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一派人去盯紧了她


    “唉哟,那牛三娃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干出这种事来。猪都下得去手,这是啥癖好哦。”


    “说是当时几个人合力才把他跟那母猪拉开,就这他还不乐意还想接着干呢。”


    “这牛三娃以前也没这样啊,莫不是中了邪了?”


    村庄不大,随便哪家发生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转头就能村头传到村尾,牛三娃那点子破事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传得沸沸扬扬。第二日了,都还有不少婆子大娘在他家门前指指点点。


    牛老爹气得差点中风,将他狠抽了一顿,他娘在一旁心疼得又哭又闹又是要上吊的不让牛老爹打,牛老爹气不过指责她惯的好儿子,牛三娃的娘顿时泼辣的与牛老爹厮打了起来,两个哥哥拉不下脸去劝架,只觉得丢人,站在角落里看着不吭声。


    一家子热闹得很,又好是让村里人看了一出笑话。


    牛三娃家里这回是真的里子面子全丢尽了,都没脸继续在这村子里呆了,没两天就把家里的良田土地和屋子全变卖了,拿着钱一家人搬走了。


    而作为幕后黑手的卫三对此毫无所感,若不是那牛三娃起了歹念,也不会落得这么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人都是健忘的,牛三娃一家搬走后没几天就渐渐地没人再说起了,只是偶尔茶余饭后还会拿出来当做谈资笑料,对卫三的生活没造成什么影响。


    卫三还是和往常一样同隔壁大娘学习做奶娃娃的小衣裳,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从什么都不会到已经能够熟练的自己做出一套小衣裳出来了。


    今日他做了一套小棉衣,又勾了一双梅花小样的毛线鞋,加上这一套,算下来已经做了五六套娃衣了,勉强是够换洗了。


    做完衣服剩下的布料和羊绒卫三都留给了隔壁大娘,就当是感谢她教自己做衣服的恩情。


    卫三用布将刚做好的小衣裳裹着离开了大娘家,他刚走出大门没多远,就见远远走来两个颇为面生的男人。


    两人一身的黑衣短打,即使已经刻意放松了神态,可常年日积月累的凛然煞气却是遮不住的。


    不像是淳朴的农村人,倒像是从死人堆摸滚打爬出来的死士暗卫。


    卫三眼神微暗,微微垂眸低头,弯腰含胸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脚下步伐不动声色的加快,眼看着就要到自己家院门前,没曾想那两个男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三两步追了上来将他拦下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


    他瑟缩着身体,指节曲起抓紧了怀中的布包,一副又惊又怕被吓坏了的模样。


    做了伪装的卫九不动声色的将他打量了一圈,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便与身旁的暗三交换了个眼神。


    暗三眯着眼笑吟吟的给他陪不是:“不好意思吓着小娘子了,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个人。”


    他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画卷,展开了递到卫三面前:“不知小娘子有没有见过这人?”


    那画卷上画的人可不正是卫三本人?


    卫三心道果然,他假装辨认的看了一眼,又侧目思索回忆了片刻,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暗三又换了一张画卷,是个杵着拐杖的八旬老婆子。


    “那这个呢?见过吗?”


    卫三继续摇头,心中暗惊。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查到这么多线索了,找到他头上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个村子不能再久待了。卫三心中下了决定,今晚就得收拾了东西明日离开,越快越好。


    暗三还是不死心,又说道:“你再好好想想?”


    明明卫三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这村子十里外,按理来说不该没人见过才是。


    那小娘子好像被吓到了,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唇间微微颤抖的警告道:“我没见过这两人,你们若是还要逼问,我可就要喊人了!”


    他嗓音拉得高,顿时吸引不少路过的村民。眼看着那些村民面色不善的围了过来,暗三与卫九只能离开。


    “没事吧秋娘?”


    刘二爷走上前来关心,扭头张望看着卫九两人走远的身影,见他们没有回头的意思,这才转过头来对卫三叮嘱道:“你看,我就说最近外乡人多得蹊跷,你可得小心些,有事一定要大声喊,村里人肯定都会赶来帮你的。”


    刘二爷话里行间都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可卫三来到这个小村子也才一个多月,严格来说也算是个外乡人,但因为他的样貌和可怜的身世,村里人多数人怕他孤苦无依一个人没个靠山遭人欺负了,平日里都把他当做本村人护着呢。


    卫三心中流过一阵暖流,眼底的笑意都多了几分真诚和柔软,他缓声应和道:“我省得了刘二爷,让您费心了。”


    刘二爷跟着笑了笑,让他快些回家里去。


    卫三辞别了刘二爷*,一回到家就立马开始了收拾东西。


    他来时只带了银钱和两套衣服,这一收拾才发现在这住久了以后,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置办了很多东西,多数都是为了未来孩子出生准备的物件。


    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是他这二十来年人生里最为轻松快活的,不用为了完成任务日日苦练杀人的技艺,不用为了主子的一条命令一个任务奔忙卖命,更不用思考还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像这里的村民一样,种两亩田地养些鸡鸭,自给自足,只要忧心怎么教养好孩子,没什么钱银也过得快乐充实。


    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他垂眸看了眼已经圆滚滚的肚子,缓缓将手中的折到一半的衣物放回了原位。


    他突然就不心急了,刚才那两个暗卫分明就没有认出他来,他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况且暗卫们刚找他问了消息他就突然消失,可不就是坐实了秋娘就是他?


    卫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暗中还不知道多少眼线盯着这个村子,他不能暗卫还没找上门来结果自己就先暴露了。


    想通了关键后,卫三又专心的继续当他的小寡妇,而贤王府内的卫徵又砸了一个白玉茶杯。


    这次是砸在暗三身上的。


    “次次都是没有线索,没有线索还回来见本王作甚?”


    暗三额头被砸破了个豁口,鲜血涌出流了两行,沿着下颌线滴答滴答的落。他根本不敢为自己辩驳一个字,怕惹得主子更为恼火。


    自从卫三走后,主子的脾气就一日比一日暴躁,以前再生气,也从未做过这般直接砸人的事情,顶多只会让他们按营规自行去邢堂领罚。


    卫徵发了火后冷静了下来,闭目捏着眉心靠在软榻上。


    他吐了一口浊气,放缓了些许语气道:“找不着这几个字本王听腻了,以后还是没有线索就自行去领罚,不必再来见本王。”


    暗三低头应了声是,随后起身往外头走,自行去邢堂领罚去了。


    卫九本欲跟上去,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顿住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


    卫徵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半抬眼皮坐直了腰身。


    从那个村子走后卫九越是回想就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个农妇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若说她就是三哥易容伪装的,两人又有着很大的不同,样貌气质动作完全天差地别。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但秉承着宁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理念,他犹豫了一下就开口道:“今日见到的那个农妇我觉得有点奇怪。”


    “哦?说来听听。”


    卫徵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卫九当初可是一眼就识破自己不是卫六的人,既然是他都觉得有问题的人,那么就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卫九将那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也将农妇的整体特征都细细交代了。


    “你是说她也怀孕了,大约几个月?”


    卫九道:“应当有五六个月左右。”


    卫徵猛得站起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那农妇未必就是卫三,可他不愿错过一丝半点的线索,当即对卫九道:“派人去盯紧了她,记着别打草惊蛇了。”


    “是,主子。”


    遣走了卫九,卫徵却是怎么都坐不住了,他太久没见到卫三了,只是哪怕听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就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了。


    算着月份卫三都快怀孕七个月了,挺着那么大个肚子一个人流落在外,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又怎么办?


    他负手来回踱步,越想越心惊。


    他已经等不急了,干脆换了衣服戴了张人。皮。面具,趁着夜色离开了王府。


    根据卫九说的线路,卫徵一路摸到了那个离京十里路外的小村庄。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农户们基本入了夜就要熄灯歇息,整个村子黑漆漆的,伸手都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猫着腰拖着什么东西往卫三家后方的柴房摸去,过了没多久,又摸着黑奋力逃离。


    在他离开不到一刻钟,柴房隐隐窜起火光,滚滚黑烟翻腾而起,火势烧得凶猛,没多久就往前院烧去,点燃了黑漆漆的夜。


    隔壁起夜的大娘迷迷糊糊看见冲天的火光,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惊失色的大喊:“走水了!快来人呐!”


    第72章 七二您怎么能背着侧妃偷吃呢?


    熊熊燃烧的大火几乎将整个夜空照亮,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被惊醒了,纷纷提着木桶运水来扑火。


    自从到了孕后期,卫三警觉性已经比不得从前,白日里又因为卫九和暗三的出现导致他思虑过重,比往常要晚睡了许多,所以今夜就睡得比往常要沉,等他被浓烟熏醒,火势已经从柴房往主屋蔓延了过来。


    他当即就起了身往屋外冲去,可当他想要打开门时,竟发现门被人从外头用木柱横穿了起来,窗户那边也是如此。


    他只能硬着头皮撞门,可门太过结实,他一时半会儿的竟撞不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撞门的举动冲撞到了胎儿,腹中隐隐刺疼。


    难道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眼看着火势越烧越大,浓烟熏得他眼泪直掉,体力渐渐不支,卫三心底没来由涌上一阵阵恐慌。


    他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他也没来得回去跟主子赔罪,怎么能这么憋屈的死在这里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听到外头传来救火的呐喊声,是有人发现他屋子着火了。


    他挣扎着爬起身,双手护着肚子,侧身咬牙用肩膀继续撞门。


    卫三撞门的动静总算引起村民注意,刘二爷大喊道:“秋娘!秋娘还在里头呢!”


