哽咽的质问孟愈成:“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她的确不知道这枚龙头戒的意义这么重大,可这是孟先生亲手为她戴上的,哪怕是孟先生的堂弟,也不能把这枚龙头戒从她身边抢走。


    孟愈成面无表情的打量沈晗黛,女仔将戒指护的紧,像是生怕孟愈成会出手去抢。


    他虽然懊恼孟行之的行为,但他显然不屑做从女仔手里抢东西这样下三滥的事情。不过经此一事,孟愈成也算看出来孟行之为什么要把龙头戒留给这女仔。


    孟行之做话事人时,孟家上下都敬他也惧他,如今他销声匿迹,而龙头戒又到沈晗黛手中,不就是想借这戒指震慑他们,他孟行之余威犹在,谁也别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沈晗黛。


    孟愈成看向沈晗黛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能让他这位大佬走后都要尽心竭力看护的女仔,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但很遗憾,孟愈成除了看见一张漂亮皮囊外,什么都看不见。


    孟二公子不会自降身段为难一个女仔,转身要走,却被沈晗黛突然叫住:“你等一下。”


    孟愈成回头,沈晗黛仍紧握着龙头戒,“我知道你是警察,我想要报警。”


    “什么事情?”


    “孟生失踪了联系不上,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他。”


    孟愈成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很抱歉,此案我们不予受理。”


    沈晗黛不解,“为什么?”


    “因为孟行之离开之前对家中有过交待,他不是失踪。”孟愈成正色,“所以报案理由不成立。”


    对家中有过交待……


    沈晗黛敏锐的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孟生去了什么地方?”


    孟愈成面不改色,“不知道。t”


    “那对家里的交待又是什么?”沈晗黛不信,“他难道不会告诉家里人他去什么地方,又去干什么吗?”


    “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考。即使是家人也无法约束他的思想和行动。”孟愈成若有所思,“同理,恋人也一样。”


    沈晗黛不肯就此罢休的神情都写在脸上,再让她缠着追问下去倒成了孟愈成的无解题。


    于是他同沈晗黛讲:“你就当他死了。”


    沈晗黛僵在原地,目光呆愣的望着孟愈成,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


    死了,不在了。


    所以为沈晗黛安排好一切,结婚再离婚,让她拥有巨额财富,此生无忧。


    这听上去好像是最合理的解释,却让沈晗黛泪水决堤。


    “……他没死!”沈晗黛崩溃的和孟愈成争辩,“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


    孟愈成微怔,他只将沈晗黛看做图谋孟家财权的女性,而孟行之不过是她刚好攀附上的一棵大树,所以他没料到沈晗黛反应会这么大。


    他沉默片刻,“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如果你在心中真当他完好无损,就该把我这句话当做玩笑一笑置之。”


    沈晗黛继续哭下去,反而像是被孟愈成说中了内心最惶恐的不安,她拼命的抹掉自己的泪,告诉自己:“孟生没有事,他没有事……”


    孟愈成扫她一眼,眼泪能憋回去,可哭腔里的抽泣却停不下来。


    他转身大步离开。


    只剩树梢上鸟笼里的金丝雀,独自听着女孩悲伤的抽泣声。


    她的抽泣分明已经难过到了极点,可她却还在拼命的重复告诉自己,孟先生没有事,孟先生很平安。


    或许现在没有他的消息,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她就这样抽泣着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一阵清丽的鸟鸣声突然在树上响起。


    沈晗黛泪眼模糊的仰头,笼子里的金丝雀正低着小小的头,用眼睛看着她。


    它向她发出悦耳的鸟鸣声,好似读懂她的悲伤与啜泣,企图用它临世至今第一次的啼叫,安慰着一直精心呵护它长大的女主人。


    沈晗黛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把鸟笼从树梢上取下来,打开鸟笼,金丝雀自发的飞到她肩头,朝着她继续发出好听的鸣叫。


    沈晗黛曾经满心期盼的想要教会金丝雀开嗓,让孟先生听到它清脆的啼鸣,等到它现在终于学会了鸣叫,孟先生却没有第一个听到。


    沈晗黛坐在孟公馆的树下,小心翼翼的把金丝雀捧在掌心里捧着,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落泪。


    【澳区,12月20日,天气晴】


    今日年满20岁的沈晗黛小姐,许下20岁唯一的生日愿望——


    【我想与孟行之先生再相见】


    港中文大的期末成绩,是在圣诞节那天公布的。


    沈晗黛那日在孟公馆待到深夜后,仅带走了金丝雀一个人养着,现在仍住永利皇宫。


    她打开电脑查了成绩,每科都毫不意外的拿到最好成绩,没辜负她这学期下的功夫。


    紧接着沈晗黛又收到孙雯信息,孙雯向她诉苦明明借看了学神的复习资料,为什么还是有连续两科挂科,抱怨果然拍拖误人子弟,她下学期就要同男友分手,专心学业,再不搞那些风花雪月的谈情说爱。


    沈晗黛和孙雯聊了一会儿,又互相问及寒假实习打算如何度过。


    她自然回:我在澳区电视台。


    沈小姐如今早已不是一年前籍籍无名的新人女大学生,手上连着两档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节目,她现在已经成为各家电视台争先想邀约电视栏目的新秀主持人。


    无论是内地还是港澳,沈小姐工作信箱邀约不断,她如今接下也不叫实习,而是正式上岗。


    但她这次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澳区电视台的邀约,哪怕是从前内地她极度渴望的京沪电视台邀请,这次也没能打动她。


    沈晗黛一年前在澳区电视台主播过的《足球之声》后来电视台找了别的主持人来接替,但听众反应平平,收听率直线下滑,从黄金档被调回深夜档,最后没活到今年四月份,就被裁掉了。


    所幸从前公事过的同事还在,只是被打散各自去了不同的节目。


    而沈晗黛被邀约的这档新的体育节目,编导恰好是之前共事过的,两人之间少了需要磨合的时间,工作起来既省心效率也高。


    考虑到沈晗黛在校生的缘故,电视台十分照顾沈晗黛,邀约她的节目周期不长,为期半个月,一共只需要录制6期,方便沈晗黛寒假过后回港城上学。


    但时间紧凑,这档节目定在12月31日首播,和各大电视台绘声绘色的跨年夜晚会直播节目撞上。


    沈晗黛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忧心收视率,害怕首播太差,节目中途腰斩,下班都没有立刻回家,一个节目组的人都待在一个房间里看后台收视数据。


    而作为主持人和编导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沈晗黛还勉强,但编导却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悄悄拉着沈晗黛出了房间。


    “这氛围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晗黛……”


    沈晗黛点头,“好。”


    今天跨年夜直播节目多,电视台几乎大半的节目都停了,一栋电视楼里的人寥寥无几,都早早回去和亲朋同庆新年。


    “所有人都下班了,就我们还苦呵呵的等着看收视率。”对方抱怨。


    沈晗黛安慰她,“还是大家责任心都太强了,不然也不会自愿留下来。”


    “这关乎大家的饭碗啊。”她叹气,又忽然记起来,“肯定还有一个节目没下班,晗黛,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想缓解压力的心情沈晗黛理解,便陪着她一起来到另外一个楼层的节目组。


    到了门口,门没关严实,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视频播放的声音,似乎是在审片。


    “怎么就你一个人还在审片啊?”


    她们两人走进去,正在审片的男生冲他们回头一看,看见沈晗黛眼睛一亮,“呀,好久不见啊妹仔。”


    沈晗黛认出他是之前合作过的同事,笑着走过去,“好久不见,你怎么开始负责审片了呀?”


    “工作变动嘛。”他从前是写稿的,“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又是审的什么片?”


    她们走到他背后,视线看向屏幕。


    “是我们在泰国清莱府的记者,拍到的缉毒前线视频……”他又重新按了播放,怕沈晗黛她们不懂,又耐心的为她们解释一遍,“泰国清莱府你们知道吧?就是著名的金三角,和缅甸老挝交界的地方,毒枭数不胜数。”


    “那我们的记者过去拍摄采访岂不是也很危险?”


    “我们的记者受当地政府保护,不会去到最前线所以不算太危险。危险的还是那些和毒贩博弈的缉毒警察们,他们才是真的危险。”


    “真不容易,那你可得好好审片,别让警察的脸露出来,免得那些罪犯有机会报复他们。”


    “知道知道,我都是逐帧逐帧的在审……”


    沈晗黛看的极为认真,这视频总共五分多钟,完整的拍摄了犯罪分子被逮捕收押的场景。


    等到视频快要播完的前几秒钟,沈晗黛被女同事拉着要离开的时候,视频里陡然出现一个身影,在沈晗黛眼前一闪而过。


    她愣了一下,连忙抽回被女同事拉住的手,问道:“可不可以把视频往回一点……”


    “行啊。”


    对方照做,可那道身影出现的时间不足半秒,快到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沈晗黛请求:“我想调低倍速可以吗?”


    对方直接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妹仔你随意。”


    沈晗黛走到电脑前,把倍速降到最低,反复来回拖动好几次,终于在4分56秒的时候,找到了她想看的画面。


    右下角远离人群视野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他站的太远,高大的身形是模糊的,面容也是模糊的,更看不见他身上细致的穿着,唯有脖间出了一点镜的头发,是显眼的一缕紫色。


    uncle,我钟意紫色。


    为什么钟意?


    因为紫色是最浪漫的颜色。


    沈晗黛隔着屏幕,望着这模糊的一幕,哭着笑了出来。


    Darling


    新年过后,新春将至,各行各业都变得忙碌起来。


    这段时间工作t之余,沈晗黛打听过他们电视台驻泰国清莱府的记者和拍摄情况,但多数内容涉及到澳区警方机密,她也不是被电视台派过去的当事人,只能得到一些皮毛信息,后续进展具体如何,还要等那边的记者和摄制组给他们传来消息才能得知。


    沈晗黛一直在私底下默默关注这件事的走向,但奇怪的是,自那晚之后,被派去清莱府的记者除了周期性向电视台汇报工作外,再也没发来过有关后续的进度。


    时间一晃来到年关,台长和主编今年亲自坐镇年终述职大会,层层筛选今年播出的所有节目,声势浩大,很有一番大刀阔斧要给整个电视台上下大换血的阵仗。


    而沈晗黛主持的新节目除了首播日和各台的跨年晚会撞上,收视率低了一些,从第二期开始便一路回温,收视率直线上攀。


    跟着她的节目团队就凭着这一路上涨的收视线,心里都跟打了剂强心剂一样,一群人走去会议室述职的路上,都是春光满面的。


    和周围收视惨淡的节目组,那头顶乌云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要我说,我们再努把力,说不定能成为今年的季冠节目!”


    “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了多招人眼红啊……”


    他们站在会议室外等着前一个节目团队的人出来,闲得无聊便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


    沈晗黛没加入,安静的检查等一会儿要向领导汇报的演示文稿。


    “你们这么互相推托!对得起那些在前线为民众流血流汗的人民警察吗?!”


    老台长的吼声隔着会议室的门传出来,吓的在外面的人立刻闭上嘴,不敢再继续闲聊。


    “阿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仔在那边待了大半年了!你们却好吃好喝的在这里混吃等死,他年纪小的够当你们子侄,你们是怎么好意思的?!”


    老台长似乎没打算给里面的人留脸面,骂的格外难听又大声,让会议室外的人全都听见。


    他们面面相觑,大多人都是一头雾水,“这是骂的什么啊……”


    有情报广知道内幕的同事,小声的讲:“就是我们电视台有一些记者,是负责进行境外采访拍摄的。台长说的阿现我记得是负责泰国清莱府那边的,好像是要拍一些和缉毒相关的报道,金三角那边乱的很,估计是阿现那边现在差人了,他团队里的老人都不愿意去,台长开骂呗……”


    沈晗黛看稿件的眼神微动,问了一句:“只有他们团队里的人能去吗?”


    “也不是,只要是持证上岗有正式资格,电视台里的人都能去跟台长主编申请。”


    “这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职位,谁会放着电视台不待,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


    会议室门打开,五男二女灰头土脸的被骂出来。


    沈晗黛打量了一下他们几人,看样子都应该已经成家立业,家中有老有小有牵挂,不想远赴清莱府其实也能理解。


    但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如果无法完成这份工作的内容,其实也不必占着这份职位。


    他们走后,沈晗黛刚要带着团队里的人走进去,坐里面的主编就冲他们摇了摇手,“你们先稍等一下,台长这会儿需要休息几分钟……”


    众人往台长脸上一看,一把年纪的人了,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气都快喘不匀了。他们担心自己触到霉头,被台长迁怒,急急忙忙的从会议室退出去。


    沈晗黛在最后,要跨出门前在原地站定,顺手带上了门,让自己留在了会议室。


    主编疑惑的看向她,“你这是有事?”


    沈晗黛点了点头,走到台长和主编面前,神情认真,“台长先生,主编先生。等我手里这档节目录完后,我想申请去泰国清莱府,配合那边的同事负责一部分采访工作。”


    主编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听见了什么?这事情和你没关系啊,你可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我刚才的确是听见了一下,所以才敢向两位提出申请。”


    主编百思不得其解,“你在体育这块赛道里已经干的非常不错,很有前景了,为什么要去蹚这趟浑水?”


    台长也因为沈晗黛大胆的提议平息了怒火,“到那边去你要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不能再坐在光鲜亮丽的摄影棚里靓丽的出现在镜头前,这些你考虑过了吗女仔?”


    孟先生如今虽卸任华臻CEO,但余威仍在,他们不会让沈晗黛去做一些不适合她定位的工作。更何况她如今在新人一批里格外拔尖,他们是存了好好培养这棵苗子的心思的,如今她突然说要去做一件极不符合她在大众眼前形象的事情,他们内心并不赞同沈晗黛的提议。


    “那边虽然有当地政府保护,不会让我们的记者受到伤害,可到时候你需要直面面对一些犯罪分子,你一个年纪轻轻的柔弱女孩子,又是何必去吃那些苦呢?”


    沈晗黛会向他们提这个申请,有一部分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但还有一部分,却是因为那次在澳区街头的砍人案。


    当时的她和今天退缩的人一样,只顾自己和在乎人的生死,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想过能够去帮助当时遇难的人。


    在生死面前大家都是懦夫,这无人能够苛责。


    但孟先生却敢逆着人流冲向凶犯,及时制止对方,救下了许许多多的无辜性命。


    彼时她不懂孟先生,但如今她好像有一点懂他了。


    沈晗黛浅笑答:“我是媒体人,无论是做主播、主持人还是记者,将最真实的信息传播给广大民众是我作为一个媒体人应尽的义务。”


    “缉毒警察做出的贡献需要让民众知道,毒贩的险恶也更需要让民众了解。”


    “他们不愿意去,我愿意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台长和主编听完沈晗黛这番话,各自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台长率先开口:“你的心很好,如果你们这代的媒体人都能有和你一样的心性,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这是夸赞,沈晗黛听出来。


    她审时度势的继续问:“两位同意吗?”


    台长斟酌了几分钟,给沈晗黛提了一个要求,“我可以同意你去,但时限仅限你寒假结束。”


    沈晗黛还要再为争取一些时间,台长打住道:“你还是个在校的学生,在我们眼里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我们不可能让你一直待在那里的。工作虽然重要,但你之后的学业难道就不重要吗?”


    老台长搬出沈晗黛还在上学这件事来,她实在没有反驳的立场。


    “我明白,谢谢您为我考虑。”


    “你明白就好。”台长点点头,转而问主编,“她节目要录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主编思索道:“应该还有两期?”


    沈晗黛应声:“没错。”


    台长算了算时间,“四天时间给你收拾东西做准备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


    “行,你回去写份申请给我。”台长对沈晗黛和蔼笑道:“我同意了。”


    风头正省的年轻主持人沈小姐,申请驻泰国清莱府做记者的事情在台里不胫而走,一个电视台的人都把着这件事纷纷猜测。


    有说她年纪轻轻不知轻重,连“好路”和“坏路”都分不清,明明可以继续在原来的道上继续顺风顺水的做着,却偏偏要去干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脑子看上去没有她那张漂亮脸蛋聪明。


    又有说她或许心里藏着一股劲,要去人迹罕至地大展拳脚,以证媒体人的赤子之心,值得称赞。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直到沈小姐离澳奔赴泰国清莱府的当日,这些言论才慢慢消失。


    去机场之前,沈晗黛先去了一趟孟公馆,把金丝雀交给孟坤和钟伯代为照顾。


    孟坤知道沈晗黛的习惯,接过鸟笼后便要把它挂到树梢上,但昨晚才下过一场雨,树枝还是湿的。


    钟伯说:“带去温室养着吧,冬天来了,那里温度适合它。”


    孟坤又陪同沈晗黛去到温室,路上他问:“沈小姐为什么突然要去清莱府工作?”


