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冰是踩着雪来的, 还在路上搓了一个雪球。
阮雨穿着厚实的红袄子,下身穿着秋裤,毛裤, 棉裤,外裤,脚上穿着黑色雪地靴。
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
董园把人交给她,说了声玩得开心点,就拿掀开始铲院里的积雪。
雪已经停了,这会儿确实冷。
纪冰扔了手里的雪球,扶着她慢走。
巷子里的雪还没来得及铲,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响。
“昨晚的雪是不是下得很大?”阮雨踩在雪上,有些兴奋。
“是很大。”纪冰说, 她睡着了没看见, 但看这满地的积雪,肯定是很大了。
阮雨:“我很久没有见过雪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白吗?”
“当然。”纪冰说:“雪一直都是白色的。”
“我听说第一场雪比较脏。”
“没有,都是乱说的。”
阮雨哦了声, 点头道:“以前在林海, 每年冬天也会下雪, 但都很小, 踩上去没有这么响的。”
纪冰就带着她踩雪, 两人走得慢, 却意外碰到李福, 他正在跟对面的两个妹妹打雪仗。
看见她们, 李福收了手, 掐腰站, 喘息着,可见玩了有一会儿了,“有了新人忘旧人,每次回来都看不见你人影。”
挺长时间没见了,一上来就被调侃,纪冰毫不在意地笑笑,“今天不忙啦,还有空出来玩。”
来弟和旺弟跑过来,招呼了声,“冰姐。”
又看向她身侧的阮雨,纪冰说:“叫雨姐。”
阮雨挎着她的胳膊,抿嘴笑了。
来弟嘿嘿笑说:“可她看起来好小,指不定还没我大。”
李福:“哎哎哎,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人家是跟你冰姐混的,不论年纪大小,你都得管人家叫姐。”
来弟:“知道啦,雨姐。”
旺弟也跟着叫了声。
阮雨笑着摆手,“你们别这样叫,直接叫我阮雨就行了。”
来弟和旺弟看向纪冰,纪冰笑着点了点头,“听她的。”
李福眼瞅着,眉毛都快打结了,“贵子,你看你冰姐那副德行,像不像那个啥……”
“哥,你能不能别瞎叫。”来弟不满地瞪着自家老哥。
“贵子?”纪冰笑说:“什么意思?”
来弟指着李福,控诉,“还不是他,取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旺弟的表情也透着委屈,她乖些,不敢指着哥哥,就把希望寄托在纪冰身上,“冰姐,你劝劝我哥吧,我不想叫金子。”
纪冰满脸懵,“这是什么意思?”
李福笑说:“我是想今年给她俩改个名字,一个叫李贵,一个叫李金,我们三个,有金,还贵,又有福,多好。”
‘噗嗤’阮雨先忍不住笑出声。
来弟:“你看你看,你取得什么破名字,传出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要叫你叫,我不叫这个。”
李福:“那我一开始说叫冬燕和冬花,反正是冬天取的嘛,你们又不愿意。”
‘噗~’这次是纪冰,她握拳抵住唇,紧挨着阮雨。
两人笑得浑身颤抖。
来弟气得抓起一把雪,往他头上砸,“那你就叫李冬草,李冬叶,李冬王八。”
李福抖着身上的雪,又弯腰抓了把,扔向笑不停的两人。
“你俩笑够了没有。”
阮雨立马敛了笑,说:“抱歉,我没有嘲笑的意思。”
纪冰把她袖子上的雪掸走,仍旧笑着,“没事,他不在意这些,你笑你的,别理他。”
李福摇头啧叹,“这是天上下红雨了,你竟然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他抬起胳膊,“我这还有雪呢,你一起帮着掸了吧。”
“去去去,滚一边去。”纪冰笑着抓了把雪,往他身上扔。
李福回击。
几人打起了雪仗。
阮雨缩着脖子,戴着手套的手紧拽着纪冰的胳膊。
纪冰怕她不舒服,先是转头看她,发现她在笑,又听她低声说:“我也想打雪仗。”
“好。”纪冰笑着说。
然后把搓好的雪球塞到她手里。
冲着李福他们说:“你们打过来之前,喊一声,不然她不知道。”
三人应着,点了点头。
他们都知道阮雨,但只有李福见过,之前因为好奇,远远地瞧过几眼。
接下来,纪冰就只顾着给阮雨递‘子弹’,站在她身后,防止她摔倒,小心地护着她的安全。
“这呢。”来弟大叫一声,砸了一个雪球过来。
纪冰眼疾手快地站起来挡住,阮雨顺着声音扔了一个过去。
纪冰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
“看这里。”李福喊道。
又飞来一个雪球,砸到纪冰的同时,阮雨手中的雪球也砸到李福。
“我去。”李福惊叹,“她是不是能看见,你们玩赖呢吧。”
听见这话,阮雨笑得更开心了。
她感觉自己正在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玩。
纪冰一秒看破她的心思,笑了下,高声回:“她厉害着呢,你们可玩不过她。”
李福笑说:“是吗?那我们可就不手下留情了,接招吧。”
扔过去的雪球被纪冰挡了,有几个砸在阮雨身上,也被她快速拍掉。
李福和来弟身上倒了挨了好几下。
“不行不行,暂停暂停,咱们中间出内奸了。”李福嚷嚷着,“李金,你怎么回事,怎么自家打自家呢?”
旺弟把手里的雪球狠狠往他身上扔,“我不叫李金。”
“那叫李冬花。”
旺弟气的,又连砸了好几个,解释说:“我就是看冰姐她们人少,算起来她们就一个人在打,一打三,不公平,我就想帮帮她们。”
李福瞠大双眼,哎呦了好几声,“真是不得了了,好不容易养大的两个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他看向来弟,不嫌事大地说:“是吧,冬燕。”
瞬间激起公愤。
啪——
雪球正中他的脸。
来弟威胁道:“你要是敢在户口本上改成这两个名字,我们跟你没完。”
【因名字惹出的祸事之李福被按在雪地里压着打】
大家都打累了,出了一身汗,才停手。
纪冰带着阮雨去了李福家,屋内很安静,“你奶奶呢?”
来弟说:“打麻将去了。”
她回屋拎了一袋苹果出来,一人分了一个。
纪冰问李福,“你家有水果刀吗?”
李福摇头,“没有,只有菜刀,谁吃水果还削皮啊。”
纪冰把阮雨的苹果拿过来,掏出兜里的弹簧dao。
坐在凳子上,低头削。
李福笑了声,调侃道:“你是混黑涩会的吧,出门还带刀。”
纪冰削不好转着圈不断的那种,只能一片一片削,“我是长得黑,但我不社会。”又晃了晃手里的弹簧dao,说:“而且我这可是正义之剑,这是它第一次体现它的价值。”
上一把‘正义之剑’陨落之后,她就又买了一把新的,随身带着是她的习惯,一则为了防身,二则万一需要割个什么东西,用起来也方便。
削好皮,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一张出来,抖开,包住苹果,以免汁水沾在手上,这才递给阮雨吃。
李福都看傻了,把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递过去,“我也要削皮,也要包纸纸。”
纪冰笑骂:“滚蛋。”收起刀,揣进兜里,自己拿着没削皮的啃。
李福愤懑地连皮带肉咬了一大口苹果,“呦呦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两口子,人家是娇滴滴的小媳妇呢,这上杆子伺候的劲,我眼睛都快晃瞎了。”
阮雨坐在小板凳上吃削了皮的苹果,笑得脸都红了。
纪冰踢了李福一脚,“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来弟揶揄,“他想媳妇了呗,你不知道吧,我哥最近谈恋爱了。”
李福想阻止已经晚了,捡起地上的苹果皮丢她,“李来弟,你这个大嘴巴。”
来弟笑着躲,接连说了他不少糗事,说他怎么追人家姑娘,寒冬腊月的清早怎么臭美起来洗头,喷啫喱水,出门的时候都要闻一闻鞋袜,不臭才会穿上出门。
……
大家听得哈哈大笑。
李福撸起袖子,绕着圈地逮她,拎住后脖子把人提溜起来,阴恻恻道:“我决定了,你叫李狗子,明天就给你上户口去。”
闹了一会儿,来弟心血来潮,想给阮雨化妆。
青春期的小女生特喜欢鼓捣这些,“阮雨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化一化可惜了。”
阮雨还懵着,就被人拖进了屋。
扭头求救,纪冰笑说:“没事,我陪着你。”她跟着进屋。
来弟给她描眉化妆,旺弟给她盘头发。
阮雨忙捂住头上的发卡,“这个能不能不要去掉呀。”
旺弟疑惑问:“为什么?”