    “快快快!快先救人!”


    卫徵还没到村子,远远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他心头一紧,只觉得是出事了,脚下步伐不自觉的加快,等他赶到时正是刘二爷大喊救人的场景。


    村长指挥着人冲开了院门,幸好院门不太牢靠,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撞就撞开了。


    卫徵不动声色的混到了人群之中,跟着带头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冲了进去。


    房子几乎被大火吞噬了一大半,浓烟滚滚的,叫人看不清里头到底什么个情况。


    火势太大了,冒然冲进去可能非但救不到人反而搭上性命,带头的年轻小伙子们一时拿不准主意,纷纷踌躇不决的站在原地,只有卫徵丝毫不惧的冲了上去。


    “唉!等等!”


    小伙子们想拦住他不要莽撞,可他哪是一群没有武功底子的农户能拦得住的?不过一眨眼,就见卫徵已经到了门前。


    这时房门被重重敲击,是不甘被困住无法脱身兀自苦苦撞门的卫三。


    火势蔓延得太快,体力渐渐透支,人也被熏得头昏脑涨的,卫三知道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他别无他法的拖来了一根椅子,抬起狠狠地砸门。


    一下砸不开就两下三下,房门依旧纹丝不动,卫三只得咬牙继续抬起椅子,正要砸下去呢,就听外间传来木柱被抽走的声音。


    是有人来救他了。


    随着房门被由外向内推开,他眼中爆发出一抹耀眼的光亮,可等看清救他的人是谁时,脸上死里逃生的惊喜瞬间就变成了惊吓。


    “主……主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卫三当场就石化了。


    卫徵来时戴的,正是卫六那张人。皮。面具,他是故意戴了这一张的,若是着秋娘是卫三,那么秋娘见了这张脸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卫徵承认他有在赌的成分,但好在他赌对了。


    火光将卫三眼底的诧异和惊吓照得一清二楚,卫徵心中一阵阵后怕,尤其是在他喊在主子时,那股子差点永远失去他的恐惧让卫徵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不由分说的将卫三扯进怀里


    生死关头面前,卫三的叛逃带来的愤怒和怨恨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不由分说的将卫三扯进怀里,可后者却像是惧怕被他发现什么似的往后缩了缩。可这就直接点燃了卫徵满腔的怒火,他气急败坏的低吼:“卫三!你可真能啊,怀着本王的孩子都敢跑!回去看本王怎么罚你!”


    主子已经全都知道了……


    卫三浑身一僵,这回是不敢再挣扎了,由着卫徵将他拦腰抱起。


    “秋娘,秋娘没事吧?”


    两人刚从院子里撤出来,刘二爷和村长就围了过来,见他身上没伤着哪儿这才松了口气。


    隔壁大娘热心的道:“快把秋娘送我家去歇着,被这烟熏了许久,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她这么一说卫徵下意识垂眸看去,就见一声不吭的攥着他衣襟的卫三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卫徵顿时紧张不已的问:“哪儿不舒服?”


    卫三咬着下唇不愿吭声,这可急坏了卫徵,可卫徵又舍不得朝他发脾气,只能憋着怒火干着急,还是大娘担忧的说了句:“是不是动了胎气了?得快些找个大夫看看才行,万一小产了可就麻烦了。”


    卫徵这才如梦初醒,看着难受得紧锁着眉头,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的小死士,当即便不管不顾的抱着人运起轻功,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王府赶。


    大娘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飞走的人,颤颤巍巍的指着两人的身影惊呼:“那人……那人带着秋娘飞走了!”。


    卫徵火急火燎的抱着个人冲进了王府,府上的暗卫死士都被惊动了,当看清他怀里是个怀胎六月的孕妇后,当场惊掉了下巴。


    主子什么时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大别人姑娘肚子的?


    卫三呢?卫三怎么办?难道失宠了?那人他们是接着找还是不找啊?


    死士暗卫们心中猜测纷纷,都拿不准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已是深夜,刘太医人还睡着没醒呢,就听见砰一声巨响,自己的房门被人暴力踹开了


    刘太医一把年纪差点没被吓死。


    “做什么呢?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骂骂咧咧的起身,就见踹门的罪魁祸首已经冲了进来,伸手一拔将他从床榻上拎了起来推到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放到自己床上,然后才扭头命令道:“治好他!”


    刘太医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占了他床榻的孕妇,欲言又止的指指点点道:“王爷,您怎么能背着侧妃偷吃呢?”


    这才新婚多久啊把人带回了王府,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满腔担忧心急如焚的卫徵:“…………”


    第73章 七三若是再敢逃本王打断你的腿


    卫徵咬牙切齿的瞪刘太医:“瞎了你的狗眼,他就是卫三!”


    刘太医:“……”


    他眼巴巴的盯着床榻上眉目紧锁的姑娘看了半天,实在是没看出半点卫三的影子来。


    “看什么看!卫三被火熏着了,你快看看有大碍没。”


    刘太医多看了两眼卫徵就不乐意了,催促他快些干活。


    刘太医对此不敢有微词,未免这位祖宗又乱吃飞醋,很自觉的把脉是垫了张丝绢。


    “惊吓过度动了胎气,没什么大碍,后头仔细着养养就好了。”


    刘太医下了定论,可说完以后他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了。


    不是,他以为卫三是为了躲避追捕装的孕妇,合着是真怀孕了?可卫三不是男子吗?


    他震惊的瞪圆了双眼,卫徵眼神阴郁的警告道:“刘太医,你在这王府待了这么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无需本王提醒吧?”


    为了保护卫三,他怀孕的事情除了他和阮行继钟桐以外,就只有少数几个死士暗卫知道,其余人是一概不知的。


    刘太医必然是瞒不过的,往后还得指望他给卫三调养身体,卫徵会将人直接带过来也是信任他的,只是信任是一回事,必要的敲打警告自然也少不了。


    刘太医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我自是省得的,王爷放心。”


    确认卫三没有大碍,卫徵一颗吊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人肯定是不会留在刘太医这儿,他再次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一路抱着回了主殿。


    他这一路来动静可不小,有眼色的婢女早已经侯在殿外等着吩咐。


    “去备热水。”


    路过殿门时,卫徵看都没看一眼吩咐了一句,而后直接踏入殿门。


    刘太医说了人没大碍,除了动了胎气以外还有些营养不良,后头需要好好的调养。


    卫徵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时,有些神经质的伸手碰了碰他脸颊,直到指腹感觉到微温的体温时,他才终于确认卫三被自己找回来,而不是午夜梦回时的幻觉。


    睡梦之中的人极为不安稳,似乎察觉到他的碰触,无意识的状态下也要躲避着他。


    卫徵面色阴沉,内心的不满和愤怒积累到了顶点,可看着蜷缩成一团,仿佛失去庇佑的幼兽般的死士,满腔的怒火瞬间就泄了气。


    他幽幽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好本事,就仗着本王心悦你,把本王拿捏得死死的。”


    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热水来得很快,婢女是个有眼色的,她心里明白卫徵是要亲自上手的,便一言不发的将手中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到架子上又挪到卫徵手边后,而后自觉的退到了门外侯着。


    没有了外人在,卫徵轻手轻脚的将卫三的外袍脱了,可绕是如此还是把人惊醒了。


    卫三一睁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卫徵那张脸,恍惚还在梦中的他起初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卫徵脸颊,待感觉到掌心微凉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后,他震惊得瞳孔微缩,不久前再相见的场景一幕幕浮现,霎时被惊吓得往后躲去。可衣襟还被卫徵拽在手里,挪了挪发现纹丝不动,又僵硬着身体顿住了。


    卫徵原本好了些的心情顿时乌云密布,他气急败坏的咬着后牙槽:“躲什么?本王就这么吓人吗?”


    睡着时要躲,醒来了躲得更凶,难不成他是要吃人的妖怪,惹得他这般退避三舍?


    “没、没有……”


    卫三不敢与他对视,鸵鸟心态的低着头,垂头丧气的,一副任凭发落的可怜模样。


    卫徵都快要被他气死了,偏偏又舍不得发火,只能冷着脸昭示心中不快,语气强硬的说:“把衣服脱了。”


    “主子……”


    卫三还记挂着不能给他看见了肚子,卫徵哼了哼:“本王都知道了,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卫三脸上一僵,不敢问他对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想法。


    是要留下还是要拿掉,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敢想象。


    若是留下,以他卑贱的身份,贤王长子肯定不会记在他一个男人的名下,明明是父子日后却只能主仆相称,这是他不愿见的。这明明是他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凭什么要喊别人娘亲?