    在同事发来的片子里看见疑似孟先生的事情,沈晗黛没对任何人讲,因为孟先生出现的场景涉及隐秘,她要是对外人提起,或许会影响澳区警方正在做的事情。


    她只好对孟坤讲:“工作变动。”


    “沈小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先生知道会担心的。”


    他们走进温室,孟坤提着鸟笼示意沈晗黛,“沈小姐,放哪里?”


    沈晗黛指了指那面四季常开花墙下的展览台,孟坤把笼子放上去,听见沈t晗黛说:“多谢你孟坤,不过我去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回来,你不必担心我。”


    “这只金丝雀还要麻烦你帮我多多照顾。”


    孟坤点了点头,“那我送沈小姐去机场。”


    沈晗黛笑道:“那多谢了。”


    “应该的。”


    沈晗黛回头,走过花墙,一片成熟的士多啤梨田突然撞进她的视野。


    郁郁葱葱的绿丛里,红透了的士多啤梨颗颗饱满的挂在枝叶上。


    沈晗黛咬着唇瓣在士多啤梨田前蹲下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沈小姐,怎么了?”


    沈晗黛从小在吃食上被沈家苛待的有诸多忌讳,水果最爱士多啤梨,却从来不能吃到尽兴。


    天性被养的拘束了,长大了仍不敢多食士多啤梨。


    但孟先生得知之后,却只问她钟不钟意,她答钟意,他便允诺她可随心所欲的食。


    孟先生为她种下的这片士多啤梨,她都快要抛之脑后了,可如今这些士多啤梨却成熟的娇艳欲滴,等着他们来采撷。


    孟先生对沈小姐,从来情真意切,行大于言。


    沈晗黛摘下一颗士多啤梨,放在唇边咬了一口,甜的像奶油,她咽下喉,却发现这甜意却难以抵达她心尖。


    “是孟生为我种的。”她从地上站起来,笑着对孟坤说:“麻烦你,也帮我多多照顾这些士多啤梨。”


    孟坤应下。


    沈晗黛将剩下的半颗士多啤梨吃进嘴里,回头再最后看了这片果田一眼后,在心中祈祷下次再回来时,她能够和孟先生一起品尝士多啤梨的甜蜜。


    与澳相隔数千里的清莱府,此刻是深夜十一点。


    今夜有风雨至,房里的玻璃窗被风拍打的呼呼作响,好似有人在这恶劣天气中哀怨。


    房内只点一盏微弱的白炽灯,灯光是惨白的颜色,自上而下的投落到屋内,却只能照清沙发人的半轮身影。


    男人端坐在沙发上,面容陷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看得清他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显得懒散随意,手间夹着一根正在燃的纸烟,青烟徐徐上升,一点红星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此刻电视屏幕里,正重播着一档海外的足球节目。


    里面青春靓丽的女主持人,身着一条简约的连衣裙,笑容明媚动人,解说悦耳动听,她清丽温柔的嗓音与窗外狂风骤雨之声对比起来,简直宛若天籁。


    但屋内的男人放着这档节目,却不止是因为这女主持人声音好听。


    “以上,就是今天节目的所有内容。”年轻的女主持人在屏幕里端庄的微笑着,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道别:“我是晗黛,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男人咬着烟深吸一口,房门也在此刻被敲响。


    外面传来提醒声:“该走了。”


    男人呼出淡白烟雾,将未燃尽的烟按进一旁的烟灰缸里,余光再看一眼电视里的女主持人,随后起身走出房间。


    Darling


    原定下午四点从澳门机场抵达清莱机场的航班,由于恶劣天气影响,延误了足足四个小时。


    电视台驻清莱府的记者章现为了迎接新同事,举着写有“沈晗黛”三字的醒目标示牌,在接机口从下午等到了晚上。


    显示屏上的时间走向20:39,抵达的人流陆陆续续走出来,章现连忙一边举高标示表,一边朝着人群里寻找新同事的身影。


    视线却猝不及防被一个穿白T恤的年轻女孩抓住,她肤色雪白,五官生的明艳精致却未施粉黛,一头乌发梳成一条麻花辫搭在左肩,素净又简约的穿着打扮,在她身上却还是难掩惊艳之色。


    章现见对方朝着他这边走来,迅速移开视线继续在人群里寻找新同事,女孩却微笑着停在他面前,“你好章现,我是沈晗黛,台里派来配合你工作的记者。”


    章现愣了下,将牌子收好,拿出手机翻了翻台里发来的新同事照片,跟面前的沈晗黛对比,完全没差别,本人比照片还更靓了。


    他尴尬的收起手机,主动朝沈晗黛伸手,“你好你好,我还以为发来的照片都是后期修饰过的,没想到你本人和照片一模一样……”


    靓到他以为修图过,所以他刚才压根没把沈晗黛和新同事联想到一起。


    沈晗黛友好的同他握手,“看来是我的节目还没有播到泰国来,不然你也不会认错了。”


    她这话一说,瞬间化解了章现的尴尬,心里对这位女同事的初印象又好了不少,“那不是!是我看台里节目看的太少,我今晚回去就补一补你的节目。”


    他热情的接过沈晗黛的行李箱,“我帮你推,你跟着我走……”


    “麻烦了,今天还特意来机场接我。”


    “这都是应该的!你不知道我盼一个和我一起共事的同事盼了多久了!”章现发自内心的开心,“不怕你笑话,我都差点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沈晗黛笑着回他:“我不是今天来了吗?有需要我配合你工作的地方你可以尽管提,我之前做过主播和主持人,记者目前还是第一次,如果有没做好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章现笑呵呵,“你太谦虚了!”


    到了停车的地方,章现帮沈晗黛把行李放后车厢,转而回到驾驶座上去开车,一回头看见沈晗黛坐在他乱糟糟的后座上,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没事。”沈晗黛收起座位上的稿纸,“我能看看吗?”


    “可以。”章现发动车,指了指沈晗黛左手边,“那里有小灯。”


    沈晗黛打开灯,想要照清上面的文字,但这台灯好像电量不足,亮度很低,加上车子开起来有些颠簸,她看的很吃力,不一会儿眼睛便有些酸胀。


    她一直有在坚持吃缓解夜盲症的药,之前在孟公馆住着的时候,她晚上都可以不用带夜灯,独自在孟公馆里散步,所以沈晗黛一直以为自己的夜盲症好了许多。


    她关了夜灯,又去看车窗外的景物。


    清莱府高楼建筑少,平房多,和国内的一些小镇有些相似,因此到了夜晚更不是澳区一样的灯火通明,纸醉金迷。


    各家灯火星星点点,不密集也不明亮,落在沈晗黛这样的夜盲症患者眼中,显得有些模糊。


    她的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善。


    但为什么在们孟公馆时她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夜灯下行走呢?


    沈晗黛百思不得其解,章现同她讲清莱府的气候和环境,“这边蚊虫多,你到了晚上就不要开窗,不然要被叮的浑身是蚊子包……”


    沈晗黛礼貌听着,半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下车之后,沈晗黛头顶的路灯突然开始扑闪。


    她仰头去看路灯,光线在她眼中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就好像有人在故意调控着这盏路灯的亮度。


    沈晗黛怔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是在孟公馆她才能看清,是因为孟公馆的灯被有心人换的更明亮,所以她才能看清。


    好迟钝。


    她怎么会迟钝到了现在,到了异国他乡才明白。


    “灯有什么问题吗?”章现问她。


    沈晗黛回神,“没有。”


    “那我们进去吧。”


    “好。”


    住所是清莱府当地政府为他们提供的,一栋当地样式的阁楼,章现住一楼,二楼空着的房间留给沈晗黛。


    沈晗黛推着行李箱进房间,章现在楼梯口等她,“放好了吗?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沈晗黛回头,“我们不直接工作吗?”


    “这会儿没工作!”章现大笑,“你第一天来,我给你接风!”


    沈晗黛从行李箱里把自己才买的微单拿出来,跟着章现下楼。


    章现见她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你很敏锐嘛,出门都知道带相机。”


    记者就是要在面对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的事情时,第一时间拍摄记录,相机肯定是不能离身的。


    章现又开了一段路到夜市区,奈何今夜有雨,游客都减半。


    他找了家还算小资的泰式餐厅为沈晗黛接风,要了私密的包间,没人打扰。


    沈晗黛有些吃不习惯酸辣口,但章现为人热情她也不好表露自己的不喜,便吃的很慢。


    章现看向外面的雨,叹了口气,“最近一直下雨,我想要去外采都困难重重,更别说那些……”


    他讲到这里突然闭嘴,往周围看了看,又反应过来他们是包间才松了口气。


    沈晗黛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我之前t有看过你发回国内的视频,难道这件事还没彻底结束吗?”


    章现压低了声音,“我发回去的是他们逮捕的一部分,但那些都是小喽啰,这次他们真正要抓的头目还在潜逃。”


    沈晗黛蹙了蹙眉,章现宽慰她:“你放心,除非他有翅膀否则逃不出清莱府的,所有能离开清莱的交通要塞都有咱们的人在严查,瓮中捉鳖抓到他迟早的事。”


    “所以我们就算是机动组,随时待命等消息了?”


    “理解到位。”章现怕她担心,“不过你放心,基本上等我们收到消息赶去拍摄,那边就已经尘埃落定把人逮捕归案了,我们两的人身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沈晗黛听完心中大概有了数。


    他们吃完饭,等雨势稍微小一些才开车往回走。


    章现很热情,看到一段路上后指着外面的一条河说:“看见了吗?那就是湄公河。”


    沈晗黛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河畔零散的开着一些酒吧和餐厅,这些店的灯光将黑漆漆的河畔映照的有了几分明亮,但视线再放远,就只剩黑暗了。


    一条湄公河,流过金三角。


    沈晗黛降下一半车窗,打开相机将镜头对准河边拉近焦距,试拍了几张后,又开始翻看这几张照片色调是否合格,在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陡然出现在她的镜头里。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后面的人为他撑高一把黑伞挡雨,雨珠沿着伞柄连串的下落,刚好遮住男人的面容。


    看不见脸,甚至连他穿着也看不清,根本无法辨别他到底是什么人。


    可沈晗黛的心跳声却陡然加快。


    她对章现急切道:“章、章现,麻烦你停一下车!”


    章现听出她的焦急,把车靠边,“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就见沈晗黛拉开车门冲进了雨里。


    “你拿伞啊!”


    沈晗黛冒着大雨跑到刚才拍摄的地方,朝着四周来回的寻,来回的找,浑身被淋的湿透,可还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就好像刚才她拍到的那一幕只是思念太深的臆想和错觉。


    章现拿着伞跑过来为她撑着,“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有什么大新闻?”


    “不是。”沈晗黛有些颓然的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哑声道:“是我看错了。”


    “没事没事,走我先带你回车上去……”


    今夜大雨,湄公河畔酒吧客人寥寥无几。


    二楼,老板私人休息室。


    刚才为老板撑伞的小弟守在落地窗边,看见沈晗黛在大雨里被章现撑着伞接走的场景。


    他看向坐在真皮沙发上的老板,开着玩笑说:“我刚才还以为那个女孩是追着老板你来的,还想着老板你今晚是不是能有场艳遇,没想到她居然有男朋友……”


    孟行之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轻撑着侧额,二楼的视线,刚好足够看清小弟口中那两人亲密的共撑一把伞的身影。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看到这一幕,的确会理所应当的把他们当成是一对年轻情侣。


    孟行之沉默不语,眸色淡漠,面容也平静,看上去毫无触动。


    小弟揣摩着老板的心思,正想要动动歪心思讨老板开心,就听见他惜字如金的淡声开口:“我已婚。”


    小弟一愣,随即忙跟着点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我们酒吧是有老板娘的……”


    他怕触到这位霉头,很有眼色的道:“那我就先出去了,老板您有事喊我!”


    等人走后,孟行之从沙发上站起走到落地窗边,沈晗黛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雨幕里。


    他眉心蹙起,拿起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自沈晗黛到清莱府的那天开始,这座城市的雨就一直未停。


    警方那边没有消息,沈晗黛和章现便只能一直待命。


    大雨如注,连出门都成了困难,索性他们两人并不空闲,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


    章现从前是学摄影专业出身,抗器材拍摄,做后期剪辑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但他文字底蕴这块薄弱,写稿十分苦手,加上这边又只有他一个人,从前期到后期他根本忙不过来。


    但写稿和文字方面算是沈晗黛的强项,足不出户的这几天,她为章现分担了所有的文字工作,总算把他之前欠下的进度全都赶完,发回国内等审核。


    第六日的傍晚,清莱府终于放晴。


    章现带着沈晗黛出去取材,“这事情急不来,但是吧我们也不能光等着什么事都不做,偶尔还是要拍点别的新闻发回台里,得显得我们工作努力又积极!”


    沈晗黛受教,“章老师,我受教了。”


    一声章老师把章现叫的哈哈大笑,“走走走,往人多的地方去,人一多起来就容易有事情发生。”


    章现又把车开到了上次的湄公河畔,此刻河面倒映着落日余晖,行人坐在河畔赏景用餐,景色的确还不错。


    他们找了家靠河畔的餐厅坐下,点了几个餐等上桌。


    章现指了指和餐厅挨着的酒吧,“就这家酒吧,等再晚一点,生意火爆的要命,老板赚死了。”


    沈晗黛看向隔壁酒吧,“怎么连招牌都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才神秘!把顾客胃口吊起来,不都要进去看一看消费消费吗?”


    菜上桌,沈晗黛收回视线,“生意好说明人多,我们吃完了进去岂不是能更好拍素材?”


    “要是我一个人去也就算了,但你……”章现上下打量沈晗黛一眼,“带你这么靓的女仔进去不好,毕竟是酒吧嘛。”


    沈晗黛如实讲:“我没化妆。”


    章现给听笑了,“没化妆更不行了,去这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浓妆艳抹,你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这么进去,不是更显眼了吗?”


    他讲完看沈晗黛还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劝道:“吃完我进去,里面的素材归我拍,外面归你,ok?”


    沈晗黛点头,“好。”


    吃完饭后,兵分两路,章现进了那家无名酒店,沈晗黛则开始在外面寻找可供拍摄的素材。


    她相机一直抱在手上,四处张望,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sorry……”沈晗黛忙道歉。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挡在沈晗黛面前,肤色长相一看就是当地人,脸上挂着让沈晗黛感到不适的笑容。


    其中一个用着蹩脚的中文问:“中国人?”


    沈晗黛谨慎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要去和朋友汇合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酒吧的方向走,要去找章现汇合,拐角时余光瞥到后方,那两个泰国男人竟然还跟在她后面,看样子是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同伴。


    沈晗黛快速进酒吧,拿起手机给章现打电话,但章现那边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电话通了没人接。


    一楼舞池音乐嘈杂的厉害,沈晗黛穿过人群,又看一眼身后,那两个人离她更近了。


    一楼走到了头,章现还不接电话,沈晗黛没办法只能爬楼梯往二楼去。


    这一层私人包房多,音乐声小了,但后方追赶她的声音却变得更清晰了。


    他们用泰语高声冲沈晗黛叫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懂只能一直往前跑,祈祷章现快接电话。但眼看走廊快到尽头,她再没有退路,沈晗黛看向面前的包房门,一把将其推开跑进去想要找人求助。


    “Excuseme,Couldyouplease……”


    沈晗黛怔住,剩下的英文单词卡在了喉咙里。


    包房内的灯光是酒红色与香槟色的碰撞,在封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昏暗迷离。


    靠墙的一排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年龄不一,但几乎都是人手一杯酒一根烟,烟酒交织的气息袭面而来,刺的人鼻子生疼。


    孟行之就这么端坐在那几个男人之间,身上穿着件v领的墨绿条纹衬衫,发尾处染了一抹紫。


    他长腿交叠,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往常他从来不屑品的纸烟,脸庞眉眼都被缕缕烟雾掩住,仿佛坐雾里探花里,迷离深邃,叫沈晗黛想要落泪。


    他隔着那青烟缭绕与沈晗黛四目相接,眼眸里的冷意与疏离仿佛要将人击的粉碎。


    包房里的服务员走到沈晗黛面前,用泰语说了一串什么。


    沈晗黛虽然听不懂也猜到对方是让她出去,她索性继续装听不懂。


    坐沙发上的其中一人用熟练的中文发问:“是中国人?”


