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兰从御书房离开后就一直愁眉不展,这太子可真够狠毒啊,还未登基为帝呢,就已经开始卸磨杀驴了。
若是贤王在牢中被毒死,事发后太子完全可以将他推出去顶罪,毕竟人是他见的,毒是他下的,贤王是他走后死的,而他也是众所周知的太子党羽,为了助太子登基对贤王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届时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口也百口莫辩。
若是贤王没死成被救了回来,太子也可以说是他自作主张,自己全然不知情。
让自己手底下最信得过的心腹去毒杀贤王,无论最后成功与否,太子都是既得利益者,从头到尾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成兰明知太子是挖了坑等着他跳,他却不得不去跳,只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蠢货。
太子想要一石二鸟,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么的胃口,不会被两只鸟噎死。
他目光不经意的扫向御书房外侯着的小贵子,那是从小就跟着太子的贴身内侍。
“小贵子,你过来一下,太子有事交代你同我去办。”
他笑吟吟的朝小贵子招了手,小贵子可是认得他的,也清楚他极为受太子看重,没有任何犹豫就走了过去。
“不知太子有何事吩咐奴才?”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明日你寻着时间来找我便是了。”
成兰买了个关子,没有明说,小贵子反而深信不疑了。他跟着太子最久,很清楚太子吩咐人办事是不会明说目的的,只等他们自己意会,自然对成兰遮遮掩掩的话语也不带半分怀疑。
他点头哈腰道:“奴才知道了。”
成兰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他出了皇宫后就回了自己的府邸,明面上是乏累了要午休歇息,实际上转头就易容成了个运送泔水的车夫,摇摇晃晃的驾着牛车从府邸小门出了府……
贤王府内气氛极为严峻,这是贤王被关押进大牢的第四日,三堂会审只审了第一回,贤王拒不认罪,手头又有皇帝亲赐的免死金牌,唯一的证物盖了玉玺印章,谁也不敢断言这圣旨是真是假。
太子想要全自己的名声,就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迫害他,一审没断定个罪名下来后,贤王只能继续关押大牢之中,等着皇帝醒来后再做定夺。
卫三这几日成宿的睡不好,一入梦中就看见卫徵浑身是血的望着他笑,既不说话也不让他靠近。他越去追,卫徵离他就越远。
这么几天折腾下来,卫三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的软肉又掉没了,整个人清瘦得裹在宽大的狐裘里显得空荡荡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他吹折了。
若不是期间有暗线冒着被发现身份的风险传了卫徵口信来,卫三绝对是坐不住这么久的。
昨晚夜里他又做了一宿的噩梦,卫三顶着眼底的青黑,靠在软榻上闭目假寐着。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眼皮都没睁开就知道来人是谁。
“又被赶了回来?”
阮行继在他对面的扶椅上坐下,愁眉苦脸的点头:“进不去,我看那太子是铁了心要害死自己的儿子。”
他说着呸了一声,忿忿不平的接着骂道:“连自己年幼的嫡子都能下得去毒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这太子可真是畜生都不如。”
老皇帝至今昏迷不醒,太子把控着朝政和皇宫,阮行继速度慢了一步,禁军统领带他进宫前被拦了。
太子下命,除有通行令牌者,严禁一切可疑人员进出皇宫。阮行继一个赤脚大夫自然是没有宫里头的通行令牌的,被当时就被守门的门将撵出了宫门。
小皇孙可还等着解药救命呢,却怎么也没想到临门一脚,竟被门将拦在了宫门外。
禁军统领听命行事,自然帮不了他。
太子妃与钟桐老院使都在东宫,阮行继可联系不上他们,老皇帝和卫徵那边更加是不用想,他只能先回了王府再做打算,没成想这一打算就过去了几日。
今日又去了一趟,不出所料仍是被拦下了。
“卫徵那边有没有给个准信,这小皇孙我还不乐意治了。”
阮行继也是有脾气的,又不是他上赶着要治人,三番两次遭撵,他不要面子的吗?
卫三给不了他答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主子并不在意小皇孙的死活。
他也不能随意做决定,只能劝说阮行继耐着点性子,先走一步看一步。
阮行继心底气不顺,但看在他的份上没再说什么,转而关心起了他腹中的胎儿。
“你肚子里的小崽子满打满算也有七个月了,这最后两个月很关键,你可得注意着点,切忌不要情绪大起大落,也不要做任何过激的行为,小心动了胎气。”
男人生子到底罕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阮行继虽然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可这事还是第一次遇上,自然也不敢随意托大。
卫三不置可否的抿唇,阮行继瞬间警觉:“你不会是背着我们打什么坏主意吧?”
卫三摇头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他说这话时分明是迟疑了一下,阮行继可不信他,但他明显是不打算承认的,阮行继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心里想着回头让段林看着他点。
送走了阮行继,卫三也没了困意,他起身拢紧了狐裘,让婢女取了个手炉来,踩着地面被清理过但仍有积雪的鹅卵石小道,沿着庭院慢慢走动。
婢女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跟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脚下,生怕他脚滑摔了伤到了肚子里的小世子,到时候自己就是掉十个脑袋都弥补不了过错。
卫三走了几圈就乏了,由着婢女将自己送回了寝室,刚把婢女屏退关上门,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戻的杀意,抬手射出数枚淬了毒的银针。
“谁?”
寒芒一闪而过,银针撞在长剑剑身上,窸窸窣窣的落到了地面上。
“卫三,你这怀了孕这脾气也跟着见长了不少啊。”
来人笑吟吟的收了剑,卫三一愣,惊讶得睁圆了眼:“卫一?”
第82章 八二我还没那么娇弱
贤王府最近被盯得很紧,卫三怎么也没想到卫一竟会在这种时候冒险前来。
“主子在牢里过得可还好?”
他眼下最关心的就是卫徵的安危,卫一向他保证道:“放心吧,还没人敢为难主子,主子暂时没什么事。”
天牢里的人让兵部尚书和太子妃打点过,加之卫徵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皇帝亲自下命削了他的爵位封号,谁都不敢随意动他,更别说什么私自行刑逼供,否则太子也不会想出借刀杀人的阴招。
卫三听到卫徵没事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见不着人,他仍是无法安心。
他想也没想的问卫一:“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主子一面?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卫一挑眉笑了笑:“巧了不是,我来这儿就是要你去天牢找主子的。”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卫三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说着就脱下笨重的狐裘披风,转身欲要去换上一套轻便的衣裳。
“等等!不是现在去。”
卫一慌忙将他拦下,在他不解的眼神下解释道:“你得明日才能去,而且不能自己一人去,得带着太傅一起,最好把左相也拉上。”
“为何?”卫三更茫然了,见主子商议大事,为何要带上这么些个外人?
卫一神秘的道:“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他嘴巴一向严实,只要是他不想说的,谁来都撬不开他的嘴,卫三自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见不着主子了,只能耐着性子送走卫一,而后立马命人备了马车,亲自出门去了一趟太傅府。
之前卫徵带着他去过一次太傅府,因为他过于出挑貌美的样貌,门房至今都对他记忆犹新,在听闻他的来意后也没做什么为难,客客气气的就去替他送了拜帖。
出来迎接的人是太傅府上的管事,管事将他带入了府内专门待客的宴客厅内才说明了情况。
“这个时辰老爷应当刚从国子监离开没多久,您请稍等片刻,等老爷回来了奴才马上通知您。”
卫三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麻烦管事了。”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太傅也没怠慢他,听说他来了以后直接就过来了。
“云侧妃怎么来了?”
太傅态度客气疏离却没失了礼节,卫三转身朝他见礼:“见过太傅。”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厚实的狐裘披风,恰恰好将肚子遮了个严严实实,抬手时披风被带动掀开一角,但因为弯腰的动作,没叫人发现他鼓胀得不同寻常的肚子。
在场无人发现,太傅自然也是没有,卫三被他托着手臂扶起站直身,直言不必多礼,转头让管事去沏壶好茶上来。
“招待不周,还望云侧妃见谅。”
太傅示意他落座,卫三顾忌着身上的秘密,摇头道:“太傅不必多礼,小生来寻您是有一事相求。”
“哦?不知云侧妃所求何事?”
太傅扫视了一圈宴客厅内的下人,下人们立刻领会的纷纷离开,最后一个踏出门槛时,没忘了将房门合上。
没了外人,太傅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直言道:“如果你是为了贤王的事所来,那么很抱歉,老夫帮不了你什么。老夫虽为太傅,可并无实权,做的只是教书育人的活计,朝廷上的事情老夫可插不了手。”
他并不知卫三的真实身份,只知卫三是贤王强抢回来的普通书生,刚开始时是极为看不上这个为了苟活而失了文人风骨屈居人下的书生的,后来虽然对他有所改观,可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瞧不上眼。
他猜想卫三这个时候来寻他,定然是为了恳求他向太子为贤王求情,只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明着插手这件事情。
他直接就把话说死,堵死了卫三所有的路。
他原以为卫三会失望难过,却不曾想卫三竟极为冷静自持的摇头道:“小生并非让太傅去为王爷说情。小生所求,是另有其事。”
太傅这回是猜不透他的意思了,疑惑的挑眉道:“哦?那是为何?”
