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19岁这个年纪,沈晗黛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亲昵的叫乖女。
而叫她的人还是她打从心底便尊重的孟先生。
沈晗黛眼含懵懂的望着孟行之,胸口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似酸似涩却又不尽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难以分辨,只觉得胸腔中的情绪翻涌的厉害。
孟行之见她只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故意问:“怎么了?”
沈晗黛脸颊情不自禁泛出绯色,“没人这么叫过我。”
“钟意我这么叫你吗?”孟行之绅士的问,“如果不钟意……”
“钟意!”沈晗黛反握住孟行之还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我钟意uncle这么叫我……”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迫切了些,全然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又迅速的松开了孟行之的手,感觉到他已经不再紧抓自己,从他掌心里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细腻的触感在男人手中滑走,孟行之顿了一下,很快复原,眼神重新看向女孩时,她抿着嘴唇冲着他浅浅的微笑:“uncle钟意我就钟意。”
孟行之闻言,眸色不自觉变得愈深。
她的确很乖,规矩礼仪教养都极好,哪怕今天被那群纨绔欺负,她也没有向孟行之抱怨过一句。
太懂事的乖女,若是生活在孟行之看不到的地界,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孟行之觉得自己对何嘉泽和曾廷的手段,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沈晗黛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没有跟我动手。”
孟行之虽然看了监控,但还是亲自过问才放心,又想到她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之前医生看过以后就一直在喝中药。
“现在在喝的中药感觉怎么样?”
“很好,每次喝完嗓子都凉凉的很舒服。”沈晗黛说到这里偷看孟行之一眼,被孟行之目光捕捉到后又收回去。
“没了?”
“有点苦。”沈晗黛回忆起那股味道还是觉得难以下咽,“也不知道要喝多久……”
苦涩的味道遥遥无期,对女孩的身体再有益,过程也会让她觉得难熬。
孟行之吩咐孟坤,“阿坤,去基记。”
孟坤点头,掉头开往孟行之所说的方向。
孟先生行事不必人置喙,沈晗黛安静的陪同。
开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孟先生口中的基记,是一家饼店。
车窗一开,裹满了杏仁的香甜味道便飘了进来。
孟行之下车,沈晗黛殷勤的来到轮椅后方,“我推uncle.”
孟行之侧头看她,“推的动?”
沈晗黛边推边说:“只是推又不是举起来,我能推动……”
孟坤眼神询问孟行之。
孟行之心情似乎不错,“阿坤,你先回车上。”
“是。”
饼店门口排着长龙,等着买杏仁饼的客人络绎不绝。
靓丽的年轻女孩与坐在轮椅上的混血男人乍一出现在队伍中,难免惹来路人的侧目跟好奇。
沈晗黛感受到这些目光,她在他后方弯腰,把头偏过去跟他讲:“uncle,我一个人排队吧。”
孟行之目无波澜,面对这些偷偷打量他的视线,十分从容的反问她:“你在意?”
“我不在意啊,我是在意uncle.”沈晗黛连忙解释,“我不喜欢他们一直看你。”
孟先生只是暂时不良于行要坐轮椅,又不是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不管这些加注在他身上的视线是友善还是恶意的,都让沈晗黛觉得不舒服。
孟行之闻言唇畔有了丝上翘弧度,继而再问:“如果我一辈子都无法站立,你难道还能让别人一辈子都不看我?”
孟先生在这些事上显然成熟的多,反观沈晗黛自己,像个被人窥视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在闹别扭。
“uncle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沈晗黛缓了缓,才重新开口:“到时候我就更阻止不了别人看uncle了,谁让uncle是全澳最养眼的gentleman,过路的女仔都想同uncle交换手机号。”
女孩一口温柔嗓音,语气又娇俏的很,吐出的字音像是羽毛在轻搔男人的耳,悦耳之余让人还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孟行之笑了声,明知故问道:“这么会讲漂亮话,怎么不见有人来同我要手机号?”
“那是因为有我在啊。”沈晗黛偏着头对他眨眼笑,“我在帮uncle挡桃花嘛。”
他们两人在人群里,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是鹤立鸡群,太般配也太养眼,就算有路过的男仔女仔为其倾心的,也要先看一看他们各自身边的人,在心中掂量一番后,又默默打消念头退场。
沈晗黛说自己在帮孟行之挡桃花,但要真正论起来,他们两人,互挡桃花罢了。
孟行之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顺着她说:“那多谢沈小姐替我挡桃花了。”
沈晗黛嘴角的微笑一滞,明明之前还叫她乖女,怎么现在又变回沈小姐了。
男人见她神态变化,淡笑不语。
队伍终于排到他们,近距离闻着新鲜出炉的杏仁饼香气,让在吃食上一向被严格约束的沈晗黛也有点馋了。
老板利落的装好饼,冲着孟行之笑道:“第一次见你带人来买……”
孟行之也笑回:“想让她试试。”
沈晗黛从来见孟行之,都是穿着昂贵的高定游走在高端场所,让人只t能抬头仰望,难以与他直视。
但孟先生此刻,却在澳区一家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杏仁饼店面前,与穿着朴素的老板毫无芥蒂的交谈。
这样的一幕,让高不可攀的孟先生身上沾染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好似神祗入凡尘,让沈晗黛恍惚觉得自己与孟先生之间,离的似乎不那么遥远。
孟行之同老板交谈完,对沈晗黛说:“喝完中药,吃这个。”
所以他和她一起排了这么长的队伍,是为了给她买这份杏仁饼,就因为她抱怨了一句喝中药苦。
沈晗黛目不转睛的望着孟行之,“uncle,我可以吃几块杏仁饼?”
“你想吃几块就吃几块。”
“真的吗?”沈晗黛像个小孩一样的追问男人,“真的吃多少都可以吗?”
她大多时候都乖顺懂事,极少会这么迫切的问孟行之同样的问题。
他敏锐的察觉到她在这件小事上的执着,“为什么要这么问?”
沈晗黛抱紧怀里的杏仁饼,“家里的人小时候不准我吃很多东西,他们觉得当淑女要漂亮,要忌口。”
她话没讲的很细致,但孟行之却听懂了她没讲完的言下之意。
女孩住进孟公馆这些日子来,日常举止、行为修养堪称模板典范挑不出丝毫刺,她才十九岁,已经出落成了一名极有教养的淑女。
和她同龄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恐怕最是不爱拘束,贪吃嗜甜,而她却极少沾甜,吃饭也只多吃六分饱,从不贪嘴。
妙龄少女的天性被抑制,只为了当家里人眼里漂亮的淑女。
孟行之接过她怀里的杏仁饼,拆开包装,将杏仁饼喂到她唇边,“在我身边,没人能约束你。”
沈晗黛听的眼生热意,感动和愧疚矛盾的在她脑海里天人交战,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孟行之。
她弯下腰,小口的咬下一块杏仁饼,杏仁的香气和甜丝丝的饼干盈满她的唇齿。
“好吃吗?”
沈晗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很好吃,特别好吃……”
澳区街头,俊男靓女喂食的这一幕,养眼又温馨。
孟坤靠在车上等候,正在远远的观察孟行之和沈晗黛,眼前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看清来人,“二公子?”
孟愈成穿着警服,将手里的罚单撕下来递给孟坤,“执勤期间,不要这么叫我。”
孟坤接过罚单一看,上面清楚写着违规停车,罚款三百葡币。
他看一眼孟愈成,“阿sir,司法警察也管治安交通吗?”
孟愈成面不改色,“帮治安的同事来转交罚单,你有什么异议?”
“这罚单非开不可吗?”
“你在这里停了快半小时了。”
孟坤面无表情,“看来阿sir想开我们先生的罚单很久了。”
孟愈成冷哼一声,“赶快把车开走,这里不能停车。”
“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孟愈成顺着孟坤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妹仔推着孟行之的轮椅往他们这边来。
孟行之身边头一回出现女人,孟愈成多看了几眼,见那妹仔笑容明媚,同孟行之有说有笑。
孟愈成收回目光,“这么高调的带人上街,就不怕老爷子知道了?”
“二公子想说什么?”
“老爷子今年从京城回来,给你家先生带了一桩婚事。”孟愈成理了理警帽,“别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孟家的事。”
孟愈成是孟家这一辈当中唯一能和孟行之比肩的翘楚,如今从政不过六年,二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晋升到普通人一辈子都极难达到的高度,能力与野心有目共睹。
而他又是孟家正统出身,极其看重孟家的清誉与地位,虽然如今他不是孟家话事人,但他也不会对阻碍孟家利益的人事袖手旁观。
见沈晗黛推着孟行之过来,孟愈成在沈晗黛面上冷扫了眼,没说什么,对着孟行之点了点头,叫了声大哥便走了。
孟愈成的眼睛生的很凌厉,沈晗黛被他那一眼看的心中一跳。
孟行之对她说:“是我二弟,孟愈成。”
沈晗黛点点头,孟愈成上了街对面的警车,治安警察成群结队的巡逻,维持着车辆和人流的秩序。
“怎么这么多人和车?”她问。
“快过年了。”
沈晗黛闻言这才开始重新审视街头巷尾,充满年味的装饰品已经提前挂上,待在澳区的这段时间让沈晗黛舒心的有些忘我,连外界时间的变化都没有注意到。
她低头看向孟行之的侧脸,过年就意味着她留在澳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留在孟先生身边的日子也要进入倒计时了。
“回去了。”
沈晗黛抽回了思绪,“嗯。”
回到孟公馆已是黄昏,沈晗黛带着金丝雀去找钟伯拿了新的鸟笼,孟行之回书房,处理一些未了结的公事。
孟坤守在一旁,将今天孟愈成说的话转述给孟行之。
孟行之听完后,神色淡淡,“他的消息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灵通。”
“二房那边一向和老爷子走的近。”孟坤问:“先生,要我去找查一查是京城哪家的小姐吗?”
孟行之转了转左手大拇指上的戒指,“没那个必要。”
工作日,沈晗黛播完音后,遇上同组的女同事过生日。整个组的人打算一起为她庆生,沈晗黛给孟行之和接她的司机发了信息,提前说了自己今天要晚归。
他们到餐厅八点半,菜刚上桌还没到九点,沈晗黛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来电人,是孟先生。
她离桌,到偏僻的角落接听,“uncle,怎么了?”
“给同事庆完生了?”
“才到餐厅呢,都还没开始。”
“那你打算几点回?”
过生的女同事和沈晗黛平时关系不错,人家今天过生日,对方不说散场,她怎么好意思提前走。
“不知道,可能还要一会儿。uncle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男人在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没有,注意安全。”
“好。”
叮嘱完他们便挂了电话,沈晗黛重新回到位置上,女同事们一脸八卦的看着她。
“晗黛,是不是男朋友查岗啊?”
沈晗黛摇头,“不是。”
“真不是吗?这九点钟都没有,家里人要是关心也不可能这么早打电话吧。”
沈晗黛叹了口气,“真的不是,我还希望他是我男朋友,不过他根本就不钟意我。”
沈晗黛不敢贪心,她只想要孟行之的一点偏爱和怜惜,但心里却也会忍不住想,不论是谁做孟先生的女朋友,应该都会让她很羡慕。
“不是吧?”男同事们第一个不信,“晗黛你长的靓到爆镜,怎么可能有男仔不钟意你啊?!”
“对啊,你每次来上班,我们棚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装过路的人来偷偷打望你,我不信有男人不钟意你……”
沈晗黛年纪小,虽然长的是媚意横生的那一款,但眉眼还是青涩的女孩样。
她这幅模样多少有点男女通吃的意思,女同事把她当妹妹看,每天和一个漂亮妹妹共事,大家都喜欢她的很,所以乍一听见有男人不钟意她,他们的反应都激烈的不行。
“可是他就是不钟意我啊。”沈晗黛有些无奈,“他眼光很高的。”
孟先生眼光挑剔,沈晗黛黔驴技穷,她被人称赞的出众美貌对孟先生丝毫不具备吸引力。
而且她已经说服自己只做孟先生的侄女了,不敢再轻易动像之前一样的歪心思。
虽然目前她和孟先生相处的“叔慈侄孝”的模式很是温馨舒心,但是在寒假过完之前,能不能顺利拿到她想要的节目,沈晗黛其实没有多大把握。
她不敢轻易主动提,因为这件事只牵涉到她自己一个人的利益,她是蓄谋接近孟先生。如果她自以为是的错估了自己在孟先生心中的分量,提了自己的要求,孟先生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看不穿她做的这一切?
她怕被他看穿,更怕因为这件事让她和孟先生好不容易才变平和的关系,又回到冰点。
她怕,可她又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做。
沈晗黛端起红酒轻抿了一口,她的内心极其矛盾。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又响了,她拿起一看,又是孟先生的来电。
“是不是不钟意你的那个人?”同事立刻问。
沈晗黛点了点头,正要起身走远去接,被同事叫住:“晗黛别接!”
沈晗黛迷惑:“为什么?”
“谁会给不钟意的人这么频繁的打电话,他就算不钟意你,肯定也是在意你的!不接他电话,他肯定着急,t说不定现在就来找你……”
“不行,不接他电话不礼貌。”
沈晗黛没听同事的,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孟先生只是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她。上次她和许韩吃饭晚归,孟先生都担心的在她房间里等她回来,孟先生对她是有长辈对晚辈的照拂之情的。
“uncle.”沈晗黛走到角落里接起电话,她不想让他担心,“你放心,我吃完饭就会回去了。”
“嗯。”男人听见她的话,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今天太临时我也没提前准备,刚才让人备了份生日礼物给你同事,现在应该快到了,你记得跟她说一声。”
男人话音刚落,沈晗黛就听见他们那桌的同事惊呼,“好漂亮的手表……”
女同事一手抱着那块表一边冲沈晗黛招手,“晗黛,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怎么也不说?别打电话了,快过来……”
沈晗黛冲对方笑了笑,握紧手机继续和孟行之说:“uncle为什么要帮我送同事生日礼物?”
孟行之却反问她:“这都看不明白吗?”
沈晗黛当然看的明白,可她想从孟行之口里确认。
下一秒,男人如她所愿的答:“因为希望他们对你好一点。”
“晗黛,快过来!”
男人听见同事催促她的声音,“好了,去吧。”
通话结束,沈晗黛重新坐回位置上,看见女同事兴高采烈的戴上那块女士手表。
她认识这个款,牌子是卡地亚,价格两万出头,不低端却也没有高端的让人遥不可及。
这个价格正好是现在在澳区电视台当主播领薪水的沈晗黛,能够负担的起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不会让收礼物的女同事感觉到负担,还能让她感受到沈晗黛挑礼物时的看重和用心。
孟先生说是临时准备,可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十分钟内,他却已经为她将这份职场上的人情世故做到了最佳最好。
女同事拿起酒杯敬沈晗黛,“谢谢你晗黛,这份生日礼物我真的很喜欢,让你破费了!”
沈晗黛端起酒杯回敬,“happybrithday!你喜欢就好……”
一场生日聚会聚到将近凌晨才散,主人公尽兴而回,陪的人自然也跟着开心。
司机将沈晗黛接回孟公馆,那块卡地亚女士表送到了女同事的心坎上,她今晚拉着沈晗黛喝了不少酒。
为她开心,沈晗黛推脱不掉,几乎每杯都喝下了,回孟公馆的一路上她的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司机开口想送沈晗黛回别墅,被她婉拒了,太晚了对方也还要赶回家,没必要再麻烦对方,而且沈晗黛也不至于到路都走不稳的地步。
进到别墅的电梯内要按楼层,沈晗黛借着灯光努力分辨了一会儿楼层键,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夜盲症还是喝多酒,让她看东西模糊的很,最后凭着平时的感觉按了楼层。
几秒钟后抵达楼层,她走出电梯,习惯性的沿着地毯一直往前走向她的卧室,一路都还没察觉到不对,直到来到门口,发现眼前的门似乎和她的有些不一样。
她的是单开门,这间是双开门。
她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扶着门把的手却下意识的往下拉,将门打开了。
这间卧室内只点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橘黄颜色在沈晗黛的视野里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照明作用。
她只能模糊的看到落地窗前的景象,半开的窗户,帘子在夜风中翻飞,月色与橘黄灯影勾勒出一道身形轮廓。
朦胧的,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让沈晗黛想要上前探究。
女孩踩在羊毛地毯上的步子却轻飘飘的,眼看就要触碰看清那道轮廓,脚下却突然一软,整个身体往地上摔去。
“又喝醉了?”
清冽香气抱了沈晗黛满怀,腿软绵绵的倒在地毯上,上身却被男人及时揽起。
沈晗黛抓着男人的双臂慢吞吞的仰起头,还是不怎么能看清男人的脸,但却听出了他的声音,闻出了他的味道。
“是uncle……”
孟行之想将女孩往上拉,女孩却拽着他胳膊不肯动。
“是。”孟行之应她一声,抬眸扫视她醉的嫣红的双颊,“夜半三更,喝成这样,还来闯我的房。”
男人语调放的缓,像是刻意在勾着女孩玩:“想做什么?”
换作平时清醒,露出这样的窘态沈晗黛早就逃之夭夭,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混沌的,耳边是孟行之的声音,呼吸里是孟行之的味道。
她好像受了孟行之的蛊惑,那些埋在心底的不甘和委屈都跑出来,“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靓?”
孟行之眉骨微动,“谁说的?”
“uncle.”沈晗黛语气低落,“我在uncle眼里一点都不靓……”
孟行之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了这番推论,有些好笑的俯身,一手扶着轮椅扶手,一手高捧起女孩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你看清了吗,就敢说这种话?”
沈晗黛该是看不清的,可是孟行之这双眼眸色浅,琥珀绿,色泽纯粹,哪怕只是微黄的落地灯影照进他眼里,都能将他这双含情目照的极亮极清透。
沈晗黛朦胧的看清孟行之眼中的自己,双颊绯红,唇上的口红被吃干净露出原本红艳的色,眼是勾人上挑的狐狸目,里面水汽蒙蒙,怯生生的艳。
是幅绝佳的美人醉酒面,可女孩却看不懂这样的自己。
沈晗黛睫毛轻颤,有些委屈的问:“那是靓还是不靓……”
孟行之似是被女孩这幅醉态取悦到,轻笑着将薄唇贴在女孩耳畔,低声答复她:“全港最靓。”
Uncle
冬日夜风寒凉,落地帘被吹的在屋内翻飞,丝丝凉意洒在女孩嫣红的脸颊上,吹散几分酒气带来的滚烫热度。
沈晗黛乌眸清亮,视线却是失焦的,好似因为面前男人的那句“全港最靓”失了神。
女孩醉着酒望着男人发呆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孟行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拂到她耳后,动作温柔的让女孩在恍惚中回神。
沈晗黛慢吞吞的说:“uncle在骗我。”
孟行之掌心里的脸颊温热又柔软,触感如同上好羊脂玉,他指腹轻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动作很轻,不是轻佻的在碰在摸,而是好似在对待心爱之物,在极柔极慢的摩挲。
沈晗黛感受到孟行之的温柔,被他摩挲过的地方痒痒麻麻,这细细密密的感觉好像流进了她心尖,让她浑身都变得有些酥麻难耐,脸颊情不自禁的往男人的掌心里靠。
“uncle说我靓,可是uncle不让我追……”沈晗黛讲到这里,语气委屈异常,“uncle就是在骗我。”
她语速很慢,说话毫无条理可讲,连字音都是含含糊糊的,但孟行之却还是听懂了她的话。
因为男人拒绝了女孩的追求,所以在女孩的心里,自己在男人眼中一点都不靓,男人刚才那句夸她的话也是在骗她哄她。
所以她委屈,乌眸里泛出星点水光,娇憨的醉酒样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孟行之闻言眸光微动,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有没有骗你,你说了不算。”
沈晗黛不相信,“可是我追你你都很冷漠,你只把我当侄女,我一点都不靓……”
孟行之失笑着俯低身体,结实长臂揽过女孩纤腰将人从地上抱起放到他身侧的桌子上。
女孩陡然失去支撑,本能的张开双手环住孟行之的脖子,颤巍巍的看向孟行之。
他说:“我才刚同你讲了,你说的这些事你说的不算,我讲了才作数。”
沈晗黛尚且懵懂,慢吞吞的问:“所以uncle没骗我吗?”