    沈t晗黛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追赶她的那两个泰国男人跑到门口,见里面这阵仗,立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离开。


    孟行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伸长手臂将烟按进烟灰缸里,余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她。


    没化妆也没打扮,却还是掩不住乌发雪肤,明艳娇俏,独自一人走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引得群狼环伺。


    他身边坐着的几个男人也似乎很感兴趣,用泰语问他:“这是你们酒吧里的?”


    “我开的是正经酒吧。”孟行之漫不经心端起酒杯,用泰语回:“这是走错房间的客人。”


    他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将沈晗黛带走,那个会中文的却饶有兴致的冲女孩发问:“你是走错房间了?”


    沈晗黛察觉到孟行之刻意没有与她目光相汇,她亦收回视线,“嗯,找人走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你要找谁?我在清莱府还是有些人脉的,说不定能帮上你。”


    沈晗黛捏紧手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我来找我老公。”


    孟行之闻言,握酒杯的掌心微紧,随即仿佛没听到这句似的仰头喝下一口威士忌。


    沈晗黛咬了咬唇瓣,嗓音艰涩:“……他要是死了,我就和他一起死。”


    男人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滑动,将那口酒液咽下。


    孟行之把酒杯放回玻璃桌面,砸出一声沉闷的响。


    余光里,是女孩那抹离去的倩影。


    孟行之微抬下颌,服务员了然的跟上去。


    房间里剩余几人都在问另一人同刚才曼妙女郎讲了什么,那人原封不动的解释,这么漂亮以为是单身,结果名花有主令人扼腕。


    “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那人翻译水平有限,半天都没解释清楚。


    孟行之背靠沙发,眼神落门外半秒又收回,语气淡淡的同他们翻译:“生同衾,死同椁。”


    Darling


    沈晗黛出包房,独自在走廊上走着。


    她抬头看一眼周围,见没有人在,才敢将一直克制在心底的情绪表露出来。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的从眼里落下来,沈晗黛用手挡着眼遮住泪流满面的脸,唇瓣被她咬的发白,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掩面哭着往外走,久别重逢的难过和喜悦像一颗刺激性药物,开始药效发作刺激她的泪腺和心脏。


    她其实有幻想过自己和孟行之重逢的画面,孟行之会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她会没有一丝犹疑的向他奔去,扑进他的怀里,喜悦的嚎啕大哭。


    可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她不能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哭着跑向他,他亦不能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向她温柔的张开怀抱。


    可能见到他,知道他平安无事,哪怕说不上一句话,沈晗黛也觉得满足。


    她破涕为笑,自己安抚好了自己,火速的擦干脸上的眼泪,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了那股汹涌的情绪。


    包里的手机响了,沈晗黛拿过接听,清了清嗓子:“章现,你在哪儿?”


    “我在酒吧门口,你在什么地方?”


    “你稍等我一下,我出来和你汇合。”


    “啊?你怎么进酒吧里了?别乱走啊,我进来接你……”


    沈晗黛快步下楼梯,一楼舞池嘈杂的厉害,她挂断电话后穿过人群火速往门口和章现汇合,没注意到后方一直有服务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直到见到她与章现顺利汇合,对方这才原路返回到刚才的包房。


    刚才的插曲揭过,包房内的几个人又开始继续喝酒碰杯。


    孟行之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一眼进来的服务员,对方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孟行之招手,“再拿一瓶XO来。”


    “阔气!不愧是我们清莱府第一酒吧的老板!”


    孟行之笑了笑,“第一不敢当,我这个人就是爱好交些朋友,我拿几位当友人,自然要以诚心相待。”


    他这一番话说的当地的这几个地头蛇心花怒放,在心里不禁感叹这外国来的老板虽然年轻,但谈吐做派都很是让他们赏识。


    XO拿了上来,孟行之吩咐道:“给大家倒上。”


    “心领了心领了!”其中一个名叫张右豪的男人连忙伸手按住了酒瓶,“但是我们待会还有正事要做,喝多了怕误事啊。”


    孟行之挑眸向他们几个人看过去,“张老板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要现在一起去办正事?”


    张右豪点点头,“没错。”


    孟行之从桌上拿起那瓶未开封的XO,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酒瓶随手扔向地面,玻璃瓶身霎时四分五裂,酒液飞溅,砸出爆裂的清脆响声。


    吓的在座的几个人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孟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碎玻璃飞溅,险些割到其中一人的喉咙。


    孟行之却仍旧风轻云淡,如果不是在场人亲眼所见,恐怕根本无法把刚才那狠辣的一幕联想到他这幅文雅的外表下。


    “我拿真心待各位,各位却反而愚弄我。”孟行之语调缓缓,脚底微抬又落下,“看来我和各位不是同道中人啊。”


    残破的玻璃碎片被他的皮鞋踩在脚底下,碾压出密密麻麻的呲响,听进人耳朵里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几人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场合,哪能听不出孟行之语气里的深意。


    他做东请他们喝酒,他们几人却要一起抽身离开,这是在恼怒他们不给面子。


    “孟老板这话说的就生分了,我们怎么就不是同道中人了?我对孟老板那可是一见如故欣赏的很啊!”张右豪坐回到孟行之身边,低声严肃道:“今天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做,关乎兄弟几个身家性命,绝对不是不给孟老板面子。你消消气,明晚我做东,亲自给你赔罪……”


    孟行之把张右豪推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不必了,送客。”


    张右豪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外国人初来乍到不久就能在清莱府捞得第一桶金,他们几人也不是傻的,这段时间和孟行之接触下来,亲眼看见他的阔绰的做派和行事,一看就是富的流油。


    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谁也不会嫌钱多。


    他们几个是打定主意要从孟行之这个人身上狠狠捞一笔的,如果现在得罪他撕破了脸皮,岂不是等于自断财路?


    张右豪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笑着说:“孟老板你得多多体谅我们啊,今天是千真万确要去见个重要人物,不然你孟老板的局我们怎么可能推?”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向孟行之敬了杯酒,“赔罪酒我先喝了,喝完孟老板你可要消消气!”


    张右豪一口干完,剩下的几个也纷纷效仿他,向孟行之敬酒赔罪。


    “孟老板,这次是我们实在脱不开身,你别生气……”


    “都在清莱府做生意,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全说着讨好恭维的话。


    孟行之似乎消了几分火气,语气不悦的问:“到底是谁面子这么大,能劳你们几位推了我的局亲自去见?”


    张右豪暗笑他面上装的再沉稳,还不是年轻气盛,被他们拂了面子才给他们找这些不痛快。


    “孟老板,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很正常。”他笑呵呵的说:“等风头我找个机会,帮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认识认识今天我们要去见的人。”


    孟行之不动声色,“生意人?”


    “当然,我们这些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张右豪一脸神秘的讲:“但那位生意做的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大,赚的钱那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钱这东西,我从来不缺。”孟行之理了理袖口,“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兴趣,不如张老板今天就为我引荐一下。”


    “今天不行。”张右豪在这件事上很谨慎,“那位身边最近出了点棘手的事……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第一个带孟老板你去。”


    孟行之心中揣度着张右豪的态度,随即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几位办正事了。”


    “来人,送这几位老板出去。”


    “那就谢谢孟老板了。”


    几分钟后,张右豪一行人走出酒吧。


    服务员关上包房门,拿着扫把进来打扫一地的玻璃渣,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孟行之扯了扯领口,把t监听器从里面取下来,“来清莱府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们还没有彻底放下对我的戒心。”


    信任还不够,不然依照张右豪想从他这里狠捞一笔的贪婪个性,今天张右豪一定会为他去引荐。


    服务员,也就是澳区此次派来逮捕贩毒团体,换了身份潜伏在酒吧的警察之一。


    他看向孟行之的眼里有敬畏也有崇拜,“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协助我们逮捕了一批犯罪分子,就算是我们专业的卧底,也不一定能有你这样的能力。”


    孟行之表情淡淡,“之前那场行动打草惊蛇了。”


    “没事,Ice逃不出清莱府的。”他将所有的碎片扫清,“张右豪是个很大的突破口,我相信这次很快就会有结果。”


    “对了,你刚才让我看顾的女孩,我是看见她和她的朋友一起汇合后才离开的。她是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


    孟行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梁远道给他的回电,沈晗黛是自己向澳区电视台申请来清莱府当记者的,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他们警方没有立场将人强行遣送回国。


    孟行之不知道沈晗黛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他在这里的,但刚才与她重逢的那一刻,他表面装的冷漠疏离,可心里却离慌乱只有一瞬。


    不是怕她当众认出他,是怕她当众认出他之后,将她卷入这场尚不能见到天明的危机之中。


    可孟行之聪明的女孩显然猜到了很多,她很冷静也很理智,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在孟行之脸上多停留一秒,沉着的独自面对未知和陌生。


    她长大了,也更瘦了。


    孟行之脑海里回响着她走之前,用艰涩口吻说的那两句话,他面色沉的厉害。


    “你怎么了?”


    孟行之放下掩面的手,以沈晗黛现在的身份受泰国当地政府保护,安全有保障。只要孟行之自己不和她接触产生关系,他所做的事是不可能将她牵涉到其中的。


    “没事。”孟行之从沙发上站起来,将监听器抛给对方,“今晚等张右豪的消息。”


    他走出包房,单手理好衣领,俊美的脸庞比平时更冷三分,又做回这间无名酒吧的孟老板。


    孟行之来到监控室,在他酒吧做事的小弟刚好在和管监控的同事插科打诨,一见他来,吓的立刻站直身体,“老板您怎么来了……”


    孟行之吩咐,“把两个小时前的监控调给我看。”


    他们连忙照做调出两个小时前的画面,孟行之快速扫过所有画面,一眼便看到沈晗黛,以及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那两个不怀好意的泰国男人。


    孟行之指了指屏幕上那两个男人,“刚才我在包房里谈正事,这两个人突然闯进来差点坏了我大事。”


    小弟是当地人,在这一片也算是有点脸面的小人物,“老板您放心,这事我去办,包管他们俩再也进不了我们酒吧一步!”


    孟行之颔首,走之前看似不经意的留下一句:“要是他们之后敢上门滋事,直接报警。”


    小弟恭敬的送走老板,拍了那两人的照片后,转发给他那群兄弟们后,给他们打了个电话,“以后看见这两个人,都给我好好教训教训,没眼色的东西,都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了。”


    贴心的小弟就要想老板所想,而他们的地头蛇,自然也要用地头蛇的方式去解决。


    沈晗黛回到暂住的地方后,便一个人待在办公间里,重新看章现之前写过的采访和文稿,一直看到了晚上。


    章现从门口路过,纳闷道:“这些你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沈晗黛的专注力都放在文字上,头也没抬,“再看一遍,怕出纰漏。”


    章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正要进去一起帮忙,外面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他走出去开门,看清来的人是谁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忙把人带进来,“请进。”


    “晗黛。”章现仰头喊一声,“有客人来了,你出来一下。”


    沈晗黛走出办公间,看见章现身旁多了位穿便服的男青年,“你好。”


    “她是台里派来协助我的同事沈晗黛。”章现为他们介绍,“这位是严警官。”


    沈晗黛一听,正色问:“是需要我们去了吗?”


    严警官讲,“今晚可能会有行动,我是被安排来保护你们两人的。”


    “上次我一个人拍摄也是严警官一直保护我。”章现感激道:“严警官麻烦你了……”


    “应该的。”


    他说完又拿了两件防弹服给沈晗黛和章现,“你们先穿上。”


    章现虽然是第二次穿防弹服,但从严警官手里接过来还是忍不住紧张,又记起沈晗黛是第一次直面应对这件事,正想要安慰她两句,却发现她已经问清了穿法,很快的把防弹衣穿上了。


    沈晗黛问:“严警官,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等消息?”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办公间看稿了,出发麻烦你们叫我一声。”


    章现惊讶的忍不住说:“你心态也太好了吧,现在还能看稿?”


    要知道他第一次待命的时候,紧张的就差脑子空白了。


    沈晗黛沉吟道:“我帮不了警察抓犯人,也不想干等着浪费时间,看稿写出好稿子和报道,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警方为民众也为她心里的那个他,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


    严警官笑着对沈晗黛道:“术业有专攻,各行各业都是各司其职,沈小姐不用妄自菲薄。”


    “多谢。”


    夜里又下起了雨,空气里都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将人的嗅觉都变得迟钝。


    挡风玻璃不断被落雨冲刷,守在车内的人无法看清外部的视野,被大雨和夜色阻挡了视线。


    梁远道和孟行之坐后座,他们的人跟着张右豪一路来到了这栋别墅附近蹲守。从张右豪进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其间没有任何人进出。


    “时间差不多了。”梁远道拿起对讲指挥行动,“所有人按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孟行之观察着四周的山势和地势,别墅建在这里的确隐蔽,哪怕被警察发现包抄,只要及时察觉,躲进山里依旧能有逃脱的可能性,所以成败就看此时突击能否一举将别墅里的人一锅端。


    一小时后,通讯设备里传来前线汇报:“报告,我们已将别墅内所有嫌犯抓捕控制,请阿sir指示下一步行动。”


    突击成功。


    梁远道长舒一口气,“收到,十分钟后开始押解。”


    他下完指令,又对车里负责驾驶的警员下令,“把车开到门口,现在去和大部队汇合。”


    孟行之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身下坐着的车启动点火,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灯在夜雨里朦胧的照清前方景象,押送车和警员都已就位。


    梁远道把黑口罩和墨镜递给孟行之,“以防万一。”


    孟行之只接了口罩,“等我先去见见人。”


    梁远道谨慎道:“你就先在车里别露面,待会儿押解犯人上车时我会让他们从你面前过。”


    孟行之颔首,单手将口罩戴上,遮住鼻梁以下的下半张脸庞,等待着从犯人里认出那个逃了数年的恶源Ice.


    暴雨如注,一声惊雷在夜空里骤响,探照大灯的光源都跟着扑闪了一下才稳住光线。


    “在别墅内搜出了大量毒品确认无误,主犯也顺利落网。”前线警员向梁远道汇报情况。


    梁远道心思稍动,“主犯在哪儿?”


    警员让人将主犯押过来,“我们潜伏在外面的时候,刚好听见他们在进行毒品交易,所有人都称呼他为boss.”


    梁远道打量一眼这犯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他当警察多年,观面相看人就能看个七八分,这人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Ice.”梁远道试探,“逃了这么多年,还是落网了。”


    对方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梁远道做了个手势,警员会意,将Ice押往车旁。


    孟行之降下车窗,向押解过来的犯人看去,只盯了他眉眼,孟行之却皱了皱眉。


    人被押上车,梁远道连忙来问:“怎么样?”


    孟行之拉开车门下车,寒声道:“像”


    “那你下车干什么?像不就说明……”梁远道话说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孟行之冒雨走到押送车下,梁远道跟上来,询问道:“抓捕的犯人是不是全部都在车上?”


    “是。”


    “把门打开。”


    车门一开,探照大灯打进去。t


    孟行之利落的上车,梁远道想拦都没拦住,拿着枪戒备的上车跟上孟行之。


    孟行之一一审视过这些嫌疑人的脸庞,眉心蹙的越来越紧。


    下车后,孟行之问:“所有嫌疑人都在这里了?”


    “是。”


    梁远道问孟行之,“Ice会不会根本不在这里?”


    “他如果不在,又怎么会找一个和他从前模样相似的人,来代替他的身份来跟我们拖延时间?“孟行之冷静的分析,“你不觉得这次抓捕太过顺利了吗?”


    “我们之前的行动分明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一次,依照Ice谨慎的个性,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召集张右豪这些人故意暴露他的位置?”


    梁远道一点就通,“他知道我们已经严防死守了所有离开清莱府的道路,他不可能逃出去,所以故意露出一个破绽给我们,让我们抓人之后放松警惕然后趁乱离开?”