卫三笑道:“小生作为贤王的家眷,应当是有权去探监的吧?小生想请太傅与左相带我进天牢一趟。”
普通的探监可不会拉上他和左相,太傅不动声色的笑道:“侧妃探监,我们跟着去,不合理吧?”
这几日牢里也没传出个什么风声来,有那位的暗中吩咐,贤王在里头可好着呢。
卫三也没给他做什么解释,只是直言道:“合不合理,太傅明日随小生去了,不就知道了。”
太傅沉吟片刻,不置可否,但卫三已经可以笃定他一定会去,并且还会把左相也一起叫上。
从太傅府离开已是日暮西山,还是刚开始接待他的那名管事将他送到了府门。
卫三满眼悲痛失落的与那管事说:“我与太傅说的事,还请管事能帮我提点一两句。”
他说着塞了一锭金元宝到管事手中,管事极为为难的推拒道:“奴才说是个管事,实际还是个下人,主子的想法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左右的呢?云侧妃,恕奴才不能帮您这个忙,眼下天都要黑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没能达到目的,卫三失望的卸了手上力道,但还是将那枚金元宝赏给了管事。
他低着头无声轻叹,眼眶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脆弱模样,谁见了都会心软。
管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上马车离开,摇头轻叹道:“没想到这云侧妃对贤王这般情深义重,可惜了。”
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逝,管家揉了揉眼睛,定眼看去什么都没有,他只当是天色昏沉看花了眼,只疑惑的*挠了挠头,便转身进了府门。
东宫。
“贤王侧妃去见了太傅?”
太子托着茶盏低头吹拂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忽而玩味的笑了笑:“倒是把他给忘记了。这么关键的人物,怎么能少了他呀。”
太子放下茶盏,对堂下的手下道:“去,把云侧妃给孤请过来。”
手下有些迟疑道:“可是贤王府内戒备森严,恐怕……”
太子面色不虞的打断他:“他还能一直待在王府里?见机行事会不会?这点小事都要孤教你们吗?”
手下瞬间噤声,垂头受训,等他熄了火气后,才敢起身告退。
太子起身来回踱步,卫三忽然去找太傅一事虽是常理之中,可还是让他心生了警觉。
总感觉最近的一切都发展的过于顺利了一些,好像背后有人在推一把似的。
他面色阴沉的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狠毒的冷色。
常言道夜长梦多,果然还是要尽早解决了卫徵这个绊脚石才是……
卫三回了贤王府哪都没有再去,因为担心卫徵安危,他这几日胃口也不是很好,但为了明日的大事,他还是强迫自己好好的用了膳,又早早熄灯歇下。
翌日清晨,又是一夜梦魇的卫三精神不算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和颓丧之意,但凡是旁人见了都会认为他就是个为丈夫境遇忧心的痴情种,感慨一声侧妃与贤王伉俪情深。
离与太傅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可从贤王府到京中距离尚远,卫三连早膳都没吃几口就让下人备了马车,匆匆离府往京城天牢而去。
今日又下了大雪,纷纷扬扬的,比冬至那日下得还要猛烈许多。
卫三站在马车旁,细雪飘落在披风的绒毛上,随着绒毛晃动。
卫四撑着伞劝道:“外头冷,还是回马车里等吧。”
卫三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将寒意阻挡了绝大部分,手中又捧着手炉,所以并不觉得冷。
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不冷。”
旁边的卫九瑟瑟缩缩的打着摆子,双手合十哈了口热气取暖,闻言煞有其事的反驳道:“这天寒地冻的哪会不冷啊,我都快冻成冰雕了。三哥还是听四哥一句劝,要是你得了风寒病倒了,主子知道了非削了我两不可。”
卫三好气又好笑的曲着手中敲了他脑门一记:“就不能盼着点你三哥好?况且你三哥我还没那么娇弱,即便是现在,收拾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卫三可不是在托大,他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书生,或许身手不如以前灵活,可想要取一个人的性命,还是做得到的。
卫九立马捂住了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卫四鄙视的看他一眼:“出息!”
几人谈笑间,远处走来几名带刀的侍卫,他们目光坚定的看向这边,径直走了过来。
“云侧妃,太子殿下想要见您,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领头的侍卫表明了来意,他语气不算客气,说是请,实际不给卫三任何拒绝的余地。
卫三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疏离客气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要见我,我怎可不去?”
卫四与卫九同时看向他,极其不赞同的微微摇头。
卫三恍若未闻,只吩咐卫九道:“小九,你且回王府跟李管家通报一声,就说我要去东宫一趟,让他今日午膳不必准备了。”
卫九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就听出他话语中的玄外之音,顿时应了声是,转头就跑,侍卫们都来不及阻止。
卫三皮笑肉不笑的道:“劳烦前头带路吧。”
第83章 八三太子这就是在明着跟他说软禁……
太傅与左相都是极为守时的人,两人一早相约一同出行,坐着一辆马车到了天牢外。
两人远远的就见着贤王府的马车迎面而来,一群带刀的侍卫将马车围了起来,从着装来看,似乎是东宫的人。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疑惑和惊讶。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没多久,车窗被人敲了敲,太傅二人心生警惕,却见一个相貌普通满脸麻子的青年悄悄探了个头进来对二人道:“我们家侧妃遇到了点小麻烦,恐怕是要劳烦两位大人白走一趟了。”
说是小麻烦,可眼下情况来看却是十分棘手。
太子的人突然找上了门,还偏偏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拦住人,想必是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此时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的。
太傅不由得心中庆幸,幸好没坐家中常用的马车,而是留了个心眼让仆从去临时买了一辆新的,不然单看马车就会被太子认了出来,届时可就麻烦了。
两人沉吟着点头示意明白。
青年通告完便转身急匆匆跑了,太傅撩开车帘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王府马车,沉声问:“我们还进不进去?”
云侧妃都让太子的人带走了,天牢内外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太子的眼线,他们这个时候冒然进去,恐怕不妥。
左相泰然自若的理了理衣袖,头也没抬就说:“自然还是要进去的。”
太傅对他的决定没有半分的惊讶,只附和的点了点头。
两人并未急着下马车,而是等了一会儿才下马车,只是人还未站定就见着天牢大门外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不是成状元郎和太子的亲侍吗?”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惊讶……
东宫。
侍卫只把卫三带了东宫宫门外,里头轻易不让人踏足,除了卫三被管事公公领走了以外,卫六和其他随从都只能在外头等着。
管事一路领着卫三到了书房外,太子正在里头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管事通报了好几声都没抬头看一眼。
管事为难的回首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道:“云侧妃您看这……”
卫三哪会看不透这其中饱含的深意,太子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他淡笑着道:“太子殿下事务繁重,我等下便是。”
管事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敲门的同时,也不敢将卫三一个人晾着,在没得到通传之前,他也只好陪卫三一起在大雪里侯着。
隆冬腊月的大雪天极为寒冷,卫三披了厚重的狐裘,手中又有个小暖炉捂着,倒也不算太冷,只苦了那管事冷得直打摆子。
直到手中批阅完换下一卷时,太子仿佛才注意到两人似的,颇为惊讶的抬眸道:“嗯?弟妹何时来的?”
卫三回道:“才到不久,劳太子关心了。”
太子视线扫过他肩膀处积压的一层雪花,嗔怒的骂那管事:“你这奴才怎么侍候主子的?就由着主子在外头受寒,也不知先把云侧妃迎进来。”
“云侧妃身子薄,若是冻出个好歹,你叫孤如何与七弟交代?”
“回去挨个二十板子,罚俸三个月好好长长记性。”
太子这一番问责下来吓得管事直接跪了下来,他有苦难言,却完全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句,还得感恩戴德的领了罚。
这么一通火发下来,算是给了卫三一个怠慢他的交代。
卫三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只是在太子表了态后自行抬脚迈进了书房内。
宫娥为两人上了茶水后便被太子遣到了书房外,太子并未直接说明请他来的来意,而是为他沏了一杯茶,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上。
“云侧妃很冷吗?可要孤吩咐宫人将地龙烧热些?”
书房内烧了地龙,窗户都是锁死的,一点寒风都透不进来,卫三这身打扮在外头还好,进了书房坐下不到片刻便觉着热。
他垂眸转了转茶杯盖,受宠若惊的回道:“蒙殿下关心,那次坠崖后便伤了底子,如今便是好全了也极为怕冷。”
卫三身上是有秘密的,他自然不会把狐裘脱下来。这一脱可就得出事,他非但不能脱,还得遮掩好了这秘密。
太子眼睛毒,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察觉出端倪来,他对卫三这个说辞将信将疑,可卫三态度笃定半点扯谎的心虚也无,只打量了一圈后便收回了目光。
卫三低头轻啜一口茶水,心中缓缓松了口气,不由得庆幸出门前自己用布将肚子缠紧了些,又有狐裘遮掩着,便是看出了他肚子比寻常人丰韵,也顶多怀疑他是穿得厚又胖了才显得肚子大。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正常男人,竟会如同女子一般有孕呢?