阮雨说:“我喜欢这个。”
纪冰听着,抿起嘴,心口酥酥麻麻的,嘴角要翘不翘,硬憋着笑。
李福也过来凑热闹,啃着剩下的半个苹果,好奇地伸着脑袋看。
来弟的化妆品少,化起妆来也很简单,没多久就化好了,旺弟也把头发盘好了。
阮雨转过身。
弯眉,大眼,红唇,粉面,眼皮上还沾了粉蓝色的细碎小亮片。
长睫卷翘,煽动间,那双眼睛像在发着光。
李福嘶了声,“怎么越看越像新娘妆,那些婚纱影楼里就喜欢化这样的,还有你盘的这个头发,就差个头纱了。”
纪冰微张着嘴,目不转睛,都看呆了,又被李福的话晃回了神,“啊,啊,那个,是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顾着看人了。
好看,特别好看。
她知道阮雨本身长得就好看,但配上这个妆,总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美,好像阮雨突然之间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
仿佛真切地见到阮雨嫁人时候的样子。
她又看向阮雨头上那个杏花发卡,心想,阮雨要是真到了结婚那一天,肯定就不会戴了。
阮雨眨巴着眼,有些不舒服,眼影和睫毛膏糊在上面,她想揉掉。
但还是想先问:“纪冰,好看吗?”
纪冰还没说,就被李福接了话,“她眼睛都看直了,你说好看不好看。”
阮雨抿着嘴笑。
难受就难受吧,她现在不想揉掉了。
纪冰耳根莫名有些发烫,不知道是真气,还是想掩饰什么。
一边骂着瞎说什么,滚一边去,一边去推李福。
李福被推的身子一斜,口袋里有东西掉了出来,撒在地上。
阮雨起身,刚踏出一步。
‘啪——’的一声响。
阮雨被惊到,跳起脚,又啪的一声响。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她落一脚,响一声。
纪冰也顾不上李福了,忙跑去安抚,“没事,就是摔炮,一踩就炸了,不会有事。”
她拉着阮雨。
阮雨还没平复好心情,抓紧她的手。
脚下的炮还在噼里啪啦地响,两人紧紧依偎,牵着手往前走——
像结婚。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要来喽!!!
第32章 雪人
摔炮都踩完了, 听见大家的笑声,阮雨为自己的失态悄悄红了脸。
这里,她只跟纪冰熟, 其他人在,还有些放不开。
临走的时候,来弟问要不要把脸上的妆擦干净。
阮雨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家再擦。
来弟和旺弟一左一右扶着阮雨往外走。
阮雨眉间轻蹙,一步三回头。
纪冰看着她笑,刚想抬步跟上,余光一瞥,看见桌上放着的一根红色头绳。
阮雨的,刚刚盘头发拿下来的。
她顺手拿走, 揣进兜里。
迈步跟上。
刚到家, 董园还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新娘呢。”
阮雨嘿嘿笑了两声,脸颊微红, “妈妈,你不要乱说。”
纪冰站在她身后, 微微笑着。
卸完妆, 吃完了午饭。
两人在大门口玩雪。
纪冰蹲着搓雪球, “阮雨,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圣诞节的?”
阮雨坐在小板凳上, 把手缩进袖子里, “不过圣诞节, 但平安夜还是会买苹果, 图个好兆头, 春节就比较好玩了, 妈妈会做很多好吃的,我眼睛能看见的时候,还会带我出去逛,大街上都挂了红灯笼和对联,人很多,特别热闹。”
又问:“你呢?你都是怎么过春节的?”
纪冰如实说:“吃饭,放炮,有时候会去找徐老头唠唠嗑,然后再回家睡觉。”
笑了下,道:“很无聊吧。”
阮雨托着腮帮子,“其实我这几年过得也特别无聊,吃个沉闷的年夜饭,要不然就是爸爸带着弟弟去奶奶家过年,我和妈妈吃完饭后,会出来逛逛,不过我也看不见,光听声音也没有那么高兴。”
纪冰手里的雪球越滚越大,说:“要不然我堆个雪人吧,就当过圣诞节了。”
阮雨笑着点头,“好啊。”把手伸出来,“我也来帮忙。”
“你别,坐着不动就行,我要堆一个你。”说话间,纪冰已经扑到雪厚的地方,把雪往外挖。
闻言,阮雨又坐了回去,挺直背脊,“能堆出来吗?”
纪冰甩了甩冻得通红的双手,偏头笑看着她,“能啊,这个简单。”
阮雨兴致勃勃,“那我该做什么?要不要摆什么姿势?”
纪冰思忖几秒,说:“你笑一个。”
“嘿嘿。”笑得露出小白牙,嘴角的梨涡很深,眉眼弯弯。
“噗,傻。”纪冰哭笑不得,“你正常点。”
阮雨反驳,“我哪里不正常啦,你要是技术不好就早点承认,不要觉得我看不见就胡乱堆,恶意丑化我。”
她说话的时候,纪冰已经快把雪人的身体堆好了,她做事速度很快,从不拖泥带水,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就特别认真。
“我要做一个小猫的身体,然后把你的头放在上面。”故意逗她,侧对着,压根没往她这边看。
不用看,她什么样子,记得住。
阮雨不满,抬手要打她,抓了一把空气,“你敢这样试试看。”
身体堆好,纪冰又快速搓了一个大雪球做头,堆在上面。
蹲久了腿麻,索性单膝跪地,手里拿着小木棍,在雕细节。
“要不然做一个你的身体,然后上面放个冬瓜,做个冬瓜头。”
“纪冰。”阮雨气叫。
“在呢。”纪冰轻浅地笑着。
她正在勾勒白裙上的杏花图案,雪人的身体刻意抓出几道波纹,做出蓬松的形状——
像婚纱。
“你要给我做漂亮一点哦。”见强硬没用,阮雨只好软下声音。
第一次有人做她的样子,她心里很期待,不想破坏气氛。
纪冰可吃这一套了,硬的不行,软的百发百中。
“你放心,保证漂亮。”
婚纱已经勾勒好,她又把阮雨的脸部轮廓勾出来,头发蓬松的盘在脑后,有几撮散在耳边,齐刘海,大眼睛,脸很小,但还是有点肉嘟嘟的。
然后找来红纸做唇,黑扣子做眼。
跟上午的妆发比,显然简化了很多,但相似度还是极高的,唯一不同的是。
多了一个新娘头纱。
“好了。”纪冰站起身,“你把你头上的发卡给我,戴上去就完美了。”
阮雨抬手捂着脑袋,“不给。”
纪冰叉腰站着,“这么宝贝啊,借用一下都不行?”
阮雨摇头,“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你要是给我弄丢了怎么办?”
纪冰:“丢了再给你买一个呗。”
阮雨:“不要,我就要这一个。”
纪冰可太开心了,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但看着那个没有饰品的雪人,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又越看越觉得不像,冷冰冰的,一点没有阮雨那股子温暖鲜活劲。
总之,就是有点不对劲。
很久以后,她再想起这一幕,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阮雨’身上没有一丁点跟她有关联的地方,是淡漠疏离的。
后来又想,假的就是假的,怎么能跟真人比呢?
那时的阮雨知道后,就提议再买一个发卡吧。
纪冰笑说,算了,再买一个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了。
又心血来潮说,要不然我给你买个戒指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你堆的跟我像吗?”阮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然像。”纪冰笑说:“不过肯定没你漂亮。”
阮雨开心了,“纪冰,你今天真会说话。”
又提议,“要不然再堆一个你吧,就在我的那个旁边堆,我俩在一起,这次我也要帮忙。”
纪冰:“行啊,那我就堆在你旁边。”
阮雨说:“要不要去厨房弄点碳出来。”
纪冰疑惑:“弄碳做什么?”
阮雨:“你不是说你黑吗?”
“……???”
纪冰脸一僵,快梗死了。
咱也没有那么黑吧。
阮雨刚摸到雪,天上就飘下了雪花,眼见着越来越大。
纪冰拉着她进屋。
“可是还没有堆你。”
“下回吧。”
大门关上,雪愈下愈密集。
巷子里出来玩耍的熊孩子路过,一个大跳。
雪人倒在地上,碎了。
*
晚上睡觉的时候,纪冰冷得不行,拿了双干净的袜子穿。
拎起床边的裤子,准备上床的时候,有东西掉了出来。
她凑近一看,是一根红色头绳。
忘记还给阮雨了。
她拿着头绳躺进被窝,对光看去。
立马想到阮雨扎这个头绳时候的样子,还特意系了一个蝴蝶结。
……可阮雨貌似不止这一根头绳,她有很多根。
那就……不还了吧。
阮雨戴着她送的发卡,那她就戴着阮雨的头绳。
这个想法冒出来,她忍不住笑出声。
把头绳缠在手腕上,又觉得不好,万一掉了怎么办。
那就装进口袋里?