    孟行之讲:“我们今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次抓捕上,所以他要离开肯定会挑现在脱身。”


    “可别墅里面没有人了,他能躲到哪里去?”梁远道很确定,急中生智:“我现在去审问那个代替Ice的人。”


    “他都愿意为Ice被捕,短时间内一定不会松口。”


    等到他愿意和盘托出,Ice恐怕早就逃出生天了。


    孟行之将视线放远,雨幕厚重,山中夜色浓,一黑一白的颜色交融在一起,快要将周边的人与景都吞噬。


    他眸中倏然闪过尖锐的光,一双绿眸在夜色里亮的惊人。


    “梁sir.”他沉声,语气里带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有人在跟我们玩灯下黑。”


    梁远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沉着脸道:“你先上车。”


    一辆警车突然跟失控似的撞向人群,油门踩到了底离的近的警察被接连撞倒,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朝着人群迅速的开了数发盲枪,随后迅速关车窗驾车逃离。


    梁远道指挥开枪,“抓捕逃犯!”


    但车速太快,子弹伤不到要害,那辆被劫走的警车很快和他们拉开距离。


    孟行之反应极快的拉开最近的车门进到驾驶座,“上车。”


    梁远道上车下令,“一队人将嫌疑人押回去,另一队跟我走!”


    孟行之驾车追上去,梁远道反应过来开车的是他,皱眉道:“就不该让你卷进来。”


    孟行之摘了口罩丢到后座,把额前湿透的发撩到脑后,视野不再受阻,“少说废话。”


    孟行之一路紧追下山,但劫车的嫌疑人是不要命的开法,虽是深夜街道上偶尔还是有行人,对方根本不减速差点撞伤行人,孟行之却不得不顾及。


    一来一回,原本在山里追上的距离在市区里被拉开,而梁远道更不敢随意开枪,怕引起周围居民恐慌。


    十分钟后,岔路口就在前方,他们跟丢了。


    孟行之却毫不犹豫的将方向盘打向左方,梁远道急声:“你怎么确定他一定往左边去了?”


    湄公河在雨夜里逐渐露出轮廓,梁远道降下车窗,“这边是河他总不能跳——”


    警车被丢弃在河畔,与此同时一辆快艇早已停靠在岸边,此刻已经发动正在提速。


    “叼!”梁远道暗骂,“居然在这里走水路!”


    孟行之却没有把车追向岸边,“车里有没有狙?”


    “有,你又想做什么?我们现在该开去岸边……”


    “你让后面的人去岸边堵。”孟行之踩了刹车熄火,“你拿上狙跟我上楼。”


    梁远道带上狙击枪跟着孟行之一路爬梯,等进到里面才骤然发现:“这不是你开的那家酒吧吗?”


    孟行之早就吩咐今晚不营业,酒吧空无一人,他带着梁远道直接上顶楼,视野瞬间开阔,将湄公河面景象一览无余。


    他云淡风轻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开酒吧。”


    梁远道惊叹,“你来清莱府的第一天就想到了这一天?”


    选址布局,把自己当做诱饵亲身下场,又在一切看似顺利的抓捕时第一个敏锐的察觉到异样,沉着冷静的推理分析,找出用警察身份潜藏在他们中间的嫌犯,又在现在明明出于弱势,却能带着梁远道一点点找回局面。


    梁远道迅速把狙击枪架好,打开倍镜向湄公河面瞄准,“孟行之,你他妈这辈子就该是天生干刑警的!”


    “当什么孟家话事人,真他妈窝囊你了!”


    孟行之单手解开了两手的衬衫扣,挽高湿透的袖口,将腕上的黑绳取下来束了狼尾和额前发。


    他讲:“他船上一定有人接应,暴露了位置我们俩都会有危险,一枪必须打中。”


    在雨夜里射击本就比白天困难,但Ice快艇上的灯在此刻却成了最好的瞄准示意点。


    梁远道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后却离他预想的偏离,只擦破了Ice肩膀。


    梁远道咬牙道:“……没打中。”


    孟行之皱了皱眉,紧接着便有一声闷枪朝着他们顶楼的方向射来,将后方的铁门开了弹口。


    孟行之和梁远道迅速的各自躲到左右两旁的遮挡物后。


    梁远道捂着右胳膊,“我们位置暴露了,他们在反击。”


    孟行之这才注意到梁远道的胳膊血流如注,“刚才在山上的时候你中枪了?”


    “死不了!”


    梁远道还要去爬向狙击的位置,又是一枚反击的子弹射过来,将他逼退回原位。


    孟行之阻止他,“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拿到枪也没用!”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梁远道又要去夺回枪,一颗流弹又射了过来,他左手又被击中却顺利拿回了那把狙击枪。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孟行之,“Fernando,这东西还会玩吗?”


    孟行之微怔,想要说点什么,梁远道却把狙击枪向他扔过来,孟行之下意识接住。


    梁远道一字一顿的下令:“我现在以澳区警长的身份命令你协助警方,立刻开枪,就地击杀罪犯Ice——”


    孟行之用指腹擦拭了下倍镜,重新在遮挡物后架好狙击枪,俯低身体摆出专业的狙击姿势,还是那副淡漠口吻:“梁sir,我早就不是警察。”


    梁远道笑了笑,“可你仍旧配得上穿警服。”


    孟行之也笑,谨慎的调好角度和位置后,将枪口从遮挡物后探出去。


    他视野里的景象瞬间被放大数倍,快艇上坐着的亡命之徒,长有一张孟行之完全陌生的脸庞,可那双万人中都极难找出的一双阴侧侧的眼,孟行之毕生难忘。


    孟行之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因为认出了这双眼而变得沸腾起来。


    “Ice……”


    被瞄准的亡命徒好似察觉到了杀意,立刻警醒的抱起狙击枪,往刚才狙击的高台瞄准。


    孟行之不躲也不闪,瞄准Ice的头扣动扳机,“Gotohell.”


    高台上的子弹和湄公河的子弹几乎同时发射,穿过厚重雨幕,两声枪响惊破长夜,各自射向对方的要害。


    ……


    【凌晨05:17】


    沈晗黛被从工作间里叫出来,由严警官开车亲自护送她和章现赶往抓捕罪犯现场。


    “你们不用担心,所有嫌犯都已经顺利落网,现在现场非常安全。”


    章现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一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胆。”


    沈晗黛心跳却快的厉害,“严警官,我方有人受伤吗?”


    “有。”严警官表情沉重,“人数好像不少。”


    沈晗黛想要问的问题呼之欲出,可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她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稳重,她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不能被还没有定论的事情左右了情绪。


    “晗黛,待会儿你入镜,我拍摄。”章现快速的检查器材,“你先准备一下等会儿要讲的稿。”


    不入镜就直接成幕后了,沈晗黛不想抢工,“我拍吧,你来入镜。”


    “说什么呢,我熬大夜丑死了!”章现将镜头对准沈晗黛,“你来,上镜比我好看一百倍。”


    “到了。”严警官停车,“你们可以开始拍摄了。”


    沈晗黛迅速的推开车门,跟随严警官到第一现场。


    湄公河畔,天光只一点微亮,澳区警方守在岸边押解快艇上的罪犯,救护车亮着急救灯从不远处开来。


    沈晗黛借着这一点光,模糊的看清立在岸边熟悉的高大身影,手臂上血流如注,血线滴落到他脚边。


    他也一眼看到她,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这一眼深情厚意,好似包含了无数的千言万语。


    沈晗黛用指甲掐着掌心,维持着自己面上镇定的表情,随后在原地站定,对着镜头语气稳定的讲述道:“现在是凌晨6点05分,我们t所在的位置是泰国清莱府湄公河畔。经过长达近七年的跨境追捕,中国澳区警方在昨夜冒着大雨,顺利在此地将一大型跨境毒品集团的首脑逮捕归案……”


    她讲到这里,职业的将手往后一指,章现将镜头摇过去,避开了警方的脸,对准依次被押解上车的罪犯和犯罪分子逃跑时的作案工具。


    “快艇上有若干柄枪支,被罪犯盗窃驾驶的警车上有数颗子弹留下的弹孔,这都是昨夜我国澳区警方与犯罪分子对峙时留下的。”


    救护车抵达,车上的救急医生抬着担架将重伤的警员抬上救护车。


    “孟先生,你快上车包扎一下手臂吧。”


    孟行之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视着此刻正站在前线面对镜头采访的女孩。


    她神情自若,镇定无比,明明没有化浓妆穿精致礼裙,连那头如云的乌发都绑成了简约的麻花辫,只安静的垂在肩头。


    可孟行之却就是觉得沈晗黛美的在发光,美的让他移不开眼,甚至忽略了手臂上的疼痛。


    “以上就是本次报道的全部内容,我是澳区电视台记者沈晗黛,后续相关内容我们会持续跟踪报道。”


    录制收音结束,沈晗黛回头看向孟行之,章现同她讲话,她没听清:“我有点事。”


    医护人员在为孟行之包扎手臂,沈晗黛小心翼翼的走向孟行之,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直到医护人员包扎完毕离开他身边,她才敢停下脚步。


    却还是和孟行之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沈晗黛不敢再上前,雾气弥漫她的眼眸。


    沈晗黛哽咽的试探:“……我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孟行之闻言,面上露出沈晗黛从未见过的神情,她还来不及细究这神情其中深意,他便已经毫不迟疑的大步向她奔赴而来,用力的将沈晗黛搂抱入怀。


    沈晗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因男人的这个拥抱爆发出来,她紧紧搂住孟行之,卸下所有的成熟和镇定,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依赖的把头埋在男人怀里嚎啕大哭。


    孟行之轻轻的抚慰女孩瘦弱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在他怀里不再颤抖,孟行之才将她的脸捧起。


    他指腹温柔的擦拭沈晗黛眼角的泪,“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追着我来异国他乡,难道不怕我其实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吗?”


    “你不是……”


    沈晗黛嗓音呜咽,语气却坚定:“你是我的英雄……”


    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也不需要旁人的证明。


    沈晗黛无条件信任孟行之。


    Youaremyhero.


    孟行之凝视沈晗黛的目光变得更加缱绻深情,他低头近乎虔诚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曙光从下了一夜雨的厚重云层里探出头照亮湄公河面,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刻都无所遁形。


    唯余,历经波折的恋人在岸边投下相拥的美好身影。


    Darling


    沈晗黛出包房,独自在走廊上走着。


    她抬头看一眼周围,见没有人在,才敢将一直克制在心底的情绪表露出来。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的从眼里落下来,沈晗黛用手挡着眼遮住泪流满面的脸,唇瓣被她咬的发白,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掩面哭着往外走,久别重逢的难过和喜悦像一颗刺激性药物,开始药效发作刺激她的泪腺和心脏。


    她其实有幻想过自己和孟行之重逢的画面,孟行之会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她会没有一丝犹疑的向他奔去,扑进他的怀里,喜悦的嚎啕大哭。


    可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她不能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哭着跑向他,他亦不能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向她温柔的张开怀抱。


    可能见到他,知道他平安无事,哪怕说不上一句话,沈晗黛也觉得满足。


    她破涕为笑,自己安抚好了自己,火速的擦干脸上的眼泪,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了那股汹涌的情绪。


    包里的手机响了,沈晗黛拿过接听,清了清嗓子:“章现,你在哪儿?”


    “我在酒吧门口,你在什么地方?”


    “你稍等我一下,我出来和你汇合。”


    “啊?你怎么进酒吧里了?别乱走啊,我进来接你……”


    沈晗黛快步下楼梯,一楼舞池嘈杂的厉害,她挂断电话后穿过人群火速往门口和章现汇合,没注意到后方一直有服务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直到见到她与章现顺利汇合,对方这才原路返回到刚才的包房。


    刚才的插曲揭过,包房内的几个人又开始继续喝酒碰杯。


    孟行之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一眼进来的服务员,对方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孟行之招手,“再拿一瓶XO来。”


    “阔气!不愧是我们清莱府第一酒吧的老板!”


    孟行之笑了笑,“第一不敢当,我这个人就是爱好交些朋友,我拿几位当友人,自然要以诚心相待。”


    他这一番话说的当地的这几个地头蛇心花怒放,在心里不禁感叹这外国来的老板虽然年轻,但谈吐做派都很是让他们赏识。


    XO拿了上来,孟行之吩咐道:“给大家倒上。”


    “心领了心领了!”其中一个名叫张右豪的男人连忙伸手按住了酒瓶,“但是我们待会还有正事要做,喝多了怕误事啊。”


    孟行之挑眸向他们几个人看过去,“张老板的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要现在一起去办正事?”


    张右豪点点头,“没错。”


    孟行之从桌上拿起那瓶未开封的XO,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酒瓶随手扔向地面,玻璃瓶身霎时四分五裂,酒液飞溅,砸出爆裂的清脆响声。


    吓的在座的几个人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孟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碎玻璃飞溅,险些割到其中一人的喉咙。


    孟行之却仍旧风轻云淡,如果不是在场人亲眼所见,恐怕根本无法把刚才那狠辣的一幕联想到他这幅文雅的外表下。


    “我拿真心待各位,各位却反而愚弄我。”孟行之语调缓缓,脚底微抬又落下,“看来我和各位不是同道中人啊。”


    残破的玻璃碎片被他的皮鞋踩在脚底下,碾压出密密麻麻的呲响,听进人耳朵里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几人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场合,哪能听不出孟行之语气里的深意。


    他做东请他们喝酒,他们几人却要一起抽身离开,这是在恼怒他们不给面子。


    “孟老板这话说的就生分了,我们怎么就不是同道中人了?我对孟老板那可是一见如故欣赏的很啊!”张右豪坐回到孟行之身边,低声严肃道:“今天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做,关乎兄弟几个身家性命,绝对不是不给孟老板面子。你消消气,明晚我做东,亲自给你赔罪……”


    孟行之把张右豪推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不必了,送客。”


    张右豪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外国人初来乍到不久就能在清莱府捞得第一桶金,他们几人也不是傻的,这段时间和孟行之接触下来,亲眼看见他的阔绰的做派和行事,一看就是富的流油。


    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谁也不会嫌钱多。


    他们几个是打定主意要从孟行之这个人身上狠狠捞一笔的,如果现在得罪他撕破了脸皮,岂不是等于自断财路?


    张右豪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笑着说:“孟老板你得多多体谅我们啊,今天是千真万确要去见个重要人物,不然你孟老板的局我们怎么可能推?”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向孟行之敬了杯酒,“赔罪酒我先喝了,喝完孟老板你可要消消气!”


    张右豪一口干完,剩下的几个也纷纷效仿他,向孟行之敬酒赔罪。


    “孟老板,这次是我们实在脱不开身,你别生气……”


    “都在清莱府做生意,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全说着讨好恭维的话。


    孟行之似乎消了几分火气,语气不悦的问:“到底是谁面子这么大,能劳你们几位推了我的局亲自去见?”


    张右豪暗笑他面上装的再沉稳,还不是年轻气盛,被他们拂了面子才给他们找这些不痛快。


    “孟老板,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很正常。”他笑呵呵的说:“等风头我找个机会,帮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认识认识今天我们要去见的人。”


    孟行之不动声色,“生意人?”


    “当然,我们这些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张右豪一脸神秘的讲:“但那位生意做的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大,赚的钱那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钱这东西,我从来不缺。”孟行之理了理袖口,“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兴趣,不如张老板今天就为我引荐一下。”


    “今天不行。”张右豪在这件事上很谨慎,“那位身边最近出了点棘手的事……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第一个带孟老板你去。”


    孟行之心中揣度着张右豪的态度,随即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几位办正事了。”


    “来人,送这几位老板出去。”


    “那就谢谢孟老板了。”


    几分钟后,张右豪一行人走出酒吧。


    服务员关上包房门,拿着扫把进来打扫一地的玻璃渣,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孟行之扯了扯领口,把监听器从里面取下来,“来清莱府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们还没有彻底放下对我的戒心。”


    信任还不够,不然依照张右豪想从他这里狠捞一笔的贪婪个性,今天张右豪一定会为他去引荐。


    服务员,也就是澳区此次派来逮捕贩毒团体,换了身份潜伏在酒吧的警察之一。


    他看向孟行之的眼里有敬畏也有崇拜,“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协助我们逮捕了一批犯罪分子,就算是我们专业的卧底,也不一定能有你这样的能力。”


    孟行之表情淡淡,“之前那场行动打草惊蛇了。”


    “没事,Ice逃不出清莱府的。”他将所有的碎片扫清,“张右豪是个很大的突破口,我相信这次很快就会有结果。”


    “对了,你刚才让我看顾的女孩,我是看见她和她的朋友一起汇合后才离开的。她是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


    孟行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梁远道给他的回电,沈晗黛是自己向澳区电视台申请来清莱府当记者的,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他们警方没有立场将人强行遣送回国。


    孟行之不知道沈晗黛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他在这里的,但刚才与她重逢的那一刻,他表面装的冷漠疏离,可心里却离慌乱只有一瞬。


    不是怕她当众认出他,是怕她当众认出他之后,将她卷入这场尚不能见到天明的危机之中。


    可孟行之聪明的女孩显然猜到了很多,她很冷静也很理智,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在孟行之脸上多停留一秒,沉着的独自面对未知和陌生。


    她长大了,也更瘦了。


    孟行之脑海里回响着她走之前,用艰涩口吻说的那两句话,他面色沉的厉害。


    “你怎么了?”