未免让太子察觉出更多不妥来,卫三先行开了口。
“不知太子殿下传唤我来,是为何事?”
太子等的就是他开口,目的达成他也不再卖关子。他起身从书案的奏折中抽出一封信来,啪嗒一声轻轻放到桌面上,食指压着缓缓推向卫三。
“昨夜有人送了一封匿名信来,信上写得正是贤王谋逆犯上的证据。如此之全面,好似全程参与了进去一般。”
卫三一怔,垂眸看向那封已经被拆开过的信封。
太子似笑非笑的启唇道:“不知这信,与弟妹可有关联?”
“太子这是何意?”卫三缓缓抬眸看向太子,眼底没什么温度。
太子指尖敲了敲,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贤王身边那些党羽一个个嘴巴都紧得很,又对他忠心耿耿,孤猜不出会是谁背地里反水。思来想去又觉得能知道得这般全面的,除了他的党羽,便只有枕边人了。”
“弟妹这么聪明,怎会不知孤的意思?”
卫三面沉如水,藏在狐裘之中的手指因为愤怒而死死握紧,青筋暴起。
太子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孤可还记得当初老七是怎么对你的,若不是他你又怎么失去平步青云的仕途?弟妹当真甘心做个只能困于后宅的玩物?”
“只要弟妹肯站出来指控贤王的罪名,孤可以许诺让你全身而退,更可换个身份重新考取功名。没了贤王侧妃这个身份阻碍,又有孤的照拂,相信以随云公子的实力,日后官拜相侯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字一句的给卫三描绘着贤王倒台后卫三能得的好处,可稍加一深思,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画着大饼,压根没有任何真心实意的许诺好处。
卫三蓦然松了手,抿唇沉吟不语。
太子胸有成竹,似乎不怕卫三不答应,他并未让卫三直接回应,而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弟妹这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孤自作主张安排你现在这东宫里头住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便什么时候与孤说吧。”
太子这就是在明着跟他说软禁了,无论他答不答应,想从这东宫出去都没那么容易。
“王喜,把云侧妃带下去休息吧。”
太子唤来了方才带路的管事,让他安排卫三的住处。
管事瞧了卫三好几眼,大概是想说弟弟侧妃留宿哥哥宫中,虽说侧妃也是男子,可传出去怎么都于理不合,但他可不敢忤逆太子的决定,只能躬身做了个请。
“云侧妃,请您随奴才这边走。”
卫三起身朝太子行了礼,也不等对方免礼就兀自直起了身,转身对那管事道:“有劳了。”
在两人踏出书房时,太子含笑着提醒了句:“孤的耐心不是很好,方才的提议希望弟妹早些考虑清楚。”
卫三撇了撇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抬脚大步向前走了。
第84章 八四本王现在就要出去
曲折的回廊里,宫娥簇拥着面色憔悴的太子妃,远远见卫三被一名管事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见他们去的方向是书房便心下了然了。
她折身走出廊道,扬声喊道:“慢着。”
卫三与管事齐齐应声停下,在见是太子妃后,管事是连忙跪下行了礼。
卫三眸光微闪,唇角微抿,躬身行礼道:“见过太子妃嫂嫂。”
以他的身份是无需行跪拜礼的,但礼节却不能少。
“随云怎的在这儿?”
太子妃微微颔首便算回了礼,她说话时眼角余光落到地上的管事身上。
卫三心中意会,淡笑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
“殿下找你做什么?还让你在东宫留宿?”太子妃哪会不知太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故意说出来让那管事听的。
她暗暗讽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既然你被留东宫,正好嫂嫂也有事寻你,你便同本宫走一趟吧。”
她说罢转头看向那名管事:“云侧妃本宫领走了,太子问起云侧妃的去向你如实说道便是。”
“可是太子妃……”
那管事还记挂着太子吩咐他给卫三安排寝宫的事,话头刚说出来,就在太子妃平静如水的目光下住了嘴。
他唯唯诺诺的应了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随云,随本宫走吧。”
太子妃朝他淡然一笑,率先抬脚往前走去,卫三应了声是跟了上去,留下愁眉苦脸的哀叹着如何向太子禀告的管事……
卫三的身份虽是贤王侧妃,与太子妃为妯娌关系,可到底是正常男子,两人无论如何都得避嫌,独处显然是不可能的。
太子妃只能把他带到了花园之中,将身旁宫娥遣远了些没让近身。
“嫂嫂,不知您寻我是为何事?”
卫三先开了话头,他不是猜不到太子妃的意图,但他却没有直言点破。
京城的冬天严寒,这个时节能开花的花卉并不多,除了那腊梅,便只有芍药与牡丹开得最为旺盛。
太子妃手指捻着一株盛放的芍药花花瓣,闻言抬眸看向他:“随云这般聪明,应当不需要嫂嫂与你明说吧?”
太子妃说得很直接,她也不怕让宫娥们听到了传出去,能在她身边近身侍候的,几乎都是她的自己人。
卫三撇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丝毫不敢看一眼的宫娥们,思量片刻,缓缓道:“若是我没猜错,嫂嫂是为了解药而来吧。”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深沉的光:“正是。”
卫三垂下眼睑,抿唇不语片刻,复又抬眸看着太子妃隐含希冀的双目,沉声问:“我并不是阮大夫,既不知药方也不会看病,又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空有名头的贤王侧妃,嫂嫂为何会觉得我有办法?”
太子妃说:“因为你是贤王侧妃,还出现在了这东宫里。”
太子妃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把卫三请进东宫的,但单单以卫三的身份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东宫里,那么这其中就饱含了很多东西。
卫徵锒铛入狱,皇帝昏迷不醒,如今整个京城都是太子的一言堂,想要阻拦一个赤脚大夫接近小皇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卫三能自由出入贤王府,还多亏了太子为了维持宅心仁厚的人设,没有在钉实了卫徵罪名之前限制贤王府的人出入,但显然监视却是少不了,不然也不会在卫徵前脚刚进天牢没几天,后脚就被太子请进了东宫。
卫三早已料到可能会有此一遭,他确实做了些准备,但他现在却不能直接将药方给太子妃。
“嫂嫂应当猜得到王爷是如何入狱的,在王爷没有平安归来之前,随云不敢赌。”
他目光灼灼的观察着太子妃神情里一丝一毫的变化,权衡着眼前这个女人值不值得他信任。
太子妃并未让他失望,她说:“本宫答应过贤王,本宫会助他扳倒太子,然后带着闵儿常伴古佛,此生再不入京。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本宫的闵儿已经平安无事。”
太子妃看似拥有很多东西,可抓在手中的那些荣华富贵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这唯一的孩子她并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卫三颇为惊讶,没想到太子妃竟可以为了她的孩子做到这个地步。
他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紧接着又从太子妃这番话中,细品出了之前因为担心主子安危而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
主子在牢中多日,统领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显然是主子早已做好了所有安排。
他想起那日统领的阻拦,不由得心中长叹一口气,幸好他压下主动找太子的冲动,不然怕是已经给主子添上了麻烦。
只是眼下这情况,他没主动找太子假意合作,倒是太子自己先找上了门来。
兜兜转转,竟还是殊途同归了……
天牢内,成兰带着太子的内侍小贵子前脚刚进卫徵的牢房,话都还没说一句,突然叫来了衙差将他押了起来。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贵子被衙差反锁双手压在地上,看向成兰的双眼之中还透露着极度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成兰看都没看他一眼,朝那两衙差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意会,拖着小贵子往牢房外走去,而那下了毒的食盒,则被留在了牢房里。
“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责罚。”
没了外人,成兰屈膝跪下,朝卫徵抱拳行礼。
“比预料之中晚了两天,不过也无妨,先起来吧。”
卫徵搭着他手臂将他扶了起来,随后问起了外头的状况,成兰毫无隐瞒的将他被关入牢中以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一一说了一遍。
卫徵瞧了那个食盒一眼,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他倒是挺有耐心。”
不过也不算意外,太子可不是卫延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想让他露出狐狸尾巴没那么容易。
“对了,卫三近来如何?有没有好好在府上养胎?”
提起卫三卫徵语气都缓和了下来,连带着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温柔。
这次被关进牢里事发突然,完全打乱了卫徵的计划。假圣旨一事明面上是太子栽赃陷害,可若说其中没有老皇帝推波助澜,卫徵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老皇帝突然病倒,考验太子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给他挖陷阱,就等着他往里跳?