孟行之寻到沈晗黛耳畔,清冽热息包裹她的耳,声含诱哄:“骗没骗你,你再追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晗黛痒的往后缩了缩脖子,那股酥酥麻麻的触电感又再一次在她心尖上蔓延开,她难以自持的捏紧孟行之背后的衣料,含糊的说:“那我再追一下试试。”
孟行之低笑一声,显然被取悦,揽着沈晗黛的细腰手臂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他掌心温热的触感透过沈晗黛轻薄的裙子布料来到她的肌肤上,沈晗黛像是被孟行之的体温烫到,不自在的扭动想往后躲,“uncle,有点热……”
女孩今日穿了条丝绒的洋裙,入手触感有一层浅浅的细软绒毛,握在男人略有些粗粝的掌心里,就好像是被细密的羽毛在撩拨挠痒。
女孩说她热,殊不知男人的掌心也因她升t温。
孟行之声沉似水:“热了,要换了衣服睡吗?”
沈晗黛塌腰,依赖的把头靠在孟行之的肩头,“要……”
孟行之侧目,看见沈晗黛近在咫尺的艳红娇颜,睫毛在打颤,支撑不住快要睡着了。
他另一只手来到她侧腰,手指滑过裙子拉链来到顶端的链头处,柔媚甜香进入他的呼吸。
孟行之眸光微暗,手在这处停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有拉下。
他压低声量,语气好似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女孩,“不长记性。”
孟行之一手扶稳她的身形,一手握住轮椅扶手用力,手背连着手臂上的青筋一瞬间从皮肤上暴起,他的上半身慢慢从轮椅上站起,两条腿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直立。
一分钟后,他成功从轮椅上站起来,但面上却满头大汗。
他试着控制左腿,想要往前迈一步,但他的腿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无法抬起来,最后两双腿好似支撑不住他高大身形再次弯折,将孟行之重新摔坐回轮椅上。
动静太大,孟行之搂抱沈晗黛的手臂晃动了一下,女孩没有倚靠的支撑从桌子上摔下来,孟行之及时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紧搂住,她靠在他胸膛的头歪了歪,却没有任何不满,继续乖巧的捏着孟行之胸前的一点衣料。
刚才的失败令男人满目阴霾,覆在女孩后颈一下一下摩挲的动作却是与之相反的温柔。
好似这样抚慰她,也能抚平他内心的阴郁。
沈晗黛做了个荒诞的梦,梦里孟先生对她温柔无比,有求必应,还将她抱在怀里耐心的哄她入睡。
种种画面都太过失真,让她清晰的感觉自己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但梦醒之后她从床上坐起来,看清房间的陈设格局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这不是她的房间,这是孟先生的房间。
沈晗黛呆坐了好几分钟,才消化了这个事实,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是她的睡裙,却被盖在孟先生的被子下面。
沈晗黛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脑海里冒出荒唐的念头,难道她昨晚和孟先生……
不可能,孟先生不会趁人之危,更不会在她醉酒的情况下对她作出那些过界的事情。
沈晗黛迅速打消这个荒唐的猜测,但是眼前她在孟先生的床上过了夜,还被换了睡裙的情况是事实,她窘迫无比,掀开被子下床想要离开,一拉开门就碰上了在门口等候许久的菲佣。
“沈小姐醒了。”
被孟公馆的佣人目睹沈晗黛从孟先生的房间里出来,沈晗黛僵在原地,努力弯弯唇想要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可身体里冒出来的窘意恨不得想让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菲佣说:“昨晚沈小姐睡的太熟,我怕把沈小姐吵醒,就只简单的为您擦拭了一下。”
沈晗黛一愣,“……所以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吗?”
“是的。”
这个事实让沈晗黛松了口气,但在孟先生的床上过夜这件事还是让她心有余悸,“谢谢,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好,沈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沈晗黛脚步一顿,“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好像把手链弄丢了,想看监控找一下,监控室在哪里啊?”
“监控室在4楼,沈小姐想看监控可以去找钟伯。”
“好。”
沈晗黛回自己房间脱了睡裙换了身衣服后,找到钟伯说了事情原委,钟伯听完后带沈晗黛到监控室,为她调出昨夜的监控,“就是这份了。”
“钟伯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慢慢看可以的。”
钟伯和蔼的说好,沈晗黛把人全都支走,这才敢打开监控视频。
不直接问孟先生,是因为她不大能记清昨晚的原委,所以她判断不了昨晚她有没有惹怒孟先生或是冲撞到他,如果真的冲撞了,她就更要先了解昨晚的情况,才能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沈晗黛估计着昨晚回孟公馆的时间,果然在监控录像里看到自己,一路进电梯出电梯,然后走到孟先生的房间门口。
看到这一幕沈晗黛心口突突跳,默念着不要进去,可是下一刻录像里的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拉开门走进了孟先生的房间,还反手关上了门。
沈晗黛一瞬间心如死灰,无论昨晚她和孟先生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看来都是她主动的。
按照孟先生那样不容人亵渎的脾性,恐怕今天是她住在孟公馆的最后一天了……
可是这也不对啊,如果孟先生真的觉得被她冒犯,为什么还要留沈晗黛在他的房间里过夜?
这让沈晗黛想起之前对他动歪心思的时候,他要么是冷漠拒绝,要么就是不做回应。
怎么可能会像这一次,还让她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整夜。
沈晗黛捧着脸颊细细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昨晚那个荒诞的温柔梦其实也不全是梦?
孟行之或许,真的对她比从前更纵容了几分?
她正绞尽脑汁的在揣测孟先生的想法,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沈小姐,先生叫你一起去吃早餐。”
沈晗黛打了个激灵,立刻关掉监控视频,“好,我现在就来……”
饭厅内,孟行之坐在餐桌前,执着刀叉动作优雅的切了两份松露火腿。
钟伯在他旁边俯身,讲了刚才沈晗黛起来做的事情。
刚说完,女孩适时出现在门口,见到孟行之向她投来的视线,她弯弯唇,露出一个极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很有几分纯粹的天真无邪。
如果忽略掉她颤个不停的睫毛。
孟行之不动声色的回她一笑,她乖巧的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uncle早安。”
孟行之点头应了,将面前切好的那份松露火腿推到沈晗黛面前,“手链找到了吗?”
沈晗黛面拿起叉子,“找到了。”
说谎不眨眼。
“找到就好。”孟行之也不戳破她,问完这件事,便开始吃早餐。
沈晗黛却有点坐不住了,孟先生一副泰然自若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的神情,让她感觉食不知味。
脑子里的念头转了许多次,她终于忍不住开口:“uncle昨晚……睡得好吗?”
孟行之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拭了拭唇,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沈晗黛试探着答:“……可能不太好?”
“你说对了。”孟行之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意有所指的道:“有人喝醉了半夜闯了我的房,还睡了我的床。”
要是没看监控,沈晗黛说不定还能厚着脸皮反驳几句,但现在她被噎的哑口无言,早餐也吃不下去了。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孟行之身边,软着声音细声细气的道歉:“uncle我错了,你昨晚帮我送同事礼物我特别感动,喝醉了之后满脑子都uncle,所以回到孟公馆后就忍不住想去找uncle.”
孟行之语气耐人寻味:“所以你昨晚不是喝醉了才走错房间,而是故意去的我房间?”
沈晗黛本意是想说孟行之为她做的事让她有多么感动,所以她才情不自禁,可是讲出来却完全是两种意思。
而孟先生的话又完全解读出剩下的那种含义,就好像是她蓄谋已久,对孟先生图谋不轨一样。
沈晗黛张嘴就要为自己辩驳,但心中又突然升起那个她在监控室里冒出的念头。
他对她的底线到底是松动了还是没有,现在不正是验证机会吗?
沈晗黛眨巴着眼,心虚承认,“嗯。”
孟行之闻言唇角勾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胆子还真大。”
沈晗黛心里发怵,但看见孟行之这幅神态,似乎也不像是要怪罪她的样子,但她不敢再继续往下试害怕触怒他,顺着他给的话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uncle,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这次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她语气放的软,撒娇买乖又是她信手拈来的惯用手段。
孟行之坦然接受她的示弱,“好好想一想你昨晚讲的话,要是再忘了,我不介意帮你记起来。”
沈晗黛一脸懵懂的看着孟行之,好似还没从他这句话里的意思里反应过来。
孟行之操纵轮椅,路过她身边时,不紧不慢的补上一句:“早餐吃完。”
孟先生发话,沈晗黛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应。
她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早餐,等吃到一半,孟先生已经不在,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
孟行之好像对她的态度真的松动了……昨晚那个荒诞的温柔梦也可能就是真的。
意t识到这一点后沈晗黛心跳如擂鼓,是保持原样继续当可有可无的挂名侄女,还是在这仅剩的日子里更进一步。
两股念头在沈晗黛脑海里天人交战,她紧抿了唇瓣,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哪怕最后失败,大不了她再装装可怜卖卖惨,再回到现在侄女的身份上,孟先生应该也不会和她计较吧?
沈晗黛做了决定,一口喝完剩下的牛奶,离开了饭厅。
用完早餐,孟先生应该会去复建室,平时他复健除了医生和辅助他的复建师谁都不让见。
沈晗黛有自知之明,到了复建室门口倒也没认为孟先生能让她进去。
她轻敲了敲门:“uncle,是我。”
里面隔了一会儿,传来男人回应她的声音:“什么事?”
“没事,我就是想跟uncle说一声,我会在外面陪uncle,uncle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告诉我。”沈晗黛说完又补上一句,“我随时都在。”
一门之隔,复健室内的男人即将开始今天枯燥又漫长的康复训练。
□□上的痛苦是必然的,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和冲击。
但这两点对孟行之来说都无足轻重,他也绝非是需要有人在旁鼓励安慰才能将复健继续坚持下去的人。
可此时此刻,听到女孩隔着一扇门的话,他冷凝的眉眼还是会止不住为她融化。
孟行之嗯声应她,女孩就好像是获得了他鼓励和认可一般,开心的笑出了声音,他耳尖听见,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唇角也跟着她笑声上翘。
医生和复健师面面相觑,医生清咳一声:“复健期间最忌讳患者情绪不稳定,暴躁焦虑,但先生现在看上去,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倾向,还希望先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愉快心情。”
孟行之但笑不语,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复健师替孟行之拿过来。
他接过按了接听,“什么事?”
林子豪说:“先生,我联系了之前为公馆灯具提供设计的那家法国公司,他们说改良灯源的设计材料需要重新定制,您要的灯大概要在过年才能空运到澳。”
孟公馆的设计独一无二,哪怕只是灯具也是顶尖的设计公司为其量身定做的。现在突然要换灯,而且又是整座公馆的,数量庞大,需要重新定制也是情有可原。
孟行之吩咐:“这件事你负责跟进,让他们尽快做好,最好不要拖到过年。”
“明白。”
接连好几日都是雨天,澳岛天空灰蒙蒙,阴雨绵绵不断下坠,但却丝毫不影响城市装点春节的年味。
电视台也挂上了喜庆的春联和横幅,有同事买了腊梅插瓶,整层楼都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沈晗黛忍不住走到花瓶前多嗅了嗅,同事说她:“晗黛,你最近这几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沈晗黛回头看她,“有吗?”
“有啊,笑起来比平时更甜。”
沈晗黛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照了照镜子,里面果然映着她笑意盈盈的脸。
之前在港城没有一件事顺心,哪怕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沈晗黛望着镜子里的女孩,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爱笑。
“今年台里的春节晚会好像又不打算用新人去当主持人了。”
“那之前晗黛她们去比赛,岂不是都白费了?”
“是啊,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
沈晗黛听着同事的话一下子回神,看来台长和主编的确是完全打消了用新人的念头。
“晗黛走了啊,拜拜!”
“拜拜……”
沈晗黛合上小镜子放回包里,上层的决策她也管不了,她现在只要做好她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下班走出电视台大楼后,沈晗黛习惯性的看向停车场,找接她回孟公馆的车,但今天却意外的没找到。
孟先生给她安排的司机一向守时,即便遇到情况不能按时到也会给她打电话,像今天这样不打招呼也不出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沈晗黛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出,正要摸出手机打电话,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她仰头看清来人,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干什么?”
何嘉泽表情难看,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沈晗黛身上,“为什么你上班时间变了不和我讲?”
沈晗黛对他厌烦透顶,“我为什么要和你讲?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你未婚夫。”何嘉泽向沈晗黛靠近,“上次在会所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我当时没想过他们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怕当时放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晗黛妹妹……”
沈晗黛厌恶的往后退,她怕何嘉泽像上次一样纠缠不清,想重新回到电视台大楼找保安帮忙。
但何嘉泽像是看出了沈晗黛的意图,故技重施的拽住她手腕不让她后退,拧眉道:“你现在就这么抵触我吗?孟行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沈晗黛听不得别人说孟行之一句不好,“孟生对我很好,我现在好得很!”
何嘉泽听她维护孟行之,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他对你好你就上赶着要讨好他巴结他吗?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现在钟意他,喜欢他,所以你要把我一脚踹开,让我别挡你的路,别做你的绊脚石?”
当初他们在港城退婚,场面的确闹的十分难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还有任何的瓜葛和牵扯,沈晗黛与何嘉泽这场婚约是的的确确没了,不再作数的。
可何嘉泽现在还非要顶着一副是她沈晗黛未婚夫的口吻,来教育她、置喙她的私事,好像沈晗黛是那个红杏出墙、背叛了他,没了原则的另一半一样。
沈晗黛气的胸膛起伏,索性顺着他说,声量都比平时大了不少:“孟生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是喜欢孟生钟意孟生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嘉泽咬牙切齿,“孟行之那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吗?!”
“你少污蔑孟生!你都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好,多在意我,他钟意我钟意到神魂颠倒,他现在离了我都不行!”沈晗黛故意和何嘉泽相反的话,想驳何嘉泽的面子刺激他走人,“何嘉泽你别再来纠缠我,要是被孟生看见了他吃起醋来,他一定让你在澳区混不下去!”
何嘉泽果然被她激怒,两相挣扎之间,沈晗黛夺回了自己的手腕,但脚下踩着的高跟却因为惯性失了平衡,眼看要后仰着摔倒,腰被一双手臂及时从后方扶住,清冽宁和的海洋气息落了她满身。
沈晗黛被单臂抱坐起,她回头,视线撞进那双琥珀绿的深邃眼瞳。
孟行之握起沈晗黛刚才被何嘉泽拽住的手腕,放在他掌心里,仔细的左右翻看,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声线却裹着一丝凉意的询问沈晗黛:“想让我怎么让他在澳区混不下去?”
Uncle
幻影从街角对面开了过来,在孟行之身后停下。
孟坤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看一眼何嘉泽后,恭敬的将目光重新放到孟行之身上。
“先生,怎么处理?”
孟行之垂眸看向望着自己发呆的沈晗黛,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沈晗黛听懂了孟先生这声笑的含义,双颊霎时烧了起来。
刚才她借孟先生的名号在何嘉泽面前大放厥词,说了一堆胆大包天的话狐假虎威,肯定被孟先生全部听见了。
而且现在他们两人的姿势太过不雅,她整个人被孟先生单臂拖抱着,都快贴在他怀里坐到他大腿上,就好像真印了她刚才那句“孟生离了她不行”一样。
沈晗黛脸颊瞬间红的更厉害,连忙从孟行之的拖抱中站起来,立在一旁规矩的站好。
何嘉泽看着沈晗黛一脸含羞带怯的和孟行之如此亲密,心中妒火烧的更旺。
他猛的冲上前,想将沈晗黛从孟行之身边带走,孟坤伸手挡住他前路,他推搡孟坤的手臂想要动手,“孟行之,你仗势欺人抢我未婚妻!”
孟行之目无波澜的从头到脚审视一眼何嘉泽,倏尔笑道:“你要是有本事,尽管抢回去。”
男人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但字里行间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底气。
何嘉泽面目都狰狞,孟氏家族盘踞澳区多年t,自上个世纪开始便游走在澳圈最顶端,其背景之深,权势财力之雄厚,普通人要想动摇其根基无疑是蜉蝣撼树,更遑论是一个被孟氏收购了公司的何嘉泽。
他抢不赢,也根本没有抢的资格,高低现在就立见。
可何嘉泽不甘心,他前半生所拥有的全部东西都被孟行之抢走,愤怒怨恨占据了他所有思考,“孟行之,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
“你如果能赢,我保证不再见晗黛……可是你要是输了,你就要把我何家的东西全都还给我!”
沈晗黛听的蹙眉,她以前还觉得何嘉泽至少人品端正,可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这场赌局的赌注,不管是输还是赢,都对何嘉泽没有一点坏处,他就是想借机拿她做幌子,故意拉孟先生下水,向孟先生空手套白狼,要回他何家的产业。
这么低端的手段,沈晗黛都能看出来,孟先生肯定也能一眼洞悉。
孟行之却答:“好。”
沈晗黛惊讶的看向孟行之,要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孟行之却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目不斜视的拉了她的手,继续同何嘉泽不紧不慢的讲:“再加一个条件。你输了,命留在澳区。”
他说完,便感觉掌中女孩的细嫩手指僵住,显然是被他要的赌注吓到了。
孟行之食指轻拂过女孩的指腹,带着安慰的意味,琥珀绿眸中却难得有了几分兴致,瞥着何嘉泽惨白的脸。
男人轻笑一声:“怎么,不敢吗?”
何嘉泽额头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与其庸庸碌碌,在圈子里被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窝囊活着,不如搏一搏这一线生机,拿回他的一切!
“……好!”何嘉泽谨慎,“但是地方要由我挑选!”
孟行之无所谓的抬了抬手,示意孟坤:“让人带他去他挑的地方。”
“是。”
两分钟后,派车抵达,何嘉泽上车先行。
沈晗黛抓着孟行之的手,不愿意让他上车,“uncle,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和他赌?”
孟行之感受着她回握自己的力度,心情颇好的反问她:“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沈晗黛的确看不出来,这个赌局对孟先生来说百害无一利,孟先生行事从来妥帖稳重,她看不懂他究竟为什么要答应,而且还有孟先生下的那个赌注也让她心惊胆颤。
沈晗黛头一次这么执着的握着男人的手不放,“我不想你去。”
孟行之淡笑:“是觉得我会输?”