好像也不妥。
突然,她眉头一扬,起身把口袋里的弹簧dao拿了出来。
刀柄的尾部刚好有一个圆孔,她把头绳穿进去,又打了个死结。
最后,拿着刀轻轻晃了晃,像个挂坠似的。
边看边笑。
竖日,因为最近都有雪,鱼并不好卖,还容易死。
铺子没开,等雪过去了再说。
纪冰还没走到堂屋,就闻到了饭香。
她脚步没停,刚想出去,就被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王春梅叫住,“干什么去?”
纪冰:“出去转转。”
王春梅不悦道:“那也得先把饭吃了。”
“啊?”
王春梅说:“饭在桌上,吃了再走。”
话毕,自顾自地晾衣服去了。
纪冰转过身,方桌上放着两盘鸡蛋饼,两双筷子和两个空碗。
“你爸又出去打麻将了,小夏还在睡,一份你的,一份给小夏。”王春梅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清晰,陌生。
她又觉得王春梅最近肯定吃错药了,突然对她这么好。
“愣着干什么,快去吃啊,一会儿凉了。”王春梅见她不动,催促道。
纪冰不疑有他,总不会给她下毒,不然她早死八百回了。
她坐在桌边,刚准备动筷,纪夏就开门出来了。
纪冰放下筷子,等纪夏洗漱好,拿了其中一盘鸡蛋饼,她才开始吃另一盘。
刚吃一口,倏地顿住,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么多年的臭毛病总是改不了。
突然胃口尽失,她弯腰从放在桌边的锅里盛了一碗白米粥。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桌上很安静,纪夏不看她,也不说话。
兴许还是有些怵她,又或许不想跟她说话。
纪夏吃完了鸡蛋饼,又冲着院子里嚷嚷,“妈,鸡蛋饼还有吗?不够吃。”
王春梅回道:“没了,想吃我明天再做。”
纪夏不高兴地哼哼。
一垂眸,就看见面前一盘新的鸡蛋饼,他这才把视线落在纪冰身上。
纪冰筷子上夹了一小块,“这个是我咬的,盘子里的我没动。”
吃完饭,纪夏就出去玩了,她刚把碗筷收进厨房,王春梅就进来了,挤开她,开始刷碗。
纪冰满头雾水。
就听王春梅说:“眼看着快到年了,家里家外的卫生得打扫,你哥也快回来了,他本来就不乐意小夏睡他那屋,你先去打扫,等你哥快回来的时候再把床单什么的给他铺好,他在外面读书很辛苦,回家就想好好休息,别惹他不高兴。”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纪冰没什么语气道:“知道了。”
她走出厨房,视线下意识看向院内,猛地一顿。
晾衣绳上面晾晒的衣服,还有她的,可她明明记得昨晚上并没有洗。
她扭头,看向王春梅瘦小的背影,背脊微佝着,头上的白发好像更多了些。
一瞬间,她眼眶有些发热。
进了卧室,纪冰打开衣柜门,先是把里面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扔到床上。
除了她那间隔出来的小房间,家里一共两间卧室,纪永华和王春梅一间,他们的卧室里还有一张小床,是给纪夏睡的。
纪年单独一间,不过他不在家的时候,纪夏就会跑过来睡。
纪冰把一件件衣服全部摊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挨个吐口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纪冰就被点化了,然后逐渐开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小爱情啊小爱情~长着翅膀飞来喽!)
第33章 心门
她怕吐得不均匀, 还爬上床吐。
然后再一件一件挂进衣柜里。
纪年有一个习惯,衣柜里的衣服,裤子跟裤子并排放, 外套,T恤衫这些都得并排放在一起,一眼望去很规整,拿起来也方便,但每回纪夏住进来的时候都会搞乱。
衣服刚整理好,王春梅就进来了。
她手里拿了两件男士棉袄,其中一件还没拆吊牌,另一件看起来不旧,但也不新。
王春梅扔给她一件,再把带吊牌的放进柜子里, “这个给你穿, 小年都没穿过几次,还是新的, 这下都有袄子,别又说我偏心谁。”
纪冰面无表情, 手指紧握, 灰色的男士棉袄被抓出褶皱。
回到房间, 她用湿抹布把袄子里里外外擦了个遍, 挂在小房间里晾着。
她夏天的衣服比冬天要多一些, 而且夏天的衣服干得快, 换洗都比较方便。
冬天就不行了, 她只有两三件破洞毛衣, 秋衣秋裤都是穿王春梅不要的, 太短了, 还有一件旧短袄和一件军大衣。
平安镇的冬天很漫长,以前她冻得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蜷缩在被窝里不出门。
但现在不行了,她每天都想出门。
里里外外的卫生打扫了一遍,纪夏回来了,一头钻进卧室。
没过几秒,又开门出来,冲着在堂屋拖地的纪冰嚷嚷:“谁让你动我房间的。”
这会儿倒是不怵她了。
纪冰瞧着他紧皱的小脸,愤怒的双眼,很体贴的表示理解。
越长大越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刹那间,她又觉得挺庆幸的。
虽然她的房间很小又破,但至少是她一个人的,不用跟别人挤一间。
她抬手一指院内,声音凉凉,“妈让收拾的,你找她去。”
纪夏气哼了声,扭头跑出去找王春梅。
纪冰弯腰继续拖地。
听见王春梅轻声细语地哄他,纪冰早已经见怪不怪。
在两个儿子之间打太极,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想再听,她拿着拖把去拖自己的小卧室。
院内,王春梅安抚着气得跳脚的纪夏,“你哥明年要出国念书,等他走了,房间就是你的,你有点耐心,不急这一时。”
打扫屋子是一件耗时费力的活,等忙完,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匆匆吃了午饭,下午接着洗拾掇出来的衣服鞋子,床单被罩,洗衣机是半自动的,得先把衣服放进去,再把洗衣粉倒进盆里用热水冲开,倒在衣服上,加上几盆水,拧开洗衣机的开关。
洗完了,还要捞出来,放在大塑料盆里清,清干净了再放进甩干桶里甩干。
全部洗完已经下午三点多。
纪永华也打完麻将回来了,瞥了纪冰一眼,进卧室听广播去了。
纪冰擦了擦泡白的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右臂,准备出去。
王春梅看着她问道:“你干什么去?”
纪冰略微惊讶,以前王春梅从来不会问她去哪儿。
“出去转转。”
“你一个女孩子,没什么事少往外跑。”说完,王春梅扭头进屋。
纪冰眉峰微挑,奇怪地眨了眨眼。
转身出去。
王春梅进了卧室一通乱翻,东西翻得咣当响,纪永华关了广播,不耐烦道:“你找什么呢,声音小点。”
“我找户口本呢,你别听你那破戏了,快来帮着找。”王春梅焦急道。
纪冰刚进阮雨家,就闻到了一股饺子的香味。
深吸了口气,先去厨房,“董阿姨,包饺子呢。”
董园系着围裙,放下锅盖,笑说:“鼻子还挺灵,包得多,一会儿多吃点。”
纪冰笑着回了声,哎。
“阮雨呢?这个点不会还在睡觉吧。”
董园:“她昨天有点受寒,现在在被窝里捂着呢。”
“受寒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怵冷,每年冬天她都会这样。”董园笑说:“估摸啊,她就是懒的。”
‘噗嗤’纪冰笑出声,说:“那我进屋找她。”
董园点了点头,说:“一会儿饺子就好了,我给你们端进去。”
站在卧室门口,纪冰本来想直接推门进去的,她顿了下。
‘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连敲了好几声才有人应。
“妈妈,直接进来就行了。”说话声还瓮声瓮气的,一听就是刚醒。
懒猪。
纪冰捏着鼻子,怪腔怪掉,“我可不是你妈妈,猜猜我是谁?”