卫徵极为自信老皇帝不会让他在牢里出事,为了让老皇帝消除疑心,也为了获取老皇帝的信任,他这些日子在牢里未曾轻举妄动过,死士们进不来,他出不去,想给卫三捎个信去都难。
自己突然出事又没半点消息,卫三恐怕会日日担惊受怕,回去得好好哄哄才成。
成兰并不知他不过短短几息就想好了怎么哄卫三,只闻言道:“卫三好着呢,日日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人瞧着都养圆润了些。”
未了还笑着揶揄了句:“主子这是想卫三了?”
卫徵挑挑眉,不置可否,人精一样的成兰哪会看不出他平静表面下的欣喜?
他刚寻思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主子卫三马上就要到了时,就见卫徵突然侧目看向了牢房外的廊道。
“太傅?左相?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在天牢里瞧见这两人,卫徵倒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赶巧,和成兰撞到同一天来了。
赵相与太傅面面相觑:“不是您让我们来的吗?”
云侧妃亲自请他们来的,难道不是贤王的意思?
卫徵听着颇为诧异,可转念一想,就猜到应当是成兰。
果然,成兰站了出来解释道:“是属下让侧妃请来的。”
他仰头朝廊道尽头张望了下:“怎么不见云侧妃?他没同你们一起来?”
成兰心想不应当啊,卫三这般想念主子,这个难得的见面机会怎会不来?
“随云来了?”
卫徵面上一喜,下意识抬手整理衣襟,心底欣喜之余又难免对成兰生出几分怨怼。
怎么不早些告诉他卫三要来?这些时日都没能好好洗漱打理,让卫三见了他这狼狈的一面,岂不是会坏了他在卫三心目中的形象?
这么想着,卫徵心生几分紧张,目光频频往大牢牢门出飘去,只是张望了好几眼也没见着想见之人的身影。
“这……”
太傅与左相面露难色,卫徵察觉到了不对,嘴角缓缓落下:“他没来?”
没来还是好消息,就怕……
赵相与太傅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他轻叹一声道:“来是来了,但却让太子的人给请去了。”
这情况可比人没来还要坏,总不能太子一时心血来潮,把人请去喝茶谈心了吧?
卫徵隐忍的攥紧了拳头,脸色阴郁,“安排一下,本王现在就要出去。”
卫三怀着身孕,孕后期的肚子根本就遮不住。卫徵相信卫三敢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就肯定有办法遮掩,可若是万一呢?万一让太子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会对他不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管太子和老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卫徵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第85章 八五把叛贼随云拿下,生死不论。
管事为卫三安排的厢房在东宫的西厢,但管事来领人的时候却叫太子妃给强行扣了下来,说是云侧妃要与多日未见的钟大夫叙旧长谈。
管事带不走人,只能灰溜溜的回了主殿。
“太子妃……不肯放人?”
太子拨动了下手中的佛珠珠串,管事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他沉吟片刻,眸光暗了暗,半晌道了一句:“罢了,左右人还在东宫里,在哪儿也没差,差人去好生照顾着吧,免得日后传出去说东宫失了礼数。”
管事如蒙大赦:“奴才省得了。”
他得了太子首肯后,将将转身欲退走,太子却又开口将他喊住。
“小贵子回了吗?”
管事的拧眉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今日小贵子随成兰大人走后便再没见过人。”
两人今早卯时初便出了东宫,眼下都午时过了还未归,也不知被派去做了什么事儿。
管事心中疑惑,面上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还没回?”
“奴才……奴才不知!”
太子眼神如刀,管事当场吓破了胆,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废物!”
太子沉声低吼,也不知是在骂面前的管事,还是那去办事迟迟未归的人。
他骤然起立,手中佛串勾住桌角龙首应声而断,圆滚滚的佛珠霎时迸溅了一地。
管事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得那断裂的佛串就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殿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属下大老远的就听见了。”
就在这时,春风满面喜上眉梢的成兰走了进来,管事一见着他如同见着了救星,殷殷切切的朝他投去祈盼的一眼。
太子心中刚升腾起来的不安和猜疑随着他跨步进门坎的动作瞬间消失,因为怒意下压的的嘴角也霎时上扬。
“好成兰,怎的现在才回来?”
他快步上前,扶住抖抖衣袖准备作稽行礼的成兰:“事情办得如何了?”
成兰并未立马作答,而是侧目撇了管事一眼,太子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个闲杂人等,他沉声吩咐道:“去外头守着。”
管事极有眼色的迅速爬起身,连滚带爬的出了门,还不忘了将门给关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敢靠着廊柱瘫软坐到地上,抖着手捏住衣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屋内,成兰与太子前后脚步入了内殿。
“如何?”
太子神态和缓,但说话时语气略为急促,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淡然,是极为在意结果的。
“妥了!妥了!”
说起这个成兰便控住不住的大笑,他从袖笼里取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张。
“这是?”
太子心头一跳,暗暗提起一口气,伸手接了过来,还不待他展开细看,就听成兰压低声量道:“是贤王谋朝篡位的认罪书。”
太子闻言动作一顿,侧目看了成兰一眼,似乎还不太相信,他迅速展开纸张,一眼就看出了那字迹正是卫徵的字迹,内容也当真如成兰所说乃是贤王对谋朝篡位一事供认不韪的认罪。
“好好好!”
他喜不自胜,连连道好,用力拍了拍成兰肩膀:“你可真是帮了孤大忙了,待此间事了,孤要好好嘉奖你。”
对此成兰只是矜持的敛眉颔首,嘴角微微上扬,颇有深意的道:“为殿下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低头又将认罪书看了一遍的太子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似乎想起什么来,突然问道:“老七呢?”
这自然不是在关心卫徵,而是为了确认他是死是活。
成兰道:“贤王已然服毒畏罪自尽了,尸首让牢里仵作收了起来。”
听闻卫徵身死,太子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他没想到最难对付的卫徵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一切都太过于顺利,顺利得都叫人怀疑起了真假。
太子信任成兰不会欺骗自己,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招来了两名暗卫,让他们亲自前往大牢验尸,以确保卫徵真的已经死透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卫三还被他扣在东宫内。
如今卫徵已经畏罪自尽,留着他也没了用处。
他将那宝贵的认罪书贴身收起,起身向外走去。
他并未叫上成兰,但后者思索了片刻,还是自觉的跟了上去。
他比太子落后了几步,前脚刚跨出门槛,就听太子问那管事:“云侧妃在哪儿?”
管事伏低身子,头都快贴到地面上,颤颤巍巍的回道:“回太子殿下,在皇太孙寝宫中。”。
东宫是太子的大本营,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他的爪牙眼睛,即便是在小皇孙寝宫里卫三也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卫三很谨慎,给卫闵的解毒丹他并未直接交给钟铜,而是落到了太子妃手里。
“为何不能直接给闵儿用?”
太子妃对他这个行为表示不理解,卫闵的毒已经拖了太久了,早已毒入肺腑,她自然是觉得越快解毒越好,卫三能理解她的心急,但却并不赞同。
他摇头道:“还不行。”
一旁的钟铜开口替他做了解释:“那解药药性猛烈,以小皇孙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承受不起药性,还得再将养些时日再做打算。”
太子妃纵使再心急也只能听劝。
之后三人一同进了寝室看小皇孙,太子妃亲自上手喂药,眼看着他吐了大半碗不由得满脸愁绪。
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后将空药碗让侍女拿了下去,起身时欲言又止的看向卫三。
“太子妃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卫三看出她有话要说但似乎颇为顾虑,便给她递了开口的台阶。
太子妃沉吟片刻道:“你留在东宫里始终不安全,去换身衣裳,本宫会让人暗地里将你送出去。”
卫三楞了一下,没想到与他交情不深的太子妃居然能为了他和太子对着干,他心中感动但仍是提醒道:“您把我送走,恐怕不好向太子那边交代吧。”
太子妃闻言轻嗤一声:“本宫要做什么何须向他交代?你只管走就成了,他不敢为难本宫。”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而卫三此次东宫之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原本就打算今晚走,既然太子妃送上了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推辞的,毕竟他还得顾及着肚子里的崽子。
他双手抱卧举过额头,向太子妃行了个大礼:“那便麻烦太子妃了。”。
未免夜长梦多,两人合计马上换了衣裳等入夜就走,只是侍女刚抱来一身旧宦官服,卫三还没来得及接过去换上,就见太子妃的贴身大丫鬟步履匆忙的闯了进来。
“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带着人往这儿来了!”
所有人都心底一惊,哪会不知十有八。九是来者不善,刚准备进行的离开计划不得不紧急叫停。
“快把那身衣服藏起来!”
太子妃冷静的吩咐,侍女环顾了屋内一圈,最后将衣服塞进了小皇孙的床底下。
太子带着人进门时,太子妃与卫三正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侍女低眉顺眼的站在俩人身后,而钟铜则站在床榻边弓着腰为小皇孙把脉,一切看起来都极为正常。
太子并未起疑心,他环顾了众人一圈,抬手朝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把叛贼随云拿下,生死不论。”
谁也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竟然一言不合就让人把卫三杀了。
那些侍卫受了命丝毫不客气,拔了刀就朝卫三逼近,而卫三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肚子,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个如何脱身还不暴露的念头。
跟着一同到来的成兰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袖笼下的双手青筋暴起。
便是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太子妃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茶盏,清冷的嗓音里蕴含着浓烈的怒气。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他!”