    可若是打掉,他又是一万个不愿意。为了这孩子他不惜背叛了十年如一日坚持的理念叛逃,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不甘心。


    “主子,我……”


    他想要为自己和孩子争取一下,可冷着脸的卫徵却转头去拧了手帕,而后又语气恶劣的道:“把衣服脱了,别让本王再说第三遍,本王侍候你你倒还拿乔。”


    卫徵明显就是还在生气,卫三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默默的低头将外袍和里衣都脱了。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卫徵一板一眼的给他擦拭着身体,端看表面好似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的生着闷气,可目光却一直不受控制的往他隆起的肚子上撇,几次抿唇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可最终让他憋了回去。


    而满腹心事垂着头胡思乱想的卫三毫无所觉。


    “好了,衣服穿回去吧。”


    卫徵将手中的帕子扔进水里,低头整理衣袖。


    卫三楞了愣,轻轻的嗯了一声,捡起放到一旁的里衣就往身上套。


    卫徵脑子里思考等会儿如何开口向他问责,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的往他身上扫。


    除了挺起的肚子人瘦了许多,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软肉都瘦没了,一看就是没好好照顾自己。


    卫徵心中气闷,只觉得他不识好歹。明明自己这般宠爱他,他却偏偏要跑,难道他拿着那面具来质问自己会不同他解释吗?卫三心里到底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卫徵越想越委屈气恼,正要起身甩袖离去,却在卫三的肚子被里衣遮上前突然鼓起一个小包又马上消失。


    那是他和卫三血脉相连的孩子在动。


    卫徵脸上神情明显呆滞了一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可自尊心作祟,好似他去摸了就向卫三低头原谅了他一般,便不由得抿紧了唇语气更冷硬了几分道:“好好想想怎么跟本王解释,你若是再敢逃,仔细着本王打断你的腿。”


    第74章 七四小兔崽子跟你爹一样,净会气你父……


    卫徵嘴上放了狠话,可实际上真要做什么却是没有的。


    用过的热水被婢女端走撤下,寝室内又只剩了两人。气氛一度静默到了极点,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卫三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而卫徵却是拉不下脸先开口。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卫徵该直接甩袖离开,再派人来将他监控起来,可卫徵却不放自把卫三独自一人放在寝室里。


    上次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若是有心想逃,多少个人盯着他也有本事脱身。


    不放心的卫徵还是决定亲自盯着他。


    “躺里头去。”


    卫徵脱了外袍只剩下里衣,倨傲的抬着下巴,双手抱臂,冷声吩咐着。


    卫三眼底难掩震惊,显然是没想到卫徵居然会在自己叛逃以后还愿意与他同床共枕。


    他久久没动,卫徵没了耐心,索性臭着脸袖风一扫熄了烛火,而后直接上了床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卫三一时之间内心五味杂陈,思绪乱哄哄的,几次抿唇欲言又止想要开口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可他不敢,天性之中的服从性使然,他只能默默憋回心里跟着躺下。


    时隔两月,两人再次同床而眠,可这次却不似以往那般亲密无间。以往卫徵是必须要将他圈在怀中才肯罢休,可能大约是真气狠了,卫徵躺下就闭眼睡着了,压根没有回身抱他的意思。


    卫三心中堵得慌,明明还未入冬,他却觉得分外的冷。


    他侧过身与卫徵背对着背,无意识的抱紧了双臂蜷缩着,原以为自己应当会睡不着,可实际上双眼闭上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去。


    两人之间只隔着半臂的距离,看起来不远,实则隔了一条深渊鸿沟。


    过了半晌,原本应该睡着了的卫徵却忽然睁开眼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瞪着睡熟了的卫三,气恼的嘀咕:“怎么就那么倔呢?跟本王认个错会死吗?”


    他越想越气,自己跟自己别扭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将恨不得贴到墙上去的卫三捞了过来,像只守着宝藏的恶龙一般,非要双手死死的揽着他腰,长腿一伸压住他双腿,下巴搁在卫三的发旋上才肯罢休。


    怀中久违的温软让他浑身舒畅的叹谓了一声,稀罕至极的在怀中的人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


    卫徵好是把人吸了一通才算满意,心里还惦记着小崽子踢卫三肚皮的那一幕,便把手掌摊开轻轻覆盖在卫三圆滚滚的肚皮上,眼巴巴的等着,只可惜那小崽子一点面子都不给,等了半刻钟都没动一下。


    他气恼的哼了哼:“小兔崽子跟你爹一样,净会气你父亲。”


    小崽子不肯动弹一下他颇为失望,可转念一想,人都找回来了,以后不是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放宽了心的卫徵便也不再纠结了,这一夜奔波他也极为疲惫,刚闭上眼昏昏欲睡,掌心下突然有什么轻轻鼓动了一下,顿时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惊奇的垂眸看去,原本不给面子的小崽子又懒洋洋的踢了一脚,然后就不动了。


    只是很轻的一下,卫徵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掌心稀罕的蹭了蹭肚皮。


    这下是彻底兴奋得睡不着了。


    卫徵熬了个通天亮,未免被卫三取笑,早早在他醒来之前顶着一双乌青的眼起了床。


    他心里还记挂着昨夜的那场大火,卫三的房门是他亲自打开的,门阀里那根木柱分明是被人故意卡进去的,而那火也必然是人为纵火。


    有人想要活活将卫三烧死。


    一想到这个卫徵勉强算好的心情一瞬间降到了谷底。


    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坐不住跑了去查看,是不是卫三被烧死在那小乡村里他都不知道?


    他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声的人却叫人这般对待,他如何不怒?


    正好他憋着一股子火气没地方撒,当即决定将那纵火的人揪出来,好好的为卫三出出这口恶气!


    他转身去了死士营,将在校场训练死士晨练的段林叫了出来。


    昨夜卫三被王爷找了回来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死士营与暗卫营,段林也是知情的,他本欲今早处理完了事务再去见一见卫三,没曾想卫徵倒是先找了过来。


    他略微疑惑的抱拳躬身行礼道:“主子这是寻属下有何时吩咐?”


    难道是东宫或是皇宫里头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他心中几番猜测,最后才得知都与那无关。只听卫徵简略的说了昨夜卫三差点叫人烧死的事情,而后面无表情的命令:“三天之内把那人揪出来送到本王面前来,本王要亲自审讯他害卫三的动机。”


    段林颇为惊讶,没曾想这其中居然还有这迂回曲折的事情发生。


    卫三是他买回来后亲自教养着长大的,即是上司师父,也算沾得上个养父的名头,孩子在外头被外人这般欺负,他自然也是气恼的,当即神色冷厉的应了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他说着就一个闪身飞走了,留下一干晨练到一半的死士暗卫们面面相觑。


    “都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去。”


    卫徵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当即冷声呵斥了一番。死士暗卫们顿时绷紧了神经,朝他行了礼后麻溜的四散着逃离了校场。


    卫九一向机灵,他是跑得最快的,只可惜刚窜出几米远,后头的卫徵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卫九,你随本王走。”


    卫九脚下一个急刹,面罩下的五官露出痛苦极了的神情,其余没被点名留下的死士暗卫朝他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可把他气得够呛。


    “主子有何吩咐?”


    他扭过头,语气谄媚。


    卫徵微抬着下颚,瞧着眼前矮上半个头的少年,皮笑肉不笑的问:“本王听说当初你为卫三号过脉,是第一个知道他怀了身孕的人,为何当时不将此时如实禀告本王?”


    合着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卫九面露苦色,自从知道三哥叛逃的原因是因为怀了身孕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主子,属下这不是以为自己学艺不精误诊了嘛。而且这种没证实真假的事情,属下哪敢随便往您面前上报啊。”


    他颇为委屈的为自己叫屈,毕竟男人怀孕生子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了,这搁谁身上都不信啊,怎么能怪他没当真呢?


    这其中道理卫徵也明白,可一想到就是因为卫九的没上心在意,才导致他一直被卫三瞒了这么久,直到卫三叛逃了,阮行继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真相。


    怀孕初期不适合行房事的期间里他还欺负过卫三许多次,也不知有没有因此影响到了卫三身体和胎儿。


    卫徵那般心高气傲能觉得是自己有错?他自然不会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第一个发现卫三可能有孕却没上报的卫九可不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被迁怒上了?