“哈哈哈。”听这笑声清醒了许多,“你快进来。”
纪冰推开门,就见她半坐起身,靠在床头,侧头朝门的方向看。
嘴角勾着笑,“我还以为你上午会来找我呢,但是你没来,我就觉得你应该在傍晚过来,所以我就睡了一会儿。”
纪冰走过去,抬手梳理了下她凌乱的黑发,“我上午打扫卫生呢,这不快过年了嘛,里里外外都得打扫,就弄到现在。”
“辛苦啦。”阮雨笑了笑,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有点渴了,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纪冰欢快道:“好嘞。”麻溜地出去给人倒水。
然后端着杯子坐在床边吹,等不烫了再喂给她喝。
阮雨伸出手,“我自己拿着吧。”
纪冰把杯子抵在她唇边,“没事,杯子有点烫,我端着就行。”
阮雨也没跟她争,低着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喝完水,董园端着刚出锅的饺子进来了。
“有蒸的,也有水饺,你们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纪冰把椅子拉到床边,接过两碗水饺和一盘蒸饺。
董园:“小雨中午那会儿就说想给徐爷爷送一些去,你们先吃,我去送两盘。”
“我去吧。”纪冰说:“离得不远,而且我跟徐老……徐爷爷挺熟的。”
董园点头说:“那行,你去吧,快去快回,不然饺子就凉了。”
纪冰把两盘饺子倒进大汤碗里,上面再扣一个盘子,抱着往徐老头家走。
巷子里的积雪还没化,有水坑的地方结了冰,连呼吸都冒着热气。
“徐老头。”还没进门,纪冰就开始喊。
没人应,她推开没关严实的大铁门,入眼的是两个年轻小伙子。
一个是黑色短发,五官温润,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书卷气。
另一个头发有些长,戳着脖子,个子矮了半个头,骨架子也瘦小一些,头顶上还扎了个苹果头。
两个人刚刚好像……抱在一起了。
好像是吧。
纪冰细想了一下,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是看见他俩抱在一起的。
“请问你找谁?”说话的是那个短发的,声音也很温和。
徐老头从屋内出来,“找我的。”
纪冰朝他走去,把怀里的大汤碗递给他,“阮雨的妈妈包了饺子,想送点给你尝尝。”
徐老头呵呵笑,“肯定是小雨那丫头要送的吧,还是她贴心。”然后扭头道:“愣着干什么,接着啊。”
那个短发的笑了下,接过纪冰手里的大汤碗,“放厨房还是放桌上?”
“去厨房拿个盘子,把饺子倒在里面,然后放桌上就行。”
“这是我孙子,徐靳深。”徐老头介绍说。
“爷爷,我也可以吃饺子吗?”扎着苹果头的男人笑着说道,语气有些俏皮,像是故意这么说的。
徐老头看着他说:“你想吃就行,不过得给我留几个,靳深的就不用留了。”又看向纪冰说:“他叫李虞,是靳深他……”
“他是我朋友。”徐靳深把饺子放好就出来了。
纪冰接过他手里的大汤碗和盘子,就听徐老头没好气道:“对象就对象,还什么朋友,既然这么说不出口,干嘛还要跟你爸妈闹僵。”
对象?
纪冰倒吸了口冷气,手一抖,碗盘差点掉在地上。
徐靳深无奈笑说:“爷爷,我看她还是个孩子,你跟个孩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爷爷英明。”李虞笑得眉眼弯弯,看着纪冰,“我叫李虞,木子李,虞姬的虞。”
木子李?木子是什么?
虞姬?霸王的那个吗?
不是应该叫别姬吗?霸王别姬。
纪冰木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也确实没听懂。
对于两人的关系,她更懵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接下来听到的话,证实了她确实没听错。
李虞:“我跟靳深谈恋爱呢,打算明年结婚,你要不要提前祝我们新婚快乐?”
他笑起来也有一颗小虎牙,很讨喜,在右边。
纪冰的在左边。
“额,啊,那个,新婚……”纪冰看着他,又看了看徐靳深,说的磕磕巴巴。
两个男人,怎么结婚?
短暂的几秒钟,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虞。”徐靳深看着他,语气有几分责怪,但眉眼含笑,眸中甚至透着……宠溺。
真是见鬼了。
“男人和男人也能结婚吗?”她下意识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倒是徐老头先开了口,“能啊,都是人,怎么不能结婚。”
李虞点头,站在徐靳深身后,下巴磕在他的肩头上,“你还没跟我说新婚快乐呢,我听的反对声和唾骂声太多了,就想听点祝福声洗洗耳朵,我想你不会这么吝啬吧。”
话毕,他冲着纪冰笑着。
那一刻,纪冰好像看到了他嘴角的苦涩,于是抿了抿唇,认真道:“新婚快乐。”
苦涩消失了,李虞笑得很开心,“这是我听到的第二个人的祝福。”
“第一个是我。”徐老头牛气冲冲,朝纪冰扬了扬下巴,“厉害吧,排在你前面。”
徐靳深心疼地看着李虞,用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头。
两人相视一笑。
纪冰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她真切地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爱意,好像他们的瞳孔中只能看见对方一样。
别扭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除了能明显感受到的幸福,还有好奇心,“那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能生孩子吗?”
空气瞬间静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哄堂大笑,只有纪冰一个人傻愣愣地眨巴着眼。
“只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能生孩子。”徐老头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又没人规定所有人必须有孩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孩子哪有老伴重要。”
提起了伤心事,徐老头叹了口气,“算起来,我老伴走了也快二十年了,我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着,深夜寂寞的时候就特别想她。”
纪冰皱眉道:“可是你之前还说深夜寂寞的时候特别想赵阿姨。”
徐老头立马正色道:“你别瞎说,现在是李阿姨了。”
“这么快就换了。”纪冰似笑非笑道。
李虞也说:“爷爷,没想到您还是个情圣。”
话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聊了几句,纪冰就走了。
走到半路,她脚步猛地一顿,踩在冰上,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从‘新世界’的大门出来,她有些控制不住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想。
既然男人能跟男人在一起,那是不是女人也能跟女人在一起。
这么想着,她脑中倏地浮现出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作者有话说】
纪冰:我为什么知道霸王别姬呢,因为这也是一道菜。俗称:王八烧鸡。雅称:霸王别姬。
第34章 真爱
纪冰一路上魂不守舍, 阮雨的那张笑脸在她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想到了徐靳深和李虞拥抱在一起的样子,画面越来越清晰, 不由自主地带入进去。
如果是她和阮雨……
不对,她和阮雨是拥抱过的。
她当时抱的时候哪里会想那么多。
可现在,她把记忆倒了出来。
当时抱阮雨的时候,抱哪来着?
好像是搂着背呢。
对,还脸贴着脸。
还抱哪来着?
她想得抓耳挠腮,到了阮雨家大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不对,干嘛非要把徐靳深和李虞的事情往我俩身上套?
我俩明明是好朋友。
她开始自我安慰。
“纪冰,你在门口站着干吗?”董园的声音赫然响起。
纪冰抬头,然后又慌乱的垂下眼。
糟了, 她好像不敢直视董园了。
‘扑通扑通——’
她忙捂住胸口, 压住乱跳的心脏,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这这这……什么情况。
“纪冰。”见她没应, 董园又叫了一声,心下觉得奇怪。
“哦, 啊。”纪冰抬起头, “……在呢。”
她想翘起嘴角给个笑脸, 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见到董园, 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
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饺子都快凉了, 快进去吃吧。”董园走过去, 拿走她手里的碗盘, 看她傻愣愣的样子, 有些好笑, “你怎么了?”
“啊?”纪冰怕她看出什么, 揉着脸,遮掩住表情,“没怎么,今天有点冷,脸都冻僵了。”
董园:“那快点进屋,小雨也没吃呢,非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本来不打算进去的,这么一说,那是非进去不可了。
她站在敞开的卧室门口顿住了脚步,扒着门框,慢慢探头往里看。
阮雨正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双腿在被子里屈起,胳膊隔着被子抱住腿。
纪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
是好看。
皮肤很白,鼻子挺翘,她能看见阮雨眨眼时忽闪忽闪的长睫。
她的小心脏好似也跟着痒了下。
“纪冰,你进来了吗?”阮雨突然出声。
纪冰吓得一颤,“你怎么知道是我?”