第86章 八六失之交臂
现场陷入寂静当中,谁也没想到自小皇孙中毒后,再也未曾给过太子一个眼神的太子妃居然会为了卫三公然与太子叫板。
太子脸色一片阴沉漆黑,他死死的盯着太子妃的双眼:“你护着他?你可知他可是谋逆作乱的逆贼!太子妃这般护着他,可有曾想过后果?”
他几乎是咬着牙根一字一句的说着,言语之中尽显威胁。
协助谋朝篡位的逆贼,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后家的死活了吗?
太子原以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妃怎么也该识趣的退让,却不曾想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女人,居然轻蔑的道:“说随云是乱臣贼子,太子可有半点证据证明?”
她说着起身站到卫三前头去,挺直了腰肢,丝毫不惧的直视太子:“就算他真是逆贼,本宫若是非要保他,太子当如何?”
“不若将本宫休了,也一起押进天牢,免得到时候圣上问罪下来连累了太子殿下。”
这一连串的冷嘲热讽砸下来,是摆明了要保卫三到底了。
太子怒极,双拳收拢握紧,眼底神情几番变化,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咬牙道:“孤好言相劝,既然太子妃执意如此,那么孤便成全你!”
他抬手一挥:“来人,把太子妃一起押走!”
太子妃神色之中隐有些许失望,但那微末的情绪波动稍纵即逝,好似对太子最终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亲手养大的亲儿子都能下手毒害的畜生,又怎能期待他会对一个不甚听话的妻子留情?
“这……”
东宫侍卫面面相觑,虽说目前状况闹得难看,但人到底还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谁也没敢做那先动手的人。
见手下侍卫迟迟未动,太子怒上心头:“都愣着做什么?孤的命令都敢不听了吗?”
侍卫们这才敛去面上的为难,提刀向着卫三两人围去。
“慢着!”
“不可!”
就在这时,一急切一沉稳的两道嗓音同时响起,竟是卫三与成兰同时站了出来。
太子妃回首侧目看向卫三,眼底尽是不占同的担忧。卫三朝她安抚性的笑了笑,随后绕过她从她身后走出来,神情冷肃之中带着几分决绝:“太子要抓的人是我,何必为难嫂嫂?我跟你走便是。”
这时已经两步走到太子身侧的成兰抬手掩嘴,也在他耳旁低声劝阻道:“此时正是殿下马上荣登大宝最关键的时刻,殿下切不可意气用事,太子妃乃是昭武侯的嫡女,若是您此时休了太子妃,只怕昭武侯会临时反水。”
昭武侯家子嗣不丰,仅有两子一女,太子妃作为唯一的女儿,昭武侯那是看重得跟眼珠子似的。本来对于女儿被迫嫁给太子昭武侯便如鲠在喉,若是此时传出废太子妃的消息,昭武侯必定第一个反了。
太子冷静下来后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不置可否,只深深看了太子妃一眼,抬手让侍卫押下格外配合的卫三,而后阴沉着脸色领着一行人转身离开。
太子妃目送一行人远走,手指拧紧了手中的手绢。她咬了咬牙,正要对身旁的侍女低声耳语吩咐什么,卫三似有所觉,回头朝她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太子妃只好抿唇作罢。
另一边,太子怒气冲冲的走在最前头,而手脚都戴上了镣铐的卫三则被侍卫推搡着向前走。成兰走在他身侧,明里是监视实则暗地里护着他不至于摔倒。
卫三眉头紧锁,眼角余光不住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脑海里迅速分析着最快速安全的逃跑路线。
转眼刑房就在前方,眼看情况越发棘手,成兰也脑中思绪飞转,心想已经过去这般久了,怎么主子那边还不见有动静?若等会儿情况危机,也只能拼着暴露的风险先把卫三救走了。
他刚打定主意,就听闻一串急促的步伐声,回头一看,是东宫大管事太监自身后的回廊里急匆匆跑来。
只听那大管事手中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扬声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行人齐齐停下脚步,管事停到太子面前弓腰,颤颤巍巍的将手中圣旨双手呈上:“圣上于半个时辰前醒来了,传召您即刻面圣。”
太子眉心拢紧,心底那股怪异感越发浓重,他沉吟片刻接了圣旨,招手示意成兰上前。
“圣上这时醒来,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成兰心知这是主子开始收网了,他压下眼底的欣喜,眉宇带着几分忧色,好似是在真心实意的为太子担忧一般。
太子不置可否,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成兰瞳孔震颤,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他冷静了片刻便坚定的应承道:“太子放心,成兰这便去办。”
他说罢朝卫三撇去一眼,沉吟道:“那云侧妃……不若让属下一道处理了?”
说这话时,成兰一直观察太子的神情,后者侧目看向卫三,缓缓道:“不必,既然父皇已醒,贤王谋逆一事还是交由父皇处置更为妥当,这逆贼家眷自然也该带入宫中。”
成兰动了动嘴皮子,他有心想再争取一下,但显然太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转念一想,此时宫中明面上是太子的一言堂,但实际全然在主子和老皇帝的把控之中,卫三被带入宫中,倒也未必是坏事。
一旁,并不知卫徵计划的卫三垂眸看着手上的镣铐,实际不着痕迹的侧耳聆听着太子与成兰的密语。
得益于他一直藏拙,方才反抗时也只做躲避并未使用内力,太子应当只以为他是入了王府后才学了些拳脚功夫不知他武功高强,并未过多避讳。
太子的计划他隐约听全了个七八分,心中惊骇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他无意识的捏了捏手心,心想太子入宫面圣大概是他唯一逃脱的机会,只是还不等他计划周全,就又听见太子要带他一同入宫到决定。
再次与逃脱机会失之交臂的卫三:“…………”
第87章 八七杀了他,做干净些
皇帝寝宫泰和殿内,卫徵跪坐在龙塌边,老皇帝吃力的坐起身,大内总管赵福在一旁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扶着。
“朕以为你会更沉得住气些。”
短短一句话老皇帝便喘了两三回,无力的半耸拉着眼皮,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行将就木的病气。
他已经老了,双眼浑浊泛黄,可直视卫徵的目光却依旧带着久居上位的锐利。
他审视着卫徵,好似要从他平静的皮囊下看穿他内心所有的想法。
“太子抓了儿臣的王妃。”
卫徵在老皇帝面前惯来都装得温和孝顺,唯独这一次却透出了几分强硬。
他依旧跪坐着,腰杆背脊却挺得笔直:“父皇有所谋,身为您的儿子臣子,儿臣自当为父皇排忧解难,但太子不该万不该动了要害随云的心思。”
啪!
他话音刚落下,老皇帝已然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混账!一个男人就让你失了分寸!”
老皇帝纵然病弱,但盛怒的情况下用了全力,没多久卫徵的半边脸就浮起明显的掌印。
卫徵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受着,老皇帝对这个原本看好的儿子很是失望,抬手一挥:“滚下去好好反省!”
卫徵没为自己辩解一句,起身弓腰抱握双手行礼道:“是父皇,儿臣告退。”
话音刚落下,也不等老皇帝叫他起来,他便径直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你!”
老皇帝没想到他还真敢走,顿时被气得眼前发黑,噗一声吐了一口淤血。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快宣御医!”