    “狡辩!”卫徵哼了一声,“纵使你说的理由合理,可没及时上报就是失职,自行去邢堂领罚去。”


    卫九:“……”


    卫九垂头丧气的哭丧着脸,乖乖抗下了这飞来横锅。


    卫徵从死士营离开便往主殿走回去,才走到一半,就见管家李旦风风火火的疾步走来。


    “王爷,您可真是让奴才好找啊。”


    他气都还没喘赢就上前来先行了个礼,卫徵眉心微蹙:“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旦道:“宫里头……宫里头出事儿了。”


    “小皇孙今早醒来了一趟,然后吐了许多血又昏迷了,钟大夫与老院使说怕是要不行了。”


    卫徵面色一沉,略微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他说着脚下步伐方向一转,匆匆往府门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停下道:“去同侧妃说一本王进宫去了,让他在主殿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跟在他后头差点刹不住脚撞上他的管家扶正了头上的纱帽,连连应是……


    卫三醒来时寝殿里只剩他一人了,身侧的床榻冰凉,由此可见主子很早就起床离开了。


    他怔怔的看着帐顶,心中惴惴不安又有点怅然若失。


    “侧妃您起了吗?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门外是恭候多时,听到他翻身起身响动的梳洗婢女,卫三轻轻的嗯了一声:“进来吧。”


    两名梳洗婢女躬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要为他穿衣洗漱束发。


    卫三不太习惯这样被人侍候,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太舒坦,他本想自己动手,可婢女们却像是吓坏了一样,颤颤巍巍的红了眼,一副不让她们侍候就是要了她们命的模样,卫三只得妥了协,由着她们摆弄去了。


    坐在铜镜前束发时,卫三放空着思绪,无意识的问了一句:“王爷呢?”


    替他梳头的婢女顿了顿:“奴婢来时王爷已经起身离开了,奴婢并不知王爷在哪儿。”


    婢女们卯时不到就要侯在殿外等着侍候主子,而主子却在卯时不到便离开了,连洗漱都没让婢女侍候,想必是真不愿与他同处一室,才会走得这般匆忙。


    卫三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又觉得会变成如今这样,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


    第75章 七五谁让你跪着的!?


    卫三一整日心情都不大爽利,他猜不透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是当真厌弃记恨了他倒也是意料之中,可偏偏主子既没责罚他,也没按照死士营的规矩对叛逃者处以极刑。


    唯一一点便是将他软禁了起来。


    至于为何卫三知道自己被软禁了,还是早晨想出殿门找主子时知道的。


    他人刚靠近了殿门,暗处闪出三道身影,是今日轮值的死士和暗卫。


    暗一苦口婆心的拦住他道:“主子说了你不能踏出主殿半步,要是你再一次不见了,主子非把我们的皮扒了不可。”


    卫三跑了的这两个月,死士和暗卫们可是天天直接面对卫徵的怒火的,最盼着把卫三找回来的,除了卫徵就是他们了。这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了,若是再不见了,抽筋扒皮都是轻的,怕不得死了都要被挫骨扬灰。


    卫二也跟着搭腔:“卫三你就行行好,为了兄弟们的小命着想一下,老老实实在主殿里呆着吧。”


    以主子对卫三的看重程度,凶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他们这些下属可就不一样了。


    卫三:“…………”


    话都求到这个份上了,卫三只能默默的转身回了殿里。


    主殿里侍候的仆从婢女并不多,除了几个贴身的婢女,就只剩两个扫洒的侍从。


    卫三心里憋着事找不到人述说,婢女仆从自然不敢与他多话,管家李旦来通报了一声卫徵的去向后便匆匆走了,卫三连探听一下卫徵态度的机会都寻不到,只能自己一人独自胡思乱想。


    皇宫里,卫徵连令牌都没出示,认出贤王府马车标记的宫门守将就自觉放了行。


    宫内禁止马车通行,卫徵下马车改了步行。


    他并未能直接去东宫,而是被一个内侍半道截了胡,领着他先去了御书房。


    老皇帝近来身体越发不行了,随着气温逐渐下降,他的咳疾越来越严重,卫徵还没踏进御书房的房门,在外头都听到他用力到快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


    卫徵顿了顿,嘴角下压着撇了撇,眼底一片淡漠和冷然。


    他敛了敛眉,抬脚走了进去,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老皇帝双眼浑浊无神,握拳抵着嘴唇止不住的咳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苍老,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败气息。


    “来了啊。”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卫徵招手:“老七啊,你过来父皇这儿。”


    卫徵乖顺的垫了个蒲团,跪坐到了他面前。


    老皇帝侧了个身,布满皱褶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感慨万千的轻叹了一声道:“昨夜父皇又梦到你母妃了,她看了朕一眼便走了。”


    “朕*知道她一直都在恨朕,恨朕害了她娘家父兄母亲,恨朕害得她一尸两命。可那时候朕被奸臣蒙蔽了双眼错信了小人,并非出自本意,她不能理解朕。”


    老皇帝说了很多,其中掺杂着几分悔恨,但更多的却是在为自己辩解开脱。卫徵垂着眼睑沉默不言,作为一个合格的孝顺儿子,这个时候他应该顺着老皇帝的话语为他递台阶,可卫徵对他只有满腔的恨意,一点父子之情也无,没有当场一剑刺死这不要脸的老匹夫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了,又怎会顺着他的意?


    他沉默不语,老皇帝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自己没了趣,没说几句就止住了话语,唯余一句感叹:“她恨朕也是应当的,是朕强求了。”


    “母妃已经去世多年,父皇想开些吧。”


    卫徵没什么感情的说了这么句生硬的安慰,老皇帝长叹一声:“人老了,难免会回忆往昔,想的事情也就多了。”


    卫徵道:“父皇还老当益壮着呢,怎会老?”


    老皇帝摆了摆手:“你不必哄朕了,朕的身体自己知道。”


    “老了,不中用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叨叨嘘嘘的念叨着,极为不甘,怎么一眨眼他就那么老了呢?老到捏在手中的权势都不得不拱手让人。


    卫徵缄默不言,老皇帝可以说自己不中用了,可他这个当儿子的却不能当了真。


    这种时候搭腔,分明就是自掘坟墓。


    老皇帝念叨完了突然沉默了下去,视线缓缓落在波澜不惊的卫徵身上。


    锐利如刀的视线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老七,你是朕所有儿子里最为通透的一个,想必已经猜测到朕寻你来的意图。”


    卫徵瞳孔微缩,早在他遣人传唤自己时就猜到他必然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交代给自己,只是没想到老皇帝这般直接。


    他抿唇不语,犹豫了片刻,双手掌心交叠垫与额心上,趴伏着行了个大礼。


    “儿臣斗胆猜测,父皇是为传位一事召见儿臣。”


    “猜对了,你果然聪慧。”老皇帝闭目点了点头,“朕此前有意立闵儿为新帝,而你则册封为摄政王,与太傅左相一同辅佐闵儿。只可惜如今闵儿眼看着是不行了,朕意欲立你为储,你意下如何?”


    老皇帝每句话都说得极为真挚,好似当真是真心实意属意传位与他,可却字字句句都带着试探,处处都是陷阱。


    卫徵心中冷然,面上却是不敢置信的抬头,眼底并无皇位加身的惊喜,反而惶恐不安的微微颤抖着嘴唇:“儿臣……儿臣愚笨,并无治国才能,太子哥哥厚德流光,朝中也极具威望,无论那一方面都比儿臣更为合适,还望父皇三思。”


    他紧张得话语都说得不太利索了。


    提起太子,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确实啊,太子高风亮节,配得上一个儒雅君子的名号,只可惜……”都是装出来的。


    后面半句他并未说出口,卫徵的态度他看在了眼里,心中已经有了成算考量。


    “朕乏了,这事以后再议,你先去看看闵儿吧。”


    他说罢捏着眉心闭目假寐,也没给卫徵再表达意见的机会。


    卫徵站起身,欲言又止的片刻,还是默然退下了。


    从御书房离开后卫徵直接找的钟桐,卫闵果然不太行了,吐过血后一张小脸乌青,眼瞧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小皇孙身上的毒着实棘手,原本预测是能吊着命拖延上三个月的,只是没曾想病情突然加重了。本来情况还算稳定的小皇孙昨夜差点就一命呜呼了,钟桐与太医署已经是尽了全力才把他从阎王殿里给拉了回来。


    卫徵道:“早前几日就已经返程了,可最快也还要五六日才能抵达。”


    钟桐敛眉沉思,显得忧心忡忡。


    卫徵复又问了句:“他还能拖多久?”


    钟桐不太肯定的回答:“未必能拖到师兄回来,尽力而为吧。”


    卫徵看了榻上神情痛苦的卫闵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当父亲的原因,他竟隐隐生了些恻隐之心。


    说到底卫闵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可惜投错了胎。


    生在这无情的帝王家,无人能置身事外。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摊上了个狠毒的父亲。


    “小皇孙病情突然加重,父皇肯定会来过问,你应该清楚怎么做吧?”


    卫徵点到即止,钟桐了然的点头。


    卫徵只在卫闵这待了一刻钟左右便离开了,刚走出房门,迎面见到一个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


    “见过嫂嫂。嫂嫂来看闵儿?”