    孟行之放下掩面的手,以沈晗黛现在的身份受泰国当地政府保护,安全有保障。只要孟行之自己不和她接触产生关系,他所做的事是不可能将她牵涉到其中的。


    “没事。”孟行之从沙发上站起来,将监听器抛给对方,“今晚等张右豪的消息。”


    他走出包房,单手理好衣领,俊美的脸庞比平时更冷三分,又做回这间无名酒吧的孟老板。


    孟行之来到监控室,在他酒吧做事的小弟刚好在和管监控的同事插科打诨,一见他来,吓的立刻站直身体,“老板您怎么来了……”


    孟行之吩咐,“把两个小时前的监控调给我看。”


    他们连忙照做调出两个小时前的画面,孟行之快速扫过所有画面,一眼便看到沈晗黛,以及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那两个不怀好意的泰国男人。


    孟行之指了指屏幕上那两个男人,“刚才我在包房里谈正事,这两个人突然闯进来差点坏了我大事。”


    小弟是当地人,在这一片也算是有点脸面的小人物,“老板您放心,这事我去办,包管他们俩再也进不了我们酒吧一步!”


    孟行之颔首,走之前看似不经意的留下一句:“要是他们之后敢上门滋事,直接报警。”


    小弟恭敬的送走老板,拍了那两人的照片后,转发给他那群兄弟们后,给他们打了个电话,“以后看见这两个人,都给我好好教训教训,没眼色的东西,都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了。”


    贴心的小弟就要想老板所想,而他们的地头蛇,自然也要用地头蛇的方式去解决。


    沈晗黛回到暂住的地方后,便一个人待在办公间里,重新看章现之前写过的采访和文稿,一直看到了晚上。


    章现从门口路过,纳闷道:“这些你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沈晗黛的专注力都放在文字上,头也没抬,“再看一遍,怕出纰漏。”


    章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正要进去一起帮忙,外面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他走出去开门,看清来的人是谁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忙把人带进来,“请进。”


    “晗黛。”章现仰头喊一声,“有客人来了,你出来一下。”


    沈晗黛走出办公间,看见章现身旁多了位穿便服的男青年,“你好。”


    “她是台里派来协助我的同事沈晗黛。”章现为他们介绍,“这位是严警官。”


    沈晗黛一听,正色问:“是需要我们去了吗?”


    严警官讲,“今晚可能会有行动,我是被安排来保护你们两人的。”


    “上次我一个人拍摄也是严警官一直保护我。”章现感激道:“严警官麻烦你了……”


    “应该的。”


    他说完又拿了两件防弹服给沈晗黛和章现,“你们先穿上。”


    章现虽然是第二次穿防弹服,但从严警官手里接过来还是忍不住紧张,又记起沈晗黛是第一次直面应对这件事,正想要安慰她两句,却发现她已经问清了穿法,很快的把防弹衣穿上了。


    沈晗黛问:“严警官,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等消息?”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办公间看稿了,出发麻烦你们叫我一声。”


    章现惊讶的忍不住说:“你心态也太好了吧,现在还能看稿?”


    要知道他第一次待命的时候,紧张的就差脑子空白了。


    沈晗黛沉吟道:“我帮不了警察抓犯人,也不想干等着浪费时间,看稿写出好稿子和报道,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警方为民众也为她心里的那个他,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


    严警官笑着对沈晗黛道:“术业有专攻,各行各业都是各司其职,沈小姐不用妄自菲薄。”


    “多谢。”


    夜里又下起了雨,空气里都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将人的嗅觉都变得迟钝。


    挡风玻璃不断被落雨冲刷,守在车内的人无法看清外部的视野,被大雨和夜色阻挡了视线。


    梁远道和孟行之坐后座,他们的人跟着张右豪一路来到了这栋别墅附近蹲守。从张右豪进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其间没有任何人进出。


    “时间差不多了。”梁远道拿起对讲指挥行动,“所有人按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孟行之观察着四周的山势和地势,别墅建在这里的确隐蔽,哪怕被警察发现包抄,只要及时察觉,躲进山里依旧能有逃脱的可能性,所以成败就看此时突击能否一举将别墅里的人一锅端。


    一小时后,通讯设备里传来前线汇报:“报告,我们已将别墅内所有嫌犯抓捕控制,请阿sir指示下一步行动。”


    突击成功。


    梁远道长舒一口气,“收到,十分钟后开始押解。”


    他下完指令,又对车里负责驾驶的警员下令,“把车开到门口,现在去和大部队汇合。”


    孟行之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身下坐着的车启动点火,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灯在夜雨里朦胧的照清前方景象,押送车和警员都已就位。


    梁远道把黑口罩和墨镜递给孟行之,“以防万一。”


    孟行之只接了口罩,“等我先去见见人。”


    梁远道谨慎道:“你就先在车里别露面,待会儿押解犯人上车时我会让他们从你面前过。”


    孟行之颔首,单手将口罩戴上,遮住鼻梁以下的下半张脸庞,等待着从犯人里认出那个逃了数年的恶源Ice.


    暴雨如注,一声惊雷在夜空里骤响,探照大灯的光源都跟着扑闪了一下才稳住光线。


    “在别墅内搜出了大量毒品确认无误,主犯也顺利落网。”前线警员向梁远道汇报情况。


    梁远道心思稍动,“主犯在哪儿?”


    警员让人将主犯押过来,“我们潜伏在外面的时候,刚好听见他们在进行毒品交易,所有人都称呼他为boss.”


    梁远道打量一眼这犯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他当警察多年,观面相看人就能看个七八分,这人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Ice.”梁远道试探,“逃了这么多年,还是落网了。”


    对方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梁远道做了个手势,警员会意,将Ice押往车旁。


    孟行之降下车窗,向押解过来的犯人看去,只盯了他眉眼,孟行之却皱了皱眉。


    人被押上车,梁远道连忙来问:“怎么样?”


    孟行之拉开车门下车,寒声道:“像”


    “那你下车干什么?像不就说明……”梁远道话说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孟行之冒雨走到押送车下,梁远道跟上来,询问道:“抓捕的犯人是不是全部都在车上?”


    “是。”


    “把门打开。”


    车门一开,探照大灯打进去。


    孟行之利落的上车,梁远道想拦都没拦住,拿着枪戒备的上车跟上孟行之。


    孟行之一一审视过这些嫌疑人的脸庞,眉心蹙的越来越紧。


    下车后,孟行之问:“所有嫌疑人都在这里了?”


    “是。”


    梁远道问孟行之,“Ice会不会根本不在这里?”


    “他如果不在,又怎么会找一个和他从前模样相似的人,来代替他的身份来跟我们拖延时间?“孟行之冷静的分析,“你不觉得这次抓捕太过顺利了吗?”


    “我们之前的行动分明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一次,依照Ice谨慎的个性,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召集张右豪这些人故意暴露他的位置?”


    梁远道一点就通,“他知道我们已经严防死守了所有离开清莱府的道路,他不可能逃出去,所以故意露出一个破绽给我们,让我们抓人之后放松警惕然后趁乱离开?”


    孟行之讲:“我们今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次抓捕上,所以他要离开肯定会挑现在脱身。”


    “可别墅里面没有人了,他能躲到哪里去?”梁远道很确定,急中生智:“我现在去审问那个代替Ice的人。”


    “他都愿意为Ice被捕,短时间内一定不会松口。”


    等到他愿意和盘托出,Ice恐怕早就逃出生天了。


    孟行之将视线放远,雨幕厚重,山中夜色浓,一黑一白的颜色交融在一起,快要将周边的人与景都吞噬。


    他眸中倏然闪过尖锐的光,一双绿眸在夜色里亮的惊人。


    “梁sir.”他沉声,语气里带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有人在跟我们玩灯下黑。”


    梁远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沉着脸道:“你先上车。”


    一辆警车突然跟失控似的撞向人群,油门踩到了底离的近的警察被接连撞倒,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朝着人群迅速的开了数发盲枪,随后迅速关车窗驾车逃离。


    梁远道指挥开枪,“抓捕逃犯!”


    但车速太快,子弹伤不到要害,那辆被劫走的警车很快和他们拉开距离。


    孟行之反应极快的拉开最近的车门进到驾驶座,“上车。”


    梁远道上车下令,“一队人将嫌疑人押回去,另一队跟我走!”


    孟行之驾车追上去,梁远道反应过来开车的是他,皱眉道:“就不该让你卷进来。”


    孟行之摘了口罩丢到后座,把额前湿透的发撩到脑后,视野不再受阻,“少说废话。”


    孟行之一路紧追下山,但劫车的嫌疑人是不要命的开法,虽是深夜街道上偶尔还是有行人,对方根本不减速差点撞伤行人,孟行之却不得不顾及。


    一来一回,原本在山里追上的距离在市区里被拉开,而梁远道更不敢随意开枪,怕引起周围居民恐慌。


    十分钟后,岔路口就在前方,他们跟丢了。


    孟行之却毫不犹豫的将方向盘打向左方,梁远道急声:“你怎么确定他一定往左边去了?”


    湄公河在雨夜里逐渐露出轮廓,梁远道降下车窗,“这边是河他总不能跳——”


    警车被丢弃在河畔,与此同时一辆快艇早已停靠在岸边,此刻已经发动正在提速。


    “叼!”梁远道暗骂,“居然在这里走水路!”


    孟行之却没有把车追向岸边,“车里有没有狙?”


    “有,你又想做什么?我们现在该开去岸边……”


    “你让后面的人去岸边堵。”孟行之踩了刹车熄火,“你拿上狙跟我上楼。”


    梁远道带上狙击枪跟着孟行之一路爬梯,等进到里面才骤然发现:“这不是你开的那家酒吧吗?”


    孟行之早就吩咐今晚不营业,酒吧空无一人,他带着梁远道直接上顶楼,视野瞬间开阔,将湄公河面景象一览无余。


    他云淡风轻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开酒吧。”


    梁远道惊叹,“你来清莱府的第一天就想到了这一天?”


    选址布局,把自己当做诱饵亲身下场,又在一切看似顺利的抓捕时第一个敏锐的察觉到异样,沉着冷静的推理分析,找出用警察身份潜藏在他们中间的嫌犯,又在现在明明出于弱势,却能带着梁远道一点点找回局面。


    梁远道迅速把狙击枪架好,打开倍镜向湄公河面瞄准,“孟行之,你他妈这辈子就该是天生干刑警的!”


    “当什么孟家话事人,真他妈窝囊你了!”


    孟行之单手解开了两手的衬衫扣,挽高湿透的袖口,将腕上的黑绳取下来束了狼尾和额前发。


    他讲:“他船上一定有人接应,暴露了位置我们俩都会有危险,一枪必须打中。”


    在雨夜里射击本就比白天困难,但Ice快艇上的灯在此刻却成了最好的瞄准示意点。


    梁远道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后却离他预想的偏离,只擦破了Ice肩膀。


    梁远道咬牙道:“……没打中。”


    孟行之皱了皱眉,紧接着便有一声闷枪朝着他们顶楼的方向射来,将后方的铁门开了弹口。


    孟行之和梁远道迅速的各自躲到左右两旁的遮挡物后。


    梁远道捂着右胳膊,“我们位置暴露了,他们在反击。”


    孟行之这才注意到梁远道的胳膊血流如注,“刚才在山上的时候你中枪了?”


    “死不了!”


    梁远道还要去爬向狙击的位置,又是一枚反击的子弹射过来,将他逼退回原位。


    孟行之阻止他,“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拿到枪也没用!”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梁远道又要去夺回枪,一颗流弹又射了过来,他左手又被击中却顺利拿回了那把狙击枪。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孟行之,“Fernando,这东西还会玩吗?”


    孟行之微怔,想要说点什么,梁远道却把狙击枪向他扔过来,孟行之下意识接住。


    梁远道一字一顿的下令:“我现在以澳区警长的身份命令你协助警方,立刻开枪,就地击杀罪犯Ice——”


    孟行之用指腹擦拭了下倍镜,重新在遮挡物后架好狙击枪,俯低身体摆出专业的狙击姿势,还是那副淡漠口吻:“梁sir,我早就不是警察。”


    梁远道笑了笑,“可你仍旧配得上穿警服。”


    孟行之也笑,谨慎的调好角度和位置后,将枪口从遮挡物后探出去。


    他视野里的景象瞬间被放大数倍,快艇上坐着的亡命之徒,长有一张孟行之完全陌生的脸庞,可那双万人中都极难找出的一双阴侧侧的眼,孟行之毕生难忘。


    孟行之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因为认出了这双眼而变得沸腾起来。


    “Ice……”


    被瞄准的亡命徒好似察觉到了杀意,立刻警醒的抱起狙击枪,往刚才狙击的高台瞄准。


    孟行之不躲也不闪,瞄准Ice的头扣动扳机,“Gotohell.”


    高台上的子弹和湄公河的子弹几乎同时发射,穿过厚重雨幕,两声枪响惊破长夜,各自射向对方的要害。


    ……


    【凌晨05:17】


    沈晗黛被从工作间里叫出来,由严警官开车亲自护送她和章现赶往抓捕罪犯现场。


    “你们不用担心,所有嫌犯都已经顺利落网,现在现场非常安全。”


    章现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一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胆。”


    沈晗黛心跳却快的厉害,“严警官,我方有人受伤吗?”


    “有。”严警官表情沉重,“人数好像不少。”


    沈晗黛想要问的问题呼之欲出,可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她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稳重,她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不能被还没有定论的事情左右了情绪。


    “晗黛,待会儿你入镜,我拍摄。”章现快速的检查器材,“你先准备一下等会儿要讲的稿。”


    不入镜就直接成幕后了,沈晗黛不想抢工,“我拍吧,你来入镜。”


    “说什么呢,我熬大夜丑死了!”章现将镜头对准沈晗黛,“你来,上镜比我好看一百倍。”


    “到了。”严警官停车,“你们可以开始拍摄了。”


    沈晗黛迅速的推开车门,跟随严警官到第一现场。


    湄公河畔,天光只一点微亮,澳区警方守在岸边押解快艇上的罪犯,救护车亮着急救灯从不远处开来。


    沈晗黛借着这一点光,模糊的看清立在岸边熟悉的高大身影,手臂上血流如注,血线滴落到他脚边。


    他也一眼看到她,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这一眼深情厚意,好似包含了无数的千言万语。


    沈晗黛用指甲掐着掌心,维持着自己面上镇定的表情,随后在原地站定,对着镜头语气稳定的讲述道:“现在是凌晨6点05分,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泰国清莱府湄公河畔。经过长达近七年的跨境追捕,中国澳区警方在昨夜冒着大雨,顺利在此地将一大型跨境毒品集团的首脑逮捕归案……”


    她讲到这里,职业的将手往后一指,章现将镜头摇过去,避开了警方的脸,对准依次被押解上车的罪犯和犯罪分子逃跑时的作案工具。


    “快艇上有若干柄枪支,被罪犯盗窃驾驶的警车上有数颗子弹留下的弹孔,这都是昨夜我国澳区警方与犯罪分子对峙时留下的。”


    救护车抵达,车上的救急医生抬着担架将重伤的警员抬上救护车。


    “孟先生,你快上车包扎一下手臂吧。”


    孟行之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视着此刻正站在前线面对镜头采访的女孩。


    她神情自若,镇定无比,明明没有化浓妆穿精致礼裙,连那头如云的乌发都绑成了简约的麻花辫,只安静的垂在肩头。


    可孟行之却就是觉得沈晗黛美的在发光,美的让他移不开眼,甚至忽略了手臂上的疼痛。


    “以上就是本次报道的全部内容,我是澳区电视台记者沈晗黛,后续相关内容我们会持续跟踪报道。”


    录制收音结束,沈晗黛回头看向孟行之,章现同她讲话,她没听清:“我有点事。”


    医护人员在为孟行之包扎手臂,沈晗黛小心翼翼的走向孟行之,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直到医护人员包扎完毕离开他身边,她才敢停下脚步。


    却还是和孟行之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沈晗黛不敢再上前,雾气弥漫她的眼眸。


    沈晗黛哽咽的试探:“……我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孟行之闻言,面上露出沈晗黛从未见过的神情,她还来不及细究这神情其中深意,他便已经毫不迟疑的大步向她奔赴而来,用力的将沈晗黛搂抱入怀。


    沈晗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因男人的这个拥抱爆发出来,她紧紧搂住孟行之,卸下所有的成熟和镇定,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依赖的把头埋在男人怀里嚎啕大哭。


    孟行之轻轻的抚慰女孩瘦弱的脊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在他怀里不再颤抖,孟行之才将她的脸捧起。


    他指腹温柔的擦拭沈晗黛眼角的泪,“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追着我来异国他乡,难道不怕我其实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吗?”