沈晗黛不假思索,“你当然不会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孟行之。”
自坐上孟家话事人位置开始,已经鲜少有人称呼孟行之全名,大多尊称他为孟先生。
而沈晗黛更是第一次唤孟行之的全名,女孩声线温柔,语气里满是对他无原则的信赖,也是第一次有人把孟行之的名字叫的如此情意绵绵,柔情似水。
孟行之拉过她手放在掌心,“既然知道我是孟行之,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信任我。”
明明沈晗黛心里还有疑虑和惧怕没解开,可听完孟先生的这句话,她心底的那些担忧竟神奇的被抚慰了下去。
孟先生的存在和孟先生的话,让沈晗黛有一种超乎她心底认知的安全感。
孟谦习今夜无事,原本打算从会所打道回府,却突然从手底下的人得知新葡京那间常年难得一开的VIP厅竟然打开了。
虽然难得,但孟谦习也不是会对此事好奇的人,只是手底下的人却说那间VIP厅,似乎是为一位姓孟的先生开的。
澳区姓孟,又有能力能让那间不接待普通人的VIP开门待客的,不用想就是他们孟家的人。到这里才真的勾起了孟谦习的好奇心,他让司机开了车送他到新葡京,里面的大堂经理识得他,直接引他上电梯进VIP厅。
守在VIP厅门口的两名黑衣保镖,见到孟谦习后,恭敬的点头叫:“四公子。”
孟谦习知道他们是谁身边的人,但却有些不敢相信,保镖为他推开两扇门,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去。
长形牌桌前,孟行之坐面对门的主位,神色淡漠,他双手搭在牌桌上,姿态从容不动如山,面前高垒着一堆筹码,而左手边却放着一把手枪。
察觉到有人进入,孟行之抬眸瞥一眼,见是孟谦习,没说话,只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着漫不经心往右侧一指。
孟谦习立刻会意,安静的走向右边的沙发,见沈晗黛也坐在这里,只是她双手紧捏着衣裙,眉心也蹙着,看上去十分不安。
孟谦习走到沈晗黛身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沈小姐放心,我大佬不会输。”
沈晗黛紧张的都没察觉到孟谦习来,听见孟谦习的劝慰,她捏着衣裙的指尖更加克制不住的用力,视线都被孟先生手边的那把手枪夺去了注意力。
信任孟先生是一回事,可真的见到他把手枪明目张胆的带上牌桌后,沈晗黛知道孟先生是要动真格的。
她既担心孟先生输,又怕孟先生赢,沈晗黛心慌意乱的不行。
而看上去比她更加慌乱的,显然是坐在牌桌上和孟行之正面交锋的何嘉泽。
他早年在港城听说过孟行之的传言,都传他行事手段雷厉风行,当年在争夺孟家话事人一事上更是放了命做赌注,吓的孟家所有嫡出旁支连赌桌都不敢上。
这无疑是疯子行径,何嘉泽听过后也只当是传闻越传越假,没往心里去,但直到此时此刻进入这间厅,孟行之让人把手枪放到牌桌上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愚昧了。
孟行之,的的确确就是个疯子。
他是真的打算赢了之后,要他的命。
对局尚未开始,何嘉泽的衣衫已经被背上冒出的汗全部浸湿。
孟行之和他面对面,云淡风轻的抬手示意一旁的荷官,“开始。”
荷官点头,熟练的拿起桌前的扑克牌,洗牌、发牌。
何嘉泽低头看向发到他手边的三张牌,想要拿起看牌,专注力却控制不住的向孟行之看去。
孟行之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单手将面前高垒的筹码全部推进池子里,语调缓缓:“你要是能赢,我不仅把何家的全部产业还你,这4个亿,我白送你。”
何嘉泽咽了咽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钱利的欲望刺激的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拿起面前的三张牌:“……你说到做到!”
三张梅花的JQK,同色的顺金同花顺,是幅好牌,也不算小。
何嘉泽眼睛一亮,看过后很快将牌放回原位,再去观察孟行之,见他只是单手掀起牌角看了一眼后便很快放下,随即左手拿起手枪,右手拿出一块墨绿方巾,慢条斯理的擦拭枪口。
他这幅样子,显然是胜券在握,只能结果公布来取他的命。
何嘉泽开始忍不住质疑自己拿到的这手顺金牌,能让孟行之这么胸有成竹,他一定拿到的是好牌。不,不止是好牌,大到让孟行之提前开始庆祝胜利,肯定是豹子。
顺金赢不了豹子,他必须也要拿到豹子,还要是最大的豹子才能压过他!
何嘉泽再次拿起桌上的三张牌,还好场地是他提前来挑的,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借着手掌和牌遮掩,将藏在袖子里的三张牌谨慎的替换出来,眼看就要替换成功,与他交锋的男人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按住,疼的他两只手瞬间失力,手里的牌拿不住全部掉在了牌桌上。
荷官道:“孟先生,他在出千。”
“放开我!”何嘉泽怒吼。
孟坤钳制住何嘉泽的肩膀,将他的头按进面前的牌堆里,何嘉泽挣扎间,看见了孟行之的眼神。
里面没有轻蔑,也没有嘲讽,只有意料之中的轻笑。
就好像是久坐高位的上位者,将下位者那些自以为缜密的想法洞悉的清清楚楚,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不过是在他眼中充当跳梁小丑。
何嘉泽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整件事,气的咆哮:“孟t行之,你阴我!”
哪有什么稳操胜券的好牌,孟行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对赢充满渴望,从而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牌,逼的他不得不出千。
他实在滴水不漏,将牌桌上赌徒的心理揣摩的一清二楚,如此城府如此手段如此缜密的头脑,对人心的掌控到了极致,何嘉泽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孟行之放下拭枪的手帕,淡声询问何嘉泽:“知道在我的牌桌上出千,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说完便单手拉了保险栓,将手枪上膛。
何嘉泽惊恐的睁大眼,“不、不……我是金顺,我肯定能赢你的!是你逼我出千的,我没输,你不能杀我!”
孟行之只笑不语,把枪换到左手,刚一抬起,便被一人抱住。
柔媚甜香沁入男人鼻息,孟行之侧目,看见沈晗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uncle别开枪……”
一场牌局,沈晗黛在旁边看的心惊胆颤,见孟行之在何嘉泽出千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枪,她再也坐不住。
沈晗黛紧抱着孟行之的手臂不松,那双潋滟狐狸眼里此刻雾气氤氲,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
孟行之没放枪,盯着沈晗黛将哭不哭的眼,语气似笑非笑,眼眸里却没半点笑意,“我倒是现在才知,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沈晗黛细声哽咽:“谁会对他余情未了啊……我是不想uncle去坐牢……”
孟行之闻言微怔,他右手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孟行之余光往旁边斜了一眼,孟谦习连忙捂住嘴憋了笑,把头转过去。
沈晗黛的注意力全被孟行之手里的枪和何嘉泽恐慌的咆哮夺走,根本没注意到这声笑。
但孟行之却好像根本不打算放过何嘉泽,他将手枪换到右手,左手揽过女孩纤腰拖住,以一种拥女孩入怀的姿势抱着她,而后将枪放到她面前。
孟行之压低嗓音,贴在沈晗黛耳后问:“愿意和我一起坐牢吗?”
沈晗黛怔愣,手却被男人拉着拿起了那把枪,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她这才明白他这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孟行之把手指放在沈晗黛的手指上,两手的手指下是扳机,只需轻轻一按,便能射出子弹。
但男人没听到回答,于是执着的再追问女孩:“愿意吗?”
耳边是孟先生醇厚磁性的嗓音,语气是沈晗黛更难以招架的温柔缠绵,她觉得自己好像着了孟先生的魔,脑海里竟荒诞的回响起愿意。
女孩在男人的视野中轻轻点了一下头,孟行之见状,唇瓣勾出上翘弧度。
“那就开枪吧。”
枪口对准何嘉泽的额头,沈晗黛怕的泪如雨下,手却被孟行之包裹着,轻轻按动扳机。
只听磅的一声,沈晗黛吓的闭上眼哭出了声,头顶上方却传来男人的低笑。
沈晗黛哭着睁开眼,泪眼模糊的看见何嘉泽大声喘着粗气,一粒黄色的塑料弹在牌桌上弹起又下坠。
孟行之丢了她手里的枪,指腹勾掉她泪,“乖女,BB弹而已。”
Uncle
何嘉泽面色煞白的被压在牌桌上,惊恐的看着眼前弹起又落下的塑料BB弹,他心脏骤停,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还没从刚才的那声吓的他魂飞魄散的枪响里缓过来。
孟谦习走到牌桌旁,捡起那粒BB弹拿在手里捻了捻,看了眼何嘉泽额头正中被BB弹打出的红印,又看了眼后方正哄着那位哭的梨花带雨沈小姐的大佬,心中的好奇被推到了顶端。
他这位大佬,轻易不上赌桌,最后一次上赌桌还是在孟谦习年幼时,家里的哥哥们为争话事人位置的那次。
所以孟谦习认为,能够格让他这位大佬亲自上赌桌与其正面交锋的,怎么也该是个和大佬比肩的人物。
但眼前的何嘉泽连出千的手段都如此低劣,在赌桌上所有的想法都被他大佬牵着鼻子走,被大佬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又露出这样一副胆小如鼠的丧家犬模样,怎么看都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又怎么配劳驾他大佬亲自出手?
孟坤单手钳制着何嘉泽,为孟谦习解惑:“他是沈小姐从前的未婚夫,最近一直对沈小姐纠缠不清。”
孟谦习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后方的沈晗黛。
女孩被哄好,倒是不再哭了,可是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一颗塑料BB弹吓哭,窘迫的无地自容。
“好了。”孟行之安抚她,“没事了。”
沈晗黛扶着牌桌站起来,背对孟行之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好,才重新转过来正对他,“uncle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里面是BB弹。”
孟行之笑着道:“怕你露馅。”
孟坤跟在孟行之身边多年,默契自然不用多说。孟谦习中途到场,也只看一眼手枪就明白孟行之想做什么,孟行之只一个手势,他便懂。
唯有沈晗黛,她年纪小,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骤然告知她,说不定这场戏会演不下去。
沈晗黛听懂了,但心里却有一点不服气,“uncle太小看我了。”
孟行之淡笑不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轮椅。
沈晗黛会意,连忙来到他背后,推动他的轮椅来到何嘉泽面前。
困兽尚且垂死挣扎,但现在的何嘉泽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被孟坤桎梏着,见到孟行之向他靠近,眼中的惊恐加剧,密密麻麻的汗珠肉眼可见的从他的额头滴到牌桌上,他对孟行之这个男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孟行之好整以暇的审视何嘉泽,“既然输了,知道该怎么做?”
何嘉泽想要说话,嘴巴却一个劲的哆嗦,他眼珠费力的往上转了转,看向沈晗黛。
女孩站在孟行之身后,雪肤乌发,昳丽容颜,紫裙迷人。
纵使何嘉泽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但还是牙齿打颤着开口:“知、知道……我我会离开这里,不再来找她……”
只要能让他活命,只要能让他平安的离开澳区,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意料之中的答案,孟行之询问沈晗黛:“听见了吗?”
沈晗黛没说话,眼神有些怜悯的望着面前的何嘉泽。
他从前也是港圈里体面的公子,做派行事都得体,现在却变成了眼前这幅沈晗黛都要不认识他的惨烈模样。
“沈晗黛。”孟行之叫她名字,轻描淡写的指出:“从这场赌局开始,你就不是他真正的目的。现在他输了,他要的也只有自保。”
何嘉泽或许对沈晗黛是有那么几分真情和执念在,但将这几分真情和执念放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何嘉泽毫不犹豫的抛下了沈晗黛。
何嘉泽若赢,他要何家产业;若输,他舔着脸向孟先生只求自保。
有关于沈晗黛,他只字不提。
情爱两字,在关乎自身利益和价值面前,从来不堪一击。
索性沈晗黛从来不信情爱,而对何嘉泽她也从来没有抱过任何的幻想,但被人当做踏脚石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
沈晗黛垂眼,看向孟行之侧脸,“对不起uncle,我给你惹麻烦了。”
孟行之想听的并非女孩的道歉,她语气里的失落听到孟行之耳朵里,更像是她对何嘉泽的失望透顶。
但在意才会失望。
孟行之似是失了耐心,抬手示意孟坤,孟坤会意,架着何嘉泽出了VIP厅,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孟谦习走到沈晗黛身侧,“沈小姐,还是我来推吧。”
沈晗黛点点头,退到了一旁。
孟谦习推动孟行之轮椅,边推边说:“沈小姐未婚夫输了赌局,被大佬一颗BB弹吓到求饶的事情最迟明天就会在澳区传遍,到时候沈小姐未婚夫恐怕没脸再在澳区待下去了吧?“
坐在孟先生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会惹来无数人的瞩目视线,更何况今夜在新葡京的这场赌局,孟先生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
孟先生亲自下场,赢是情理之中,得满堂喝彩。而落败的何嘉泽却输的毫无男子气概可言,这样的笑料被人抓住,自然是会一传十十传百,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沈晗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三人进入电梯,孟行之从镜面电梯门上,看见女孩略有些失神的眼。
孟行之语气无起伏的开口:“怎么,不是你说的要我让他在澳区混不下去?”
沈晗黛倏然回神,从镜子里对上孟先生那双温情t脉脉的含情目,有些微怔:“uncle是因为我才这么做的吗?”
孟先生若要整治一个何嘉泽,可以有无数种手段让人为其代劳,但今次他却纡尊降贵的选了一种正面交锋,让何嘉泽在澳区再也爬不起来的方式。
极端且残酷,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旁人见了孟先生这样手段,自然明白孟先生对何嘉泽的不喜,再与何嘉泽交往就是和孟先生作对,孰轻孰重圈里这些成精的狐狸心知肚明,他们自然会趋利避害疏远何嘉泽。
所以孟先生此举,是彻底粉碎了何嘉泽在澳区的前路。
孟行之不答她话,而是说:“要让一个人在某个地界混不下去,把他的人赶出去只是最浅薄粗鄙的手段。摧毁他的社交圈,让他在这个地界抬不起头,再也没有立足之地,才是治本的核心。”
孟谦习听完,心中对大佬的憧憬又多了几分,“大佬,我受教了。”
孟行之颔首,随后盯着沈晗黛的眼睛问:“你知道了吗?”
沈晗黛被盯的心口一跳,“知、知道了……”
孟行之哼笑了声。
孟谦习看出两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思绪转了转开口道:“我看沈小姐刚才在牌桌旁边一直很紧张,应该是一直在担心大佬吧?”
这点沈晗黛的确没办法反驳,她点头:“嗯。”
“看来沈小姐对大佬了解甚少,大佬上赌桌,从来十赌十赢。”
“为什么?”沈晗黛不解。
孟谦习询问孟行之,“大佬,能讲吗?”
电梯门正好打开,沈晗黛眼都没眨,就看见孟行之左手凭空出现一张扑克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递到沈晗黛跟前。
孟谦习推着孟行之出电梯,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大佬果然还是黑桃A不离身啊!”
沈晗黛跟上,从孟行之的指间抽出那张扑克牌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张黑桃A.
孟行之淡声道:“从前学过的东西,自然不能忘本。”
孟氏兄弟不住一处,到了新葡京门口,孟谦习要亲自送孟行之回孟公馆,被孟行之回绝了。
年前事情多,孟行之叮嘱孟谦习几句后,便让他先上车离开。
沈晗黛见孟谦习一走,捏着那张黑桃A试探着问:“uncle,是不是今晚这场赌局无论何嘉泽出不出千,他都会输?”
JQK的顺金,是大不过三个A的豹子的。
孟行之好整以暇的看向她,“沈晗黛,你太小看我了。”
男人语气里没有丝毫苛责的怒意,但沈晗黛却敏感的察觉到他话里的不满。
沈晗黛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小看uncle!”
“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质疑我会对何嘉泽出千吗?”孟行之面色平静,口吻似是在教小女孩做事,“何嘉泽会输,是从他答应我的赌注那一刻开始就成了定局。”
“他惧怕死亡,却抵抗不了金钱和名利的诱惑。人的脑子里一旦出现的杂念太多,他就不可能再冷静的思考任何事情。”
而孟先生对何嘉泽抛出那句“将命留在澳区”便已经开始织网,再到后来手枪的暗示,4亿的刺激,何嘉泽完全被眼前的恐惧和诱惑的假象所迷惑,一步步进入孟行之的网中,被赢冲昏大脑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自己将自己踢出局。
一切看似都是偶然发生的,可实际上全是孟先生一手推动的结果导向。
何嘉泽输是必然的,他根本不可能赢。
而孟先生更不会自降身份对何嘉泽这样的小角色,行出千这样的事。
沈晗黛震惊于孟先生这样缜密的逻辑和滴水不漏的计谋,也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失礼,她忙不迭道歉:“因为黑桃A所以我才想多了,但是我内心没有一点不敬重uncle,uncle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生气。”
孟行之语气仍淡:“既然不是不敬重我,那就是心疼你的未婚夫被我赶出澳区了?”
“uncle你是为了帮我摆脱何嘉泽的纠缠才会筹谋又亲力亲为,我怎么还会心疼他?”沈晗黛着急的辩解,“我要心疼也是心疼uncle啊!”
“是吗?”孟行之慢悠悠道:“那我刚才替你料理了何嘉泽,怎么也不见你有半分的开心?”
沈晗黛惊讶自己的情绪竟然能被孟先生这么敏锐的察觉,有心想瞒,但转念又一想,什么能瞒过孟先生的眼。
她垂低眼,轻声说:“之前何家的产业被uncle收购,我爹地认为何家没有联姻的价值,在何嘉泽父亲去世后,就立刻上门去退了我和何嘉泽的婚约。这件事当时在港城闹的很大,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别人当成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何嘉泽即将面临的遭遇,和沈晗黛当时异曲同工,被别人嘲笑、谈论当成笑话的滋味她体验过,所以她难受,面对何嘉泽她也没有半点开心。
孟行之闻言,难得沉默。
沈晗黛又迅速解释:“我不是同情何嘉泽,我只是想到了自己。所以uncle你也不用觉得内疚,uncle没有做错,何嘉泽是咎由自取。”
女孩善良纯粹,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自己曾经遭遇过的苦难,再发生在别人身上之后,还去笑着谈论而已。
新葡京大门口金光碧影,街头红绿灯交错,行人走在浮华夜风中。
这纸醉金迷夜色勾勒女孩身影轮廓,高挑却纤弱,孟行之想抬手抚平她眉间郁郁,手刚抬起又落下。
孟行之蓦地想起在港城粤剧馆,齐跃明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薄唇轻启:“之前有人问过我,有没有后悔收购何家的产业。”
沈晗黛抬眸看向男人,那双潋滟的狐狸眸里充满着懵懂,似是不懂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件事。
但孟行之却只看到了沈晗黛眼中的自己。
女孩那双明亮的乌眸被璀璨光影映照的比平时更亮,里面真真切切的映照着孟行之,也只有孟行之。
收购何氏,拆了她和何嘉泽那桩姻缘,是孟先生做过最正确的商业决策。
孟行之凝视沈晗黛的眼,一字一顿开口:“我不后悔。”
沈晗黛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新葡京门口夜风骤急,将女孩肩头发丝吹散于空中,街头巷角处,隐隐有粤语歌声随夜风忽远忽近的飘来。
唱的是——
【情花明亮,天空中飘荡】
【情爱的酸苦早已尽尝】
【惟求向上,全忘凄怆】
【灭了火光,心也照亮】
自那夜以后,何嘉泽再也没有在澳区电视台楼下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那辆三车牌的幻影,接替了之前司机的工作,来接送沈晗黛上下班。
纵使沈晗黛再不敏感,也从这件事上感受到了孟先生对她态度的转变。
但年前要做的工作多,而沈晗黛年后将不再继续担任《足球之声》的主播一职,手里边后续的工作还要陆续的整合交给后面接班的同事,忙的有些不分昼夜。
孟先生更是不遑多让,复健的同时还要负责处理华臻集团各个行业公司的业务,他们两人近段时间最多能交流见面的地方,竟然就是在那辆幻影上。
这样忙碌的生活虽然会疲惫,但却让沈晗黛的心里莫名有一种充实感。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若非要形容,就好像是她和孟先生从原本两条毫不相交的平行线,慢慢的靠拢,拼凑,黏合变成一条。
她和孟先生的生活终于靠近,在了一条平行线上。
沈晗黛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似乎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年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她和孟先生终于有了闲暇,一起吃了早餐。
孟坤在旁为孟行之汇报接下来的私人行程,这些事情本该是私密,但孟行之并不避讳沈晗黛。
沈晗黛安静吃早餐不答话,直到听见孟坤提到了《绿茵之夜》几个字。
“这个节目是为今年七月在葡萄牙举办的世界杯量身定做的,华臻足球俱乐部那边的负责人之前打听到了这个消息,联系到我这边,说是想让俱乐部的球员到时候也能有机会在这个节目上出镜。”
沈晗黛双手紧抱着牛奶杯,心跳快的厉害,屏声静气的听着孟先生说:“那些球员现在踢的这么样了?”