    卫徵是故意这么说的,太子妃的神情分明是有意找他。


    果然,太子妃垂眸道:“不,我找你。”


    “若是嫂嫂是为了闵儿的事找我,那很抱歉,我帮不了嫂嫂什么。是谁要谋害闵儿,想必嫂嫂心中也有了计量。嫂嫂与其来找我,不如先去找一找太傅吧。”


    卫徵直接点明了说,太子妃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秀外慧中,不可能猜不到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太子妃脸色煞白,手指绞紧了手中的丝巾,明艳大气的眼眸之中是难以压抑的怨恨。


    卫徵不用动脑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自觉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便自行与她道了声别,错身擦肩而过往东宫外走去。


    “闵儿……”


    在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太子妃张口说了话,可又想起什么来收了声。


    贤王与太子皇后之间的恩怨她不可能不知道,无论站在哪个立场,卫徵都不可能会救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儿子。


    她眼眶泛了红,指甲死死的陷入了掌心,丝毫不觉得疼痛。


    卫徵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皇宫,再回到王府时,已是过了晌午。


    他一心记挂着卫三,越是临近主殿,脚下的步伐就越是匆忙焦急。临了要踏进殿门时,他理顺了衣襟上的皱褶,确认身上一丝不苟后,才抿着唇端着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他视线不经意的一扫,主殿里的婢女和仆从噤若寒蝉的站在寝殿门扉两侧,而屋檐下的台阶上,卫三挺着个肚子跪得板板正正的。也不知跪了多久,深秋午后的太阳不算猛烈,也晒得他脸颊飞红,鬓边汗湿。


    “谁让你跪着的!?”


    卫徵气急败坏的冲了上去,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泰然自若?


    第76章 七六他与卫三之间有着很大的认知错误……


    卫三承认他在赌,赌卫徵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赌只要自己示弱求情,他会心软把孩子留给自己。


    他垂着头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极为平淡的说:“随云犯了错,跪着是应当的。”


    卫徵眉头一皱,以极为不认同的强硬语气道:“你确实有错,可怎么罚什么时候罚,本王都还没做决定,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


    他作势要将卫三扶起,可卫三却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按了下缓缓的摇头,态度极为坚决。


    这可就让卫徵有些恼火了,他不舍得冲卫三发火,后头的婢女和内侍就成了出气筒。


    他问婢女:“侧妃跪了多久了?”


    婢女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回道:“大约有三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卫三从早上就跪到了现在,卫徵面色阴沉得风雨欲来。


    他阴恻恻的说:“侧妃要跪,你们就不知道拦着?”


    “没拦着也就算了,为何还没差人来禀告本王?”


    “奴婢该死!”


    回答的婢女被吓得红了眼眶要哭不敢哭的,连同其他内侍婢女都被纷纷跪了下去连声告饶。


    “李旦呢?他又在哪里?如此玩忽职守,你们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


    卫徵呵斥完了婢女还觉得不够,又点起了管家的名字,大有问责到底的意味。


    婢女内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细细的抽噎着。卫三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连累了无关的人。他轻轻唤了声:“王爷,与她们无关,是我非要跪着的。”


    卫徵盯着他不再说话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卫三,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卫徵不顾还有旁人在直接喊了他的本名,可见这回他是真气上了头。


    卫三瞳孔震颤,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紧了一般,刺疼到麻木。


    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这场豪赌,他大约是输了。


    卫三眼中的光缓缓消散,他咬着下唇,嘴皮被咬破染了满嘴的血腥都不觉得疼。


    他趴伏下身,语气苦涩的道:“是卑职逾越了,但请主子责罚。”


    卫徵都被气笑了,卫三做着这番姿态,好似到头来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他恶狠狠的咬牙道:“你确实是做错了。”


    他说着俯下身,不由分说的将卫三直接拉了起来,而后拦腰打横抱起。


    还在等着被宣判死刑的卫三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他后颈,怔怔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侧脸,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卫徵本是气极的,可掂着怀里的人,明明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却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抱着都觉得硌手。


    小死士最是忠心耿耿,想必也是苦苦挣扎了许久才决定叛逃,流落在外吃了两个月苦头同时,恐怕也是内心备受煎熬。如今被抓了回来,自知犯了错想着坦白从宽自行认罚讨他开心也是正常,他何必这般小肚鸡肠的与他置气,让他更为不安?


    卫徵心底给卫三找了无数理由,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原本冷硬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些许。


    只是他气消了大半,却不能当真这样就放过了卫三,省得他以为自己已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日后怕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他冷哼了一声:“本王要好好罚一罚你。”


    他说着一脚踹开了寝殿的房门,径直抱着人走了进去。


    婢女们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起身将房门关上,而后自觉的退到了庭院之中……


    卫三被抱着放到了软榻上,说着要好好罚一罚他的人抽身往内室走了去,再回来时手捏了个药瓶。


    他眼看着卫徵随手将药瓶搁到了矮桌上,而后俯身一手撑着软榻的边缘,一手撩开他衣襟勾住裹裤的系带。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碰瓷到腰腹的皮肉,卫三浑身一抖,下意识抬手去压住他的手背。


    “主子?”


    他不甚明了,这是要做什么?


    卫徵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是冷言冷语的命令道:“手撒开。”


    此前卫徵可从未对他甩过脸色。


    果然……主子已经厌弃他了……


    卫三手一僵,垂着头蜷缩着手指抽回了手。


    卫徵瞧着垂头丧气一脸失落的死士,解气之余又难免心疼。


    他一言不发的将卫三的裹裤扯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卫三本就因为常年不见光而异常苍白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经充血肿胀青紫了一片,刺目又碍眼。


    卫徵抿紧了唇,内心极度不满,抬眸想呵责卫三自讨苦吃,可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抬手取了药瓶,药膏冰凉,在指腹的推磨下一点点覆盖在膝盖的淤青上。


    淤青想要散得快就必须用力推压,卫徵下手的力道不轻,而卫三咬着牙硬是一声都没吭。


    过了大约半盏茶时间,膝盖上的淤青才算是被推散了一小半,不如一开始看着那样触目惊心。


    卫徵对这结果不是很满意,但过犹不及,剩余的淤青还得后面慢慢上药推散。


    他将药瓶重新放回矮桌上,这才拖了根椅子与卫三面对这面坐下,端着一副铁面无私的冷厉神情说道:“卫三,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你若是不能说服本王,可就别怪本王把你锁起来。”


    在卫三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想过把卫三抓回来以后锁起来哪都不能去,连锁人用的镣铐和铁链都已经叫铁匠打造好镶在了墙壁上,只是他终究还是没舍得给卫三戴上,而是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生怕吓坏了他。


    他这般的怜惜卫三,可偏偏卫三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气他,挑战他的忍耐力。


    若是卫三理由合理,再放软些态度好好哄一哄他,把他哄高兴了,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原谅卫三。


    卫徵好整以暇的等着卫三解释,后者却抿着唇沉默了良久。


    卫三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平铺在软榻缎面上的手指蜷缩曲起,无意识的抓挠着。


    在卫徵不耐烦之前,他终于鼓起勇气与卫徵四目相对:“这个孩子……主子打算如何处理?”


    卫徵一愣,孩子如何处理?


    “本王的嫡长子,自然是要好好养着。”


    他说得理所当然,不理解卫三为什么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嫡长子啊……主子果然是要准备过继到未来王妃头上的。


    卫三的心都凉了,他唇间微抖,勉为其难的强迫自己讨好的笑着道:“孩子能不能……留给卑职?”


    “什么意思?”


    卫三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好像信念和世界一瞬间崩塌了一般,摇摇欲坠的。卫徵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试图理清卫三话语里传递的逻辑,后者却红了眼眶,狼狈底下了头。


    他听到卫三哽咽的说:“您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孩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可卑职只有这一个孩子,能不能不要将他抢走。卑职会将他送得远远的,不会让他影响到您和未来王妃的感情和生活的。”


    卫三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卑劣,明明孩子跟着主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是他贪心任性,想要留在身边。


    贤王嫡长子啊,那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求不来的尊贵身份。


    作为一个合格的爹,他应该放手才对。


    卫三一瞬间卸了气,绝望的叹了口气,心情苦涩的说:“抱歉,主子就当卑职在胡言……”


    他未说完,却是被打断了。


    “谁告诉你本王要把孩子抢走的?”


    直到这时,卫徵才清楚的认识到,他与卫三之间有着很大的认知错误。


    卫三以为他费尽心力把他找回来,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可他所求的,明明就只是卫三这个人,无关其他任何东西。


    诚然孩子的存在确实让他欣喜,可若是要在孩子与卫三之间做出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卫三。


    “卫三,抬头看着本王。”


    他命令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和不容置疑。


    卫三浑身一震,他不想让主子看见他如今狼狈的模样,可死士的本能却让他不得不抬了头。


    他半垂着眼睑,下颌线绷紧,像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


    “我此前有没有跟你说过等此间事了,我会八抬大轿把你明媒正娶迎进门?本王的王妃只会是你,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本王的嫡长子只会有两个父亲。”


    卫徵向来骄傲自负,想做什么事就做了,想要什么便要了,从来不会向旁人多解释过什么,这次却是为了卫三低了头。


    他执起卫三的手,放在掌心里,轻柔的合起,小心翼翼的态度像在私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本王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本王心悦于你?”