明黄的被褥和里衣都被染上斑驳的褐色血污,赵福吓得脸色苍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老皇帝一个气不顺去了。
偏殿内一直有御医侯着,这边一传唤御医就到了。
御医连着为老皇帝扎了几针,老皇帝缓过气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所有人都出去,包括赵福。
御医有心想叮嘱几句,让老皇帝少动怒保持心情顺畅,但一看他脸色便噤了声不敢再多言,与满脸担忧的赵福一同行了叩拜礼便退了下去。
直到所有宫人退下宫门紧闭后,老皇帝喘着粗气,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吩咐道:“去,杀了他,做干净些。”
无人回应他的话语,而他口中的这个他是谁老皇帝也并未直接言明。
暗处有人影一闪而过,老皇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坐到床头,素来浑浊的双眼这一刻却格外的狠厉暴戻。
老七啊老七,一个合格的皇帝,是不能有任何弱点的,别怪父皇狠心……
东宫的马车停在泰和殿前,太子下了马车后,倾身与身旁的随侍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才整理了下衣摆,昂首挺胸的踏入泰和殿的殿门。
马车折返,可方向却不是来时的路,而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深宫深处。
是一处破败荒芜的冷宫。
随侍伙同车夫一起,架着被五花大绑,手脚还戴着镣铐的卫三,嘴上嘀咕着看起来这么清瘦的人,怎的抗着这般的重。
两人将卫三扛了进去,丢在被虫蛀得破了洞的床板上,为了防止他逃跑,还灌他吃下了软筋散。
处理完了卫三,两人自觉已然妥当,便走到厅堂清扫了两张座椅出来坐下歇息躲懒了。
屋内,本应昏迷不醒的人眼底一片清明。
卫三死士出身,寻常的药物毒物奈何不了他,区区软筋散就像吃了糖丸,毫无作用。
他身上暗器藏着不少,衣袖缝合口内就藏了七八根毒针,恰好方便了他用来撬开镣铐的锁。
身上的镣铐绳索尽数摆脱,卫三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后,透过门框的缝隙连吹两根毒针,一前一后的扎入厅堂里正在聊天侃地的两人后脖颈中。
毒针涂了剧毒,见血封喉,两人察觉不对劲时已经为时已晚。
短短几息两人便纷纷断了气,五官扭曲铁青,七窍流血,死状恐怖骇人。
卫三早已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的将车夫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将尸体拖到院外的一口枯井扔了进去,随后折返回去把自己的衣服套到那名宫人的身上,最后将宫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手脚戴上镣铐丢到床板上,伪造成昏迷不醒的状态。
处理完了现场,卫三戴着上斗笠遮面,扬鞭策马,马车被带动着缓缓向前行驶。
马车挂着东宫标识的旗帜,当今圣上病危,宫内太子势力如日中天,没人敢上前阻拦东宫的马车,便是宫门的禁军也只是例行盘查询问了一番,并未查得太严苛。
卫三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了宫。
与此同时,冷宫内,两道身影鬼魅般闪现到床榻前,手中匕首折射着凛凛寒光,手起刀落直指床榻上的人的喉咙。
噗呲!
利刃穿透血肉却并没有鲜血迸溅,而是如泉眼般淅淅沥沥的流淌。
这显然不是一个活人被封喉时该有的状态。
两道黑影对视一眼,翻过床榻上的尸首,平平无奇丢入人群之中都引不起半分注意的五官,又怎会是画像上明艳清俊的美人?
“他跑了。”
两人同时反应了过来,暗杀贤王侧妃的任务失败了,可就这样回去复命必死无疑,若是追上逃走的云侧妃将其击杀,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其中一个黑衣人俯身探了探尸体:“尚有余温,他定然没跑多远。”
“追!”
另一边,卫三出了宫门后便弃了马车,重新换了一身伪装直奔天牢而去。
当今圣上从昏迷之中醒来,第一件事就传唤的太子,眼下局势不明,也不知对主子是好是坏。卫三不擅长权谋心计,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信息告知给主子,好让主子尽早谋划应对。
他计划的极好,一心只想尽快见到主子,只是在穿过一处无人的胡同时,对危机的敏锐直觉让他下意识侧身下腰,一把漆黑的飞刀贴着他脖颈擦过。
一缕青丝被拦腰切断,卫三眼底杀机顿显,手腕翻转,袖中毒针尽数飞出,朝着飞刀射来的方向而去。
暗中传来轻微的响声后又沉寂了下去,卫三脸上紧绷的神情没有放松半分。
显然毒针并未射中躲在暗处的人。
果然,下一瞬,前方接连几枚飞镖袭来,头顶布满倒刺的铁网笼罩而下,两道黑影自暗处闪现,一前一后将卫三夹击其中,显然是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第88章 八十八动了胎气,有滑胎之像。……
卫三能在死士营中杀出重围并且位列第三,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和毒针,他最擅长用的还是毒。
只见他衣袖抖动,一股墨绿色的浓烟炸起,瞬间将他的身影淹没。
铁网罩下却扑了个空,两名黑影同时脚尖着地向后撤退,但毒雾的毒性太过强烈,哪怕屏住呼吸没有吸入肺腑,仅仅只是皮肤上沾染了些许也让他们中了招。
体内真气凝泄,两人提不起内力,眼前一阵阵眩晕。
生死决战之中,一瞬间的差错都是致命的,两人仅仅只是身体失控了一息,接连几枚毒针便扎入了喉间,一击毙命。
卫三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孕后期强行动武果然还是会反噬自身。
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翻涌的真气,小腹隐隐传来一阵下坠的钝痛,他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受到了影响。
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那两名杀手已经死得透透的,卫三顾不得清理现场,转身便纵马离去。
这些杀手看着不像东宫死士的身法,更像是宫中那位麾下,卫三自知天牢是去不成了,直接打道回了王府。
他没有直接从正门入府,而是从后院院墙出翻身而入,避开院内侍女回了死士营。
他前脚刚踏进死士营的大门,后脚卫九和段林就来了。两人一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孱弱的模样便忍不住心惊,快步上前搀扶着他问:“怎么弄成这样了?”
卫三虚弱道:“遭杀手埋伏暗杀,内力反噬了。”
段林一听这还得了,弄不好是一尸两命的后果,他赶忙吩咐卫九:“快去请阮大夫!”
卫九早在他开口时便已经闪身出了门,话音落下时影子都见不着了。
卫三的脸色实在糟糕,段林扶着他到床榻躺下,而后摆着手焦急的来回踱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走出房门外招来藏匿在廊道房梁上的卫十一和卫十二,让卫十一迅速进宫禀明情况,省得回头主子怪罪下来,让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又让卫十二去查探那些杀手的来历,瞧瞧到底是谁胆敢谋害贤王侧妃。
一通吩咐下来,去而复返的卫九已经火急火燎的带着阮行继跑了进来。
段林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前去:“快快快!阮大夫您快给卫三好好瞧瞧,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卫九也是急得嘴角燎泡,拖着个椅子就往床边一搁,然后段林拉着阮行继顺势就将他按坐了下去。
也不怪他两这般失态,如今卫三身子重,这出点什么问题可能就是一尸两命的大事了!
阮行继晕头转向的缓了好一下才缓过神,他没好气的瞪了卫九和段林一眼:“得亏我这把老骨头还算健朗,不然非得被你两小子弄折了不可。”
卫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明显没有悔改之意,段林倒是老神在在的催促他先诊脉看病要紧。
阮行继倒也不是真要问他们的责,抱怨过后立马便严肃的给卫三诊脉。
“动了胎气,有滑胎之像。”
卫三的状态算不上好,他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当阮行继下了定论后并不觉得意外。
“孩子不会有事吧?”
小腹一阵阵的刺痛使得卫三脸色很不好看,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到底是习武之人,这点疼痛不算什么,他更忧心腹中孩子的状况。
若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没保住孩子……
卫三不敢继续往下想。
阮行继知道他在怕什么,隔着衣袖布料拍了拍他手臂安抚道:“之后一直到生产之前都需卧床,回头我再开上几副安胎药吃着,好生修养便不会有问题。”
得了保证卫三那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紧绷的情绪一松懈就忍不住泛起困意。
他困得眼睛一闭一合,但心里想着事儿怎么都不肯直接入睡。他看向段林恳求道:“今日这事儿还请统领暂时不要告诉主子。”
主子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主子。
段林面上神情一僵,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卫三他已经派了人向卫徵通报了。
阮行继看了看两人的神色,突然出手推着段林和卫九往外走:“走走走,别打扰他休息。”
未了还回过头来对卫三道:“好好养胎别一天操心那么多,我替你看着他不让他乱说。”
“好。”
卫三安了心,总算闭了眼。
屋外,段林被一把年纪却依旧健步如飞的阮行继拉着走到了院中,他回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内院,刻意压低了嗓音问他:“阮大夫为何阻止我告诉卫三实话?我已经将此事通知了主子,若是回头让卫三知道我将事情捅出去却没告与他知,岂不是要埋怨于我?”
阮行继白了他一眼:“我才不管你说没说,回头会不会被埋怨。卫三如今除了要静养,情绪上也受不得刺激,越放宽心态越好,你也别拿这些事儿给他添堵,相信你家王爷回来了也能理解我的做法。”
段林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心有戚戚焉的住了嘴。
卫九那就更加不敢说话了,这两人谁他都得罪不起,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杵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免得殃及池鱼。
皇宫。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可让老奴好等啊。”
卫衡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帝寝宫,大内总管赵福早已在外间恭候多时,远远见着他身影便迎面走了上去。
卫衡先是低头理了理衣摆,而后目光略过他落到后方的殿门内,意有所指道:“父皇如何了?”
赵福闻言抬眸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倾身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已然清醒,但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按太医院使的意思,恐怕是这半个月内的事了。”
卫衡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他素来谨慎,并未表露的太明显。他不动声色的问:“此事当真?”
赵福道:“保真。”
“好好好!”