孟坤把两张球票拿出来双手递给孟行之,“他们今天下午和雍申俱乐部有场比赛,想邀请先生您去看。”
孟行之接过票扫了眼,余光瞥见女孩抱着牛奶杯的手指不知为何有t些微颤。
他挑眉看她:“牛奶凉了?”
沈晗黛啊声回神:“……uncle说什么?”
孟行之用指腹去碰了碰她奶杯的杯壁,还有余温,并不凉。
沈晗黛反应过来,连忙喝了一口,又拿餐巾拭了拭唇,“不凉,我就是听见uncle好像要去看足球赛……”
“你现在主播的也是足球节目。”孟行之将票退到她手边,“感兴趣吗?”
沈晗黛当然感兴趣,她最想播的那档节目就是足球了。
她视线在那张足球票上落了几秒,随后乖巧的说:“我虽然很感兴趣,但如果uncle不去看,我也不去。”
她这话放在眼下,很有几分献殷勤的意思。
但孟行之似乎很吃这一套,大手一挥吩咐孟坤:“告诉他们,今天我会去。”
孟坤道:“是。”
沈晗黛的小心思蠢蠢欲动,华臻足球俱乐部想推球员上节目出镜,这场比赛势必会在孟先生面前好好表现,若表现的好,球赛结束后肯定会再提及《绿茵之夜》的事情,沈晗黛一定要在旁边听着这件事,然后找到合适的时机,提出她想要的东西。
加上最近孟先生待沈晗黛亲厚许多,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没有比今天这场球赛更合适的机会了。
沈晗黛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从位置上站起来,“uncle,我吃完了你慢用。”
平时女孩吃得很慢,总是孟行之用完她还在那里淑女的小口小口嚼着,今天倒是破天荒的赶超了孟行之。
他随口问一句:“你要去做什么?”
“去挑衣服。”沈晗黛弯着眼睛冲孟行之笑,“uncle带我去看球赛,我可不能给uncle丢人。”
离出门还有五个小时,她现在就要去挑衣服换装,表现的极为看重这次和孟先生一起出门看球赛。
孟行之看向女孩的目光被提起了几分兴致,嘱咐道:“别穿高跟鞋和长裙,足球场台阶多。”
沈晗黛乖巧答:“好。”
下午两点,阳光和煦,微风正好。
孟公馆门前,幻影已在这里等了半小时。
孟行之坐后座,身旁车窗开着。
他闭目养神,日光清风拂过他俊美脸庞,鬓间发被微微吹起,静如画的一幕,宛若艺术家精雕细琢刻画出来的完美雕像。
似有所感一般,他长睫轻掀,含情目往车外一看,见女孩远远的向他跑来。
乌黑长发被紫色丝带束成两条马尾,跟随她跑动的动作在半空中晃着,紧身的紫色运动小衫,白色的超短热裤,纤细手臂,纤长美腿都暴露在空气中,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上衣又小又贴身,因为女孩的小跑时不时往上卷起几分,露出女孩一节侧腰,细腻的盈盈一握。
沈晗黛跑到孟行之的车旁,双手扒拉着车窗,一边小喘着一边道歉,“抱歉uncle,让你久等了。”
女孩娇艳脸庞近在男人咫尺,眉目如画,配着这一身娇俏动人的青春装扮,靓丽的教人难以移开眼。
孟行之瞥到女孩微喘着气的小巧唇瓣,上面有一点晶莹的色泽,这是还化妆了。
沈晗黛对男人的打量一无所知,眼神有些无辜,“怎么了uncle?”
衬上女孩头上双马尾的发型,显得稚嫩又青涩,露出十九岁少女本该的模样。
可她五官却是与之相反的艳丽,身段更是玲珑有致,与稚嫩青涩这些词汇丝毫不挂钩。
若她就以这幅样子,去到那些满是男人的足球场,恐怕没有男人会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
孟行之不动声色的半眯了眯眸,“你花了五个半小时,就选了这身footballbaby的衣服?”
看足球赛打扮成足球宝贝应该很正常吧?
而且沈晗黛对自己穿成这样很有自信,她娇俏的摸了摸自己的马尾,“我之前穿这样给我们学校的足球队当拉拉队,还上了uncle集团下面的体育杂志呢,他们还写我是‘本港最靓足球宝贝’呢……”
她选了这一身除了贴合看足球赛外,其实也是存了一点小小的歪心思。
因为沈晗黛希望今天的孟先生能被她的外貌小小的迷惑一下,到时候她提出自己的要求时,成功率会大上那么一点。
可孟先生的心思,又怎么能是沈晗黛一个小女孩可以揣测到的?
孟行之向沈晗黛伸出手,男人有着粗粝感的拇指指腹带着一点力道,抹过女孩柔软唇瓣,上面晶莹的唇彩也被一并抹花带走。
他无甚表情的说:“那现在就请这位本港最靓footballbaby,把妆卸了,再去换一套长袖长裤。”
Uncle
今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冬日出暖阳,正是出行好天气。
澳区体育馆,两家足球俱乐部的宣传旗帜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澳区华臻vs湾区雍申,两家俱乐部的球迷各自穿着自俱乐部的球服,和图腾旗帜应援,陆陆续续检票进场。
华臻俱乐部的负责人带着球队的主教练和一众球员,顶着太阳在VIP通道入口已经等候多时。
半分钟后,幻影从街口进入众人视野中,车身银灰在阳光下折射出锋利的色泽。
欢庆女神标志,连号1车牌,大写的葡文FERNANDO名,处处细节已经足够展现车主的身份。
车一停稳,俱乐部负责人和主教练连忙前后脚的走到车门处,想要为其开门。
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孟坤和林子豪却更快下车,孟坤对他们讲:“我和阿豪就够了。”
两人退到一边,林子豪拉开车门,抬手为其护顶,负责人和主教练酝酿在嘴里的“孟先生”都到了嘴边,出来的却是位年纪不大的靓小姐。
沈晗黛退到一旁,给孟先生下车挪位置。
轮椅借助缓冲板落地,接触地面时虽然尚算平稳,但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俱乐部有新签的球员,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幕后投资人孟先生,见他居然不良与行坐在轮椅上,面上的惊讶遮掩不在。
沈晗黛瞧见了,蹙着眉瞪了那个球员一眼。
球员霎时尴尬不已,面上还冒出了莫名其妙的红晕。
孟行之余光瞥见这一幕小插曲,再去看沈晗黛,换了简约的修身长袖白T和高腰的阔腿牛仔裤,深棕色贝雷帽下是张卸了妆的素净小脸,肌肤白净吹弹可破,五官明媚精致挑不出一点瑕。
哪怕是这么一身不露肤的休闲打扮,脸蛋身材依旧万里挑一,瞩目的很。
刚才瞪球员的那一眼,恐怕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娇嗔。
林子豪正要推动孟先生的轮椅,孟先生却抬手制止,眼神给到林子豪旁边的女孩。
沈晗黛会意,当着众人的面慢吞吞的走到孟行之背后,为他推动轮椅。
负责人和主教练连忙在旁为其带路,“孟先生请……”
林子豪看着沈小姐缓慢的推着孟先生的轮椅,低声问一旁的孟坤:“先生这是什么路数?”
孟坤面无表情:“先生的心思谁能猜透。”
体育馆人声鼎沸,伴随着进场的BGM,为即将开始的比赛攒足了热情。
孟先生看球的位置自然安排在视野最前最佳的地方。
沈晗黛在孟行之身边就坐,一边转着自己手腕一边听孟先生吩咐俱乐部的人:“我身边带了人,你们先去准备。”
“好,那我们就先去准备比赛了先生……”
等人走完,孟行之这才把视线重新放回沈晗黛身上,见她还在转自己手腕,不咸不淡的开口:“推疼了?”
沈晗黛抿着唇含糊的应一声,也没说疼不疼。
孟行之知道女孩这是有点闹别扭了,惜字如金的继续问:“不情愿?”
“情愿。”沈晗黛放下手腕,故意咬重音:“为uncle我心甘情愿。”
孟行之失笑,“那闹什么别扭?”
沈晗黛转过身正对孟行之,气势又弱下来,“我花了五个半小时挑衣服化妆呢……”
结果孟先生一句话,就让女孩的精心打扮全都付之东流。
她眉心轻轻蹙着,娇嗔着抱怨,在男人看来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我们的位置在最前,你要是穿那身footballbaby的衣服,这场球赛看完,你肤色恐怕要黑半个度。”
临海城市日照充足,紫外线强,更何况今天太阳的确有些毒辣。
孟行之看女孩抬头望天,被阳光刺到眼,连忙把反戴的贝雷帽帽檐拉到前面,遮住脸。
沈晗黛果然被哄好,“还是unclte想的周到。”
精致打扮是一时的,晒黑后想要回到原来的肤色起码得养个半年吧,更何况她从前在孟先生面前也穿过更有精致女人味的旗袍,孟先生对她的态度还不是一样冷淡?
所以沈晗黛也得出结论,孟先生不近女色眼光还高,她今天就算穿成足球宝贝对着他跳一段性感的足球助兴舞,孟先生估计连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先生,墨镜。”
林子豪坐他们两人后方,双手递来一个男士墨镜,沈晗黛看孟行之接过戴上,那双琥珀绿色的含情目被茶色镜片遮挡住,挺直的鼻梁在男人五官中得以凸显。
似是察觉到沈晗黛目光,他朝她侧了几分头:“怎么了?”
孟先生今日仍旧是穿衬衫,但不是平时精致文雅的款,是休闲的蓝白条纹样式,领口开了两颗扣,露出脖颈和胸口一点肌理线条,长腿被一条牛仔裤包裹,衬衫下摆束进窄腰中,系一款Fendi休闲的男士牛皮腰带做装饰。
而那头深棕的狼尾发今日全扎,露出全额,鬓边额间只留星点碎发,将他气质衬的更加凌厉。
这样一身看似简约的慵懒打扮穿在他身上,一点不像来看球赛的观众,更像是米兰时装周上即将登台走秀的国际男模。
沈晗黛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心里却在想,要不是孟先生性冷,又坐在高不可攀的位置上,恐怕为他痴狂的妹仔得从澳区排到港岛去。
孟行之单手摘了墨镜戴到沈晗黛脸上,女孩巴掌大的小脸被男士墨镜瞬间遮了大半。
沈晗黛扶了扶镜框,“怎么给我戴啊uncle?”
孟行之挑眉,“不是钟意?”
他以为她盯着他看,是因为钟意他的墨镜。
沈晗黛顺台阶下,“很钟意,谢谢uncle.”
三点半,澳区华臻VS湾区雍申的足球赛正式拉开序幕。
每队11名球员,1名守门员加10名场上队员。
两支俱乐部实力相差不大,上场后一直互相牵制,不论攻防都将对手咬的很紧,直到上半场结束,两队都没有成功进一个球,比分还是0:0.
中场休息,华臻俱乐部的负责人颤巍巍的再次出现,弓着腰跟孟先生解释他们下半场的战术。
沈晗黛在旁安静听着,等负责人花了五分钟讲完后,孟行之只淡声问上一句:“下半场能不能进球?”
负责人语塞,孟行之一针见血的再说上一句:“看看你的球员,有几个体力是能支撑到加时赛的。”
下半场如果还是保持着上半场互相牵制的节奏,比赛继续僵持下去肯定是要进加时赛的。
足球比赛一场下来球员们体力几乎全部消耗殆尽,打加时赛对谁都没有优势。
负责人吞吞吐吐:“我们争取不打加时赛……”
这样保证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分量,孟行之面无表情道:“让教练过来。”
负责人连忙脱身去请教练。
沈晗黛偷偷打量孟行之,见他目无波澜,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却在轻点,“uncle你生气了吗?”
孟行之答:“不生气。”
林子豪笑着说:“沈小姐,先生他是不喜欢废物站在球场上不带脑子踢球。”
孟坤买了冻柠茶来,递给沈晗黛,她接过道了谢,插上吸管边喝边忍不住继续偷看孟行之。
她本以为华臻俱乐部胜券在握,才敢来邀请孟先生看比赛,可现在看上去赛况十分焦灼,她担心华臻要是输了,对方肯定没脸再提上《绿茵之夜》节目的事情,那她又怎么能找到合适的话机,把自己的私心抛出来呢?
主教练被负责人匆匆的提来,到了孟先生跟前。
孟行之也不想听他讲那些战术,直截了当的开口:“主防雍申8号中锋,他是进球的主力,上半场雍申的球员拿到球三次要射门,两次都是把球传给他。还有雍申的12号前锋,他爆发力很强,但性格看上去很急,让两个球员防他,他一定会出问题……”
半场球赛只有45分钟,孟行之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纵观全局,将场上球员的攻防战术和性格都摸的一清二楚。
他讲完之后,连主教练都目瞪口呆。
孟行之云淡风轻的抬手,“输了算我的。”
负责人不敢置喙孟先生行事,但就等着孟先生开金口给他们一张免罪金牌,现在拿到了,忙携着主教练一起离开。
沈晗黛忍不住问:“uncle之前研究过雍申吗?”
孟行之道:“我是第一次看他们的球赛。”
第一次看就能看懂这么多,除非是职业足球运动员或者从事足球行业的工作人员,否则普通爱好者怎么可能懂这么多。
沈晗黛更加好奇,林子豪适时替她解惑,“沈小姐有所不知,先生以前是差点就进了国家足球队的职业足球选手。”
沈晗黛无比惊讶,眼神不自觉放到孟行之的腿上。
他以前是足球选手,现在却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如果沈晗黛是他,现在心中不知道会多酸涩难过。她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孟先生早已将她心思看穿。
“专心看比赛。”
沈晗黛点点头,孟先生非常人,从他能清晰又明了的跟华臻的人讲战术,就说明他对足球这件事毫无芥蒂,而且他已经在做复健了,站起来是迟早的事,他不会钟意她再继续为他无病呻吟的。
下半场球赛华臻的战术骤变,遵从了孟先生的交待主防8号,严盯12号,12号几次拿到球都在中途被华臻的球员铲断,情绪逐渐暴躁,再次拿到球后竟然带球撞人,被裁判吹了口哨。
但华臻战术不变,依旧让两名球员严防他,12号拿到球也无法传给8号,传给其他球员试图射门,但总被守门员截下。12号冲不开包围圈,接连犯规数次,在距比赛结束最后的半分钟,犯规次数被判罚满,让华臻拿了一次点球的机会。
场上比分仍旧是0比0,华臻如果这次点球能进,无疑是奠定了这场球赛的胜利。
沈晗黛在场外看的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uncle,我好怕他踢不进。”
孟行之一派淡然的手撑侧额,语气却是鲜少的尖锐:“踢不进就是他废物。”
LED上给了华臻点球的1号球员大幅特写,只见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紧接着毫不犹豫的将脚下足球踢向球门,守门员飞身去接,球却只擦到了他的手指,直接射进球门。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场上的华臻球员飞奔击掌,提前庆祝胜利。
沈晗黛也跟着松了口气,只等着后续仪式结束的庆功宴,华臻俱乐部的负责人开口提上《绿茵之夜》节目的事情。
谁料孟先生却没打算再继续待下去,转头看她一眼,“走了。”
事情没按照沈晗黛预想中的发展,她慌乱的摘下墨镜,“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结局已定,对孟行之来说没有再留下来看那些繁琐流程的必要,“华臻已经赢了。”
孟坤和林子豪同时起身,两人都是高个子,蓦地站起来在沈晗黛身前投下两道阴影,很有几分威慑感。
沈晗黛心口突突的跳,“他们不是说想让球员上一个叫《绿茵之夜》的节目吗?uncle不再等等他们吗?”
孟行之好整以暇的看向她,相处多日,孟行之自认算是摸清女孩的性子,礼仪得当,教养极好,尤其是有关孟行之工作上的问题,哪怕她在旁听见,从来都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多半句嘴。
她像现在这样主动提及孟行之的公事,还要帮孟行之手底下的人谋机会的事情,算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这些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够了,不需要我亲自来跟。”
孟先生态度很果决,可沈晗黛来澳区这段时间不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吗,要是再错过她肯定就没戏了。
她慌不择乱的抓住孟行之的胳膊,弯着唇角浅笑,“可是uncle集团的节目肯定含金量很高,挑选上镜的球员肯定要精益求精,不然上节目给uncle丢人了怎么办?”
孟行之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女孩轻颤的睫羽,“如果他们上节目丢人,那只能说明他们不上得台面。”
孟先生字字不肯让步,让沈晗黛连接话都觉得异常艰难,脑子不停的在思考圆话,“他们是以华臻俱乐部的球员上节目,如果他们上不得台面,岂不是会让人在背后对华臻也说三道四?”
外界的几句风t言风语根本动摇不了华臻集团的根基。
孟行之没点破,适时的退步询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晗黛抓孟行之胳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给《绿茵之夜》这个节目找个优秀的主持人就好了,长相和主持能力可以再看,但是一定要心向华臻,能够引导华臻俱乐部的球员给大众留下一个正面的印象,最好再……”
沈晗黛悄悄看一眼孟行之,孟行之不动声色的诱导:“再什么?”
沈晗黛心一横,狐狸眼作无辜状,“再发自内心的对uncle本人尊敬又敬爱,到时候在节目上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她肯定都会第一时间维护uncle和华臻集团的脸面。”
女孩这番言论其实站在客观角度来看没有什么瑕疵,可孟先生纵横商界多年何其精明,又怎么会被初出茅庐一演戏还抖睫毛的小女孩蒙混过去?
“讲的不错。”孟行之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不过我认为,长相也很重要。”
沈晗黛紧跟着点头附和:“uncle说的对,长相肯定是重要的,要靓女主持人才行!”
孟行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故意道:“普通靓女怎么行?得天仙才有资格……”
沈晗黛抱着孟先生的手一僵,他果然眼光极高,普通的靓女都入不了孟先生的眼,还非要貌比天仙的才行。
“其实外貌也不是那么重要吧?”沈晗黛试图为自己争取两句,“我觉得还是要看人品和主持能力吧……uncle你说呢?”