    “你不是……”


    沈晗黛嗓音呜咽,语气却坚定:“你是我的英雄……”


    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也不需要旁人的证明。


    沈晗黛无条件信任孟行之。


    Youaremyhero.


    孟行之凝视沈晗黛的目光变得更加缱绻深情,他低头近乎虔诚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曙光从下了一夜雨的厚重云层里探出头照亮湄公河面,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刻都无所遁形。


    唯余,历经波折的恋人在岸边投下相拥的美好身影。


    Darling


    一夜狂风骤雨,晨光降至清莱后,这风雨方才止歇。


    浑浊的河水逐渐流淌后变清澈,河畔木楼外,芭蕉树叶上还蓄满着雨珠,天光折射晶莹的水,柔和的穿过半掩木窗,落进木屋内,照清地板上的景象。


    男士衬衫裤与少女的内衣交叠,私密衣物凌乱的散落了一地。


    大床上,沈晗黛被男人面对面的抱在怀里,孟行之细致却又稍显急切的一寸一寸吻过她脸颊,脖颈。


    长腿被男人牢牢地掌在手里握着,高挑身形此刻在孟行之怀里蜷缩紧绷的像一把满弦的弓,纤长的四肢在抖,脊背在颤,仰高的天鹅颈方便了男人在脖上烙吻。


    吻势如疾风骤雨,那力度好似精准的把控到沈晗黛每一个敏感点,同身下交缠的起伏节奏一起,沈晗黛觉得自己好似被拖入了湍急的海域,汹涌海流捆绑着她裹挟着她,将她的身子彻底掌控令她无法自已。


    两条纤细长臂只有环在孟行之的脖颈上,才能抓到一丝支撑。


    沈晗黛似受不住,红润的鼻尖里轻声泄出啜泣的音,可唇瓣却紧紧抿着,不肯发出一丝不适的音。


    孟行之感受到女孩的迎合,大掌扶着她柔软的后颈压低,在她早已被吻成了玫瑰色的唇瓣上又轻轻地吻了下,沙哑着嗓音问:“疼了?”


    沈晗黛湿红着眼睛去看孟行之,抿唇摇头。


    孟行之带着几分恶劣的握着女孩的细腰下压,沈晗黛身子霎时颤的更厉害,小腿柔美的线条都被迫绷直,却还是不肯开口说一个不字。


    孟行之却要女孩开口讲真话,磨她更深。沈晗黛受不住的抱紧男人脖子,粉白脚趾克制不住的蜷缩收紧,几秒钟之后整个人像是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倒进孟行之的怀里。


    孟行之搂着女孩,见她从头到脚像是从水里淌过了一遍,乌色如云的长发贴在她纤薄的脊背上,白皙的肌肤因为刚才的情事变粉变红,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瑰丽的色泽,艳丽无边。


    孟行之用手掌抚开她额头湿透的发,“为什么不讲真话?”


    沈晗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的喜悦难以用言语表述,她是,她能感觉到孟行之亦是。


    所以他想要她,那她便给他,就是这么简单。


    沈晗黛在男人胸膛里仰起小脸,用带着一点哭过的鼻音说:“你钟意。”


    孟行之闻言,掩在眸底的情愫烧的更烈,一颗心都因为女孩的三个字被勾的更加蠢蠢欲动。


    她太乖顺也太想顺着他,孟行之除了心疼她外,却也更想用此刻能抒发他满腔情火,直抵灵肉的原始方式。把那些思念爱意全都用身体来诉说。


    “傻女。”孟行之怜爱的吻她额头。


    沈晗黛察觉到男人吻里的温柔与情愫,眼眸忍不住泛泪,“我很想uncle……”


    孟行之吻她流泪的眼,“除了想我,有没有怨我?”


    怨他这么决绝的离开,不给她打一通电话,不给她发一封短信。更无从得知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看最亲密的恋人就这么消失在她的身边。


    是该怨的。


    若孟行之与女孩身份对调,他亦会埋怨。


    可沈晗黛却只是用她那纤细的手臂,将孟行之搂抱的更紧,哽咽的对他讲:“我只是想你,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见不到那个一心一意为沈晗黛的孟行之,见不到那个把沈晗黛视作唯一的孟行之。


    他的存在为她弥补了太多太多人生轨迹上的缺失,是孟行之给沈晗黛灰暗的生活里带来了一丝明亮天光。


    沈晗黛的世界里可以没有很多人,可是唯有孟行之,是不可或缺的。


    孟行之环紧她身躯,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抱歉。”


    他的女孩有颗敏感的心,她年纪小小,不安又多思,是孟行之自己先动了心,执拗的将她捆在身边,却又不能履行诺言陪伴在她身边每时每刻。


    他声音更暗哑的重复:“抱歉。”


    “uncle不要道歉……”他们身躯相贴,沈晗黛感受着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那是她无比贪恋的温度。


    沈晗黛细声:“澳门塔12月20日的烟火我看见了,uncle的信我收到了,满20岁就和我结婚也不是在骗我……”


    她讲到最后语调泣不成声,“你对我承诺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不要道歉……”


    孟行之心头刺痛,那些能用钱与权堆砌而成的身外之物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更清楚他年纪尚轻的女孩,从始至终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的无非只有长情与陪伴。


    她若是埋怨孟行之,和孟行之赌气他或许还会觉得松口气,可她越是这么懂事,孟行之这颗心便更难以自持的为她震动,心疼。


    他用指腹擦拭掉女孩的眼泪,女孩克制着抽泣声,对他倾诉衷肠:“uncle跟我说过,人活于世不一定要拥有爱情,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


    人这一生很短,不应该只为了儿女情长和风花雪月而活。


    孟先生这样人物都情愿亲自摘下那财权迷人眼的光环,去做一件最不像孟先生应该做的事情,足以证明于孟先生而言,风花雪月、滔天权势、万贯家财这些东西,都无法束缚他。


    “你错了。”孟行之轻声叫她名,“黛黛,其实我对你讲的这句话还没讲完。”


    沈晗黛止住哭泣,“剩下的是什么?”


    “人活于世,的确并非一定要拥有爱情。”孟行之缓声讲述,“但如果孟行之有爱情,就只会是darling.”


    人这一生爱情并非就该是生活的全部,可对孟先生来讲,他若有爱情可谈,对象只会是他的达令。


    沈晗黛破涕为笑,把下巴倚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表情又哭又笑:“为什么uncle当时不跟我讲?”


    “怕你太得意。”孟行之跟哄小孩似的顺着她脊背,“又胆大包天的玩逃跑那一套。”


    “我才不会。”沈晗黛偏着头去瞧他,总算不再流泪,“我也没在uncle面前得意过。”


    孟行之怜她,“所以你以后要学会得意。”


    “为什么?”


    “因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孟行之放柔嗓音,“你在我面前可以无所顾忌的柔弱娇气,我不需要你懂事也不需要你坚强,你可以尽管的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沈晗黛怔怔,她知道他待她一向宽厚大度,但她不知道他对她的宽待却是没有底线的。


    那些她从前为了在沈家苟活而不得不装听话懂事的过往,好似被孟先生亲手翻页,她不需要在他面前有任何的伪装。


    “明白吗?”他轻声问。


    沈晗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其实在别人面前都很少哭的,也没有那么娇气。”


    在人前永远独立光彩夺目的沈小姐,只有在孟先生面前才会变回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我们黛黛很勇敢。”


    才二十岁就敢孤身一人的来到异国他乡做危险的采访,她已然长大,可孟行之却盼着她再晚一些长大,“所以要更娇气一些。”


    沈晗黛的心房被甜甜的蜜意包裹,那些思念都一起变作了甜蜜在她体内淌啊淌。


    她弯着唇角笑,羞赧的提出第一个娇气的要求,“那uncle可不可以……出去。”


    孟行之明知故问:“什么?”


    沈晗黛脸颊更红,细声细气说:“一直在里面……涨涨的。”


    他们分别很久,连这亲密的事情更是许久没做,孟先生刚才那一次要的急切又狠,沈晗黛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可她话一讲完,整具身子便被孟先生重新按回枕头上,一起一落突然重重地磨到了敏感点,沈晗黛被唇瓣里泄出难耐的娇喘。


    连反驳都来不及讲,男人便又将她重重抵住,故作关切问:“这个姿势是不是好些?”


    刚才那一下令沈晗黛眼角眉梢都重新挂上了浓稠的嫣红色,她声调都还是颤的:“嗯……可是我说的是让uncle出去。”


    孟行之低头吻她通红鼻尖,“乖女舒服一次了,就要耍赖喊停?”


    沈晗黛被男人讲的脸红心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次好像只有她不经事,男人还尚未疏解。


    “我没有耍赖。”她乖乖的将一条腿往男人紧致的腰线上蹭了蹭,难为情的启唇:“uncle轻一点就可以了……”


    孟先生原本已克制了许久,本就□□涌动,偏偏女孩还不知轻重的迎合,摆出一副任他采撷的乖顺姿势。


    他眸中色泽被撩拨的更盛,掌心抚住绵软,吻住红颜欲滴的小巧唇瓣,哑声同她讲明:“轻不了。”


    沈晗黛感觉自己身子上所有柔软的敏感地都被孟先生擒获,唇齿被攻城略地,舌尖被强硬的含咬住,他吻的极深要的也极凶,正如同他自己所讲的那般轻不了。


    女孩想要迎合他,所以一直受着,可到了后面孟先生越来越失控,她娇气的眼泪断线似的落,温柔动听的一口嗓音全被撞成破碎的音节。


    “uncle、uncle……”沈晗黛纤细的十指紧攥着头顶的枕头,“……轻轻。”


    这样时刻,她求饶的声音落进孟先生耳中,只让他浑身血液更加沸腾,想要在她身上变本加厉。


    掌下绵软因他手指变换,孟行之沉声诱哄她:“换个称呼。”


    沈晗黛脑海里的思绪早就被作弄成了空白残片,“……什么?”


    “你在酒吧说,你是来找你老公的。”孟行之掌住女孩纤腰,气息变粗:“现在你找到了,该怎么称呼他?”


    沈晗黛睁开朦胧的眼,泪珠颤巍巍的挂在她睫毛上,不敢张嘴喊出那个令她害羞的称呼。


    孟行之便故意磋磨女孩,沈晗黛被那些深浅不一的节奏又搅乱了残存的思绪,听见男人粗喘着声在她耳畔哄:“乖女叫一声。”


    沈晗黛羞赧不已,视线被撞的恍惚不经意的瞥见男人左臂上包扎的伤口,白色绷带上泛出点点鲜红血迹,十分触目惊心。


    她一下子便乱了阵脚,身子的节奏跟着被打乱,“uncle你的手臂在流血,我们快去医院……”


    她紧张到让孟行之在深处都能感知到,他闷哼一声,低头惩罚似的咬女孩唇瓣,“不准分心。”


    沈晗黛怎么可能不分心,“我们不要做了uncle,快点去医院好不好?”


    “不好。”孟先生箭在弦上又怎会退让,“乖女担心我?”


    沈晗黛狐狸眸含泪的看他,里面满是对孟先生的关切。


    孟行之轻笑,“那我们快一点。”


    沈晗黛委屈的落泪,“uncle快一点嘛……”她担心他的伤势,可他偏偏只想抓着她做这档子事。


    “乖女要配合我才能快。”孟行之循循善诱,“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沈晗黛压下心底那些羞赧,盈盈垂泪的细声喊:“老公……”


    孟行之微怔,诱女孩讲是一回事,可亲耳听见她叫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声音是细腻清丽的,此刻尾音里又夹带着一点哭腔,用这样声音喊一声老公,是当真让人好似着了她的魔一般不肯将她放开怀。


    沈晗黛喊完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以为男人是要停手,她轻轻推一推他胸膛催促,“我们呜……”


    话说一半被撞成婉转的娇声,女孩毫无反抗之力,纤细的十指用力的仿佛要陷进枕头里。


    里头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凶,沈晗黛泣不成声:“uncle……骗人……”


    汗珠顺着男人腹肌线条酣畅淋漓的下滚,孟行之五指插进女孩柔软的发丝里,指腹贴着她头皮温柔摩挲,下面动作却愈演愈烈。


    他声线都变粗,却情难自已的唤:“darling……”


    一声又一声的达令,好似倾注了千言万语的爱意和难以宣之于口的深情。


    传到女孩耳畔里,让沈晗黛恍惚觉得自己坠入了名为爱意的深海,那些湍急的海流都变得不再令她胆怯害怕,她心甘情愿的被包裹被束缚,坠入这海底深渊,与唤她darling的Fernando先生一起共沉沦。


    情爱两字好似本就该如此,爱令欲其生,爱令欲其死。


    窗边,积攒满雨珠的芭蕉叶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沉沉的弯曲了叶片,由着那晶莹的雨珠从它青涩的叶尖尖顺滑而落。


    Darling


    酒吧突然被查封无法正常营业,下午来的客人被堵在酒吧门口骂骂咧咧,负责管理酒吧的苏查急的团团转,老板的电话又联系不上,只好亲自跑到老板的住所,敲门问情况。


    “老板老板!出事了……”


    门被他敲的咚咚响,半分钟后,孟行之披着睡袍面色不悦的打开门,“到底什么事?”


    苏查把酒吧的情况又快速的叙述了一遍,焦急道:“老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今晨才逮捕了Ice的余党,酒吧顶楼还留有昨晚激战的弹孔,警方查封事发地进行调查很正常。


    孟行之没什么耐心的要关门,“配合调查。”


    “那我们这几天都不营业了吗?员工怎么办?”


    “放假。”


    苏查还要事无巨细的往下问,陡然听见屋内的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往声源处看去,只来得及看清半张白里透粉的脸,面前的门就被突然关上,阻隔了他的视线。


    沈晗黛忍着不适,奔着门口的孟行之而去,“uncle,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他手臂的伤口只是做了临时包扎,没有及时去医院缝针,又在刚才那场情事中牵动了伤口,血都快渗透绷带。


    孟行之用另完好的右手搂沈晗黛入怀,她下来的着急,身上随便套了件他的v领衬衫,长度只遮到她大腿根,而那宽大的领口更是敞到了她胸脯,雪白沟壑之下印着点点玫瑰色的暧昧红印。


    女孩自己好似对她现在模样一无所知,那双还有些微红的狐狸眼里满是关切。


    孟行之将她身子按进胸膛,“穿这身陪我去医院,是想让我连门都出不了?”


    沈晗黛低头看一眼自己,不雅观到了极点,她红着脸连忙拢好领口,遮住香艳的景色,“……我去换衣服,陪uncle去医院。”


    “不用了。”


    男人用了点力把沈晗黛桎梏在怀中,对着门外没走的苏查吩咐道:“叫个医生来。”


    外面的苏查应了一声,踩着急匆匆的脚步跑走了。


    沈晗黛不解,“我们去医院不是会更快些吗?”


    孟行之手臂往下勾住她的腿往上一抬,沈晗黛坐在他手臂上被抬到半空,下意识抱住男人脖子稳住身形,男人将她抱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出去之后就要去解决很多事,但我现在只想和我们乖女在一起。”


    孟行之垂首与她额碰额,四目相对着,女孩看清男人满目的柔情,“只想我们两个人。”


    安安静静的独处,没有人事纷扰,只有他们两人搂抱着,额抵额,诉衷肠。


    沈晗黛环住男人脖颈的手臂不由地更紧几分,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就这么和孟先生待在一起,可他手臂上的新伤却让沈晗黛根本安不下心。


    “去完医院我们也可以继续回来待在一起的。”女孩讨好的在孟先生唇角亲了亲,“好不好嘛?”