卫衡连连道好,嘴角笑意无论无何都压不下去,他抖了抖衣袖,抬手双手扶着头顶的发冠正了正,对赵福道:“待孤来日位登九五,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赵福喜不自胜,谄媚不已卑躬鞠膝的笑道:“那老奴便提前恭贺太子殿下得偿所愿了。”
太子心中畅快不已,昂首阔步的往殿门走去,并未察觉到半垂着眼睑的赵福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和讽刺。
第89章 八十九准备开刀剖腹取子。……
皇帝寝宫内。
殿内地龙烧得旺盛,门窗紧闭,即使是在白日,内里依旧昏暗。
老皇帝这一次病得很严重,整个太医院拼尽了全力才让他吊着一口气不死。
如今突然醒来,太医们明面上说是大好了,背地里却传信跟太子说这是回光返照,没多久可活了。
卫衡多疑,只信了七分,当他站到床榻边上,看见老态龙钟,浑浊的双眼不见一点光彩,像一具行将就木的活尸的老皇帝时,仅剩的疑虑顷刻消散。
“儿臣拜见父皇。”
他双膝跪地,双手扶地,额头轻触手背,嘴角含笑眼神却锐利肃杀。
老皇帝除了眼睛能动以外,身上哪里都动不得,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发出破锣似的声音。
他说:“太子……你过来,来扶朕起来。”
太子嘴角下压,眼底唯有厌烦,可起身时却又换上了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
他扶着老皇帝坐起,取软枕为老皇帝垫后背时,状若无意的试探道:“不知父皇传唤儿臣,所为何事?”
老皇帝吐了一口浊气,费力的说:“朕膝下一直子嗣不丰,八皇子和九皇子年幼,能继承大统的唯有你与老七。如今我已时日无多,是该拟传位诏书了。”
太子瞳孔一震,他并未立刻做出反应,而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皇帝,老皇帝面上有不甘和挣扎,但最最终都化作了认命般的释然。
他敛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呼道:“父皇福泽深厚,必然会长命百岁,大禹朝还离不得父皇呢。”
“你惯会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来哄朕,朕的身体状况如何朕自己清楚。”
老皇帝面色稍霁,显然太子说的话让他很受用。
他对太子说:“你先出去,让赵福带着圣旨和文房四宝进来。”
这是要立传位诏书的意思了。
太子面色一喜,但很快被他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
他起身道:“儿臣这就去。”
他弓着腰后退两步,转身站直了身体,越走步伐越轻快,嘴角压抑不住的得意。
他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些年一直有功无过,于情于理,都该传位于他。
再则,卫徵已死,认罪书都在他手中,父皇除了立他为新皇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卫衡对皇位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他按着老皇帝的吩咐让赵福进了去自己等在外头。
一刻钟后,赵福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道用丝带绑好的圣旨。
一见到赵福,太子立马迎上前去,语气笃定的问:“父皇的传位诏书,写的可是传位与孤?”
“这……”
赵福犹豫了,脸色不太好看。
卫衡脸色阴郁,风雨欲来:“不是孤,那是谁?”
赵福先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敢偷听后,倾身附在他耳边,压着嗓音说:“是贤王殿下。”
“他一个死人,凭什么跟孤争?”
卫衡的五官因极度的气氛而显得狰狞扭曲,他朝赵福逼近:“把传位诏书给孤!”
“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孤若是做不出皇帝,你也得给孤陪葬!”
赵福颤颤巍巍的将诏书交了出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衡拿到诏书后便让虽有宫女侍卫都退下,而后气势汹汹的进了寝宫,从墙上拔了一把剑,提着就走到了床榻边。
老皇帝刚大病醒来,身体状况不好,立完传位诏书后便累得歇下了。
他历经无数的大风大雨,太子杀气丝毫没有隐藏,因而在太子拔剑出鞘后就醒了过来。
当看到卫衡竟拿着剑指着他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试了几遍都是徒劳。
他气愤不已的等着卫衡:“逆子!你想做什么?”
“你也要像老五那样弑父杀君,谋朝篡位是吗?”
“是又如何?”
太子面目狰狞的咆哮,他索性也不装了,剑指老皇帝的喉咙,状若癫狂的逼问:“您为什么宁可传位给老七也不愿意传位给我?我才是太子!我是您的嫡长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懈怠,老七他做了什么?他凭什么?”
“儿臣有那点让父皇不满意?!”
“就因为你生性狠毒,多疑残暴,你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毒杀,你让朕如何放心将大禹朝交给你?”
“你就算当了皇帝,也只会是一个暴君!”
老皇帝说完就气喘吁吁,脸上全是对太子要弑父杀君的愤怒,虽然他的病都是装出来的,但也确实被太子的行为气得怒火攻心。
太子冷笑:“可是父皇,老七已经被我给弄死了。”
“你对老七做了什么?!”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卫衡得意的狂笑,他将放在衣襟里的认罪书展开放到了老皇帝眼前。
“看清楚了吗,老七篡改圣旨谋朝窜位,被孤当场抓获,他已经承认了罪行畏罪自尽了。”
“你这畜生!”
老皇帝挣扎着想要起身,目光在他手中的剑上。
卫衡阴狠的眯着双眼:“您除了我,可就没有别的继承人了。”
他说罢像是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不对,还有老八和老九也是个威胁。”
“我这就去将他们都杀了,让他们跟着父皇在黄泉路上作伴!”
老皇帝慌了:“你要皇位朕给你便是,老八老九还小不懂事,对你能有什么威胁?你连他们都容不下吗?”
太子眼神冰冷:“再过两年,可不就有威胁了?只有死人才最老实。”
老皇帝眼底全是对太子的失望,他不再装下去了,当着太子的面坐了起来,抬手一挥:“来人!给我抓住这个逆子!”
太子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他还来不及反应明明已经病得动弹不得的老皇帝怎么会突然坐了起来,身前身后呼啦啦的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都是老皇帝的死士,他们一把夺走了太子手中的剑和圣旨,在他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脚逼迫他跪下。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了父皇的圈套?
如果父皇一开始就没生病,那卫徵岂不是……
还不等他想完,本该被成兰毒杀死在牢狱里的卫徵好端端的走了进来。
卫徵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神轻蔑,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他说:“皇兄,别来无恙啊,谁告诉你,我死了的?”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笑吟吟的赵福,以及他的心腹成兰!
赵福就算了,成兰什么时候倒戈的?
卫衡要疯了,他厉声质问:“你们居然一起合伙匡我?”
“成兰,你可是我的谋士啊,你居然背叛我?”
成兰成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嘲笑卫衡道:“错了,我是卫一,从始至终,我只有贤王一个主子。”
卫衡颓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他自以为聪明不可一世,竟是从头到尾都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一个。
老皇帝闭了闭眼,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下场:“太子意图弑父杀君谋朝篡位,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人,赐毒酒!”
“好歹你是我儿,虽然你做了大逆不道的错事,但父皇还是会留你一个体面的全尸。”
这话如晴天霹雳,让太子心凉到了谷底。
现在的卫衡就像一条丧家之犬,留给他的下场只有一条死路。
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突然爆发出一股蛮力,竟让他挣脱了死士的束缚,抽了其中一名死士腰上的佩剑刺向卫徵。
“去死吧!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贤王小心!”
“快避开!”
“护驾!保护好皇上!”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护驾的护驾,拦卫衡的拦卫衡,唯有卫徵不为所动。
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入卫徵的心口,成兰下意识要挡在他身前,却被他一把推开,而后便见他抽出系在腰上做腰带的软剑,先一步划破了卫衡的喉咙。
卫衡手中的剑脱力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双眼死死的睁大,眼底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
卫衡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在场所有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卫徵抹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迹,扯了扯嘴角,眼底唯有恶心和嫌弃。
他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和脸,而后嫌恶的扔掉。
染血脏污的手帕翩然落下,正正好落到死不瞑目的太子脸上。
卫徵撩起衣袍单膝跪了下去,对老皇帝说:“逆臣贼子已除,还请父皇安心养病,家中尚有要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也不等老皇帝同意,转身便走。
成兰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最后坚定的跟了上去。
贤王府上,卫三辗转反侧,他总是心里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在某一个瞬间,心脏更是突然一阵阵刺痛。
难道是主子遇险了?
他不由得慌了神,顾不上阮行继的吩咐,起身穿上外袍就要出门,只是没曾想刚走两步就觉得双腿一阵濡湿。
他低头看去,两边裤腿大腿内侧已经被打湿了一大半,隐约透着点红。
阮行继正好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见他竟然起了床顿时就来了气,他正要骂卫三不听劝却不其然注意到了他裤子濡湿,顿时惊恐不已的尖叫:“段林!你赶紧滚过来!”
他喊完了人就立马上前扶着卫三躺回床上。
段林火烧眉毛的跑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卫三的脸色属实不好看,他小腹坠痛,像是有一只手在不停的扯着五脏六腑,要将它们都扯出去一般。
他不想让两人太担心,强忍着痛说:“我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鬼!你这是动了胎气,早产了!”
段林和卫三同时白了脸。
“早产?那孩子会不会……”
卫三不敢说下去了,他悔恨不已,若是主子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跟主子交代?
阮行继没好气的瞪了卫三一眼:“现在才来后悔*,早干嘛去了?”