孟行之不为所动的将手臂从沈晗黛手里抽回来,语淡态度却强硬,“一定要天仙。”
孟坤和林子豪走下看台,来辅助孟行之拉开折叠轮椅,“沈小姐,劳驾往旁边站一下。”
整个体育馆都在为华臻的胜利欢呼,沈晗黛挪到一旁,听着这声音却觉得更加心慌意乱。
孟坤推动孟行之轮椅在喝彩声中离开,林子豪看一眼后面慢吞吞走着的沈小姐,和他们拉开很长一段时间距离。
“先生,沈小姐落在后面了。”
孟行之眼也没抬,吩咐道:“去查查《绿茵之夜》的节目主持人定了谁。”
“是。”
出了体育馆,孟坤和林子豪去停车场取车。
沈晗黛站孟行之旁边,几次想要开口重回刚才有关《绿茵之夜》的话题,又想不到到底该说什么才能扭转孟先生的心意。
她一口吸完手里剩下的冻柠茶,垂着眼睛说:“uncle,我去丢垃圾。”
沈晗黛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处扔了空杯,一门心思的还在想着绿茵之夜,完全没察觉到拐角处有两条狗向着她的方向跑来。
“汪汪汪——”
凶恶的狗叫声一下子拉回了沈晗黛的注意力,两条成年的德国牧羊犬狂吠着向沈晗黛快速靠近,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埋在体内深处的恐惧瞬间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抬脚想要跑,腿却软的没力,将自己一下子绊倒地上。
她眼神里充满惊恐,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眼泪连串的掉,就在那两条凶神恶煞的牧羊犬快要扑向她的前一秒钟,她耳畔响起一道短促的喝止声。
两条牧羊犬打了个激灵及时刹车,同一时间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向它们招了招手。
“过来。”
两条牧羊犬一改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胆怯又温顺的挪着步子向孟行之跑过去。
沈晗黛像溺水的人被救上了岸,终于得以喘息,眼泪大颗的划过脸颊,大口大口的呼吸。
“对不住!对不住!”狗主人拿着两条牵引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给自己的两条牧羊犬套上,“我就是想带它们出来遛一遛,没想到一解绳子它们就跑了,实在对不住……”
孟坤将车开了过来,和林子豪两人看见情况立刻下车。
孟行之吩咐林子豪,“你留下来处理。”
“是。”
他操纵轮椅靠近沈晗黛,见她还惨白着小脸跌坐在地上,眼泪流的像短线的珍珠下落,可怜极了。
“没事了。”孟行之向女孩伸出手,柔声说:“不哭了。”
沈晗黛抓住孟行之递来的手,孟行之感觉到她还在发抖,“有被咬到吗?”
沈晗黛紧抿着唇摇头,孟行之将她拉起来,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上车,我们回孟公馆。”
沈晗黛哽咽:“嗯……”
回去的一路上,沈晗黛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孟行之有心想安抚,但女孩看上去并不想说话,孟行之便只能为她擦干眼泪,让她静处。
到孟公馆后,正好是用晚餐的时间,女孩在饭桌上没动几口,就以困了想回房休息离开了饭厅。
看上去,是真的被那两条牧羊犬吓的不清。
孟行之嘱咐钟伯:“再给沈小姐单独准备一份晚餐,她夜里要是饿了,让人替她端到房间。”
“好的先生。”
沈晗黛回房打理完自己后,将卧室所有的灯都全部打开,把整个人都塞进被子里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获取一点安全感。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牧羊犬朝她扑来的画面,耳边全是凶恶的狗叫声,她把舒缓的轻音乐开到最大声,狗叫声听了,可接踵而至的却是她童年时最不想记起的惨痛画面。
沈晗黛在上小学的时候养过一只吉娃娃,那是只很乖也很听话的小型犬。
有一次她因为在礼仪课上走神,被礼仪老师转告给大妈周婉,周婉毫不留情的罚她,将她关进了沈家那间黑漆漆的仓库里。
那只吉娃娃在卧室里一直没有等到沈晗黛回去,就寻着她的气味来找她,一直找到仓库门口,在外面汪汪的叫着呼唤她。
可是它的叫声引来了沈哲和他养的那条牧羊犬。
一开始是牧羊犬和吉娃娃此起彼伏的叫声,渐渐的,吉娃娃的叫声变弱变得凄厉,再到后来吉娃娃没了声音。
小小的沈晗黛被关在仓库里什么都做不了,无助又无力的隔着一扇门,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她被放出来,门口是吉娃娃躺了一晚上早已被咬的遍体鳞伤的冰冷尸体。
沈晗黛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眼泪簌簌下落,哪怕现在卧室里明亮无比,耳边轻音乐如何舒缓,都给不了她一点慰藉。
没事了,不哭了。
男人醇厚声线伴着温柔语气在沈晗黛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掀开身上的被子,连拖鞋都忘记穿,抱了枕头拧开自己的房门。
晚上23点,已是深夜。
男人穿一件墨绿色睡袍,背靠床头,夜灯朦胧,他硬朗轮廓也被照的柔和几许,垂眸望半空沉思着被吓破了胆的女孩今夜是否能安然入眠。
房门忽然被一阵极轻的叩门声敲响,拉回了男人的思绪。
这个时间点,家里佣人不会来打扰他。
孟行之沉吟道:“进。”
门被缓慢的拉开,露出后面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女孩穿着浅紫睡裙,双手紧抱着枕头放在胸前,眼泪沾湿她整张娇颜,颊边的乌发有些微乱,满脸都写着不安。
她呜咽着对孟行之恳求:“uncle,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Uncle
男人卧室内一片寂静,女孩细声啜泣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回答,好似在用沉默拒绝女孩如此冒昧的请求。
沈晗黛无助的站在门边,默默的要将门为孟行之重新关上时,她听见他对她说:“过来。”
沈晗黛想让自己在孟先生眼中不那么失礼,胡乱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这才轻轻关上房门,走进孟先生的卧室。
女孩向孟行之慢吞吞的靠近,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孟行之的目光落在女孩脚上,双足赤|裸着,连拖鞋都没有穿。
她一向得体懂礼,会让她忘了穿拖鞋,哭着跑来孟行之的房间提出逾矩的请求,不知道是因为有多恐慌和害怕。
沈晗黛抱着枕头走到孟行之床边,没再落泪了,但那张小脸上却泪痕遍布。
她嗓音有些发哑的开口:“uncle,我晚上睡觉很乖,不会打扰到你的。”
孟行之见过女孩睡颜,哪怕在梦中都是安静乖巧的。
他向她递去手,她愣了一下,把怀里的枕头递给他,然后转身走向离床不远处的单座长沙发,扶着边沿往床的方向推了推,但她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
孟行之却看出来她想做什么,“你要睡沙发?”
沈晗黛点点头,又试了几次,结果沙发还是原封不动。她只好重新走回床边,从孟行之手里拿回枕头后原路返回沙发前,t把枕头放好,自己侧躺了上去。
她睁着兔子似的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靠在床上的孟行之,身体里毫无睡意,但心头那股几乎快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无助却在被慢慢抚平。
好神奇。
即便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只是看着孟先生,感觉到他和自己处在同一个空间内,沈晗黛就觉得心安。
孟先生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魔力?
孟行之望进沈晗黛的眼,乌黑似明亮的珍珠,让他一眼就能看透她现在的想法。
她在困惑,也在探究他。
孟行之沉思几秒,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宁静,“被那两条牧羊犬吓到不敢一个人睡?”
沈晗黛点头又摇头。
孟行之便又问:“那是因为什么?”
沈晗黛轻声:“我怕狗。”
尤其是德国牧羊犬,那对她的童年来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可她已经不是几岁的小朋友了,十九岁的成年女孩,还会被两条狗吓的腿软不敢一个人睡,她害怕将自己这样胆小怯懦的一面袒露给孟先生。
沈晗黛想为自己解释:“我,我小时候养过一条吉娃娃,它是很小的小型犬……但是它、它……”
敞开心扉,袒露往事这样的行为和自揭伤疤没有区别。
沈晗黛从来没有在人前讲过这段童年的经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一开口讲,就会泣不成声。
“它被……”沈晗黛用力的环抱自己,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眼泪顺着眼角流,“它……”
“到我这儿来。”
男人温柔的嗓音再次把沈晗黛从那个晦暗的狭窄世界里拉了出来,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见孟先生向她伸手,注视着她的含情目中温和缱绻,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怜惜。
“来。”他对她说。
沙发和床的距离还是太远,男人既无法在女孩哭的第一时间为她擦干泪,也无法拥她入怀。
沈晗黛刚走到床边,腰便被男人单臂锁住,他拉开被子将她抱上床,躺在他身侧的枕头上。
清冽又宁和的海洋气息盈满沈晗黛的鼻尖,他用指腹温柔的抹掉她脸上的泪,“不想说就不说了。”
沈晗黛心头酸涩的厉害,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回忆起童年这段惨痛的经历,她都只能一个人缩在床角,胆颤心惊的度过一整夜。
她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得到旁人的温柔安慰。
她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的腰,把头埋在他的侧腰上,呜咽着继续讲:“它被沈哲养的牧羊犬咬死了,它是来找我的,它一直在门外叫我……可是第二天我被家里的佣人放出来的时候,它已经被咬死了……”
孟行之敏锐的察觉到她话里的异样,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放出来?沈家人关过你?”
被罚被骂被关禁闭,对于沈晗黛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人前讲的好经历,她也不想用童年的凄惨来获得别人的同情。可孟先生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那些晦暗的事压在她心头许多年,她想要同孟先生讲,想要同他倾述倾泻。
“他们要我做淑女,如果哪一点做的让他们不满意,他们就会把我关在家里的仓库里让我反省……”
这已经不是严格了,这是苛刻,是折磨。
沈晗黛紧抓着孟先生的衣角,浑身都开始发抖,“里面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不想听我在里面哭闹,就把沈哲养的牧羊犬拴在门外,它听见我哭,就会一直很凶的叫……”
明知她有夜盲症,还要把她关进没有灯的仓库里。
明知她怕狗,还要将恶犬拴在外面狂吠吓唬她,让她害怕到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孟行之胸口窜出怒火,拍着女孩背部的动作每一下却都是与之相反的温柔。
“没人敢再关你了,也没人敢再吓唬你了。”男人放柔了声线,“别怕。”
孟行之耐心的哄,一声声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安抚沈晗黛,直到她羸弱的身躯不再发抖,哭泣声也渐渐止住。
沈晗黛将头从孟先生的侧腰上抬起,高仰起脖子想去看他的脸。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扶着她肩膀将她带着坐起来,随后将她拉入怀中,单臂搂着。
“没事了。”他还在哄她,“我在这里。”
沈晗黛是第一次这么清醒的被孟行之搂在怀里,他胸膛结实宽厚,她靠在上面,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耳畔是他温声细语的哄慰,沈晗黛的脸颊不自觉爬上几抹羞赧的红色。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这么亲密的抱在怀里哄。
恐惧退却,女孩整颗心被羞涩填满。
“uncle……”
沈晗黛想要往后缩,被孟行之更用力的揽住,他用另一只手顺她变得微乱的乌发,“还害怕吗?”
沈晗黛在孟行之怀里,浑身上下都充满安全感,“不怕。”
孟行之垂眸,见女孩乖顺的窝在他怀里,湿红的狐狸眼还蕴着未干的水汽,浓睫上挂着星点泪珠,脸颊是艳丽的红色,神态却是楚楚可怜的厉害。
她被他的眼神看的似乎有些不自在了,小幅度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却不知碰到了男人的什么地方,纤腰被更紧的搂住。
沈晗黛有些无辜,“uncle,你抱我抱的有点紧。”
孟行之压低声问她:“钟意我这样抱你吗?”
沈晗黛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羞赧红意爬上耳尖,这样的问话在她听来有些过界的暧昧了。
孟行之却极体贴:“不钟意,我就松手了。”
男人说完就卸了力,沈晗黛察觉到他要抽离的手,心底想要的声音盖过了那些旖旎暧昧,“钟意……”
她按住孟先生环在她腰上的手,小声的重复:“钟意。”
孟行之拂过沈晗黛睫羽上的泪,不再收着力,手臂更紧的锁着她的腰,“今晚就在这里睡。”
身体相贴,男人身上的温度隔着一层轻薄的柔软睡裙传递到女孩的肌肤上。
比刚才的温热还要热,有些滚烫。
沈晗黛像是被烫到,将手搁在她和孟行之的胸口前,隔出一点距离,“我刚才来找uncle的时候,忘了穿拖鞋……”
孟公馆的地面虽然铺有地毯,可她一路都赤着脚来找他,现在又怎么能上孟先生干净的床。
孟行之闻言,伸手从最近的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墨绿方帕。
随后掀开两人身上的被子,露出女孩不敢将脚踩在他床上,一直保持着侧曲的腿。
沈晗黛不好意思的想用裙子去遮一遮自己的脚,却被孟先生先一步握住一只脚踝抬起,她身体有些失衡,只得弓腰用手臂撑着,“uncle?”
孟行之握着女孩的脚踝轻放在自己的腿上,她一身瓷白的肌肤,连脚也生的白,小巧精致,脚趾白里透着粉。
他拿起方帕,温柔的替她擦拭脚心。
沈晗黛怔愣,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孟先生纡尊降贵为她拂去那些尘,让沈晗黛恍惚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成为了被孟先生放在心尖怜惜的宝贝。
丝帕轻柔的触感一下一下拂过沈晗黛柔嫩脚心,她抑着那股痒意,轻声说:“……uncle,很痒。”
脚趾在男人掌心里轻轻的往后缩,孟行之用了点力掐住她脚踝。
脚骨纤细的触感,仿佛只需轻轻用力便能脆弱的弯折。
“下次还敢不敢不穿鞋?”
“不敢了。”沈晗黛极力忽略脚心的痒意,求饶的说:“uncle,可不可以轻一点……”
女孩温柔的声音里还带着哭后的哑,此刻又用上恳求的语气,听进人耳朵里软的厉害。
男人却不为所动,“越轻越痒。”
他抬眸淡淡看沈晗黛一眼,见她轻咬着下唇忍着,挂着泪痕的娇颜上满是隐忍的怯。
是副绝佳的美人含羞图。
孟行之漫不经心加重几分力道,“还是重点好。”长记性。
沈晗黛害怕自己呼出不雅的声音,咬唇忍的极辛苦,见孟先生松开了她的脚踝,丢了那块方巾,转而抽出一条新的给自己拭手
“谢谢uncle……”沈晗黛忙不迭把自己的脚收回来,“我……我去睡沙发……”
身形还没挪动半分,就被男人伸臂揽住。
“又去睡沙发,再哭了怎么办?”孟行之低头与她低语:“我还不能走过去,把你重新抱回来。”
沙发与床隔着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是这段不算远的距离对于现在的孟先生来说,难比登天。
沈晗黛是t第一次听孟先生对自己讲这样的话,就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孟先生,也有无奈的时候。
而这无奈,还是因为她沈晗黛。
“uncle的腿很快就会好的。”沈晗黛前一刻的心悸和慌乱瞬间烟消云散,她连忙说:“我就在床上睡,uncle不用再担心我了……”
她在孟行之怀里重新坐好,极为贴心的一手扶着孟行之肩膀,另一只手去摸他身后的靠枕,帮他稳着上半身顺利的平躺回枕头上。
沈晗黛看一眼身旁的床头灯,正常人睡觉都不喜欢开灯,她纠结了一下,伸手要去将灯按灭,被男人按着身体靠进了他胸膛。
“开着睡。”
沈晗黛仰头去看孟行之,他硬朗的轮廓被朦胧的光影照的极为柔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高不可攀,让她心头也情不自禁止的冒出暖意。
这是为她开的灯。
沈晗黛的耳朵贴着孟行之的心房,里面传来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怦怦怦,明明每一声都是极为平稳的音,可沈晗黛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孟行之心跳的声音融化掉,连脚趾都克制不住的蜷缩。
“uncle……”
“嗯?”
“我们这样睡在一起……”沈晗黛的脑海被孟行之的心跳声搅的乱糟糟的,“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话一出口,沈晗黛就觉得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孟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又怎么会对她一个小女孩做那些乱了规矩的事呢?
她在心里笃定孟先生不会,放在身侧的手却突然被男人执起握住。
“现在才问这些,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沈晗黛惊的心跳如擂鼓,掩在被子下的腿不自在的动了动,却猝不及防的触及到一片裹着真丝的温热皮肤。
她碰到了男人的腿。
“不是说睡觉会很乖?”
孟行之的声音压下来,沈晗黛吓的不敢再动,“对不起uncle,我不是故意的……我有没有踢痛你?”
男人的掌心贴着女孩腰线,哪怕隔着一层轻盈也能感受到下面的柔软。
孟行之嗓音暗哑几分,“听话,别再动了。”
沈晗黛心有余悸的在孟行之怀里点头,哪怕他们此刻姿势相贴的如何亲密,如何暧昧,现在在她心里都不及孟先生的腿万一重要。
女孩对男人没有一点防备,哪怕是胆怯的问上那么一句,可现在她却仍旧将自己袒露在男人的怀抱里。
浅淡的柔媚甜香沁入孟行之的呼吸,女孩乖顺的窝在他的胸膛,丝毫不设防。
但她才19岁。
青涩且稚嫩,对孟行之满心依赖又信任。
孟行之凝视女孩脸颊的眸色愈深,“今年12月20号,是不是就满20岁了?”
沈晗黛不明白孟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起她的年龄,但她还是点头回应,“嗯。”
孟行之垂低几分头,来寻她的眼睛。
微挑的狐狸眼,眼角眉梢都是勾魂的艳,眼中却是一派清澈明亮的印着孟行之的脸。
孟行之的唇向她的眼睛凑近,那对长睫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在他的视线里微颤。
孟行之顿住,唇在她微颤的睫毛前停下,留下一个将吻欲吻的距离。
“uncle?”
沈晗黛感受到睫毛上男人喷洒出的呼吸,带着热意和她最喜欢的那股清冽气息,激的她克制不住的在男人怀里瑟缩了一下。
可只一下,她就被男人更加用力的搂抱住。
“黛黛……”
男人醇厚声线压的极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哑,磁性极富魅力,与那声亲昵的称呼一同飘进女孩的耳朵里。
沈晗黛只觉头发丝到脚趾都因孟先生这声“黛黛”变得酥麻难耐,呆呆的望着他。
孟行之却好似被她这幅可爱模样取悦,情难自已的再唤她一声:“黛黛。”
Uncle
沈晗黛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个黑暗逼仄的仓库里。
恶犬在门口狂吠,任凭沈晗黛怎么捂着耳朵都没办法将那些声音杜绝,她窝在角落里蜷缩着,胆怯的眼泪流个不停,没有人会来救她,也没有人会来帮她。
她只能麻木的等,等到眼泪流干,等到四肢僵硬,等到天亮时分,才会有佣人拉开恶犬将她放出去。
可等待的过程是漫长和恐惧的,小小的沈晗黛也渴望有人能将她从这样的恐慌之中解救出去。
会有人来吗,会有人来救她吗?
有光从门缝里透进来,门锁被打开,和煦的风吹拂到沈晗黛的身体上。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恶犬的声音消失了,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凝视她的双眸温情似海,柔和的仿佛要将她融化。
他俯身,向沈晗黛伸出手,温声对她说:“不哭了。”
小小的沈晗黛仰高头,泪眼朦胧的想看清男人的脸,可是模糊不清。
他温柔的将她从地上抱起,让她靠在他的胸膛,温暖又宽厚,驱散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他是谁呀?
沈晗黛攀着他的脖子懵懂的想,他替沈晗黛拭掉眼角的泪,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恍然大悟——是uncle.
清晨微雨,玻璃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花园里泥土与雨水交融,潮湿的气味顺着缝隙飘进安静的屋内。
男人早已起身换下了睡袍,操纵着轮椅来到床头。
墨绿的真丝缎被子里,女孩侧躺的身形陷在其中,乌黑的长发散在真丝枕上,柔软如云,好似比她身上的丝缎还要光泽。
她还在熟睡,不再像是昨晚哭的那样凄惨可怜,呼吸浅浅,如画的眉眼安静平和,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乖的让人心软。
孟行之放轻了动作想替她掖被角,女孩却像是似有所感一般,睫羽剧烈的颤了几下,从梦中突然睁开眼惊醒。
孟行之收回手臂,“我把你吵醒了?”