阮雨:“我听见你跟妈妈在外面说话了。”
“啊,是吗?”纪冰缓缓吐息,抬起双手狠狠搓了搓脸,才抬步进去。
状似自然地笑了声,“董阿姨说你非要等我回来吃。”
阮雨点头说:“我想跟你一起吃。”
卧槽。
好开心。
纪冰立马捂住眼,咧开嘴。
之前也开心,但今天怎么就是感觉有点不一样。
徐靳深和李虞浓情蜜意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男人和男人。
女人和女人。
谈恋爱。
结婚。
送祝福。
新婚快乐。
徐靳深和李虞新婚快乐。
纪冰和阮雨新婚……
纪冰猛地捂住脸。
爆炸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新娘妆,雪人婚纱……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雨结婚的时候一定很美。
婚纱上最好有几朵漂亮的杏花,蓬松的裙摆,头纱要长长的才好看。
头上要戴着她送的那个发卡。
然后嫁给……。
呸呸呸……
什么鬼。
她此刻后悔不迭,不应该去送饺子的。
“纪冰。”阮雨叫了声。
回魂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雨奇怪道:“没有啊,我想叫你吃饺子,但是你好像半天都没动。”
然后又道:“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有吗?”纪冰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我就是担心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吃,快吃饺子吧。”
她端起碗,坐在靠近床尾的位置,真不敢坐近。
胸口发闷,快喘不过气了。
她余光瞟向阮雨,觉得她此刻像极了吸铁磁,离近了就能把她吸过去。
纪冰囫囵着吃,一口一个,尝不出味道。
一个劲地盯着人家吃了。
她嘴真小,一个饺子得吃四五口。
谈恋爱?
谈恋爱好像会亲嘴吧。
嗬呸!!!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怎么就控制不住了呢。
真邪门。
‘啪嗒’一声,碗掉在地上,碎成两瓣。
阮雨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就是碗碎了。”
纪冰赶紧蹲下来收拾,懊恼地想:怎么就没拿住呢。
碗里的饺子什么时候吃完的,我怎么不知道?
董园进来看了一眼,又转身出去拿拖把。
纪冰拿过来,把地上洒的饺子汤拖干净。
实在不敢久待,拖完地就走。
临走的时候忍不住瞅了阮雨好几眼。
不停地吞咽口水。
饺子好像变味了。
晚上,纪冰翻来覆去睡不着。
忍不住思索着男人和女人是怎么组合的。
男人和女人。
男人和男人。
女人和女人。
还有第四种吗?
应该没有了吧。
她不太确定。
排列组合后,又开始打心底里觉得徐老头说得特别对。
都是人和人,当然能在一起了。
徐靳深和李虞。
很般配。
纪冰和阮雨。
好像也不突兀吧。
哎呦!
她又翻了个身。
被窝里好不容易焐出来的热气,都跑没了。
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
对,一定是魔怔了。
睡一觉,明天就好。
纪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头整个缩进被子里。
安静,太安静了。
一安静,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冬天,躺在被窝里,特别适合胡思乱想。
她想啊想,想啊想。
一直到深更半夜都毫无睡意。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
起来打开灯,拿出手机,给李福打电话。
她需要有一个人给她答疑解惑。
半晌,对面才接起。
李福睡得正香,都快骂娘了,“你要死啊,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你不睡觉的。”
纪冰斟酌了下,“我问你几个问题。”
李福打了个哈欠,“要问什么快问,困死了。”
纪冰说:“你不是在谈恋爱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嗯?”李福一秒清醒,八卦的笑声清晰入耳,“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纪冰立刻反驳,“没有,不是我,别瞎说,我替朋友问的。”
“是那个瞎……阮雨吧,不然你也不会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更不会这么舍得话费。”
“就当是吧。”她说的模棱两可。
又催促,“你快说说是什么感觉。”
李福想了想,说:“时时刻刻都想见她。”
中了。
“有好东西都会想到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想给她吃。”
中了。
“一想到她就开心,看见她更开心。”
又中了。
他每说一句,纪冰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想离她近点,再近点,当然了,抱着肯定最好不过,我可不是耍流氓啊,老子这叫真爱。”
完了,完了。
她也想抱。
不仅想抱。
她还觉得阮雨的嘴唇很好看。
一定特别软吧。
心脏咕咚咕咚快要跳出来了。
她慌乱地挂了电话。
抬手一摸。
流口水了。
这下玩完了。
她赶紧擦干净。
嘴角忍不住翘起,接着弧度越咧越大。
最后直接呵呵傻笑出声。
真爱……吗?
爱?
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真爱?不确定,明天干个坏事确定一下,嘿嘿嘿~~~
第35章 光盘
连着几天, 纪冰来接阮雨放学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有时候阮雨叫她好几声,她才应和。
问她怎么了。
她就用最近家里忙,没睡好来搪塞。
留她吃饭也不吃了。
阮雨虽心里觉得奇怪, 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就是有点不太高兴。
她觉得纪冰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这天放学回家,阮雨拽着纪冰,说什么都不放她走。
纪冰无奈,只好跟着进屋。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阮雨坐在床上,皱着眉头问道。
纪冰抬起眼皮,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垂下眼。
想看,又不敢一直看。
喜欢吗?
当然。
是那种喜欢吗?
有点确定,又有点不确定。
她没谈过恋爱,不过偶尔会看见手牵手逛街的情侣, 还有电视上放的爱情电视剧。
但都是男人和女人。
她第一次知道同一个性别的两个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怎么着也得消化几天。
又想, 同性在一起,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应该是一样的吧。
“纪冰。”阮雨扬声, 有些不高兴。
“啊?怎么了?”纪冰回过神,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阮雨没好气道:“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
“哦, 对不起, 我没注意听。”
“你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额, 想铺子里的生意。”差点秃噜嘴, 她忙改口, “最近家里生意不太好, 正为这事心烦呢。”
“真的?”阮雨有些怀疑。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那好吧。”阮雨勉强相信,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花生酥, “这是我同学给的, 我尝过了,挺好吃的,给你吃。”
她没继续刨根问底,纪冰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接过东西,打开就吃。
阮雨说:“明天是跨年夜,我放学之后要跟同学约饭,我本来想拒绝的,可她实在太热情了,我又不好拒绝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纪冰嚼着花生酥,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不了,我又不认识,见面了都不知道说什么,我给你送到地方,你们聚就行,结束了我再载你回家。”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发堵。
阮雨是有别的朋友了吗?
除了她,马上要有别人可以跟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了吗?
“你跟谁约饭?”她想知道。
阮雨:“姜果。”
听着耳熟,纪冰猛地瞪大眼,“就是教你渣男语录的那个?”
阮雨呵呵笑了,“对啊,你吃的花生酥还是她给的呢。”
纪冰吞咽的动作一顿。
能吐出来吗?
她们约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菜馆里。
纪冰把三轮车停在学校的围墙边,扶着阮雨走过去的。
姜果是齐肩短发,戴着一副窄框眼镜,镜片很厚,五官并不出挑,不过看着挺老实,她坐着轮椅,身后有两个同行的女孩在帮着推,是四肢健全的健康人,年纪都相仿。
说是她的好朋友,来接她放学,顺便一起吃饭的,人多热闹。
阮雨当然不会说什么。
纪冰盯着她们三个人看了好几眼,总觉得不太舒服。
或许是因为姜果之前教阮雨那些乱七八糟的有关。
到了菜馆,扶着阮雨坐下,纪冰叮嘱了句,结束了叫我一声。
转身找了个稍远的桌子坐。
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四个女孩两两对坐,姜果坐在阮雨的旁边。
“点菜吧,今天我请客。”姜果豪气地说:“阮雨,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不挑的。”
姜果叫来服务员,点了三菜一汤。
等菜的功夫,姜果朝对面的两个女孩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女孩会意,开口道:“阮雨是吧,经常听小果提起你,我叫宋玲玲。”
阮雨笑着点了点头,“你好。”她坐得笔直,有些拘谨。
原本以为只是两人约饭,现在突然又多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不习惯。
另一个女孩接着道:“我叫方苗,你叫我苗苗就行。”
“苗苗,你好。”阮雨的手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抠着衣角。
姜果:“阮雨你放心,她们两个都是跟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学校也离咱们这不远,人都特别好。”
阮雨抿了抿唇,笑着点头。
宋玲玲拎着茶壶,起身给阮雨倒了杯水,推到她手边,“阮雨,刚才送你来的那个是你什么人?”
她说着,视线微转,瞥见纪冰的背影。
又收回视线。
“她是我的好朋友,叫纪冰。”阮雨的语气都轻快了些。
宋玲玲哦了声,显然没多大兴趣,又问:“你家有几口人,是做什么的?”