    他从未这般放下身份和脸面,就为了跟一个小小的死士表白。


    卫徵满心以为自己都这样剖白内心的真实想法了,小死士肯定会感动得不知所以,可小死士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无措又茫然的说:“主子何必又要骗我呢?”


    像他这样的人,无趣呆板,身份卑贱,哪里值得主子喜欢?


    第77章 七七王妃不要我了


    卫三与卫徵,始于一场意外,后来将错就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骗。


    那个披着卫六人。皮。面具之下的人,让他受尽了屈辱恨之入骨的人,竟是自己最为敬仰,视若神明的主子,这个认知如鲠在喉,让卫三难以释怀。


    他极为平静的说:“想必主子也知道那张人。皮。面具卑职已经看到了,卑职提起这个并不是在质问什么,主子也无需解释,若是这些时日属下的表现让主子觉得开心,倒也算属下还有些用处。主子如果想要卑职继续陪您玩这强取豪夺的戏码,大可直接明说,卑职终归是会听您话的。”


    他早就替卫徵找了无数的理由开脱,也很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卫徵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可欺骗本身就是既定事实,他无法做到不在意。


    所以……不要再用这容易让他误会沦陷的温柔来欺骗他了,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疼。


    “你不信本王喜欢你?”


    卫徵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小死士认真的神情不像作假,他又急又气,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话到喉间又哑了声。


    他确实一开始就只把卫三当成个有趣的小玩物,只想着等哪一日腻了味就抛弃一边,后来是他自己食髓知味渐渐意识到卫三的好动了心,也是他越来越贪心,既想要卫三的身,又想要他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心。


    卫三只是看起来呆实际上一点都不傻,心里比谁都看得清,他从未真正把自己摆在与卫徵同等高度上,他把给卫徵当男宠当成是个任务,一但任务结束就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不会去奢求卫徵有真心,自然也不会让自己付出一腔爱意。


    一场以欺骗为基石的感情,一旦撕开了华丽的伪装,便会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卫徵终究还是自食了恶果。


    那之后不欢而散,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卫三日渐沉默,不再提起孩子去留的问题。


    卫徵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卫三不信任他,推心置腹的话说得再情深义重,都显得苍白虚假。


    生平第一次,卫徵逃避了,他借口宫中事务繁重躲了两天,每日不到鸡鸣就起身离开,直到熄了灯才回。


    卫三从不过问他去了哪里,安安分分的呆着寝殿里扮演着他的云侧妃。


    卫徵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无处撒,直到段林带着个人回了死士营。


    卫徵直接去了死士营,段林告诉他人在邢堂里拷着。


    在走去邢堂的路上,卫徵问了声:“查清楚他为何要纵火烧卫三了吗?”


    段林脸色扭曲,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徵疑惑的侧目看向他:“没查到?”


    未免被卫徵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段林立马正色道:“查清楚了,就是……”


    他欲言又止的组织了一下措辞:“纵火的人名叫牛三娃,犁头村人,今年已经年近三十,是犁头村里出了名的光棍。卫三隐姓埋名期间,他曾请媒婆替他向卫三说亲,卫三没同意。”


    卫徵面色逐渐阴沉,凶狠得仿佛要将人抽筋扒皮再挫骨扬灰。


    “他好大的胆子!本王的人他都敢肖想?”


    卫徵差点捏碎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段林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默默往后退开了半步,免得等会儿被气上头的主子殃及了池鱼。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牛三娃说是因为被卫三拒了婚,他才会恼羞成怒一时冲动纵了火。”


    “一时冲动?”卫徵冷笑了一声,“本王那日可是看了个分明,门窗都叫他用木柱给卡死了,摆明了就是早有预谋。”


    若不是因为门窗被堵死,卫三怎会破不开门冲出火海?若不是他临时兴起找了过去,他这辈子就都见不着卫三了。


    那天晚上那场大火,卫徵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段林不知这其中竟然还另有隐情,他死死的皱起眉头,将自己察觉到的异样说了出来。


    “属下也觉得那牛三娃应当还隐瞒了什么。属下去犁头村查线索的时候,听到那些村民闲聊时说他求亲没成后那啥了……”他憋不住的抽了抽嘴角,“那啥了母猪。村民说像是中了邪一样,理智全无,拉都拉不开。”


    卫徵……卫徵脸上神情一言难尽。


    段林也觉得过于猎奇,没在这上面说太多,转而分析道:“属下看应当不是中邪,倒是有可能是得罪了卫三,让卫三给使绊子算计了。”


    出了这种事,牛三娃成了村子里的笑柄,纵火报复倒是说得通了。


    卫徵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卫三不会无缘无故的针对谁,他必然是做了什么让卫三生气的事情。”


    事实证明卫徵一点都没有偏帮,当暗一从牛三娃嘴里翘出事情的所有经过后,他当场就气笑了,沾着辣椒水狠狠抽了牛三娃好几鞭仍觉得不解气。


    “把他命根子给本王剁了喂狗,让他亲眼看着。”


    “他想怎么烧死卫三的,那就让他从头到尾体会一遍。”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决定了牛三娃的下场,卫徵下完了命令之后就没再管他的死活问题。


    卫徵想着卫三不在自己身边时受了那么多苦就越发心疼,恨不得马上回到卫三身边好好哄一哄他,可转念一想到卫三最近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就觉得郁闷。


    他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再一次放下身段拉下脸面去问段林:“本王做了让卫三不开心的事,你说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


    段林极为惊奇的撇他一眼,随后觉得自己反应好像太大了,瞬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试探着道:“这得看主子做了什么事了。”


    之前段林只知道卫三受宠,但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在卫徵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能让主子这般放下身份不耻下问只为了哄他高兴,可想而知主子是有多在乎他。


    段林不免心中唏嘘,果然他之前的直觉没有错,陷得更深的不是卫三,而是卫徵。


    两个人都算是段林看着长大,从前他可从未将这天差地别的两人联想在一起,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贤王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小的死士身上呢?


    “一定要说?”


    卫徵不太想让旁人知道他和卫三之间太多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还换了身份骗过卫三这事。


    虽然他办的事确实挺不道德的,可脸面还是要的。


    “也不是非说不可。”


    段林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当即递了台阶给他下。


    “卫三吃软不吃硬,您向他装一下可怜示一下弱,把他态度磨软了,后头可不就好办了?”


    “你意思是说……”


    卫徵沉吟片刻,觉得极为可行……


    主殿寝宫今日比往常熄灯要晚上了半个时辰,卫三静坐在客堂里,身旁两名掌灯婢女昏昏欲睡却不得不强撑着。


    换作是之前卫三早便睡了,只是今日他存了要与卫徵说开的心思,便也就一直等到了眼下,只可惜始终没等到想要等的人。


    他问身旁的婢女:“王爷还是没回?”


    婢女摇头道:“门房那边没有消息传来。”


    卫三抿唇不语,抬手遣退了婢女。


    “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躬身退了出去,厅堂内只剩了他一人。


    卫三看着门外的夜色出神,冷静了两日他也想通了,一直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不是个办法,孩子的去留总要解决,他们两之间这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总要有个了断。


    只是卫徵刻意的躲着他他并不是察觉不出来,严格来说这两日他们只见了一面,卫徵天不亮就走,直到他睡下了才回,想要见着人,只能用等这种愚笨直接的法子。


    在卫三等得昏昏欲睡时,外间总算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


    卫徵回来了,是被段林搀扶着回来的。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当了还不忘了嚷嚷着要见卫三。


    卫三瞬间就清醒了,眉心紧锁,颇为担心的迎面走了上去。


    “主子怎么喝了这么多?”


    卫三从没见过主子喝醉过,这还是第一回。


    段林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这些天心情烦闷,今个夜里一个人喝闷酒,我劝都劝不住,结果就是不小心喝大了。”


    卫三一怔,意识可能是因为自己同主子闹了别扭,所以主子才回心情不好。可是……


    主子竟会因为他喝闷酒喝大了?


    卫三是不信的,可内心深处却隐约的涌上一股愉悦之情。


    “卫三……”


    喝醉了酒的人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在认出面前的人是他最爱的小死士后,卫徵立马伸手将扶着自己的段林推开,跌跌撞撞的往卫三身上靠。


    “主子别闹!小心些!”


    卫徵脚下不稳当差点绊到脚摔一跤,卫三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急着上前去扶人的同时又要小心不碰到肚子,一时之间显得手忙脚乱的。


    而醉鬼本人却没心没肺的搂着他傻笑:“不,不对,这是本王的王妃!”