沈晗黛乌亮的眼珠转了转,视线聚焦落在床边的男人身上,她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涨红。
她慌乱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从和孟行之相反的另一边下床,随后紧抓着身后睡裙的一角,赤着脚快速的小跑进房内的洗手间,反锁上了门。
孟行之见状眉心微蹙,她不是冒失的女孩子,不会在听到他的问话后不礼貌的不回答,再一言不发的逃之夭夭。
他想到刚才她捂着裙子匆忙跑进洗手间的举动,孟行之随手掀开被子,发现墨绿的床单上有一点深色的印迹。
沈晗黛待在洗手间里窘迫不已,攥着自己裙摆的一角,在盥洗台前开着水用力的搓洗,试图把那点红色的痕迹洗掉。
她不太记得自己的生理期,更不知道自己会在和孟先生同床共枕后的第二天就突然撞上了它来临。
沈晗黛反反复复的搓洗了好几次,可她的睡裙是很浅的紫色,她手都搓红也无法把那块痕迹完全洗掉,印在睡裙后面还是十分明显。
她关了水阀欲哭无泪,裙子都弄脏了,那孟先生的床单肯定也被她弄脏了。
沈晗黛缩在洗手间里根本不敢出去面对孟先生,昨晚他才对她那么温柔,还叫她黛黛哄她睡觉,可今天她就做了这么丢脸失仪的事情。
孟先生肯定不会再喜欢她了,她也没有脸再去面对孟先生了。
轮椅在地面转动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洗手间里,沈晗黛捂着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男人却极轻的敲了敲门,像是害怕惊到她,“没关系,出来吧。”
沈晗黛羞到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慢吞吞的走到门边想要扭开扶手,还是没有勇气,“我不好意思……”
孟公馆一切的设计风格都遵照了巴洛克式的风格,哪怕洗手间的门也并非是磨砂的玻璃,所以映不出人影来,更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孟行之在门口静等几秒钟,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接听,是特助林子豪的电话。
“先生,上次您让我去查《绿营之夜》那档节目有结果了,现在他们还在甄选主持人,并没有定下来。”林子豪讲到这里顿了顿,“但是他们在之前,有定过一位港中文大的在校新人作为节目主持人,后来因为这个新人家庭方面的阻挠,节目放弃了和她合作。”
孟行之沉声:“那个人是谁?”
“是沈小姐。”
这个答案,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家庭方面的阻挠,是沈家对女孩的苛待和残酷,所以她走投无路,明明怕孟行之,却还要变着花样、想着讨好,不断地献殷勤接近靠近孟行之,因为孟行之身边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是处心积虑,蓄谋接近,用着不高明的手段想要从孟行之身上获利。
即便孟行之明知她一t开始的接近是想要利用他,但现在确定了这个事实后,他仍旧是不悦的。
没人喜欢被利用,孟先生也不行。
孟行之沉默不语,目光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冷意盯着面前的门。
里面传来女孩很轻的啜泣声——她在哭。
察觉到这一点,男人心中的不悦霎时烟消云散。
而电话另一头的林子豪,预感自己将要因为沈小姐的事情,面临上司的滔天怒火,但最终却只得到上司一句平淡的:“知道了。”
孟行之挂了电话,再敲了敲门,“你再不出来,我就让人拿钥匙来了。”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门把立刻被拧开,沈晗黛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身子,眼眶里还蓄着要落不落的泪,窘迫又害怕,“uncle别叫人来,我不想再丢人了。”
裙子是脏的,孟公馆的谁见到她都知道她发生了怎样窘迫的事情。
孟行之的视线却再度落到她赤着的双足上,洗手间的地面装的是瓷砖,现在又是冬日,踩着肯定很凉。
“不丢人。”他向她伸出手,“赶快出来。”
沈晗黛窘迫的向孟行之伸出手,又想起自己睡裙的痕迹,手伸到一半又想要缩回去,却被孟行之察觉到,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将她从洗手间里拉了出来。
孟先生似有不悦,“昨晚才同你讲,要穿拖鞋。”
沈晗黛无地自容,“可是我睡裙脏了,我不好意思……”
她还攥着身后那块裙角不松,上面还湿漉漉的沾着没干的水迹。
生理期,赤脚踩瓷砖,还穿着湿的衣服。
孟行之有心想要训斥沈晗黛让她长几分记性,可看见女孩窘迫的快要落泪的样子,那些强硬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女孩子的生理结构如此,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孟行之握着沈晗黛有些凉意的手,“家里没有女孩用的东西,我刚才已经让人去买了,很快就会送来。”
沈晗黛呆呆的看着孟行之,她没有想过自己在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后,还能得到他的安慰。
她像个做错的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想要寻求肯定的安全感,“uncle会不会讨厌我?”
孟行之闻言,慢悠悠的抬高那双含情眸,在沈晗黛脸上看了几秒钟。
明知女孩的意图和她不高明的谋略,但孟先生对她,还是讲不出一个不字。
他一字一顿:“我不会放我讨厌的人,在半夜上我的床。”
沈晗黛那颗窘迫慌乱的心终于被安抚,可接踵而来的是少女的羞涩。
孟先生讲话用词这样暧昧,不管是昨夜还是今晨他都待自己那样温柔体贴,孟先生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钟意她了?
卧室门突然被敲响,沈晗黛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立刻想缩进洗手间,却被孟先生及时拉住。
“先生,东西买来了。”
孟行之松开沈晗黛的手,自己操纵了轮椅拉开门,从菲佣手里接过东西。
菲佣躬身道:“沈小姐的衣物我也从她房间里带来了。”
“嗯。”
孟行之关上门,把菲佣给的东西放在腿上后也没去细看,原路返回。
沈晗黛看着孟先生不良于行,却还操纵着轮椅替她拿东西,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任性,太不懂体贴人了。
她主动上前走到孟先生面前,弯腰将那堆衣物和生理期用品从他腿上抱起来,“谢谢uncle,我自己来就……”
她动作太急,夹在衣服里面的小件不慎掉落,一套浅紫色的胸衣和内裤,轻飘飘的掉到了孟先生的腿上。
沈晗黛脸色霎时通红无比,手僵在半空,去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孟行之余光瞧沈晗黛一眼,连耳朵尖都红的快要滴血。
他不紧不慢的捡起腿上那套女孩的私密衣物,抬手放进她怀里,“去换。”
沈晗黛羞红着脸点点头,快速的抱起怀里的东西重新进入洗手间,反锁上了门。
孟行之隔着门又嘱咐一句:“里面有拖鞋。”
“嗯……”
紧接着里面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女孩爱干净,现在拿到了能换上的衣物,显然是在洗澡。
孟行之长睫半垂,掩下眸中情绪,抬手捻了捻指腹,一缕极浅的柔媚幽香飘进他鼻尖。
女孩身上有香,连她的私密衣物上都沾染了同样的味道。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男人耳边忽远忽近的响,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雾,在犹抱琵琶半遮面。
孟先生平日里素来八风不动,但今晨不知是因为得知了女孩的目的,还是触碰到女孩羞于见人的模样,胸口竟生出一团不知是怒还是躁的暗火。
他捏了捏眉心,操纵轮椅回到床边,远离那邪门的水声后,将床上的那张床单抽出来,团成一团扔到地毯上让菲佣来带走。
菲佣来重新收拾过后,要把弄脏的床单带走时,孟行之又将人叫住:“把床单扔了。”
女孩脸皮太薄,免得她看到晾晒后,又要羞赧的不敢见人。
“是。”
沈晗黛花了快一个小时,才磨磨蹭蹭的从浴室里出来。
一股红糖的甜香在孟先生的卧室里飘散,落地窗大开,孟先生坐在阳台,留了个端正背影给她,“在桌上,自己拿了喝。”
沈晗黛端起那杯红糖姜茶喝一口,甜丝丝的让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变暖了起来。
孟先生待她实在太贴心了。
沈晗黛主动的走上阳台,在孟先生身旁停住。
他不说话,她便安静的喝着杯子里的红糖姜茶,目光放远,看着远处的风景。
他们身处澳岛最高处的主教山别墅,在孟先生卧室里的阳台处,足以将整个澳岛的景色尽收眼底。
细雨还在下,整座岛屿被连绵雨雾环抱,不似夜晚里的纸醉金迷,别有一番缠绵缱绻的诗情画意。
沈晗黛乖乖喝完整杯红糖姜茶,见男人还未开口,偷偷看一眼他侧颜,想要探究他是否对她有了几分钟意。
旁敲侧击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又转,沈晗黛正要开口,孟先生却先问她:“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沈晗黛被问的一愣,“我应该有什么打算吗?”
“你不打算回港城?”孟行之望着前方雨雾,含情目里是一派淡然,眼底却像是在酝酿着一张密网,有精光划过,“还是……你想就留在孟公馆?”
沈晗黛连思考都没有,立刻回:“我想留在孟公馆!”
她不想回港城,无论是因公还是因私,她一点都不想回港城。
沈晗黛这段时间在孟公馆住的好好的,现在孟先生突然提到让她回港城,让她心慌的厉害。
“uncle你不是答应我可以留在你身边的吗?你又想反悔赶我走了吗?”
女孩语气都变得急切,似乎很怕从男人身边被赶走。
孟行之侧目向沈晗黛投来视线,漫不经心道:“我不会赶你走,我只是在给你考虑的机会。”
沈晗黛费解,“我需要考虑什么?”
“考虑你是否确定想要留在孟公馆。”孟行之盯着女孩那双尚且懵懂的眼,意味深长的说:“留在我身边。”
这对沈晗黛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情,“我要留。”
“我已经跟uncle说过好几次了……”她有些娇嗔,“我要在孟公馆,也要留在uncle身边。”
孟行之注视她的眼神不自觉深了几分。
从前那些她为达目的说的那些哄人甜话,孟行之可以当她年纪小,不和她计较。
但到了今时今日,孟行之在明知她是蓄谋,还想要给她一次选择退路的机会后,她却还是要义无反顾的扑到孟行之面前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既然选了要留,他也不必再给她退路。
留在孟公馆,待在他身边,把装乖哄人的戏码一直演下去。
“可以。”孟行之面不改色,“但我不钟意不乖的女孩。”
沈晗黛连忙顺杆子往上爬,主动半蹲下来抱住孟行之的胳膊,做出乖巧神态,“我很乖的。”
孟行之唇边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就做给我看。”
沈晗黛忙不迭点头,孟行之见状,像是被她这幅乖巧模样取悦,伸手摸了摸她脸颊,细腻触感似上好的羊脂玉,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沈晗黛被摸的有些痒,脸上温度也不自觉的升温,可还是没躲。
她故意把声音放的比平时还娇,“uncle钟意摸我脸吗?”
孟行之回她:“钟意。”
沈晗黛便握住男人手背往自己脸蛋上贴的更紧密,眼神澄澈又无辜的望着男人,好似在说:untcle怎么摸我都不会动,我很乖。
孟行之一眼就看穿她心思,却没有拆穿她的想法,享受着她故卖乖顺,唇边弧度又上翘了几分。
孟先生的好心情溢于言表,沈晗黛心里那个念头得到了印证——孟先生是钟意她的。
他钟意她,那就代表沈晗黛离目标更近了一步,她该窃喜该高兴,可她心头却难以自持的涌出愧疚的涩意。
“怎么了?”孟行之敏感的察觉到女孩低落的情绪,“不开心?”
原本旖旎的氛围被冲淡,沈晗黛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道:“没有不开心,我去换床单。”
她从孟行之面前站起来,刚要走出去就被男人拉住,“早让佣人换了。”
沈晗黛脸上一烫,“那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我……”
“我让人丢了,不会有人看见。”
沈晗黛想起自己还挂在孟先生浴室里的睡裙和换下的私密衣物,“那我也去丢了。”
“嗯。”孟行之瞥了眼她还有些发红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丢了再买。”
年前最后一期足球节目,沈晗黛在棚子里说完结束语后,有些念念不舍的摘下了耳机。
同事们知道年后她就不再回来,给她在棚子里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宴会。
“晗黛,以后毕业了还是来我们澳区电视台吧!你们港城的TVB早就不行了,你去肯定就是蹉跎光阴啊!”
“你做咩啊?大湾区一家亲,你也不能为了留晗黛就拉踩友台吧……”
“哈哈哈我开玩笑嘛!”
听着同事们插科打诨,沈晗黛却觉得无比留念和开心,她举起酒杯和他们碰杯,“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如果有机会我以后也想回到这里,再和大家一起当同事。”
“说到就要做到哦,我们这几个大哥哥大姐姐都等你回来哦小妹仔!”
“系啊妹仔,快快念完书来澳区,我们罩你啊!”
沈晗黛笑道:“好!”
和同事们吃完聊完,已经将近十点钟。
沈晗黛给自己的工位和每次用的录音棚都拍了照,念念不舍的关了灯,抱起同事送的捧花,最后一个离开。
从电视台里走出来,她深吸了口气压了压胸腔里的情绪,停在街角的幻影打了双闪,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沈晗黛小跑过去,见果然是孟先生坐在车里,她连忙上车,“uncle你怎么来了?”
她提前和他讲过今天会晚回去,所以说了让孟公馆的司机来接她就好,没想到孟先生还是亲自来了。
孟行之道:“来接你。”
“那你是不是等了很久?”沈晗黛拿出手机看了看,也没有未接来电,“uncle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孟行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和同事们都有好好道别吗?”
“嗯,都好好道了。”
“那就好。”
沈晗黛反应过来,孟先生是为了能让她和同事们好好道别,所以没有催促她,耐心的在电视台外等了她几个小时。
她忍不住挽住孟行之的手臂,依赖的将头靠在孟行之的手臂上。
孟先生对她越来越好,越来越体贴,这只会让沈晗黛心里的愧疚越来越重。
“明天有设计师上门来给你量尺寸。”孟行之将女孩鬓间的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去,露出她的眉眼,“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告诉他就行。”
“uncle要带我去参加宴会吗?”
“嗯。”
“是什么样的宴会?”
孟行之淡淡道:“普通的宴会,没什么特别。”
孟坤在前排开着车,一向少言。
但此刻听见孟行之的话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方看了眼。
只见那位原本还靠在孟先生手臂上的沈小姐,立刻端端正正的坐起来,说:“再普通的宴会,有uncle的出席就一定会变的不普通。我一定会好好打扮,不给uncle丢人的。”
孟先生闻言,却是极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发,顺着她说:“嗯,好好打扮。”
回到孟公馆,女孩抱着花园里的金丝笼,跟孟行之道了晚安后乖乖的回了屋。
孟坤将孟行之推进书房后,开口将最新的消息禀报。
“先生,明天老爷子从京城回澳,您肯定是要去见的。”孟坤视线落在孟行之的腿上,“瞒不住了。”
“他从前都是在除夕夜才回,今年提前了几天,想来是应该听到了风声。”孟行之面不改色,“现在让他知道也无所谓,愈成那边在盯着案子的进展,我放心。”
孟坤点了点头,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孟行之道:“有话就直说。”
“老爷子似乎要把京城叶家的小姐,一起带来。”
孟行之预料之中的事,他并不意外。
孟坤紧接着道:“到时候,沈小姐这边……”
女孩从前误以为孟行之有女友、有孩子便要逃之夭夭的模样,孟行之还历历在目。
“沈小姐这边,让孟公馆的知情人都把嘴给我闭严。”孟行之转了转左手大拇指上的戒指,语带冷意:“我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有关我联姻的任何事情。”
Uncle
澳区国际机场,上午10:00整。
清晨7点从京城直飞澳区的私人航线,此刻已经抵达目的地降落。
VIP通道口,数量红旗车停在两旁严阵以待。
停在最前的那辆红旗L5更是最为醒目,车牌是连号的8,两处车头前插着国旗,挡风玻璃后的平台处放着澳区的区旗。
这辆红旗车内,除了司机外没人就坐,显然是在等车主的归来。
三牌照的银灰色幻影姗姗来迟,穿过两侧红旗所开的道,一脚刹车停到了入口处,和那辆红旗L5并驾齐驱。
左右两侧最近的红旗车先后降下车窗,孟愈成穿一身警服坐左边车内,孟谦习着西装坐右边车内,同时看向这辆与周遭黑色红旗车格格不入的银灰色幻影。
孟愈成见状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重新升起车窗。
孟谦习倒是想下车,被一旁的优雅妇人拉住,“等你阿爷来了再出去。”
幻影车内,孟行之罕见的坐了副驾驶,比起孟愈成和孟谦习的正装出席,他只穿了件黑衬衫,连领带都没打,看起来极为随意。
孟坤熄了火,收到林子豪发来的短信,转述道:“先生,从巴黎请来的设计师已经到孟公馆了,现在正在为沈小姐量尺寸,挑款式。”
孟行之颔首,将头转向车窗外的后视镜,他今日狼尾未扎,长度快要过肩,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比平时更添几分威慑的冷感,挑人的发型配上那张深邃的轮廓,他眉眼里带出的混血感被烘托了极致。
他随手拿了根黑绳,撩了一把额前的发抓到脑后和那几段狼尾一起绑起来,露出额头和凌厉的眉峰,琥珀绿眸没有发丝阴影的遮挡,瞳色显得尤为明显。
“先生,沈小姐来电了。”
今晨为了那位老爷子,众人手机都开了静音。
孟行之拿了手机接听,听筒里立即传来女孩温柔的声音,“uncle,你在忙吗?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挑一挑款式?”
幻影车正对的通道口,孟老爷子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孟行之瞧见也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的回答女孩:“不是让你挑你钟意的就行了吗?”
“可是我钟意的,我不知道穿上了适不适合出席uncle的宴会。”
女孩懂事又有分寸,自己拿不准主意了所以要来寻求孟先生的帮助。
身旁两侧的二房,孟谦习和孟愈成和孟二夫人已经下车迎接,老爷子今年七十四,头发虽然银白却仍旧梳的一丝不苟,身上套着黑西装外面披着大衣,穿着讲究的很。
哪怕已是高龄,他背仍旧挺的笔直,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稳健,中气十足,只是神情极为威严庄重,一看年轻时便是久居高位说一不二的主。
“你钟意的就适合。”孟行之看着车前一群人慢慢走近,“尽管挑你喜欢的。”
女孩轻轻的笑了一声,又咦声:“uncle你那边好像有很多脚步声?是有人来吗?”
“嗯,是有很多人来。”
“那我先挂了,不打扰uncle了。”
“好。”
孟行之和女孩通完电话,孟老爷子正好走到他身侧的车窗外停住。
孟行之敛了眉间一丝柔和,平声道:“孟检好大威风。”
孟老爷子孟唐,年轻时曾是澳区检察院第一把交椅,后来虽然仕途节节攀升调离原岗位,但敬重他的人仍旧会尊称他为一声孟检。
但被长孙如此称呼,孟老t爷子面色不虞。
孟谦习跟在孟老爷子后面为大佬提心吊胆,孟家上下除了他这位大佬,谁不对老爷子是毕恭毕敬的?
孟老爷子却没有出言苛责孟行之,而是看了一眼四周停的车,“是谁准备的这些?”
孟愈成回话:“没人准备,都是自发的。”
孟老爷子皱了皱眉,“去叫人散了,浪费人力。”
“是。”
老爷子秉承着老一辈的思想,并非铺张浪费的性子,也看不惯这些装腔作势的拿乔排场。
他一发话,车和人都很快散去,只留下孟家的直系子弟。
孟行之仍旧没有下车的迹象。
孟老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哼了声,转身上了旁边的红旗L5,用普通话招呼道:“小叶,跟我坐这辆。”
人群里走出个穿黑裙的女人,模样生的很漂亮,面上化着精致妆容,气质娴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叶曼从幻影前走过去时,向里面副驾驶上坐着的男人看了一眼,看清他面容后眼神闪过惊艳,随后微笑了一下,快步上了一旁的车。
孟坤看向孟行之,“先生,接风宴还去吗?”