阮雨如实回答。
方苗接着问:“你家住在哪里?离这里远吗?你的衣服看起来都好漂亮啊,在哪里买的?”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有一名服务生来到纪冰身旁,微笑问道。
纪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有些尴尬,“不用了,我不是来吃饭的。”
她看见阮雨那桌开始上菜了,便双手插兜,转身出去。
不好占位置,想着就在外面等着吧。
一推门,刺骨的冷风吹来,她拢紧衣服,用手背贴了贴脸。
在门口干站了一会儿,越站越冷。
扭头透过玻璃窗看向阮雨,她脸上挂着笑,几个女孩的嘴巴一张一合,相谈盛欢。
一时半会儿应该也结束不了。
她抬头看向路边,天已经黑了,夜市也开始摆摊。
随便转转吧。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不远处的音响传出歌声,纪冰被吸引过去。
是一家卖光盘的摊位,摊主支了个长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歌曲光盘,还有电影光盘。
全是盗版。
刚摆好,这个点,路边来往的人也少,一晚上不知道卖不卖的出去。
纪冰靠近摊位,站在摊主支起的白炽灯下,灯泡微微晃动,纪冰的影子也跟着变了形。
“港台的,欧美的,内陆的,应有尽有,想要哪种?”摊主是个声音粗犷的中年女人,咧开嘴笑,看着就很豪爽的那种。
纪冰摆摆手说:“不用,我就随便看看。”
“行,那你先看看,看中哪个跟我说,今天的第一单,给你打折。”
纪冰也冲着她笑了笑。
音响里还在不停地放着歌曲,有杂音,时不时还滋啦响。
摊主抬手朝那劣质的旧音响,使劲拍了拍,又好了。
纪冰低着头看,她不认识字,但光盘的外壳上都有图案。
看了一会儿,募地,她瞳孔放大,有一张光盘的外壳上是……
是……???
赤身luo体的男女。
她嘴巴微张,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摊主也注意到她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吓得忙把那盒光盘收起来,嘿嘿干笑两声,“拿错了拿错了。”
纪冰吞咽了下口水,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摊主也面露尴尬地看着她。
纪冰抬眼,也嘿嘿干笑了两声。
刚想走,猛地收住脚。
四周转着圈地看了一遍,发现没人靠近,才弯腰凑过去。
半捂着嘴,小声说:“你这里,有那个吗?”
摊主有点懵。
纪冰怕她不懂,靠着摊位,又凑近了些,疯狂眨眼。
没懂。
纪冰有些急了,啧了声,伸手指着她刚才装进口袋里的东西。
“就是那个。”
摊主了然地一拍手。
懂了。
把那盒光盘从口袋里拿出来,也跟着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纪冰看着上面纠缠在一起的赤身男女,迅速别开眼。
忙摆手,“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纪冰往左右看了看,手指扶着额头,黑夜遮掩住她通红的耳根。
“……就是,那个呀。”她嘶了声,低低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哦~~~”摊主这回懂了,咧开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调侃道:“年纪轻轻的,看不出来啊,还好这口,你等着,姨这里什么都有。”
她蹲下身,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一本杂志,里面夹了东西。
纪冰接过,翻开杂志一看。
猛地闭眼,盖上,哎呀一声,“……也不是这个。”
里面夹了一盒光盘,这次是两个大男人,你摸我擦的。
摊主笑容一收,疑惑了,“那你想要什么?”抬手一指摊位上的那些,“唱歌的?还是看电影?”
“都不是。”纪冰摇头,纠结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种,就是,就是……”
她舔了舔嘴角,说不出口了。
说话说一半最要命,摊主急道:“就是什么?你直说。”又夸下海口,“只要是光盘,你说个名字,我都能给你弄来。”
纪冰眉间紧拧,揉搓着脸,这下从耳根到脸颊红了个透。
苦思冥想怎么组织语言。
眼眸一抬,见摊主还在好奇地盯着她。
她揪着张脸,心一横,豁出去了。
“就是你刚刚拿的这种类型的东西,不是男人和女人,也不是男人和男人,就是那种,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你早说呀。”摊主笑着叹了口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接着冲纪冰眨了眨眼,挑眉一笑,“你算是找对人了,姨这里有精品。”
她蹲下身,又是一通翻找。
还是那本杂志。
纪冰翻开。
心口一颤。
立马合上。
对了。
她不自觉地深吸了几口气。
就听摊主叮嘱道:“你虽然年轻,但也不要常看,这玩意挺伤身的。”
纪冰看着她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整张脸胀成了猪肝色。
快速把光盘塞进口袋,付了钱,转身就跑。
远远的,看见玻璃窗内的阮雨,店内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被温柔笼罩。
纪冰扭头看她,脚步没停。
忽然间,‘嘭’的一声。
踩在不知从哪儿来的石头上,脚下一滑。
摔了个狗啃地。
她闷哼着爬起身,口袋里的光盘掉了出来。
外壳上是两个亲吻在一起的女人,浑身上下□□,只有一层白纱半遮半掩。
又纯又欲。
同一时间,纪冰像是感觉到什么,倏地扭头。
跟阮雨来了个对视。
本来半起的身体,突然又趴下。
压住那盒暴露在外的限制级光盘。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下一章可以看一看,再一次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第36章 鼻血
纪冰把光盘塞进怀里, 迅速起身。
不敢再去看阮雨。
即便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心里慌乱极了。
但又急于求证。
她在街上做生意, 也认识一些不着四六的人,听过黄腔。
都说男人看那种片子会有反应。
其实吧。
她确实也看过一点。
那是在两年多以前了,她有一回去给客人送鱼,突然下了大雨,于是就站在一家网吧门口躲雨。
那天挺冷的,网吧老板还招呼她进去暖暖,给她倒了一杯水。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瞥见有人在电脑上明目张胆看那种片子。
她当时都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会儿只觉得吓人。
现在细想起来,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模糊, 除了惊吓, 她想不起别的感觉了。
店内,阮雨她们已经吃好。
姜果叫来服务员买完单, 阮雨才出声,“能麻烦你给我再炒一份这个辣子鸡丁打包吗?”
“你喜欢吃这个呀?”姜果说:“桌上还剩了半盘呢, 直接打包这个吧, 放着也是浪费。”
阮雨摇头, 说:“还是给我新做一份, 麻烦再加一碗米饭。”
她付了钱, 对姜果她们说:“时间也挺晚了, 要不然你们先回家吧, 我在这里等, 纪冰会来接我的。”
姜果她们也没客套, 本来也不想多待。
见她们出来, 纪冰才推门进去,“阮雨。”叫了声。
阮雨寻着声音转过身,笑了,“我刚才叫你,你都不在,出去干嘛去啦。”
纪冰下意识摸向放在最里面口袋的光盘,确保不会再掉出来。
清了清嗓子,道:“我就闲着没事出去瞎逛,走吧。”
说着伸手攥住阮雨的胳膊,阮雨抬手握着她的手背,“等一下,我点的菜还没做好呢。”
纪冰侧目,看向服务员正在收拾那桌的碗盘,有剩。
“你没吃饱?”
阮雨说:“我吃饱了呀,你不是还没吃嘛,我给你点的,辣子鸡丁,那几样菜中,我就觉得这个最好吃。”
纪冰怔楞了几秒,笑出声,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陷进去一个小窝。
阮雨嘴角上翘,嘿嘿笑着。
菜炒好了,装进打包盒中,上面还有一盒米饭。
“在这里吃还是回家吃?”
纪冰拎着塑料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挺晚了,我们早点回家,回家再吃。”
她心情愉悦极了,一时间忘记了拿着光盘那会儿的尴尬与窘迫。
想快点回家,大口吃着只属于她的爱心晚餐。
“啊,张嘴。”纪冰夹起一块鸡丁,阮雨顺从地张开嘴。
喂完她,纪冰大口吃了起来。
香辣味在嘴中爆开,鸡丁嚼起来酥软,花生米脆香,比她自己买的两块钱一袋的好吃一百倍。
下饭。
董园端了两杯水进来,“你们晚上没有一起吃饭吗?”