    他傻笑完了又转瞬变了脸色,眉头一皱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嘀咕:“可是我惹了王妃不高兴,王妃不要我了。”


    卫三:“……”


    第78章 七八只是因为是你,就喜欢上了……


    卫三是怀疑过卫徵是不是又在换着花样哄骗自己,可他身上冲鼻的酒气不似作假,神态表现看起来也却是与醉酒的人别无二致,又有段统领在一旁作证,于是心底哪点疑惑很快就消了。


    他扶着将下巴垫在他肩膀上要倒不倒的人,歉然的对段林说:“劳烦统领这么晚了还要将主子送回来,后面我会好好照顾好主子的,您且先回去休息吧。”


    段林自然是巴不得赶紧完成任务退场,免得影响主子后续发挥。


    他帮着卫三把卫徵扶到了床榻上,临走前叮嘱了他一句:“主子喝醉了,若是发起酒疯来,你一个人处理不了就叫卫六和卫九来帮忙,今夜他两轮值。”


    卫徵当然不会发酒疯,只是做戏要做全套,该有的嘱咐还是不能少了。


    果然,卫三没有任何怀疑的点头说知道了,段林这才功成身退的离开。


    卫徵喝醉了酒还算安分,卫三哄着他脱了外袍,正要起身去打水为他擦洗一下,却被卫徵从后头揽住了腰。


    他整个人被卫徵圈进了怀里,亲昵的脸贴着脸,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大狗。


    “卫三,能不能不生气了?本王知道错了。”


    “你理一理本王?”


    此前卫徵就很喜欢握住他的手指把玩,如今喝醉了也是如此。


    卫三整个人都麻了,耳边是卫徵低声的呢喃,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他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无措的想:主子这是在同我撒娇吗?


    他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还是极其荒诞的黄粱大梦。


    如果是梦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卫三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没被握住的手无意识的抓挠着衣摆的布料,喉结也因为吞咽的动作轻轻上下滑动。


    “卑职……没有生气。”


    他说着这话时,自己都不信,醉了酒的卫徵只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可不是傻了,当即不依不饶的缠着戳破了他的口是心非。


    “撒谎,你明明就在生气,这两日你只同本王说了一句话。”


    卫徵提起这个就觉得委屈,整整两日才见了一面就算了,卫三只跟他说了一句早安问候,之后就一句多的都没有了。


    明明他才是作为主子的那一个,偏偏到了卫三面前这般的卑微。


    卫徵不是没想过强行命令卫三原谅自己之前的过错,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卫三肯定会听话,之所以没有这么做,还是因为他更想要卫三是心甘情愿的与他和解,而不是出于被迫出于强制。


    那对卫三来说是不公平的,也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他借着装醉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卫三,本王是真的心悦你,这一点本王从未骗过你。”


    这句话已经是卫三第二次听见了,他沉默的抿紧了唇,内心五味杂陈。


    其实他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觉得……很失望。


    死士从进入死士营的那一天起,就被日复一日的灌输着他们的命是主子买来的,衣食住行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作为死士必须无条件服从主子所有的命令,保护主子为主子牺牲性命是死士最大的殊荣。


    那时八岁不到的卫三被洗脑得尤为严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直到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他会是主子登上皇位路上的一颗石子,不起眼,甚至不会被人在意,但却必不可少。


    卫三将活着的信念寄托在卫徵身上,赋予了他太多美好的光环,可当知道夺走自己清白还三番四次强迫威胁自己的人居然是他最在乎的人时,那一瞬间,感觉好像天都塌了,原来*他一心一意追随着的主子,并没有他想象之中那样的好。自己之于主子而言其实也并不重要,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开心时便哄着逗弄一下,哪天不喜欢了随时都会弃之如敝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对等的,无论卫徵对他做了什么都是合理的,作为死士他本就不应该有任何怨言,之所以会难过会失望,是因为他贪心了。


    他贪恋卫徵所给予的唯一的温柔和宠溺,所以当发现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出谎言以后,才会这样的难以接受,连对方说的喜欢他都不敢相信。


    “那张人。皮。面具……”


    “主子有没有想过要同卑职解释?”


    卫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等他脑子反应过来时,话早已经脱口而出。


    他紧张得绷紧了身体,极其庆幸此时自己是背对着卫徵的,不至于让后者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卫三觉得他这样直接的质问肯定会惹得主子生气,立马就张口道:“是卑职逾越了,主子就当卑职再说胡话……”


    “本王原本想着婚宴结束以后就跟你坦白的,结果让却你先发现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耳边一声无奈的轻叹,随后身后的人掐着他的腰将他转了方向。


    卫三不得不和卫徵面对面,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本醉糊涂了的人眼神分明就是无比的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怔愣了一下,心道果然,主子今夜醉酒也是在骗他的。


    他来不及难过,卫徵已经伸手掐住了他脸颊上的软肉,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卫三,你怎么那么笨啊?发现本王做了错事,为何不直接来质问本王呢?”


    脸上的软肉被掐,卫三含糊道:“卑职不敢。”


    哪有属下质问主子的,那不是以下犯上吗?就是再借卫三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做。


    卫徵气笑了,“没胆子质问本王,倒是有胆子对本王发脾气。”


    “卑职没……”


    卫三只觉得主子在无理取闹,他哪敢冲主子发脾气,刚矢口否认,突然想起这两日自己对主子的态度。


    好像确实是有发脾气的意味……


    他犹豫了,说到一半的话噎了回去。


    卫徵见机趁热打铁道:“为了哄你,本王都拉下脸面去求段林支招了,好是让段林笑话了一番。”


    卫三很是惊讶,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段统领竟然会为主子出谋划策,更没想到主子装醉是为了哄自己。


    为什么?他只是个小小的死士,大禹朝的贤王最不缺的就是死士,为什么要为了哄他一个死士自降身份?


    “主子……”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指尖无法自抑的轻颤。


    “主子喜欢我什么呢?”


    一鼓作气的将整句话说完,卫三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喜欢你什么?”


    捏在他脸的手被收了回去,卫徵深邃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说:“不知道,本王不知道喜欢你什么,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深陷其中了。或许只是因为是你,所以便喜欢上了吧。”


    他将卫三揽入怀中,低声呢喃:“日后我若是惹你生气了,你大可直接冲我发脾气,打骂本王也可以,别再一声不吭就走了。”


    淡淡的檀香充斥着鼻间,那是卫徵身上独有的气息,卫三听见自己乱了节奏,震如擂鼓的心跳声。


    第79章 七九坏人好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飘飘絮絮纷纷扬扬的,短短一早就将整个京城铺上了一层白。


    卫三坐在庭院的亭子里,身侧婢女正摇着蒲扇烧着火炉,茶壶里被烧开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一阵风吹来,卷着细雪飘进了亭内,落在卫三的手背上一瞬间化成了水珠。


    雪水冰凉,手指被冰了一下本能的蜷缩曲起,他垂眸看了一眼,正欲擦掉水珠,就见一道阴影投来,下一瞬整个人被裹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天这般冷怎么跑出来吹冷风?也不知道不让婢女取个暖炉来,冻着了怎么办?”


    卫徵说着话时顺势将他整个人抱起,就着他刚才坐的位置坐下,然后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一双大手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裹进掌心里握紧。


    婢女极有眼色的沏了一壶茶后起身告退,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卑职不冷。”


    卫三耳根微微泛红,仍是不太习惯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


    他觉得主子好像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呵护得过分细致了些。


    他确实怀孕后体质弱了不少,可毕竟是死士出身,身体素质无论如何都比普通人强,不至于吹点冷风就病倒。


    卫三不觉得冷,可禁不住卫徵觉得他冷。


    卫徵嘴上没说什么,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将卫三禁锢在怀里仍觉得不够,干脆将身上的披着的狐裘披风摘下披到卫三身上,将他严严实实的裹成披蚕蛹。


    卫三:“……”


    他算是知道自己说不动卫徵了,干脆由着他去,转移了话题道:“主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昨日被宣召入宫后禁足令就被下令解除了,卫徵有官职在身,不需要禁足以后自然是要去上早朝的。


    早朝时,除了太子以外,其余大臣们见着贤王上朝时都没觉得太过惊讶,毕竟这京中谁不知道贤王最受皇宠?在他们眼中,贤王被禁足两个月都算是重罚了。


    这个点刚下朝,按理来说该在吏部点卯才是,再不济两个月没去宫里,也该是去跟皇帝皇后请安才是。


    卫徵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去倒了一杯茶,待到水温适合入口时抵着卫三的嘴唇,示意他喝口热茶暖身。


    看着卫三乖乖喝完一杯茶水后,他话语含笑,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揶揄,缓缓解释道:“今日冬至各部放休一日,宫中设宴犒劳群臣,本王无意参与。和那些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打交道,哪有早些回来陪你重要?”