孟行之无甚表情的抬了抬手,“跟上去。”
中式的粤餐厅,私密性的包房内,依次排列着三张圆桌。
孟老爷子坐最上游的主位,安排了叶曼坐他右手边后,其余众人才纷纷开始入坐。
孟坤推着孟行之到了孟老爷子左手边,拉开椅子,将轮椅推进去。
孟老爷子斜眼瞧了瞧孟行之的轮椅,没当场发作,开始动筷。
食不言,寝不语。
孟老爷子的规矩,一包房内的人无人敢发声,只见他用了几筷后,换了公筷,给身边的叶曼夹了菜,“不用拘礼。”
叶曼含蓄的笑答:“谢谢孟爷爷。”
孟老爷子对叶曼十分满意,放下筷子,看向左手边坐着的孙儿辈,为他们介绍道:“叶琛是我多年的战友,叶曼是他唯一的孙女,这次我带她来澳区过年,你们记得多多照顾。”
孟谦习连忙道:“好。”
他一说完,发现大哥二哥都没吱声,略有些尴尬,和那位叶小姐对上视线,对方冲他礼貌的笑了笑。
用完饭后,孟老爷子吩咐人带叶曼回去休息。
孟愈成适时说一句:“叶小姐身份住酒店恐怕不合适,我在氹仔有套平层,地段还算繁华,景区商业街都比较集中,女孩子想要逛街游玩也方便。不知道叶小姐意下如何?”
孟家人中早有人听说,老爷子这次从京城带回来的叶小姐是要和家中话事人谈婚论嫁的,现在孟愈成突然提及要将自己的房子给叶小姐住,怎么看都像是要在这段关系里横插一脚的样子。
孟行之拿了杯茶轻抿一口,神情淡漠的很,没有一丝动容。
孟老爷子对叶曼说:“去老二的房子也好,方便你玩耍。”
叶曼很顺老爷子的意,“好,那就麻烦孟爷爷和二公子了。”
“不麻烦。”孟愈成起身领着叶曼走出去,“我派人送叶小姐。”
叶曼走后,孟老爷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从座位上猛的站进来,眼刀扫向孟行之,“跟我进来!”
孟坤看向孟行之,孟行之抬了抬手,“我自己进去。”
一墙之隔的休息间,孟行之操纵着轮椅进入,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孟行之如此模样,气的手都在发抖。
“我扶你当话事人,不是让你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他站起来绕着孟行之恨铁不成钢的打量,“我知道你还惦记着老三的死,但他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是英雄。”
“你和他不一样,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该再去惦记那些私人恩怨。这次是断了腿,那下一次你是不是要把命赔进去?!”
孟行之听笑了,他质问道:“孟检也知道老三是英雄,所以在孟检心中英雄就该含恨而终?那些杀英雄的罪犯就可以逍遥法外?”
孟老爷子被问的一滞,他深吸口气,神情慢慢恢复如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有一天那些人会落网。所有危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罪犯,会得到相应的法律制裁。”
他检察官出身,一身正气,出口就是章法,十分具有说服力。
孟行之默了片刻,不再和老爷子正面谈论这个问题,他将话锋一转:“您不认老三的妻子,现在老三的儿子都已经六岁了,您还打算不认吗?”
孟老爷子不为所动,“她连孟家的门都没入,未婚先孕,谁知道她怀的到底是不是老三的遗腹子。”
“现在DNA技术很成熟了,您要是想认这个曾孙,我今天就能让您看到结果。”
“名不正言不顺,我孟家也不缺子嗣。”孟老爷子态度一如当年强硬,不肯点头让孟礼和谢理进孟家门。
随后他目光威严的看向孟行之,“更何况即便没有我这个老爷子点头,你这个话事人也早就把他房孟家子侄对待了!”
“您也清楚,如今孟家是我话事。”话已讲到这里,孟行之索性将话挑明,“在我看来,只有无能懦弱的男人,才会依靠联姻的手段去获取资源利益,以此来巩固家族的地位。”
“孟家不养无能的人。”孟老爷子在这件事上和孟行之看法一致,“孟家人和孟家,都不需要联姻。”
孟行之指尖轻点扶手,“所以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娶妻当娶贤,叶曼不论是出身还是教养都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的贤内助。”孟老爷子意有所指道:“孟家话事人的妻子,要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不是港城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可以妄图染指的。”
孟行之笑了笑,“看来您是迫不及待的想再有一个,长的和我眼睛一样的重孙了。”
“……你!”
一句话又让孟老爷子动了肝火,他视线集中在孟行之的眼上,非国人的纯正血统,妖冶的绿色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是不喜的。
“既然不想看见,有关我的任何私事烦请您老都不要再过问。”孟行之操纵轮椅转身离开,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免得伤了我们爷孙情分。”
他从房间里出来,孟愈成就站在门外,光明正大的不知道听了多少墙角。
孟行之直截了当,“钟意那位叶小姐?”
孟愈成冷漠的很,“不钟意。”
“不钟意上赶着让人家住你家?”
“不让她住我家,难道去住你的孟公馆?”孟愈成语带讥讽,“到时候和你在公馆里养的人闹起来,丢的是孟家的脸面。”
孟行之道:“那我还要多谢你替我分忧了。”
“真心要谢我,就把孟公馆里的人赶走,让叶曼住进去。”孟愈成很是认真,“孟家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共赢。”
“你说得很对。”孟行之点头认可,“所以叶小姐,你能拿下吗?”
孟愈成气笑,“当话事人就该担话事人的责任!”
孟行之反问:“所以你是拿不下?”
“拿的下我也不想拿。”孟愈成不想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别想拉我下水。”
孟愈成说完就重新正了正警帽,转头大步离开,看起来极为不想和这桩婚事沾上关系。
孟坤走出来推动孟行之轮椅,“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孟行之抬手抚了抚眉骨,眼底堆积着阴云。
与老爷子对话,谈起那些恼人事情,孟先生的情绪也不能一如平常的稳定。
没来由的想见沈晗黛。
是撒娇也好,卖乖也好,哪怕是刻意演戏的讨好,孟行之也想见到她。
“回孟公馆。”
沈晗黛和设计师一起花了半天时间,终于选好了心仪的礼服,量身定做时间太赶来不及,设计师记了沈晗黛的尺寸,回去修改。
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小孟礼背着一书包的种子上门,说要来借孟公馆的花园做寒假的劳动作业。
沈晗黛见到他十分惊喜,和他一起到了花园,“你上次突然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你不来玩了。”
孟礼拉开小书包把里面的袋装种子全部倒出来,“上次我妈咪很早就来接我去看爹地了,阿姐那时候还在睡觉,所以我就没有跟阿姐说goodbye.”
“这样啊。”沈晗黛帮孟礼撕开那些袋子,“对了小孟礼,过几天你大伯要带我去一个宴会,你到时候会不会去?”t
孟礼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阿姐说的是孟家那些大人办的家宴吧,他们都不喜欢我和我妈咪,不会邀请我去的。”
他自顾自的又去翻出小铁铲,“家里只有大伯和四叔喜欢我,大伯待我和妈咪好,我最喜欢大伯……”
小男孩说话一副孩子气的口吻,虽然很稚气,但沈晗黛却听懂了。
小孟礼在孟家并不受喜欢,只有孟行之视他为子侄,会对他和他的母亲好。
沈晗黛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小孟礼的头,“你大伯是个非常好的人,他一定会保护你平安长大的。”
小孟礼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大伯的腿能早点好起来,我不喜欢他坐轮椅。”
沈晗黛说:“我也不喜欢。”
幻影开进公馆大门,沿途花园青葱一片,一大一小的人影在绿丛中一闪而过。
孟行之出声:“停车。”
孟坤停了车,辅助孟行之下车后,推着他往花园里去。
开阔的草坪上,沈晗黛和孟礼拿着铲子正在埋头挖地,两人都极为认真,丝毫没察觉到人来。
下午天光正好,淡金色的光洒到他们身上,女孩的身形好似镀上了一层光晕,精致的脸颊被照的清晰无比,她神态专注,乌黑的珍珠眸清澈透亮,看上去美好的像副画。
孟行之心中那些郁郁,莫名的就跟着飘散。
“大伯回来了!”
沈晗黛偏头,看见不远处归来的男人,眼睛一亮。
她和孟礼同时站起来,想要小跑向他,但孟礼比她更快,沈晗黛把要跑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在心底告诉自己,要淑女。
等孟礼和孟先生聊过几句后,沈晗黛才小步走过去。
刚走到孟先生面前,沈晗黛头上的针织发箍就往下滑,想用手推上去,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是泥巴,发箍卡在她额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很是尴尬。
“过来。”孟行之对她说。
沈晗黛用手腕扶着头上窘迫的发箍往前走,孟行之拉过她的手让她半蹲了下来,伸手取下她的发箍,理了理她额前微乱的发,又替她帮发箍重新戴好。
“流汗了。”
沈晗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还没撒种子。”
孟行之扫了一眼她齐腰的乌发,跟柔光缎似的,“头绳带了吗?”
沈晗黛摇头,“没。”
“蹲下来。”
沈晗黛乖乖照做,刚蹲好,就看见孟先生单手扯了自己脑后的黑绳,深棕色的狼尾发散下来,有微光从他的发间透出来,落到沈晗黛的脸上。
沈晗黛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将她披在身后的长发用他修长的手指梳顺,随后握在掌心并成一束,用那根才从他头上解下来的黑头绳,替她把长发束了起来。
“大伯给阿姐梳头发。”小孟礼在旁边说。
沈晗黛长到19岁,是第一次有男人为她梳头。
他动作温柔无比,抚着沈晗黛每一缕发的动作都轻柔的,好似怕将她扯痛。
女孩的心头被浇满了蜜,甜丝丝的,快要被身上的阳光和蜜一起照的甜甜的融化。
菲佣推着琳琅满目的下午茶餐车送来,孟礼和沈晗黛洗干净手后,见菲佣把下午茶细细的摆放在他们各自的面前,新鲜的士多啤梨色泽红艳,果实饱满。
孟礼要将沈晗黛面前的士多啤梨换到自己面前,“阿姐不钟意士多啤梨,我替阿姐吃。”
上次一起吃过早餐,小孟礼见过沈晗黛只吃了很少的士多啤梨便以为她不爱吃,本来是贴心好意,但沈晗黛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士多啤梨被换走,被小朋友拿走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来。
孟行之将自己面前的士多啤梨推到沈晗黛面前,“钟意?”
沈晗黛抬起眼睛看向他,孟先生不会苛待她,也不会拿酸的士多啤梨给她。
她点点头,插起一颗士多啤梨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甜蜜的味道快要融化她味蕾。
小孟礼一本正经,“阿姐只吃大伯给的士多啤梨。”
沈晗黛咽下嘴里的士多啤梨,笑容很是娇俏,“你说的没错。”
她说完悄悄偷看孟行之,见他神情淡漠,但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她忍不住弯着唇笑的更甜。
能没有束缚的吃着甜的士多啤梨,对她来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沈晗黛没有再拘着自己,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把整盘士多啤梨吃光。
小孟礼若有所思,“阿姐这么喜欢士多啤梨,要不要在大伯的院子里种士多啤梨?”
他是孟先生的亲侄子才有这个待遇,沈晗黛这个蹩脚侄女哪儿敢提这样的要求,她连忙要摇头,却见孟行之问孟礼,“你带了士多啤梨的种子?”
“嗯,我带了很多的种子。”
孟行之向孟礼伸出手,小孟礼从书包里拿了几袋士多啤梨种子递到他手中,他看了看,又询问沈晗黛:“想不想种?”
沈晗黛被问的有些蠢蠢欲动,“可以吗?”
“可以。”孟行之招来钟伯,吩咐道:“明天让花匠来,在温室里辟一块能种士多啤梨的空地。”
温室确实适合种草莓,可是孟先生温室里的花草都极其昂贵,草莓与其相比就显得普通的多。
沈晗黛想打退堂鼓,“还是算了吧,uncle养的花草都很珍贵。”
孟行之淡声道:“再珍贵也不能给你当士多啤梨吃。”
小孟礼开心鼓掌,“以后就有士多啤梨吃了……”
沈晗黛心中的甜蜜流淌的更凶,孟先生如此珍视她,她感激的想要同他道谢,可话到嘴边,那些甜蜜全都被心虚和愧疚淹没。
孟行之问:“礼服挑好了吗?”
沈晗黛轻声:“嗯。”
孟行之将遮住她脸颊的发丝替她放到身后,“到时候待在我身边就好。”
孟家定期举办家宴,尤其是过年办的会比平日里还要隆重。
澳区豪奢酒店,风格大以欧式葡式为主,孟老爷子爱好传统,并不喜那些洋派做头,所以只要有他在澳的家宴,一律都在半岛松山,他自己的四合院举办。
除夕当日,孟行之作为孟家话事人一早便到了松山四合院。
孟家子嗣算上旁支,这一辈有将近百来号人,他选了其中骨干精英,带到议事厅,开始讲新的一年里孟家与华臻的发展和方向。
要交代的细枝末节很多,这个会议一开就从早上开到了晚上。
孟坤守在门外,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孟公馆接沈小姐赴宴。
刚一走就和开会中途出来的孟愈成撞上。
他喊道:“二公子。”
孟愈成点了点头,孟坤对孟行之向来寸步不离,见孟坤要离开孟愈成心中有些好奇,“你去做什么?”
孟坤道:“接人。”
孟愈成心念一动,“接那个港城来的女人?”
孟坤不避讳,“是。”
今晚家宴孟氏族人全都在场,叶曼也会参与,按照老爷子的脾性,说不定还会当场宣布叶曼和孟行之的婚事,让孟行之下不来台不得不点头答应,可要是让那个港城来的女人到了场,叶曼和叶家都会被当众驳面子,这桩婚事肯定是成不了的。
孟愈成不动声色,“正好,我也想再见一见那个女人。”
孟坤拒绝:“不合适。”
孟愈成铁了心,先一步拉开车门上了车。
到时间了,孟坤再不出发就赶不上了,他上了驾驶座点火开车,有他在,孟愈成就算想用有别的心思,他也会盯牢的。
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孟公馆。
钟伯出来打了招呼,“沈小姐还没化完妆,需要再等等。”
孟坤点头,“还有时间,不着急。”
孟愈成审视一眼孟公馆周遭,百无聊赖的看到门口树下挂着的一只金丝笼,他走过去,见里面有只金丝雀。
毛色很是漂亮,长的也精致小巧。
“你们先生还真是爱养金丝雀。”孟愈成略感无趣的从金丝雀上收回视线,“只希望他今次能早些玩腻,将那只港城的金丝雀放回去,别误了家里的大事。”
孟坤沉默,不想同他讲话。
钟伯作为管家却不得不礼貌的问:“二公子是指什么?”
“我指的自然是那个港城来的女人,他难道还打算豢养一辈子吗?”孟愈成口吻里带着几分不屑,原本是指向孟坤,余光却扫到门后的一片浅紫色裙摆。
他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今晚老爷子为他挑的结婚对象也会到场,今晚就会宣布婚讯。为了孟家,他这个婚t迟早是要结的。”
“所以上不得台面的人,还是不要到场的好,免得到时候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一门之隔,沈晗黛双手紧攥着身上精致的礼服,面色惨白的站在原地。
Uncle
日落西山,天色将暗。
议事厅的大门打开,开了一天会议的孟家族人如释重负的从里面走出来,赶往前厅的晚宴处。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叶小姐和大佬的婚事,今晚应该会公布吧?”
“应该会,不然老爷子怎么会这么大老远的从京城把人带回来,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我听说大佬身边最近有个港城来的女……”
“几位这是议完事了吗?”
带着京腔国语的女声骤然响起,在一堆粤语男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议论的众人抬眼一看,叶曼穿一条中式锦缎旗袍,化着典雅妆容,娉婷的出现。
他们几个互看一眼,都极有默契的不再说起刚才的话题,亲和的同这位京城来的叶小姐讲起普通话。
“对,刚才已经议完事了。现在正准备去晚宴,叶小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曼也不避讳,笑着说:“我想和孟先生说几句话,不知道我现在进去方便吗?”
“应该是方便的,不过叶小姐在进门之前最好还是请示一下。我们大哥不喜欢有人随意闯入。”
孟家一脉上下同气连枝,叶曼听完他们的提醒和善的点了点头,“好,多谢。”
叶曼和他们擦身走过,来到议事厅旁的通道,见窗户大开,她望进去,有些昏暗的环境内,那个混血男人坐着轮椅停在屏风前。
他身旁站着两个孟家的佣人,一个拿着托盘,另一个正熟稔的从托盘中拿起一把欧式的短柄乌木烟斗,将烟丝细致的放入烟斗中,随后双手递给他。
男人接过衔在唇畔,佣人划燃一枚火柴,俯身恭敬的替他点燃烟丝。
青烟徐徐上升,忽明忽灭的星点火光映亮那个混血男人的轮廓。
硬朗骨相含情目,高挺鼻梁薄情唇,深邃且迷人,烟雾缭绕之间,让人明知他危险,却还是情难自已的生出想要探究他的欲望。
还真是应了那句越迷人的男人越危险。
叶曼没来由的想。
议事厅的灯突然一下子全部打开,男人的身形脸庞都变得清晰起来,他挑眸,冷淡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窗外的叶曼身上。
偷窥主人品烟,并非大家闺秀该有的举动,叶曼歉意的笑了笑,“打扰了,我想和孟先生单独聊几句。”
孟行之取下口中衔着的烟斗,给了旁边佣人一个眼神,对方立刻转身走到议事厅门口,拉开了门,“叶小姐请。”
叶曼走进议事厅,佣人去关了窗。
孟行之单手扶着烟斗,没再抽,开门见山问:“叶小姐想聊什么。”
叶曼看了看剩下的两个佣人,孟行之会意,“我与叶小姐素昧平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外人知道恐怕要浮想联翩。”
留两个佣人在场,哪怕传出去,他们两人的名声也是清清白白的。
“叶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孟家的人都是懂礼数识大体的。”
“孟先生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不扭捏了。”叶曼在孟行之侧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我来找孟先生,是想问问孟先生对和我结婚这件事,有什么样的想法?”
孟行之不答反问:“叶小姐是什么想法?”
叶曼如实道:“我虽然一直住在京城,但也听过孟先生的传闻,孟先生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英俊,行事做派也是大家之风,我很满意孟先生。”
孟行之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看来叶小姐并没有喜欢的人。”
叶曼一愣,笑容淡了几分,“生在我和孟先生这样的家庭里,婚姻大事早从出生开始就被交到了家族的手里,哪里还能由我们自由挑选。”
孟行之低笑了声,语气毫无起伏,眼里却裹挟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讽意,“在我看来,只有听天由命的弱者才会把选择权交到他人手中。”
“人生来便是个体,若要一生都听他人的话被主宰命运,和提线傀儡有什么区别?”
叶曼怔愣,生活在他们这样的圈子里,联姻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门当户对是合作共赢,门户相差甚远那就是被吸血扶贫。
没有家族会蠢到让自己本家积累的几代人的财富和权势,凭空分给一个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的圈外人。
是以,叶家和孟家这桩联姻是再合适不过的。
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他们的家族能共享资源获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将叶曼这样的人比喻成提线傀儡也没有什么不恰当。
只是她惊讶于孟行之的思想,坐到他现在的位置上,竟然还有能力保留自己的自我意愿。
她沉吟道:“并非人人都有孟先生这样通天的手腕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是个女人,联姻是我注定要走上的路,我选不了。”
叶曼说这样的话,让孟行之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起沈晗黛的脸。
他面前的叶曼,外貌无论从哪儿处看都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性了,若真要联姻谈婚论嫁,也只会被人说上一句“女大当婚”。
但沈晗黛却在刚满18岁成年的时候,就被沈家许给了何嘉泽。
她当初还那样小,才中六毕业,连大学都没有上,就被沈家将一生都送了出去。
而到如今,她也不过19岁,眉眼之间都还有着女孩的稚气与青涩,18岁时恐怕只会更加青涩稚嫩,她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叶曼一样,向现实低头。
叶曼久未等到孟先生开口,以为是她刚才那句话触怒到了对方,正想该怎么缓和气氛,却感觉这位孟先生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场竟然莫名收敛了几分。
叶曼沉思道:“孟先生如果有喜欢的人,婚后可以尽管继续与其相处,我不会阻挠。”
他们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只要养在外面的女人安分守己,不会为了名分闹的众人皆知丢了孟叶两家的面子,叶曼是可以容忍的。
谁料孟先生却用拇指徒手将燃着的烟丝按灭,上飘的青烟唰的被截断,“叶小姐这些大度的话,还是留着同你的联姻对象讲吧。”
叶曼被孟行之的举动吓的呆住,又见他随手将烟斗递回给佣人,佣人收好后推着他的轮椅离开议事厅。
“孟先生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叶曼连忙站起来,“就算孟先生真的不想和我结婚,也请孟先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这样会让叶孟两家……”
“我的话和态度都已经表明了。”孟行之头也没回的打断,“以后若无必要,叶小姐不必再同我在私下再谈这件事。”
叶曼想追的脚步一顿,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委屈的眼泪直流。
这位孟先生比传言中更加冷心冷情,要想获得他的认可和欢心,恐怕比登天还难。
叶曼扶着门框低垂着头蹲下来,眼泪不停的滴在地板上,想止都止不住。
“叶小姐,你没事吧?”