纪冰腮帮子鼓鼓的,说:“是我不想跟她们一起吃,阮雨的同学,我又不认识,一起吃饭挺尴尬的。”
董园噗笑,“傻孩子,多见见不就认识了。”
“就是啊。”阮雨咽下嘴里的鸡丁,也跟着帮腔,“多见见就认识了呀,你又不愿意。”
两头‘攻击’,纪冰只好说,下次,下次一定一起。
又喂阮雨吃了几块,她把干辣椒挑出来,再把剩下的米饭倒进辣子鸡丁里面,用筷子拌了拌。
端起来就往嘴里扒,三下五除二就吃干净了。
打了个饱嗝,把塑料饭盒装回袋子,扔进垃圾桶里,又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往下顺。
听她喝完了,阮雨才说:“现在可以跟我说你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纪冰放下杯子,“我没有不高兴啊。”
“你现在骗我,我能感觉到。”她很轻地笑了下,有些沾沾自喜,“肯定不是因为铺子里的生意不好。”
然后又佯装生气,“快点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能啊。
能帮。
纪冰心想。
太能帮了。
但她可不敢说实话,先是夸了一句,“你现在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看见阮雨笑了,她才接着说:“过一段时间吧,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她需要把思绪捋清楚,也需要把自己的感情弄清楚。
阮雨不依,“过段时间是多久,你说的太笼统了,给个具体的呗。”
“这么好奇啊。”纪冰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呢。”
“好事和坏事都可以跟我说呀。”阮雨说:“要是好事,我就跟你一起开心,要是坏事我先跟你一起难过,然后再跟你一起找解决的办法。”
她又举起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嘴巴可严了,你跟我说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纪冰就这么看着她,微眯了下眼,浅笑着。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她就能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眼中浸满的柔情。
“好。”她说:“过年之前,一定告诉你。”
你也会跟我想的一样吗?
此时此刻,她不禁延伸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上。
纪冰从阮雨家出来,已经晚上九点半。
她这才猛然想起怀里还揣着一个‘烫手山芋’。
回头看向阮雨家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远了。
做贼似的。
等四下无人,她才趁着月光,把怀里的光盘掏出来。
看还是不看呢?
她有些犹豫了。
如果看完没有反应,甚至觉得恶心呢。
那她对阮雨应该就不是那种感情,说实话,她会挺失望的。
那……要真是那种感情呢?
她当然开心。
可阮雨呢?
她会有那种感情吗?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冒险。
结局未定。
那就……快刀斩乱麻。
她把光盘塞回去,飞快地往徐老头家里跑。
院门大开,徐老头刚把堂屋门锁上。
“你干嘛去?”
纪冰猛地出声,吓了他一大跳。
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骂,骂够了,徐老头才说:“今天不是跨年嘛,那俩大清早就跑市中心约会去,今晚是不会回来了,我也出去约会去。”
说完,又撇嘴哼哼,“跟谁没人约似的,大把的人在我后面排队呢。”
酸了。
一对年轻小情侣,整日在他眼皮子底下秀恩爱,怎么能不酸。
纪冰说:“那你把钥匙留给我。”
“你要干嘛?”徐老头说着把钥匙扔给她。
“我就听听歌,看看电影什么的,在家待着太无聊了。”她强迫自己淡定。
徐老头:“无聊?小雨没跟你一起吗?”
不提还好,一提,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含糊着说:“她也得陪着她妈妈和弟弟啊,陪着我算怎么回事,而且她眼睛不太好,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夜里也不安全。”
“说的也是。”徐老头赞同地点头。
纪冰悄悄松了口气。
徐老头走后,她赶紧关上大铁门,插上插销。
进了堂屋,再把门关上,反锁。
双重门锁。
万事无忧。
她这才打开电视机,再打开DVD。
DVD还是徐老头教会她怎么用的,以前常来这里听歌看电影,不过纪冰都不大感兴趣。
刚开始出于对DVD的新鲜感,琢磨了一阵子,但电影不常看,歌也不怎么听。
更多时候,她会选择出去闲逛,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
一切准备就绪。
她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把光盘掏出来。
放进DVD里。
‘咚——’电视里突然传来一声响。
纪冰一慌,赶紧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
屋内的灯全关了,她坐在电视机前。
灯光映在她那张极认真严肃的脸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什么战争片。
不过的确也是‘战争’。
只不过‘战斗’的地点,是在床上。
先是出现一个片头,背景是黑色的,上面好像是一些文字。
她看着眼熟。
好像有的电影开头就是这样的。
接着,屏幕亮起,画面变得清晰。
先入眼的是一位上身穿着白色吊带,下身穿着热裤的短发女孩。
碧绿色的瞳孔,深邃的眼窝,皮肤很白。
是外国人。
她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走近一栋漂亮的别墅。
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烫着大波浪的长发女孩,金发,棕色瞳仁。
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连体裤,下身的裤边很短,卡住腿根,像三角内裤。
头上戴了一个猫耳朵的发箍,她双臂收紧,微弯着腰,胸前挤出一道深深的ru沟。
她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短发女人,面带微笑,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下一秒,短发女人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低头亲了上去。
两人拥吻在一起。
女人身子一侧,纪冰看见她连体服后面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画面陡然一转,床上。
纪冰瞪大眼,呼吸加重,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就见本来在上的短发女人,用力一翻,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
纪冰这才看清那条尾巴。
不是连在衣服上的。???
纪冰眼睛瞪得更大,拳头都握紧了。
募地,短发女人伸手去拽。
‘噗’一声。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两人调换了个位置,抓紧腿。
埋头。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数字,貌似是教学类的。
纪冰嘴巴轻启,跟着念出声。
她唇舌干涩异常,眼睛一眨不眨。
下意识思索着这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盯着画面中两个女人的动作——
呼吸急促起来。
整整一个半小时,她一秒不差的全部看完了。
门外有人敲门,接着响起徐老头的声音。
纪冰赶紧关掉电视,把光盘收进盒子,塞进最深的口袋里。
门打开。
“你把门……咦?你怎么流鼻血了?”徐老头疑惑的眼神迅速转为惊讶。
纪冰赶紧捂住鼻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纪冰:咱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
第37章 完蛋
纪冰一夜未眠。
最近王春梅不知道抽的什么疯, 也不叫她去店里了。
刚开始她还疑惑,天光大亮才跑去店里看,王春梅见到她也没说什么。
后来她干脆不去了, 王春梅也不说。
索性直接不去,乐得清闲。
她坐起身,穿上衣服,掀开被子起床。
摇了摇昏沉的脑袋。
坐在床边,打开抽屉,拿出红色塑料边框的圆镜。
她往镜子里一看,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眼袋明显,黑眼圈很重。
她胡噜了几下脸,赶跑残留的困意。
然后,冲着镜子里的自己, 挑起一边眉。
左右看了看。
好像比夏天那会儿要胖了些, 脸颊上都长肉了。
她的脸型和眼睛长得像王春梅,薄薄的单眼皮, 眼睛不算大,脸部轮廓小, 窄瘦型的。
挺直的鼻子像她死去的奶奶。
这两个讨厌她的女人。
她单手捏住脸颊, 把嘴巴往中间挤, 试图去想这张嘴像谁。
搜寻无果后, 她看着嘴巴里潮湿的舌头。
忽地顿住, 赶紧放下镜子, 把床底下装衣服的箱子拿出来。
打开翻找一通, 那盒光盘藏在最底下。
还以为昨天是做梦呢。
她拍打着额头, 呼了口气。
然后找了件T恤, 把光盘放进去, 紧紧包裹住,塞在最下面,盖上箱子。
她又坐回床边,塌着肩头,浑身卸了力气,捂着脸。
半晌都没动作。
脑中一直重复着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他妈到底怎么办?
她有点确定了。
不,是很确定了。
她的确喜欢阮雨。
因为昨天看那个的时候。
她带入了。
把阮雨和她自己。
带入了。
那一刻,紧张,慌乱,害羞,开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
但没有讨厌,没有恶心。
而且,她看的时候,脑子里只要想到阮雨——
就有感觉了。
她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皱着眉,从脸撸到头发。
乱七八糟,像个抓狂的疯子。
“阮雨会怎么想呢?”又开始自言自语,“要不要告诉她呢?如果说了,算是告白吗?阮雨要是不接受呢?”