卫三被说得不敢说话。
阮行继转头又去喷傻楞在一旁的段林:“去准备热水和火,还有赶快让人去熬我之前写给你的麻药汤。”
“准备开刀剖腹取子。”
第90章 九十章没有本王的允许,连死都不准……
阮行继这几个月可一直用活人来做试验,那个被他救的逃犯也是命硬,一次次灌麻药开膛剖腹都没死,这也使得阮行继对麻药的把控越发炉火纯青,也不至于遇到突发状况就失了分寸。
他给卫三扎了几针稳住了胎像,然后亲自捡药熬成汤药端过来让卫三喝下,只留下段林和王府的太医打下手,其他暗卫死士都让他给撵了出去。
“三哥不会有事吧?”
卫九年纪小对情绪的控制没有其他人那么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跟他最要好的就是卫三,他只要一想到卫三可能会死就十分的害怕。
卫二和卫四安慰他道:“放心吧,你三哥运气好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卫九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担心了,但他怕自己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会影响到阮大夫,只能捂着嘴默默掉眼泪。
卫二卫四无奈的耸肩,但内心里也是担心卫三安危的。
另一边,卫徵丝毫不带停歇的出了宫,他在宫门外看到了卫六,心里一咯噔,直觉卫三肯定出事了。
卫六也看到了他,几个纵越落到了身前,单膝跪下行礼道:“主子,卫三遇袭动了胎气,阮大夫说情况不太乐观。”
卫徵一听就急了,他立马问道:“怎么会遇袭?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卫六没说话,只是神色隐晦的朝他身后的皇宫看去。
卫徵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用力的攥紧双拳,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愤怒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眼神阴鸷的回头看了一眼,咬着牙道:“走!回王府!”
两人不敢又任何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王府。
卫徵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卫三,当他看到在暗卫营外焦急得来回踱步的卫九,还有虽然一脸冷肃但明显也有些分神的卫二卫四时,原本因为担心而吊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神情阴郁的问几人:“卫三呢?”
三人没想到他竟回来得这么快,面面相觑后,咕咚一声齐齐跪了下去。
卫徵对卫三的看重程度大伙儿心里都扪清着呢,若是让他知道卫三早产生死未卜,恐怕会气急攻心。
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最后还是卫二眼看着主上要发怒,赶紧道:“回禀主子,卫三动了胎气早产,如今阮大夫正在为他剖腹取子。”
卫徵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了一下,而后怒不可遏的呵斥:“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
几人面面相觑,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能苦着脸低着头说不知。
“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
卫徵拂袖愠怒,但也知道朝几人撒气毫无用处,只恨太子死得不够快,阻碍了他回王府的速度。
剖腹取子九死一生,一但开始便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打扰,哪怕是卫徵想看一眼确认卫三的安危也不允许。
屋内安静得听不到什么声响,只能看见侍女来来回回端着热水进血水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卫徵站在院中,阴郁凌厉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动不动的仿佛化成了望夫石。
后脚跟着回来的卫六与其他几人识趣的退到一边,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几人焦急的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打破了凝重压抑的气氛。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走出一人,卫徵双眼一亮,当看到是个嬷嬷后,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嬷嬷笑语晏晏的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生的是个小世子。”
“小世子早产体弱,不能带到外头来见风,得调养些时日才能抱来给王爷您看。”
卫徵并不在乎孩子如何,他快步上前走上前去问:“王妃如何了?可还安好?”
嬷嬷面露难色,摇头道:“奴婢不懂药理,只知阮大夫和太医还在全力救治。”
卫徵闻言双眼发红,攥紧着拳头,手臂青筋暴起,恨自己不能替卫三承担这剖腹之苦。
嬷嬷报完喜就折返回了房内,房门再次紧闭。
剖腹取子容易,可之后的伤口缝合却十分棘手。几人从日中等到日暮,天色将黑之际突然风雪絮絮。
“主上,下雪了。”
卫六说着为卫徵撑了一把伞,却让他一个眼神逼退,不多时,卫徵发上和肩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卫六虽然惧怕主上发怒,但这雪下得这般大,他们也不知还要等多久,主上不肯离去又不肯撑伞,若是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他斗胆提醒了一句:“主上,您还是躲一下雪吧。卫三生产后肯定体虚,若是您得了风寒再传染给他,恐怕会要了他的性命。”
仿若冰雕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走到伞下躲雪,而是掸掉身上的雪。
卫六赶紧将手中的伞倾斜过去。
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打开,阮行继和段林一脸疲态的走了出来。
卫徵顿时也顾不上继续管身上的雪花,心急如焚的问道:“卫三呢?”
只听阮行继道:“伤口缝合得很好,他暂时没事了,不过因为摄入麻药加上元气大伤,暂时还昏迷着。不出意料的话,明日就能醒来。”
卫徵面露喜色,大踏步就要往屋内走去,阮行继一句:“他命是保住了,但现在十分虚弱,你进去只会害了他。”
“如果想他死,你就进去吧。”
卫徵顿时收回了脚步,没敢再往前一步。
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晦暗,只让段林和阮行继照顾好卫三,然后转身带上卫六几人转身离开了……
卫三没有按着阮行继预估的时间醒来,若非脉象稳固,阮行继都要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了。
由于怕崩裂的腹部未愈合的伤口,轻易不能挪地方,因此除了阮行继以外谁都不能去看他,连卫徵也没能见上一面。
王妃昏迷不醒,贤王成日阴沉着脸色,怒气也是日益见长,稍有不顺眼的都会发上一通火,连带着整个王府上下都弥漫着窒息的低气压。
小世子早产体质孱弱,出生的时候才两个成年男子巴掌大小,早早就被抱回了主殿,这些天精心的养着又有阮行继盯着,好歹是长了二两肉。
卫徵偶尔会去看他一眼,只有瞧着他皱巴巴但依稀与卫三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时,才会难得露出好脸色。
王府之中人人自危,朝堂之上也是波诡云涌。
太子谋逆逼宫兵败,其党羽被一一清算,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竟波及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
因为阮行继寻到了解药,中毒昏迷了许久的小皇孙终于醒了过来,只是智力受损有些痴呆。
太子妃心灰意冷,向老皇帝自请出家,第二日便与贴身嬷嬷侍女,带着痴傻的小皇孙去了长干寺带发修行。
接连两个儿子谋逆造反,原本属意接位的小皇孙变成了傻子,老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受打击太狠,竟当真一病不起,成日昏昏沉沉的没个清醒的时候,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太子与五皇子身死,八皇子与九皇子尚且年幼,最后最适合接任皇位的人竟剩下了贤王一人。
朝中大臣们心思活络了起来,都上赶着想要向贤王表忠心,奈何自从贤王解决太子离宫后,便一直在贤王府中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见也就罢了,竟连朝堂之事也爱搭不理的,似乎对殿上那把龙椅毫无兴趣。
眼看着老皇帝病得越发厉害,一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朝中没了个话事的主心骨,这可让一杆子朝臣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几次三番求请贤王出面主持大局,奈何贤王依旧毫无动静。
后来大臣们几经打探,才从王府下人口中得知,王妃产子病重,至今生死不明,贤王日夜守着,王府的事情尚且不管,又哪里会管朝中的事情?
大臣们得知真相后心思各异,早知贤王及其看重那位云侧妃,只是他不是男人吗?男人怎会生子?
大臣们只是疑惑了一下,便想起之前说云侧妃是双儿的传言,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自那以后,大臣们比卫徵还要关心卫三何时能醒来,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用情至深的卫徵会因此颓废萎靡,彻底不管朝政。
卫三整整昏迷了四日,全靠百年老参吊着命,终于在第四日的傍晚悠悠转醒。
他腹中伤势太重,又昏迷太久,醒来也没什么精神,脸色苍白的可怕。
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卫徵的安危,卫徵第一时间进房见他,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安了心的卫三便又昏睡了过去。
王府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好在阮行继把脉后说他只是元气大伤身体需要修复并无大碍,这才安抚住了快要失控暴走的卫徵。
卫徵不放心,守了他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翌日,卫三果然又醒了过来,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看着还不错。
他睁眼看见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卫徵,第一反应却是心疼又自责。
“主子这般憔悴,是属下让主子担心受惊了,属下该……”
“不许乱说胡话!”
话还未说完,卫徵便黑着脸捂住了他的嘴,语气听着凶狠,但眼底的慌乱和后怕却怎么都骗不了人。
天知道这些时日他守着卫三有多怕他没了,好不容易人醒了,第一句话就不中听,可不就惹得他发了火?
卫三一愣,非但没有因为卫徵这声呵斥感到伤心,反而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的主上是真的在意他的,比他认为的还要在意许多许多。
卫徵本就又惊又怕,见他竟还笑得出来,顿时就来了火气。但他舍不得冲卫三发火,只是阴沉着脸咬牙道:“以后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允许,连死都不准!”
“听着了没?”
卫徵霸道又不讲理,卫三点头应是,突然就释怀了,只觉得自己之前钻牛角尖。
主上喜爱他,他又何曾没有私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