    自从两人说开了不闹别扭以后,卫徵说起情话都是来一套接一套的,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卫三不时被逗弄得面红耳赤。


    他挣扎着起了身:“冬至是该吃饺子的,主子想必还没用过早膳,卑职给您去做一碗吧。”


    他说着也不等卫徵答应,扭头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一转眼怀里就空了,再定眼看去小死士都要跑没影了,卫徵好气又好笑,起身迤迤然的跟了过去。


    卫三看着身子重,走路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等卫徵追上人了,厨房已经在前头不远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极为自然的与卫三并排肩贴着肩,戏谑的调侃道:“本王还不知你竟会下厨。”


    之前落到崖底时,一路上可都是他在照顾卫三,后来回了王府又发生了太多事情,也没个机会尝试过卫三的手艺。


    虽说只是包些饺子,可卫徵还是被撩拨起了兴致,隐隐期待了起来。


    他心情极好,却听卫三不经意的回答了一句:“以前是不会的,只是这两月跟着李大娘学了段时间,一些家常菜学了个七七八八,便也就会了。”


    卫徵一听,顿时心生愧疚。


    卫三流落在外两个月,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又要躲避暗卫死士的追寻,日常吃食都得自己解决,可不得跟人学学厨艺,不然都养不活自己。


    若是他当初不那么顾及颜面,将姿态放得太高,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就与卫三好好坦白,哪会后来弄出这么一出破事出来?


    他握住卫三的手,指腹在掌心处轻轻摩挲,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


    卫三掌心被挠得麻痒,手指无意识的瑟缩,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卫徵偶尔这般亲昵的碰瓷,便强忍着想抽手的欲望,由着他抓握着进了厨房。


    正指挥着手底下的小学徒打扫灶台的王厨子见到两人的到来时极为惊讶,他正要跪下行礼,卫徵已经先一步抬手道:“王妃要为本王下厨,你们都退下。”


    他说话时微抬着下颚,语气疏松平常,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炫耀之意。


    王胖子这回更惊讶了,当初王妃刚来王府没多久时曾来跟他讨教厨艺,他至今都记得那锅堪称毒药的鸡汤。


    王妃下厨……王爷吃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王胖子心有戚戚焉,但他见王爷似乎极为高兴,自己这时要是出言提醒,岂不是极为没有眼神坏了王爷的心情?


    王爷若是因此迁怒与他,那更是得不偿失。


    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王胖子一瞬间脑子里的想法转了好几圈,下定了决心后立马带着小学徒们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


    “王妃,他们都走了,有需要本王打下手的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没了旁人碍事,卫徵又贴着卫三打趣,卫三颇为无奈,只觉得一直让他这样闹下去,这饺子是别想做好了。


    他自然是不敢命令卫徵呆到一边去不要打扰自己,垂眸思索了片刻,鼓起勇气踮起脚,飞快的在卫徵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般,卫徵都没来得及感受,温软的触感就转瞬即逝了。


    待他回过神来,卫三已经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扭头走开道:“君子远庖厨,主子金枝玉叶的,卑职自己来就好。况且那饺子做起来简单,也用不着您打下手。”


    他不依不饶的嚷嚷:“这连亲个嘴都不是,这般敷衍就将本王打发了那怎么行?岂不是显得本王掉价了?”


    他说着就作势要将卫三拉回来,好好与他亲热亲热。


    只是人是抓回来,卫徵却没能得逞。


    只见管家李旦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跪到两人面前。


    卫徵顿时脸都黑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坏人好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李旦连连说了几遍奴才该死,又接着气都不带喘的说明了来意。


    “赵总管带着圣上口谕来了府上,传王爷您即刻进宫呢。”


    “宣本王进宫做什么?”


    卫徵松开对卫三的钳制,直觉不好,他刚从宫中回来没多久,这个时候又叫他回去,必然是宫里头出事了。


    果然,李旦慌忙解释道:“说是圣上下了朝以后突然吐了血后再没醒来,老院使说怕是不好了。”


    卫徵咬紧牙关,捏着眉心深呼吸。


    什么时候出事不行偏偏要这个时候,得了,饺子也吃不成了。


    第80章 八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皇帝病倒得太突然,卫徵不想去也得去,他好是向卫三买了一回惨,逼得卫三答应了他好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以后,才心满意足的偷了香,扭头吩咐李旦将卫三送回主殿,自己挎着张脸进宫去了。


    卫三目送他渐行渐远,心中隐约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他问李旦:“皇上当真只是病了吗?”


    怎么病的这么巧?


    老皇帝属意小皇孙即位,这在一些核心大臣之内已经不算秘密,小皇孙中毒病重只吊着一口气,若是直接死了那即位人选自然是要换人的,可阮行继今日就能带着小皇孙的解药赶回京中,只要没有意外,小皇孙的性命肯定是保住了。即便中毒会损伤了体质,可小皇孙毕竟年幼,身体可以后天慢慢调养,只要老皇帝不改变主意,皇位稳稳当当是属于他的。


    小皇孙即位一事乃是暗中拟的遗诏,尚未昭告天下,如今小皇孙还未救回来,老皇帝又突然病倒,这皇位的归属便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老皇帝早不病倒,晚不病倒,偏偏在阮行继带着解药回来这个节骨眼病倒,若说这其中没什么关联,大约是没人信的。


    李旦回道:“兴许当真只是巧合吧,这宫里头的事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敢多打听。”


    卫三不置可否,直觉这其中不简单,只是眼下除了耐心等待,他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王妃,这雪越下越大了,仔细着着凉。”


    李旦在后头劝了句,卫三叹了口气:“回去吧。”


    从清晨就开始下的雪丝毫不见停歇,主殿内早早就烧起了地龙,室内温度暖和人待着就容易困乏,可卫三却没有半点睡意。


    外头的天已经黑尽了,晚膳的点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进宫的卫徵仍没回来,连差人穿个信回来都没有。倒是晌午后入京的阮行继托人捎了个消息来,说是剖腹取子的手术他已经弄成了,能有七成把握帮他顺利生产。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可卫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中不安更甚。


    眼看着要到宫禁的时间,卫三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一言不发的起身,准备以贤王侧妃的身份要求进宫时,李旦又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王爷叫太子给扣在宫里头了!”


    卫三失手扫掉了手边的茶盏,茶盏落到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他丝毫不在意的抬脚跨过,心急如焚的问:“怎么回事?”


    “说是王爷伪造圣旨意图谋朝篡位,罪证确凿,太子当场命人扣押进了天牢。”


    伪造圣旨谋朝篡位,卫三不信主子会在这个关头犯这种低级错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就是那太子趁机要除掉主子。


    他攥紧的双拳,哪怕心急如焚,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轻举妄动,只会是在给主子添乱。


    他表示自己知晓了情况,送走李管家后,转身披上披风,冒着风雪去了死士营。


    此时已是夜深,死士营内灯火通明,每一个人是睡了的。


    除了伪装成贴身随从,跟着主子一同被扣押进了天牢里的暗一和卫二以外,所有死士暗卫都被聚集在了段林的屋子内。


    “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段林拍了桌子,极其不认同卫三的计划。


    “太子阴险狡诈,疑心病重城府深,你这样做无疑是与虎谋皮。”


    “主子虽被扣押,可他到底是大禹朝的贤王殿下,太子想要定主子的罪还得经过三堂会审。在那之前主子暂时是安全的,你不要擅自做任何事情。”


    段林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的决定,死士和暗卫自然都站到了段林这一边,卫三见此不再坚持,只是心中的想法并未因此而做出改变。


    天牢里,卫徵长身玉立,气定神闲的神态一点都不像被打入天牢的囚犯,好似只是来这牢房观摩一般。


    老皇帝病得实在是蹊跷,卫徵一进宫刚见到老皇帝,赵福就神情悲戚的将一封圣旨递到他手中,他甚至都来不及打开圣旨,就被突然闯入的太子和朝臣,以及赵福突然反叛指认他逼迫其伪造圣旨意图谋朝篡位,安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押入了大牢。


    太子这么一出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可事态发展尚在他掌控之中,他倒是没有因此而乱了分寸,唯一让他忧心的只有卫三。


    也不知卫三听了他被捕入狱的消息会不会心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让宫中的暗线向王府传递消息。以他对卫三性格了解,只怕卫三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来救自己。


    卫徵既甜蜜又苦恼的轻叹了一声,只希望老太傅和太子妃动作能快一些,早点将自己捞出去,免得卫三做出什么傻事来自己来不及阻止……


    皇帝病重昏迷眼看着是要不行了,贤王因谋朝篡位的罪名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朝中一时人心惶惶,太子临危受命,让朝臣推崇着暂时代替老皇帝临朝摄政。


    不过短短几日,整个朝廷皇宫几乎都落在了太子的把控之中。


    “老七还是不肯认罪?”


    御书房内,太子卫衡正批阅奏折,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身旁躬身研墨的成兰闻言指尖抖了抖,他不动声色的摇头道:“贤王骨子硬,死活不认罪,一口咬定了是被算计冤枉的。”


    “罪证确凿了还狡辩。”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成兰,你替孤去好好劝劝老七,他若是早些认罪,父皇念在以往疼爱他的情分上肯定不会伤他性命,顶天了就是贬为庶人流放边疆,也好过做了一番无用功再被定了死罪来得好。”


    太子笑意不达眼底,明明嘴角是上扬的弧度,却阴狠得令人心惊。


    他从袖袋之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小瓷瓶,指尖抵着瓶身轻轻往前一推。


    “老七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选择的,你替孤……好好劝导他。”


    成兰心头一震,脑子里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但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一言不发的将那瓷瓶握进手中,迅速收起。


    他退到桌案前,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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