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三醒后第六天伤口便愈合得差不多了,里头的伤口用的是泡制过的羊肠线不需要拆除,外头的伤口却是要拆的。
拆完了线后,得了阮行继的准许,卫徵立马将人移回了主殿。
之后又躺了一个多月,卫三总算被准许下了床,但也仅仅只是下床走动一下,房门依旧不允许踏出去。
这一个多月发生了许多事,小世子满月,卫徵借着给老皇帝冲喜的名头大办了一场,宴请了朝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员,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的那位男侧妃为他生了个小世子。
也不知是不是冲喜起了作用,老皇帝病情好转了些,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竟生龙活虎的下了床,甚至还有精神处理政务。
外人只道是小世子给老皇帝带来了福气,可太医院的太医都知道这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老皇帝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最后还是立了卫徵为帝的传位诏书。
当天夜里,老皇帝传召了卫徵入宫,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卫徵面色不虞的离宫,不到两个时辰便传来了皇帝驾崩的噩耗。
皇帝驾崩,朝中事务也要有人接管,传位诏书一出,卫徵再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之后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是数日未曾回府。
他虽没空回府,但依旧事无巨细的为卫三安排好了所有事情,甚至在得知卫三躺得浑身难受贸然下床出房门透气后,特意安排了卫六和卫九寸步不离的盯着他。
卫三无法,只能老老实实的躺着,这一趟就又躺了小半个月,人都快要躺废了。
卫三日渐好转,因为养得精细,脸上和身上还长了些肉,看起来总算没那么瘦骨伶仃病恹恹的了。
小世子虽然早产,但身子却很强壮,吃得奶水也多,很快就长得跟同月的婴儿差不多大小了。
卫三养病期间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弄儿子,听着他咯咯的笑声心都快化了。
老皇帝驾崩,发丧的礼仪流程复杂,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下葬入皇陵。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臣请命恳请贤王早日即位,但卫徵却压着一直没肯松口,直到开春后老皇帝棺椁入了皇陵才松了口。
三日后,钦天监算好了黄道吉日,礼部开始准备登基大典。
卫徵力排众议将卫三立为皇后,立后大典与登基大典同日举行。
古往今来可从未有过男子为后,大臣们纷纷长跪明德殿以求卫徵收回成命。
然而大臣们以死相逼也没能让卫徵回心转意,封后诏书如期送到卫三手中。
卫三接到圣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卫徵先前可从未跟他透露过半点封后的意向。
他从未奢求任何名分,哪怕只是以一个小小的死士陪在卫徵身边,也是甘之如饴的。
突然期来的封后诏书,委实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当天夜里,卫徵从工宫中回府后,卫三立马就去找了他,请求他收回成命。
他诚惶诚恐的说:“主上,卑职身份卑贱,又是男子之身,如何担待得起皇后之位?”
“卑职若当真为后,只怕朝中大臣不满百姓非议,于主上名声有碍,威严有损。”
卫三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名分,他更在意的是主上登基根基未稳,绝不能因为他而使得主上不受大臣信服百姓爱戴,从而担上昏君的骂名,他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这,卫三立马跪了下去:“恳请主上收回成命!”
卫三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到底是上了元气,身子骨比以前孱弱了不少,这一跪便让卫徵黑了脸色。
他不由分说的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本王说过一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再娶你一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立后诏书已下,本王不会更改。”
卫三浑身一颤,眼眶发热,雾气蒙了眼。
原以为是一句随口而出的戏言,未曾想竟都是主上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
纵使心中感动,但卫三仍是十分理智的继续劝说卫徵,只是刚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声,卫徵却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似的,沉声抢先道:“卫三,你是知道本王性子的,本王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这皇后你当也得当,不当,本王便绑着你当。”
他惯来强势霸道,卫三知道他真的做得出当着百姓朝臣的面将他绑着办封后大典,到时候只怕流言蜚语更多,想不被骂昏君都难。
卫三见状只好妥协点头。
卫徵见他服了软,态度也缓和了下来,生怕自己方才的语气吓着了人,赶紧搂着人轻吻厮磨,柔声哄道:“立后大典自有礼部的人操劳,你无需操心过多,只在王府之中好生休养,等着封后便是。”
“好。”
卫三再次点头,内心压抑不住的欢喜之余,又十分的唾弃自己。
他终究还是贪心的,妄图以卑贱之身,和如今九五至尊的主上并肩同行。
可卫三却是忘了,这种贪心,都是卫徵惯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强势,让他非要不可……
五月初八,新帝登基,册封云侧妃为后,立半岁不到的小世子为太子。
卫三身为男子,皇后制服与卫徵相差无几,同样一袭明黄,只是卫徵的长袍所绣五指金龙,而卫三的金龙是四指。
在场的官员宫人,只要是有眼的都能看出新帝对帝后的爱惜与看重。
众人虽对卫徵强立男后颇有微词,但在这个重要时刻也没人敢表现出来。
登基大典之前大臣们是没少以头抢地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但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不少官员因此被迫告老还乡。
谁都说不动陛下改变主意,连左相也束手无策,大臣们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了办法,只想着等登基大典过后,便即刻请求陛下广开后宫开枝散叶,却没曾想卫徵在位十来年,后宫之中竟硬生生的只有皇后一人。
时间久了,大臣们也认了命,好歹这男后还是个能生的,皇位不算后继无人。
只是这些大臣们尚且不知,仍抱着侥幸心理。
卫三并不知大臣们的心思,他与卫徵并肩而行,紧张得浑身僵硬,一步一个脚印的踩着天坛的台阶而上,生怕出了岔子给主上丢人。
一只温热滚烫的大手突然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卫三浑身一抖,差点脚下没踩稳。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只听卫徵压着嗓音对他说:“我牵着你,别怕。”
卫徵的话语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卫三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内心的紧张不安荡然无存。
他侧目抬眸看向卫徵,眼中爱意尽显,虽没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表达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白的表达情愫,卫徵心神一震,差点忍不住将他拥在怀中亲吻。
他到底克制住了欲。念,与卫三十指相扣,携手共登天坛三拜九叩首祭天告祖。
百官朝贺三呼万岁,总管高声宣告改朝号明正,大赦天下。
两人并肩而立,受百官朝拜。
卫徵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道:“卫三,朕的天下只与你共享。”
“唯有你,才是我今生唯一所爱。”
卫三浑身一颤,眼中泪意疯涌,拼了命的眨眼才将泪水压了下去。
他弯了眉眼,扬起的笑意竟比天上的骄阳还要耀眼。
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卫三并未说完后半句,因为他们要用一生去谱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