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叶曼狼狈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脸,被人塞了张白毛巾在手里。
她抬起头,孟谦习关切的脸庞近在咫尺,“你擦擦脸吧。”
叶曼拿起手上的白毛巾,还毛茸茸的,怎么看都像是洗脸巾,不是柔软的方帕。
她半天没动作,孟谦习怕她妆面化了,主动拿起白毛巾给她擦了擦泪。
一股香火的味道窜进叶曼鼻子里,她皱了皱眉。
孟谦习不好意思道:“刚才去了趟祠堂帮忙,毛巾是阿婆给我们这些帮忙的人发的,所以有点味道,不过你放心是全新干净的。”
他年岁比叶曼小些,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有几份少年气,看上去实在很难让人讨厌。
叶曼起身道谢,“谢谢四公子。”
“谦习!你过来一下……”
“来了。”孟谦习回头应了一声,又对叶曼道:“叶小姐,我先去忙了。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叶曼还没来得及回答,孟谦习就从她眼前跑了出去,只剩下留在她手里的白毛巾,还散发着淡淡的香火气。
夜幕降临,四合院内外都亮起了灯。
两座石狮子一左一右的修在大门口,进门后是一方视野开阔的大院,上好大理石铺就地面,配有一座鲤鱼戏莲的水池,水声潺潺,池中锦鲤成群结队,长廊下装点着的精致灯笼明起,将一池的锦鲤映照的明亮异常。
穿过走廊,入拱门过园林t,每一间房都修缮的极为方正,红窗花、新春联工工整整的贴在门窗上,将整座四合院点缀满中式年味。
正厅处,孟家族人依次落座在大圆桌,等待着除夕夜的晚宴开始。
正上方的阁楼处,孟行之打通了孟坤的电话,他直截了当:“出了什么事?”
孟公馆四楼的女孩卧室门口,房门紧闭。
孟坤在门口守了半小时,几次敲门都得到一样的答复,他只能回禀:“沈小姐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
孟行之眉心微动,“她什么地方不舒服,找医生来看过了吗?”
“沈小姐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谁都不想见。”孟坤欲言又止,“今晚的家宴,恐怕是到不了了。”
“我知道了。”
孟行之挂了电话,孟坤看向倚在楼道窗边的孟愈成,“二公子再不离开,就赶不上家宴了。”
孟愈成扯了扯领带,鲜少露出一副随性的做派,“家宴每年都有,无趣的很,不如来看看只有话事人才够格住的孟公馆。”
房间内光线明亮,沈晗黛坐在梳妆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绝佳美人面,乌发及腰,雪肤红唇,细致眼线勾勒她上挑眼尾,那双潋滟狐狸眼比平时更媚更艳,玲珑有致的曲线被一条琥珀绿的修身礼服包裹着,这身颜色很少见,是极挑人和肤色的,但她穿在身上却游刃有余,鬓边配一颗同色系的琥珀绿海浪波纹的宝石发夹,整个人美的不可方物。
也的的确确,像极了一只被人豢养,只有靓丽的金丝雀。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晗黛垂眼,页面上显示着“uncle”来电。
她第一次在接到他的电话后,没有第一时间的拿起接听。
不争气的眼泪紧跟着蓄满眼眶,连串的滴落在礼服裙上。
在被孟家的二公子说她上不得台面时,沈晗黛没有流泪;被当做金丝雀,沈晗黛没有流泪;知道孟先生要和别的女人订婚,她也没有流泪。
可是现在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沈晗黛却忍不住的想要流泪。
她心底攒着怒攒着怨攒着委屈,孟先生是她唯一能够倾述且想要倾述的人,她想把孟愈成说的那些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让他再温声细语的安抚她。
可是沈晗黛只敢想。
因为孟愈成说的话一句都没错,她的出身在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看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孟先生要和别人结婚,沈晗黛更没有资格去置喙去过问,纵使孟先生对她有几分钟意,可是她却也只是个想利用孟先生的钟意来换前程的自私女孩。
孟家的这场家宴,她没有脸去赴,更没有资格去赴。
来电无人接听,自动挂断,手机屏幕又黑了下去。
“沈小姐。”孟坤在门外喊了一声,“先生很担心你。”
沈晗黛抽了两张纸巾,极快的对着镜子擦干面上眼泪,让自己看上去完美如初后,从梳妆镜前站起来走出房间拉开房门。
孟坤立刻看向她,“沈小姐,我们走吧。”
沈晗黛含歉道:“对不住,我今天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了,麻烦你回去时替我跟孟先生说一声,我很抱歉。”
她没有松口,孟行之身边无人,孟坤心系,便只能作罢,“好吧。”
孟坤转身走之前,看向还站在窗前的孟愈成,“二公子请。”
孟愈成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孩,“你先去,我随后回。”
孟坤皱了皱眉,叮嘱一声沈晗黛:“沈小姐,有任何事情随时叫钟伯或者给我和先生打电话。”
沈晗黛点点头,孟坤这才下楼梯离开。
走廊上剩沈晗黛和孟愈成面对面,孟愈成眼神凌厉的从头到脚打量沈晗黛,沈晗黛不偏也不躲,迎上他的目光。
“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这么平静的开口问,倒让孟愈成心中对她的印象有了一丝微妙变化,他也直言道:“我说那些话并非是针对你,倘若今天在孟行之身边的是别人,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动摇家族利益的人在孟愈成看来都是该斩掉的阻碍,“沈小姐,你的确比孟行之的联姻对象要靓许多,但对于孟家来说,再靓也不及一个好的出身有用。”
沈晗黛攥紧手指,一言不发。
“最后再忠告沈小姐一句,所有妄图破坏这桩婚事的人我都不会容忍。”孟愈成重新正了正领带,转身离开,“我言尽于此,告辞。”
沈晗黛低垂了脖子,形若傀儡的站在原地,长发遮住她两边脸颊,将她面容神情都挡住。
今晚之后,孟先生就要订婚了,他会成为其他女人的未婚夫。沈晗黛如果再留在孟公馆,只会成为孟愈成口中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她提着裙摆,缓慢的下楼梯走出别墅,来到花园。
金丝笼被人取下来放在树下的桌子上,沈晗黛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被关在里面的小金丝雀立刻从缝隙里歪着头来看它,它还是不会讲话,可是它好像能敏感的察觉到主人的情绪,拼命的煽动着翅膀想来触碰沈晗黛。
沈晗黛把笼子打开,它便立刻跑出来,把身体往她的掌心里靠,想用它的身体温暖沈晗黛的手心。
沈晗黛托着它放到眼前,泪眼朦胧的看,哽咽着问:“你明明很乖也很懂事,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用那些难听的字眼来形容你呢……”
小金丝雀回答不了主人的问话,只能用自己的羽翼去触碰她脸颊上的泪珠,想为她拭去。
而它的主人,已经早就泣不成声。
松山四合院张灯结彩,孟家的除夕家宴有条不紊的正在进行。
孟行之已入座,右手边空出了一个位置,众人都以为这是留给孟二孟愈成的,孟愈成姗姗来迟,要在孟行之右手边坐下时,听见他突然开口:“这位置有人了。”
孟愈成闻言也没有退让的想法,“她不会来了。”
他拉开椅背就要入座,孟行之却更快的将手放在椅背上,风轻云淡道:“她来不来,这个位置都是她的。”
孟愈成的脸色当即变得有几分难看,他见叶曼和老爷子都还未到,便不再忍着,“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孟家孟行之话事,孟愈成便是第二把交椅,此刻两人在厅内起争执,孟家众人都屏声静气,都怕触了霉头。
孟行之没有理会孟愈成,眼神毫不掩饰的射向门外,只见孟坤露出半个身子,对他摇了摇头。
女孩不来。
第一次拒接了他的电话,第一次失了和他的约。
孟行之眸中神色变得寒凉。
孟愈成却只想打消他今夜念头,“叶家和孟家才是门当户对,她给我们孟家带来不了任何的利益!她从港城来澳,奔赴到你身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只是为了借你的权势来——”
“讲够了?”孟行之抬眸,射向孟愈成的视线里透着不寒而栗的冷意和威慑。
孟愈成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往下讲,孟老爷子带着叶曼一起进来,“在吵什么?”
孟愈成没再讲话,孟老爷子和叶曼入座,孟老爷子看向孟行之,“出了什么事?”
孟行之将视线收回,“您今晚是否有事要宣布?”
孟老爷子颔了颔首,“今晚是家宴,既然家里人都在,那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宣布一下喜事。叶曼和行之年龄相仿,外貌和品行都——”
“接下来的话您还是不要再继续说了。”孟行之冷声打断,“我的态度一早已经同您讲过了,您若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逼我点头答应,您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他讲到这里,目光阴鸷的扫过厅内众人,笑了声:“我要是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孟老爷子气的拍桌而起,“……你这个孽障!”
孟行之不为所动,喊了一声“阿坤”,孟坤便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会意的推动他轮椅,将他往外推走。
孟家辈分最高的孟老爷子,他们这位话事人都能当众反驳,厅内余下的一众孟家子弟又有谁敢拦他?
眼见他的贴身保镖要将他推离门口,一个酒杯突然摔到了他的脚边,上好的白玉被砸的粉碎,在死寂的厅内发出刺耳的声响。
孟老爷子气的手都在抖,“你今天想出这道门!可以!孟家人就得按孟家的规矩来——”
孟行之抬起左手戴着戒指的大拇指,抹掉脸上被刚才碎玉飞溅划出的血痕,面无表情的开口:“好。”
Uncle
话事人和族中t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叫板,底下的族人们一片死寂,心惊胆颤到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叶曼表情僵硬的坐在孟老爷子身边,她对粤语一知半解,没怎么听懂孟老爷子和孟先生话里的意思,但看这架势,肯定是孟先生当众拒绝了和她的婚约。
孟叶两家因为老一辈的战友情,关系还算不错。即便这次缔结不了婚约,以后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孟家话事人对叶家心有芥蒂,以后再不往来,否则她回到京城肯定是要被家里的长辈问责的。
叶曼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说话缓解事态,孟老爷子却大手一挥,“来人,带叶小姐下去休息。”
这是显然是孟氏族中要解决家务事,而叶曼一个外人不便在场。
叶曼有些不愿意离开,害怕事态恶化。
孟谦习连忙站起来,“叶小姐,我带你出去休息。”
他走到叶曼身边,看清她眼中的不情愿,压低声音跟她说:“你现在留下来只会两边都不讨好。”
孟谦习拉住叶曼往厅外走,和门口的孟行之擦肩而过之时,叶曼触及到寒凉的视线,心头猛地一跳。
拥有这样眼神的男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束缚得了他。
孟谦习和叶曼走出前厅,身后的两扇雕花木门便被人关上。
叶曼在原地站住,“四公子,我得在这里等。”
孟谦习松开她,“叶小姐,你在这里等也没用的,我大哥做了决断的事情谁也扭转不了他的心意。”
叶曼心中好奇滋生,忍不住发问:“孟先生就这么喜欢她?”
孟谦习面色如常,替家中大哥打圆场,“我不知道叶小姐在说什么。”
“我和孟先生已经聊过了,他这么抗拒和我结婚,一定是有一个很喜欢的女人。”
孟谦习想起住在孟公馆的那位港城沈小姐,他挠了挠头,真假参半的道:“我大哥他天性不爱受束缚。”
叶曼也算看出来了,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孟行之这样的男人的确很有魅力,俊美的皮囊下是一副不羁的性子,就像一条看似平静的海流,实则海水之下满是湍急的暗流涌动。
谁敢妄图征服海洋呢?
叶曼问:“四公子,你们孟家的家规到底是什么?”
孟谦习看向眼前的雕花木门,在心里为大佬叹了口气,“祖宗传下来折腾人的规矩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今晚阿爷要拿什么为难大哥。”
但有一条孟谦习确信,孟行之想要毫发无损的走出这扇门,恐怕很难。
孟公馆墙上的壁钟,时针往右微乎其微的倾斜,指向12点。
除夕夜结束,大年初一到了。
“沈小姐,夜里风凉,您还是回卧室早点休息吧。”
钟伯为沈晗黛递来一条羊毛披肩搭在她肩上,她低声道了谢,捏紧披肩,却仍旧执拗的坐在花园不肯走。
孟先生还没回来,女孩在等他回来。
哪怕是要离开,是要道别,她也要当面和孟先生亲口说。
银灰色的幻影开着车灯,在夜色中缓缓进入沈晗黛的视线。
她费力的用眼睛去看了看,直到那辆车在她前面的车道停下,她才敢确认是孟先生的车。
沈晗黛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抬脚靠近,步子却又胆怯的钉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盼他回来,他回来后,她又害怕见他。
孟坤下车,和钟伯辅助孟行之下车,沈晗黛远远地听见钟伯说了句去准备醒酒汤后,心里生出担心,便一直隔着段距离跟在孟坤后面,一路随孟行之回房。
沈晗黛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还是没敢进去,直到孟坤出来,对她讲:“沈小姐,先生很在意你。”
孟坤五官生的凶悍,眉眼还有道旧疤,平时也是沉默寡言极少和沈晗黛讲话的,现在突然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沈晗黛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的气息仿佛快要蔓延到她舌尖。
孟坤离开,沈晗黛这才敢走向孟行之。
男人背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沈晗黛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时,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沈晗黛连忙走近,见孟先生面色如常,仍旧淡漠的很,只是他察觉到有人来,抬了几分头,一双含情眸直勾勾的盯着沈晗黛,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发怵。
沈晗黛小声的问:“uncle,你还……”
关切的话语还没问出口,男人便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她拉的跪坐在床边险些扑到他身上。
沈晗黛还记挂着他的腿,生怕自己会碰到他,连忙要坐起离开,却被男人用一条手臂勾住腰,这回直接按坐在了他的小腹上。
沈晗黛整个人都僵住,他待她从来都是绅士文雅,进退尺度都拿捏的极有分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让她用这么亲密的姿势与他相贴。
沈晗黛猜想孟先生可能是真的醉了,低垂几分颈看向他。
橘色夜灯是有些昏暗模糊的,可沈晗黛现在与孟先生靠的距离却极近,近到让她足够看清他面容的每一寸细节。
他左边脸庞上多了一道干涸的血痕,极淡的暗红颜色,让男人如雕塑般的俊美轮廓好似生出了瑕疵。
沈晗黛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孟行之脸上的这道血痕,“怎么会受伤?”
孟行之长睫翕动,吐出的呼吸极沉极缓,那双温情脉脉的眸里,全映着女孩的脸。
沈晗黛呆了一下,错开孟行之的目光,将手指收了回来。
男人松开她手腕,而那只手转而抚上女孩脸颊摩挲。
像是把女孩刚才对他做的事情,再对女孩做一遍一样。
孟先生不愿吃亏。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酒,令孟行之丧失了平时的清醒克制,他此刻抚摸女孩脸的动作算不得温柔,反而带着一点像是在失控边缘来回拉扯的力道,有些重。
沈晗黛任由着他抚着自己脸,乖乖的没有动,那股酸涩的意味好似快要涌出她心头,漫上她喉咙。
她动了动唇,嗓音压的极小极哑的喊他:“uncle.”
男人指尖划到女孩小巧的唇下,握住她的下巴尖将她整张脸都往下拉低几分,凑到自己眼前。
沈晗黛看见他的眸里闪过一点似有若无的笑,随后带着微醺的语气,沙哑了嗓音道:“乖女今日好靓。”
沈晗黛怔怔,男人握着她下巴尖的手再压低几分,他们几乎要面贴着面,一呼一吸都在交缠。
孟行之薄唇亲启,轻笑着将目光落到她的红唇上,又用那副极具诱惑力的微醺嗓子问她:“同我打kiss好不好?”
酒精的味道与男人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清冽海洋香一起穿透进沈晗黛的呼吸里,沈晗黛像是被他带来的味道席卷淹没,只能呆呆的望着他。
孟行之好像尚存几分理智,那双眸慢悠悠的抬高,从她嘴唇划到她鼻梁,再到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
眼里有他,露骨的,带着几分稚气的正直直望着他。
孟行之勾住沈晗黛下巴尖再压低,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又离开。
沈晗黛睫毛轻颤,两只手不自觉的抓紧孟行之胸口的衬衫,是紧张是不愿还是别的什么她都理不清,脑子里因这个吻已经乱成了一团。
孟行之放开沈晗黛的下巴,转而将掌心贴到她柔软的后颈压低几分,让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钟意吗?”
沈晗黛答不出话,因为两瓣唇再次被孟行之吻住。
不再是刚才蜻蜓点水的羽毛吻,这次孟行之吻的极深,好似脱下了那层身份带来的束缚与理智,他带着一层薄茧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断地摩挲女孩的软嫩后颈。
可他的吻却是与之相反的强硬,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侵入女孩的唇齿之间,汲取她的柔媚甜香,她的柔软与气息。
沈晗黛没有丝毫可以与其反抗的力量,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一方名为孟先生的天地之中,他供她倚靠,供她呼吸,供她可以触碰到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无法思考,但手却一直紧抓着孟行之胸前的衣料一刻也未松,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哪怕被对方攻城掠池,她也不肯松开一点。
女孩挂在肩头的羊毛披肩摇摇欲坠,孟行之却像是嫌它碍眼,一把将其扯下扔到了地上,大掌抚上她光|裸的肩头,细腻的触感比上好的羊脂玉更佳。
他扣着女孩的天鹅颈和腰肢与胸膛紧贴,吻的极深极缠绵,直到沈晗黛所有的t呼吸被他掠夺的干干净净,快要喘不上气,他才肯大发慈悲的放过她。
孟行之长睫掀起,视线略有些涣散,但眼中仍旧是女孩娇媚动人的艳丽模样。
她被他吻到胸膛起伏,气喘连连,媚态横生的狐狸眼里浸满了氤氲的水光,正有些失神的看着他。
是极惹人怜爱的模样,只是那眼中怎么看都没几分爱意。
孟行之抬起手指,轻轻点过她泛红眼尾,“乖女对我,有几分真心?”
沈晗黛闻言一张小脸瞬间血色尽失,那些旖旎的情迷气氛霎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孟行之见状却只是低笑了两声,揽着她一起倒向身后的大床。
孟先生今夜是真的醉了,平缓的呼吸声在沈晗黛的耳畔很快便浅浅的响起。
可沈晗黛的心里却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不深,可那些令她难受的涩意苦味全都从里面汹涌的流淌了出来。
她无法回答孟先生的问题,只能把那些出不了口的辩解,全都一点一点的塞回那道口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