    孟先生年长女孩几岁,两人相处时一向是孟先生哄女孩居多,但此时此刻破天荒的两人对调了位置,女孩拿出亲吻和撒娇来哄着孟先生。


    孟行之扣紧沈晗黛腰肢按着,低声同她讲:“撒娇不行。哄我,要用我钟意的方式。”


    沈晗黛听懂,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腰肢,“可是我腰还酸酸的。”


    孟行之失笑,“那就欠着。”


    他态度强硬,在这事上不肯让步,掌心却来到女孩柔软后腰,极有耐心的为她揉着。


    沈晗黛被揉的舒服,整个人像只小狐狸似的软在男人胸膛,视线控制不住的往他手臂上瞧,见着上面渗血的绷带又委屈又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门在这时被咚咚敲响,医生来了。


    沈晗黛连忙坐直身体,飞快的抹了眼泪要去开门,被孟行之制止,“上楼把衣服穿好。”


    沈晗黛点点头,从他腿上站起来,上了一旁的楼梯。


    孟行之抬眼瞧着她身影,等她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走去开了门,放苏查和医生进屋。


    沈晗黛换好衣服下来后,正好看到医生在为孟行之缝针,皮肉血淋淋的翻在外面,看的沈晗黛都觉得疼,连忙跑到他身边坐下,紧抱着他另一只手。


    她轻声问:“疼不疼?打麻药了吗?”


    孟行之偏头看向女孩,乌眸被雾气覆盖,心疼孟先生心疼到快要落泪。


    “不疼。”


    沈晗黛盯着医生缝合伤口的动作,触目惊心的很。


    孟先生再无所不能也并非铜墙铁壁,又怎么可能不疼呢?


    沈晗黛没有办法替孟先生分担痛苦,只能更用力的紧搂住他手臂,想要为他传递些力量。


    苏查一直本分的守在旁边不敢多话,视线却悄悄在沈晗黛面上撇了又撇,终于记起她是那天雨夜里,追着他们老板跑了一条街的女孩。


    半小时后,医生重新为孟行之包扎好了伤口,又叮嘱了注意事项后,苏查这才把人送出去。


    送完人他又折返回来,瞧见屋里老板和那女孩的架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孟行之用余光睨苏查一眼,苏查走回到他身边,弯腰小声跟他说:“老板,您放心。以后老板娘来了,我不会跟她说今天的事,但老板您也别太沉溺了,酒吧还等着您去管理重新营业呢。”


    苏查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这才没多久老板就和这个女孩好上了,他作为酒吧一份子得督促督促老板,不能耽于美色忘了正事。


    沈晗黛是听不懂泰语的,在一旁握着孟行之的手,端详着他伤口会不会再有出血的迹象。


    孟行之冷冷的扫了一眼苏查,苏查便知情识趣的溜了。


    “uncle,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有什么?”她忙问。


    孟行之讲给她听,她听完后牢记在心里,小心翼翼的问他:“这是不是枪伤?”


    孟行之怕女孩担心,简略道:“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


    被子弹擦伤,再深一点就能射穿骨头。


    沈晗黛心疼到难以言说,“……uncle在清莱府待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常常受这样的伤?”


    她问完又觉得不妥,害怕涉及隐秘,“这些问题我是不是不该问?如果不方便讲uncle可以不告诉我。”


    “没有,不要多想。”孟行之简短的一笔带过,“我在清莱府的这段时间很安全。”


    事情已经过去,再讲那些过程只会让女孩不安后怕,孟先生贪恋和她来之不易的片刻独处。


    但男人不讲,沈晗黛未必不明白。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孟行之肩头,打量着他目前暂住的这件河畔木楼,南洋风格的装潢,木窗打开能见到外面的沾了雨珠的芭蕉树,潺潺流水声远远的传入他们耳畔,惬意又舒适。


    沈晗黛又将视线收回来,落到孟行之垂落在颈间的那一缕紫色的尾发上。


    她伸出食指在那缕头发上绕啊绕,小声问:“染成这个颜色,不会更显眼吗?”


    孟先生这张得天独厚的混血脸庞本就已经足够惹人注目,再留这样发色,只会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她想着依照他之前在清莱府扮演的角色,应该是越低调越好的。


    可孟行之却握住她绕发的手指,说:“我钟意。”


    沈晗黛心头触动,摸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龙头戒,取下来珍惜的放在掌心,递给孟行之,“这枚戒指我也很钟意。”


    孟行之没接,沈晗黛连忙解释道:“之前收的时候我不知道它是孟家话事人身份的象征,含义太贵重了uncle,我不能继续再戴着。”


    “无论这枚龙头戒蕴含了多大的意义,既然我送你了,那你就是它的主人。”孟行之从女孩掌心里取回那枚龙头戒,又理了理穿着戒指的项链,重新为沈晗黛戴上,“黛黛,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孟家话事人了。”


    不是话事人的孟先生,哪怕拥有这枚龙头戒也无法再拥有权力。


    沈晗黛注视孟行之的乌眸澄澈,“没关系,我不在乎。”


    “不在乎吗?”孟行之淡声反问,“我将不能手握财权,只做回一个普通的男人。”


    从金字塔顶端一下子落到平地上,身份地位转变带来的巨大落差,作为恋人恐怖很难丝毫都不动摇。


    沈晗黛却眼角眉梢都挂上笑意,“uncle不在的时候我也一直都有努力工作赚钱的,我可以养uncle的。”


    敢胆大包天说要养孟先生的,她还是第一个。


    可孟行之好似被她这句话取悦到,“养我?那可需要很多钱。”


    “我会努力赚的。”沈晗黛伸出手指认真的给孟先生计算,“uncle你看我现在大三,在电视圈也算有一点点名气了,你再等我一年后毕业了,我就能正式参加工作。到时候我的知名度应该会比现在更高,节目的出场费也会涨,到时候养uncle肯定没问题。”


    孟行之边听着她赚钱养他的计划,边注视着她的脸,那双漂亮的狐狸眸谈起要养他,里面都变得亮晶晶,好似夺目黑珍珠。


    成年人世界的爱情,除了情与爱,还包含了现实中的钱与利益。


    这样的爱情不能说是不纯粹,但终究是未能将情这一字放在最重的位置。


    其实无论沈晗黛对孟行之的爱情,有没有参杂着这些来自于身份、金钱外物的考量,对孟行之而言都并不重要,只要她喜欢他,哪怕那喜欢只有半分也是足够的。


    但现在看来,孟先生或许低估女孩对他的钟意。


    “黛黛。”孟行之少有疑惑,“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意?”


    沈晗黛乌眸里显出羞赧的笑意,“可以不讲吗?”


    孟行之紧追她不放,“我想听。”


    沈晗黛冲他眨眨眼,流露出小女孩神态,“因为我很多时候其实都会觉得uncle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现在uncle不做话事人,我就觉得你从那个很高的地方走下来了。”


    身份悬殊和地位差距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拉近,沈晗黛心里住着个敏感的自己,那点小心思合时宜的在现在跑出来,“以后我就不用担心uncle会被别人抢走,也不会有人想要拆散我们了。”


    孟先生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而人在爱情里都是自私的,女孩也不例外,想着如今她的孟先生褪下了身份的光环,她便更有信心同他长长久久。


    孟行之总算弄清楚小女孩心思,见她狐狸眼里还有狡黠的光,小心机毕露无疑,比起平日里的乖顺,多了几分蔫坏的艳丽韵味。


    他忍不住俯身吻她漂亮眼眸,“我们乖女学坏了。”


    沈晗黛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可还没退离几寸,就被男人掌住了敏感的后颈,衔住了唇瓣亲吻。


    不似刚才疾风骤雨般的吻,这吻温柔又缠绵,孟先生刻意放缓了节奏,吮吸轻含,每一次相贴的触感都好像被放大延长了无数倍,让女孩浑身都变得酥酥麻麻,身体和灵魂好似都被男人一同勾走。


    柔软的舌尖被擒获交缠,一吸一吮带来的刺激令她肩头发颤,平稳的呼吸声被搅乱,她的心跳声漏拍,身子受不住刺激的想退缩,男人温柔的吻却像是带着魔力一般令她想要沉沦。


    孟先生的温柔里即便藏着毒药,也让沈晗黛心甘情愿的想去尝一尝那其中裹挟的柔情蜜意。


    女孩被男人按住后颈压在沙发上,孟行之捧高她的下巴尖吻更深,两具身躯交叠成亲密的轮廓,女孩才穿好不久的衣服被揉乱起皱。


    沈晗黛被吻的双颊生艳,睁开水雾弥漫的眼,被孟先生那双琥珀绿眸擒获住了目光。


    他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暂且放过她的唇瓣,用那口醇厚似陈酿的声线同她讲:“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孟行之爱沈晗黛这件事,都亘古不变。”


    女孩敏感不安,那孟先生便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把他爱她这件事讲给她听。


    女孩被打湿的羽睫颤动,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点自私的小心思在孟先生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沈晗黛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问:“……那以后我们还会分开吗?”


    “不会。”孟行之爱怜的抚摸女孩脸颊,同她郑重承诺:“再也不会了。”


    女孩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她笑着攀着孟先生的肩膀想要坐起来,紧贴背后肌肤的小细扣却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巧拨开。


    沈晗黛下意识护住胸脯,用那双媚态横生的狐狸眼去瞧男人,“我才把衣服穿好……”


    孟行之指腹下的肌肤触感细腻似羊脂玉,柔软丰盈。


    “uncle……”女孩清丽的尾音带着一点轻颤,好似在责怪男人力气太过。


    孟行之眼底印着女孩此刻模样,她自己穿着的那身衣服一早被男人弄脏没办法再穿,v领衬衫不合身,又从男人衣柜里找了件中规中矩的黑衬衫。


    扣子扣的倒是严丝合缝,但终究太过宽大,罩她身上显不出半点曲线,唯独胸脯丰盈的弧线怎么挡也挡不住。


    一件男士的黑衬衫,反倒被她穿出了她独有的娇媚风情。


    掌心带着力道轻拢,孟行之眸色变暗,语调缓缓:“我们乖女,真会长。”


    女孩更是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有所指,小脸羞的红透,伸出手要去捂孟行之的唇,食指却被男人启唇咬住。


    沈晗黛轻呼一声,想把手指抽出来,纤细的食指却被缠上,吮吸的力道好似带上电流,酥麻的触感沿着女孩指尖传到脚趾,男人手指与薄唇双管齐下,女孩没一会儿便招架不住,皙白的腿在沙发上蜷缩起来,气息微乱,唇瓣里泄出难耐的哼喘声。


    孟行之放过女孩的手指,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看到女孩娇艳欲滴的小脸,好似熟透了的士多啤梨,红艳艳的等着男人来采撷。


    沈晗黛软绵绵的抱住孟行之手臂,羞赧的轻喘:“uncle你的手……”


    她要男人把手拿开。


    孟行之慢条斯理的拿开,嗓音变低沉:“乖女好快。”


    沈晗黛羞的没脸见人,软着声音委屈说:“还不是怪uncle……”


    是孟先生带女孩尝的风月,沈晗黛从一无所知的青涩到如今这般敏感,都是孟先生一手养成的。


    孟行之闻言,眸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女孩,就好像是在看一朵他亲手培植的娇花,从发芽到生出花苞,再到如今娇艳绽放,都是他一点一滴的浇灌而来。


    这个认知令孟先生通身愉悦,骨子里的欲念都被点燃。


    孟行之伸出双臂要将沈晗黛更亲密的拢到身下,却被女孩更快的抱住右手,制止他:“uncle的手才缝线,难道又想伤口裂开吗?”


    沈晗黛精致眉眼都蹙在了一处,孟行之勾唇轻笑着用另一只手臂扣住她腰肢将她抱坐起来,“乖女这么担心我,那这次换我们乖女主动好不好?”


    沈晗黛听的睫毛都跟着颤了颤,下意识想拒绝,却被孟行之更用力的拢进胸膛,她害怕男人又牵动受伤的右臂,大着胆子把手搭在男人的皮带上。


    孟行之满意的眯了眯眸,不忘用暗哑的嗓音诱哄女孩:“乖女好乖。”


    男人每次叫沈晗黛乖女,都让她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这一声独属于孟先生唤她的昵称,比起那些宝贝甜心,更能捕获沈晗黛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的被孟先生牵着鼻子走,亲手释放出孟先生的欲念。


    可做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晗黛感觉自己浑身都热起来,茫然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孟先生扣住女孩后颈按向自己,吻她敏感耳垂,亲自教导,“把扣子解开。”


    沈晗黛忍着害羞乖乖照做,可细小的衬衫扣本就难解,她指尖羞的发抖,半分钟过去都没能解开一颗。


    孟先生耐心告捷,单手扯开那些碍事的衬衫扣,雪白上印着红艳的春色尽入他眼帘。


    他单臂抬抱起女孩,仰头吻她纤长的颈,暗声问:“还润着?”


    沈晗黛羞的脖子锁骨红成一片,两只小手扶着孟先生肩膀慢慢沉下去。两道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同时响起,却没有盖过女孩耳畔边孟先生那声餍足的沉叹。


    沈晗黛涨的难受,羞赧的抱着男人肩膀一动不敢动,“手机在响……”


    男人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朵,“专心些。”


    女孩的臀被他提醒似的拍了拍,沈晗黛受不住的呜咽,“……可不可以换?”


    孟行之动腰,“换什么?”


    沈晗黛一下子软进男人怀里,不争气的掉眼泪:“好深……”


    小女孩身娇体软的不经折腾,孟行之深抵着诱哄,“可我钟意在乖女里面这样深。”


    调情的话,都能被孟先生讲成让女孩面红耳赤的动听情话。沈晗黛只得紧紧攀着男人脖颈,像一朵被风雨打湿没了枝叶支撑的娇花,只能婉转的攀附着男人才能找到那一点支撑。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沙发上的两人却没空闲去接。


    细声软语的女孩声都被撞的破碎,沈晗黛泣不成声的求饶着喊要轻轻要慢慢,可孟先生却丝毫不为所动,单手箍着女孩纤细腰肢,粗喘着声线蛊她:“要不要kiss?”


    明知女孩最无法抗拒的就是他的kiss,乖乖的把头低下去,“要……”


    孟行之笑着含吻住女孩的唇瓣,把那些他爱听的,女孩情动时的可爱呜咽全都吃进去。


    抵达临界点前,男人克制着,哑声对女孩讲:“想好了?以后跟我也住不了孟公馆了。”


    沈晗黛啜泣,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他:“那uncle、就……跟我回港城住呜……住铜锣湾。”


    女孩被他逼的厉害,音都不成调却还没忘记顾虑孟先生,“要是uncle嫌铜锣湾太小……等我毕业以后、工作赚钱买半山……”


    孟行之因女孩的话,心口止不住的泛出连绵情意。


    摘下了光环的孟先生,身边还会还有几人愿意以如此诚意待他,孟行之不想去探究。但他深信唯有他怀里的沈晗黛,会是那唯一一个不管他是不是孟先生,都会待他如初的人。


    男人含情眸中浮现出笑意,“乖女这是在对我负责?”


    沈晗黛轻轻点头,她钟意孟先生,心甘情愿对他负责任。


    孟行之抵达,单臂紧搂着怀里绷成弯月的发颤身子。等女孩筋疲力尽的瘫软到他怀里之时,男人轻柔的吻过她泛红眼尾,语气里却是未有的餍足:“换个乖女钟意的姿势,再来一次。”


    Darling


    沈晗黛一天一夜都没碰到自己的手机,从床到沙发再到浴室,孟先生身体力行的带着沈晗黛,“参观”了一次这栋南洋风木楼。


    翌日清醒时,沈晗黛感觉自己浑身都像是散了架,在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看到同事给她打来的几通未接电话。


    她给对方回了电话,章现谈到工作结束,近日要返程回国的事情。


    沈晗黛不敢耽误,拖着酸麻的身体要起来换衣服,又想起昨天自己那身衣服都不知道被孟先生毁成什么样了,正焦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余光看见角落里的原木衣杆上挂着一件紫色的掐腰连衣裙,被窗外的风吹的在半空轻轻地飘动着。


    沈晗黛笑着望着这条裙子出神,门从外面被男人悄声推开,“醒了?”


    女孩回头,孟行之端着早餐走到床边,将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又去将那条裙子同其他女孩私物一同取下,再折返走回到床边坐下时,看见女孩一边喝牛奶一边抿着唇对他笑。


    孟行之被她笑容感染,唇畔有了上翘弧度,接过她喝完的牛奶杯放到一边,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把她拢到自己身前。


    女孩未着寸缕,两条赤裸的手臂抵在孟行之胸膛,耳尖泛红的说:“我马上要出去的。”


    任着孟先生胡来了一天一夜,女孩现在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折腾了。


    孟行之从衣裙里拿出女孩内衣,笑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男人握住她两条纤细的腕子,穿过肩带拉高到她纤弱的肩头,倾身靠向她,长臂来到她背后,“瘦了。”


    沈晗黛这才意识到孟先生没有那些风花雪月心思,她迅速的收拾好脑内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没有吧?我感觉和以前差不多。”


    她要反手自己去扣上小细扣,却被男人用了点制住。


    孟先生要亲力亲为,“瘦了很多,尤其是身上,比之前摸着更瘦。”


    这话细听起来是有几分调情的成份在的,可孟先生此刻心中没那些旖旎。他的女孩原本就纤瘦的很,待在他身边时也是极难的才养了一点肉起来,如今又瘦了许多,让他心生怜意。


    沈晗黛知道男人是在担心自己,“泰国的菜我不吃不惯,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又瘦了。”


    她在孟行之胸膛里仰起小脸,“我还是钟意我们那边的菜,还想吃葡菜。”


    孟行之在她额头烙下一吻,“回去就吃。”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胸脯的肌肤进行调整,沈晗黛听见他问自己:“全都放进去了?”


    沈晗黛面红耳热,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孟先生这才又来到她背后,“平时扣第几排?”


    沈晗黛羞答答的回:“最里面的那一排……”


    孟先生为她扣上后身形往后退了几分,眼含审视的看着面前女孩。丰盈被托起,雪白深壑一览无余,星点玫红色吻痕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是副绝佳的美人艳景。


    沈晗黛被看的不自在,用手臂挡了挡胸口,孟先生关切问她:“这样舒服吗?”


    沈晗黛声若蚊蚋:“……什么?”


    “扣最后一排紧不紧?”


    男人是关心,沈晗黛老实答:“我一直都是扣最后一排,往前再扣一排就会有点松。”


    孟行之颔首,“好,我记住了。”


    沈晗黛面色唰的红起来,“uncle干嘛要记这种事……”


    孟行之又拿起叠在裙下的女孩配套内裤,“以后帮你穿的时候就知道扣哪一排了。”


    沈晗黛含羞带怯的瞧男人一眼,想说这样私密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做,又忽然疑惑为什么身上的内衣竟然会这么贴身,“uncle你……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size啊?”


    孟行之握住她一只脚踝穿过去,“看过摸过就知道了。”


    沈晗黛臊的不行,急忙缩回自己的长腿抱住,“这个我、我自己穿……”


    孟行之抬眸看她,笑问道:“脸皮怎么这么薄?”


    沈晗黛羞涩的抿着唇不讲话,要转过身藏进被子里自己穿上,却被孟行之一下子拉进怀里,“我来。”


    沈晗黛并着双腿,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男人刚才为她亲手穿上的软蕾丝内衣,什么风景都挡不住。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故作娇嗔,实则内心羞涩的要命,“我自己可以的uncle……”


    “谁把你当小孩子?”孟行之抱稳她,“这叫事后温情,傻女。”


    沈晗黛闻言这才没再动,她环住孟先生脖子,乖乖的任由孟先生为她穿上私密的女孩衣物,突然意识到:“uncle,可是我觉得你一直对我都很温情。”


    不止是在激烈的情事过后会温柔对待沈晗黛,孟先生待她从来都温情似水。


    她说完又记起另件事,声音软下来抱怨,“……除了在床上。”


    孟行之眉骨微动,停下手里动作,“黛黛钟意在床上温柔?”


    沈晗黛忙不迭点头,“钟意。”


    他总是折腾她很凶,她根本受不了那样。


    “好,下次我温柔些。”孟先生在床下极好说话,温情的摸摸女孩脸蛋,“里面痛不痛?”


    沈晗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把头埋在孟行之肩膀小声的讲:“不是痛……就是酸酸的。”


    撑太久,孟先生那东西……又十分可观。


    孟行之用抱小孩的姿势抱着她,哄道:“揉揉?”


    “不要。”沈晗黛面红耳赤的把头埋的更低,“不能揉……”


    那个地方要是揉了,她又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孟行之把裙子拿过来给她细致的穿上,“太累就不去。”


    “有工作要做,不能全都丢给同事一个人。”


    孟行之为她拿起鞋子换上后,将她面对面抱起来,“好,我送你去。”


    沈晗黛心口蜜意泛滥,窝在孟先生胸膛雀跃的点头。


    章现待在二楼,听见楼下有车声,扒开窗户往下面一瞧,就看见沈晗黛被昨天在湄公河旁的混血男人牵着手走了进来。


    他连忙去开了门,和他们两人面对面打招呼,“晗黛,这位是……我不会讲泰语啊。”


    孟行之主动向他握手,“粤语中文都可以,我们黛黛在泰国受你照顾了,多谢。”


    章现连忙握住,“先生你太客气了!是我要感谢晗黛能来清莱府帮着我分担工作!”


    沈晗黛把买来的早餐递给章现,“你还没吃吧,这个给你。”


    章现感谢的接过,“你们要不……先进来坐坐?”


    沈晗黛挽着孟行之进到他们工作的房间,孟行之打量一眼,除了还算整洁干净外谈不上任何优点。


    沈晗黛找到章现问过工作的收尾后续,坐到电脑面前开始整理文稿资料,章现坐她对面,看一眼坐旁边沙发等她办公的混血先生,又看一眼沈晗黛,悄声说:“过两天就能回去了,你到时候还走吗?”


    沈晗黛疑惑的看向他,“我当然要走。”


    章现瞥一眼孟行之,“那他怎么办?你们谈异国恋?”


    沈晗黛忍俊不禁,小声道:“他是中国人,要跟我一起回去的。”


    章现这才松了一口气,台里那边的领导是给他打过电话要他好好照顾女同事的,那天沈晗黛突然就跟人走了,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就怕这小姑娘要留在泰国谈恋爱不肯回去了。


    孟行之走到沈晗黛身后,拍了拍她肩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等孟行之走出去,章现这才坐回原位,整个人看上松弛了不少。


    “晗黛,你交的这个男朋友气场真的太强大了……”章现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用我们粤语讲,真的就是‘大佬’,放在港澳上世纪黑白通吃的年代,你男朋友肯定是坐第一把交椅当龙头的那个!”


    沈晗黛被章现的形容逗笑,章现又插科打诨了几句,才把话题重新引到工作上,“之前我们拍摄的新闻已经全部发回电视台,文稿今天就能整理完到时候一起带走,我们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他们共事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还算默契和谐,沈晗黛主动向章现伸出手,“谢谢前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章现怪不好意思,回握住沈晗黛,“以后在电视台共事,哪怕不是一个组我们也还是同事,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沈晗黛微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工作到傍晚才结束,末了两人还检查了一遍房间,有一些关于此次事件还没播出的报道内容需要销毁,不能留在异国他乡。


    孟行之一早将沈晗黛的行李箱装上后备箱,等沈晗黛结束工作后,让她和同事到完别,他们才上车折返。


    车子匀速的在公路上行驶,孟行之提醒沈晗黛,“还有没有要处理的事情?”


    沈晗黛仔细的回忆了一遍,“我没有了,uncle你呢?”


    “还有最后一件,现在就去。”孟行之打方向盘拐弯,“下午接到了梁sir的电话,酒吧解封了,他们那边也已经顺利处理完了后续,我们也随时可以走了。”


    沈晗黛迫不及待的想回国,“那我们订明天的机票?”


    孟行之听出女孩话里的雀跃,笑着说:“我来安排。”


    “好。”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孟先生的酒吧门口。


    才入夜酒吧里就已经人满为患,生意红火的很,苏查守在门口笑脸迎客,看见自家老板来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又见到老板带来的新欢,用着蹩脚的中文迎他们进去。


    孟行之一路都牵着沈晗黛,他们路过吧台时,沈晗黛看见两个当地的泰国女孩子,眼神恨不得要黏在孟先生身上。


    苏查也发现了,磕磕巴巴的对沈晗黛解释:“老板长得帅,我们当地很多的女孩都是冲着老板来的,不过你放心我们老板从来都没有多看过她们一眼,那些女孩来搭讪他都说自己已婚……”


    苏查原本是想帮老板在沈晗黛心中立一个洁身自好的形象,嘴一快说的太多,新欢聪明的立刻找他们老板发难:“已婚?”


    孟行之在沈晗黛的脸颊上捏了捏,笑问她:“有什么问题?”


    沈晗黛因男人这句话,表情变得更加娇俏,像是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黏人的挽住男人手臂不肯松。


    到了二楼孟行之的私人休息室,他从柜子里取出几分文件,交给苏查,“我要回国了,以后这家酒吧交给你打理。”


    天下掉馅饼的事掉到了苏查头上,他一连不可置信的看着孟行之,“老板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孟行之淡声:“我看人眼光一向准。”


    苏查咽了咽口水,手里的文件感觉就像金山银山一样沉重,“老板,你以后要是想回来继续经营随时都可以,你还是老板……”


    孟行之拍了拍苏查的肩膀,叮嘱了两句:“以后都记得遵纪守法,别把路子走歪了。”


    “我记住了老板。”


    苏查毕恭毕敬的亲自送了老板回到车上,末了还为老板担心,低声问:“老板,你把这个女孩带回国,要是被老板娘发现了岂不是……”


    孟行之睨苏查一眼,“她就是老板娘。”


    苏查傻愣在原地,实在没想到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居然是老板娘。


    沈晗黛坐上副驾驶,苏查有眼力见的连忙去帮忙关车门,沈晗黛对苏查感激的笑笑,挥了挥手。


    孟行之侧身为沈晗黛系好了安全带,她笑着要去看他,无意的又看见那两个泰国女孩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要来搭讪的模样。


    沈晗黛有点吃味,明明她一直和孟先生亲密的手挽手,这些女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顾及。


    眼看孟先生又要重新坐直身子,沈晗黛的动作比脑子快,双手搂抱住男人的脖颈,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苏查在车窗外看的心里直啧声,没想到这老板娘看着年纪小,原来是这么热情主动的性格。


    孟行之突然被袭击微愣,瞧见女孩时不时往旁边瞟的视线,他目光顺着看过去后便立刻了然。


    他唇微勾,明知故问:“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乖女脸皮就变厚了?”


    这是在说沈晗黛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害羞,到了人前反而放的开。


    女孩被说的无力反驳,脸颊红艳艳的,“还不是怪uncle.”


    “怪我什么?”


    沈晗黛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吃味,索性红着脸把无理取闹的人设贯彻到底,“亲都亲了,uncle又不会少块肉。”


    孟行之失笑着捧起她脸颊拍了拍,“我没所谓,但你下次要记得亲唇,不然你吃亏。”


    沈晗黛一想也是,只亲脸好像的确是她吃亏了。


    翌日天晴,微风和煦,万里无云。


    上午10点35分,孟先生私人专机早已落地在机场等候。


    孟坤站在飞机下,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孟先生和沈小姐,一向沉稳的神情也难以自持的有些动容。


    脚下的步子已经向他们两人迈出去,迈到一半又退了回去,直到他们两人走到他跟前。


    “先生,沈小姐。”


    孟坤态度仍旧恭敬,语气里却能听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克制,就好像是为了压制心里动荡的情绪。


    沈晗黛见到孟坤很惊讶,“你特意跑来接我们?”


    “嗯,昨天接到了先生的电话,我来接先生和沈小姐回家。”


    回家两个字从孟坤嘴里讲出来,让沈晗黛莫名的想哭。


    孟行之注视孟坤半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是。”


    他们三人共同进入机舱,飞机启航升空,很快飞入云层至上,将整个清莱府尽收眼底。


    航线要飞离泰国,驶向中国澳门,结束这场惊心动魄的故事,抵达他们口中的家。


    此时澳区电视台正在播放一则重要新闻,潜逃长达将近七年的大毒枭Ice在泰国清莱府与澳区警方对峙时,被澳区警方当场击毙,与Ice相关的所有犯罪分子都被成功逮捕,澳区警方成功剿灭了一个贩毒集团。


    孟谦习和孟老爷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机里前线记者采访拍摄到的报道,女记者的脸一出镜,孟谦习惊讶的道:“这不是……”


    孟老爷子不悦的蹙眉,“什么?”


    孟谦习清了清嗓,“她就是港城的沈晗黛小姐。”


    孟老爷子眉头蹙的更深,催赶他:“集团那群老家伙都不服你,天天给你使绊子,你还不赶快去公司想办法料理他们,坐在家里干什么?”


    孟谦习自接手华臻CEO开始,大佬余威还在,他前期还算顺风顺水,可过了头两个月集团里的那群股东高层就开始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他们拿准了孟谦习年纪小资历浅的事情做文章,三天两头给他找茬,他这段时间被搞的心力交瘁,压力很大。


    听见阿爷赶他,也不敢再继续留在老宅里,头大的起身走了。


    等他走后,孟老爷子给孟公馆打去一通电话。


    孟先生私人飞机在下午安全抵达澳门机场。


    机场内供旅客观看的电视机和LED,一路都在放着贩毒集团被剿灭,大毒枭Ice被警方当成击毙的新闻。


    年轻的女记者出镜在这条新闻中,让这则严肃的报道变得不那么压抑。


    沈晗黛跟着孟先生一路走出机场,察觉到路人频频向她投来的探究视线,她只好借了孟先生墨镜暂且戴上,遮住眼睛总算起到了一点作用。


    他们从VIP通道离开,一从大门出来,一辆显眼的红旗H5就停在他们眼前。


    孟坤在孟行之后方低声:“我来接先生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孟愈成从车上下来,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孟行之,片刻后开口道:“孟坤是你心腹,你要回来肯定第一个联系他。”


    孟坤泄露了孟先生行踪,正要道歉被孟行之抬手止住。


    孟愈成道:“你没有和梁sir一起回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孟行之牵着沈晗黛的手走近孟愈成,“所以你现在来是来接我,还是来阻止我,让我调头回泰国?”


    这堂兄弟两人之间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已经被挑了起来。


    沈晗黛听过从前孟愈成和孟行之争孟家话事人位置的事情,如今孟先生已不做话事人,手中无权,孟愈成要是挑这个时候来和孟先生不对付,那就太下作了。


    沈晗黛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挡到孟先生身前,“你当警察的要是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那就是知法犯法,处罚比普通民众更重。”


    孟愈成垂眸扫沈晗黛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反手拉开身后车门,“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晗黛愣了愣,被孟先生笑着拉上车,“他爱惜羽毛的很,怎么会让你抓到把柄。”


    孟愈成是来接孟先生的,上车之后,沈晗黛才真的敢确认这一点。


    不是她多心,而是她对这位孟sir观感不是很好,加上对方一直不看好她和孟先生,还阻挠过他们,沈晗黛对他没什么好感。


    孟坤坐副驾驶,见孟愈成亲自开车,“劳驾二公子了。”


    孟愈成点了点头,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晗黛小心翼翼的卷高孟行之左手的衬衫,露出他手臂上绑着的白色绷带,一看就是受了伤。


    他眼神微动,想起梁远道前天回来同他讲当时逮捕Ice的情况,说:“梁sir说,是你主动提的不需要在报道里报道出击毙Ice的人是你?”


    沈晗黛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听见后呆呆的看向身侧的男人。


    孟行之温柔的将女孩鬓发勾到她耳后,“民众需要铭记和欢呼的都该是警察的荣誉。”


    个人荣誉与孟先生来讲可以抛之脑后,他对沈晗黛沉声:“要把这件事当做秘密埋在心里,知不知道?”


    沈晗黛听懂男人话里没出口的更深一层含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孟愈成沉默了大概几分钟后,才再次开口:“事情结束代表着在这件事里牺牲的警察,他们的身份可以重见天日了。”


    孟行之闻言这才抬眸看向孟愈成。


    孟愈成在后视镜里与他视线相交,继续讲:“阿霖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了谢理和阿礼,谢理说要等你回来,再为阿霖办葬礼。”


    孟行之沉默。


    沈晗黛敏锐的察觉到孟先生的情绪波动,她把另一只手也盖在了孟先生的手背上,紧紧握住他。


    “大哥。”孟愈成恭敬的叫孟行之一声,语气发自肺腑:“多谢你让阿霖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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