而且听李虞那话音,同性之间的喜欢是不被人祝福的。
她纠结地站起身,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此刻,她确定了心意,却没有主意。
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她慌乱地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撒完疯,她突然又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发热。
她先是有了一个好朋友,接着又有了喜欢的人。
神奇的是,‘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接着又天马行空地想,谈恋爱要怎么谈?是出去约会吗?还是手牵手逛街?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好像已经跟阮雨在一起了,正在规划着她们的约会步骤。
紧张,兴奋,激动地想尖叫。
浪花扬起又落下,潮汐退去,一切归于平静。
纪冰笑眯眯地仰躺在床上,浑身放松,心脏像掉进了棉花糖里。
轻飘飘,甜丝丝。
她拿过一旁的镜子,由于刚才一通胡思乱想,脸颊染了红。
有点像……陶醉之后的潮红。
又不自觉想起昨天看到的画面。
她慢慢伸出舌头,舌尖灵活的左右摇摆,上翘,她舌头长,舌尖能够到鼻尖。
右手拿镜子,她抬起左手,常年的劳作下来,她的双手很粗糙,骨节比同龄的女孩要粗得多。
但她长。
伸出中指,手腕转着圈地盯着看,又像打招呼似的弯了弯。
粗粝的茧子影响美观,往脸上一搓,有些硌得慌。
应该……会疼吧。
‘啪嗒——’
“哎呦。”镜子从手中滑落,砸在脸上,把正在放映小电影的脑子给砸醒了。
纪冰噗嗤笑出声,然后捂着嘴大笑。
在床上打滚。
她自顾自地开心了一天,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来找阮雨,已经是傍晚了。
刚一进门就迎面碰上董园。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纪冰问。
董园说:“同事生病了,我晚上临时调个班,得后半夜才能回来,这不是元旦放假嘛,她爸爸带朝朝去他奶奶那了,小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啊,这样啊。”她神色如常,心里却乐坏了,“那我今晚陪着她,你放心去上班吧。”
董园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刚把饭做好,你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纪冰尽力绷着表情,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董园说:“我得赶着走了,太阳能的热水不多,怕是不够两个人洗的,你们一起洗吧,省点水,应该够用。”
“什么?”纪冰猛地瞪大双眼。
她震惊的样子太过反常,董园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纪冰嘴唇蠕动,这这这了半天都没把话说完整。
董园倏地笑了,了然道:“你们都是女孩子,这有什么关系,你没去过澡堂子吗?”
“去,去过。”
“那不就行了。”董园看了眼时间,焦急道:“我真的得走了,辛苦你帮下忙,小雨自己能洗澡,但是你得帮她拿一下衣服。”
“……好。”纪冰呆呆地点头。
董园骑着车走了,院门被关上。
又从外面落了锁。
“纪冰,现在洗澡吗?我有点困了。”吃完饭,阮雨还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话音有些疲惫。
纪冰看着她,张了张嘴,说:“洗,洗,现在就洗。”
刚来就这么刺激嘛。
她还没做好准备呀。
这可不是她耍流氓,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拿好衣服,纪冰把阮雨带到洗澡间。
关上了门。
门后有挂钩,上面有装衣服的袋子。
纪冰把阮雨的内衣裤还有棉睡衣放进袋子里。
然后再把自己的内裤和棉睡衣装进旁边的袋子里。
其实都是阮雨的,之前在这里住,穿的是阮雨新买的内裤,睡衣也是她的。
她把花洒拿下来,先把冷水放完,出热水了再关掉。
一回头,阮雨脱的就剩内衣了。
“你怎么……”纪冰呼吸一窒,猛地别过头,“动作这么快。”
阮雨摸着墙角的凳子,把脱掉的内衣放在上面,笑说:“我自己可以洗澡的,脱衣服穿衣服都可以。”
那你可……真厉害。
纪冰闭上眼,都不敢睁开了。
她脑中又播放起了小电影。
莫名其妙的,又带入了。
不该看的。
就像她不该去徐老头家送饺子一样,也不该去他家看小电影。
年轻,记性太好,看完就跟拿刀斧刻在脑子里一样,根本忘不了。
但不看又不行。
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也残留了乱七八糟的弊端。
余毒一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忽然间,肩膀被一只手搭上,“纪冰,你怎么还不脱衣服?”阮雨有些奇怪地问道。
纪冰头微偏,眼珠子一动。
我去,怎么小内裤也没了。
她赶紧收回视线,眼睛死死闭紧。
没看没看没看没看……
开始给自己洗脑。
在脑中上演疯狂大片,麻痹式催眠大法VS小电影。
“你快点脱衣服,把水打开,我冷。”阮雨催促道。
纪冰像一个被下了命令的木偶人,有条不紊又速度极快地把衣服脱个精光。
花洒打开,热水喷下来。
不一会儿,小小的洗澡间像是下起了大雾,纪冰面对着门,看着磨砂玻璃上的水雾。
一动也不敢动。
阮雨舒服地冲着澡,抬胳膊挥了挥。
没人。
“纪冰。”她叫了声。
“这呢。”
阮雨:“你怎么不过来洗呀?”
她寻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摸。
碰到纪冰光luo的背脊上。
触电似的,浑身发麻。
“纪冰,你抖什么?”
这个澡洗的艰难无比,纪冰整个人晕乎乎的,都不知道怎么洗完的。
两人躺在床上,纪冰把着床帮,一动也不敢动。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但这次就是不一样。
她心脏都快跳飞了,体温飙高,浑身都热。
抬手,小弧度地扇了扇风,想把温度降下来。
哒,一条腿压了上来。
白搭。
温度又往上飙。
纪冰暗叫了声糟糕,慢慢把身子往外挪,翻个身就能从床上掉下去。
僵硬地等了几秒,压着的腿收了回去。
还没等她松口气,胳膊又搭上来了。
搭在靠近她脖子的位置,被子外面,手有些凉。
这次她没有放任不管,抓住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暖着,脑袋转了下——
面朝着她。
这一看,就动不了了。
阮雨的侧脸压在枕头上,把嘴巴挤得变了形,嘟嘟地撅着。
双眼紧闭,呼吸轻浅,齐刘海斜到一边,露出额头。
有几缕发丝挨着嘴角,她伸手挑开。
或许是为了动作方便,头往里挪,凑近了些。
两人脸对脸,不过一拳的距离。
‘呼——’纪冰轻轻吹开戳着她眼皮的发梢。
阮雨极轻地蹙了下眉,嘴巴蠕动,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腿往后翘,压在她的小腿上。
纪冰失笑。
下一秒,却脸色陡变,夹紧双腿,赶紧翻了个身。
她掀开被子朝里看,一股潮湿的感觉袭来。
完蛋。
【作者有话说】
纪冰:对不起,是我打湿了你的裤裤。
第38章 合照
怎么身体还不受控制了呢?
纪冰懊恼地闭上眼。
她不敢动, 连呼吸都放慢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脑像缠了一圈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解不开,理不清。
她试图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先是搜肠刮肚地去想她这十七年来看过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
《婆婆来了》《丈母娘走了》《妯娌之间的二三事》《俺娘牛翠花》……
把为数不多的几部在心里过了一遍, 可怎么也悲伤不起来。
接着,她又去想自己的童年。
从记事起一直到现在。
很小的时候,她就要帮着家里洗衣做饭,人没有灶台高,就踩着板凳做,手上烫的全是燎泡。
没人心疼她,只会嫌弃她动作慢,耽误全家人吃饭。
那会儿她也是傻乎乎的,没有还嘴,没有反抗。
难过了就自己躲起来哭。
一开始, 王春梅只会给她白粥青菜吃, 吃饭的时候是不允许她上桌的。
她有时候躲在厨房吃,有时候就等他们吃完了再吃。
一个瘦弱的女孩, 年纪很小,委屈了只会默默哭鼻子, 泪水泡饭吃。
她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她都快习惯了。
王春梅突然允许她上桌吃饭, 还给她夹了肉吃。
她当时震惊之余, 还露出了一种表情。
感恩戴德。
现在她能用这四个字去概括她当时的表情。
她当时竟然是感激王春梅的, 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所谓的母爱。
然后, 又是无尽的打骂和做不完的家务活。
隔一段时间, 再给她一点甜头。
瞬间就能抚平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
可真够贱的。
可她又想起阮雨给她买的那份辣子鸡丁, 董园做的鸡汤, 包的饺子, 那天吃的那三个鸡腿……
她又悲伤不起来了。
甚至想笑。
人只要活着,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钟,都会产生新的回忆。
那些尘封的往事依然留存在她的回忆里,会跟随她一辈子。
但跟阮雨之间的美好回忆,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她那些不好的往事紧紧包裹住。
有时候那些不好的事会突然从缝隙中蹦出来,还没等她难过,阮雨又织出网,把缝隙加密。
“蜘蛛精。”纪冰无声呢喃,轻轻笑着。
也不对,应该是神女。
那种镇守‘妖怪’的神女,只要‘妖怪’想跑出来,她就会施法再把‘妖怪’镇压回去。
“蜘蛛神女。”她编了个新词。
可‘蜘蛛神女’睡觉也太不老实了,脚丫子乱动,往她腿上蹭。
纪冰抬脚把睡裤的裤边往下勾,可这一番紧张到冒汗的动作,是徒劳的。
裤子短了。
脚丫子还在蹭。
在织网吗?
不过这网一定是罩她的。
纪冰平躺着,不再做无用的挣扎。
她心甘情愿入网。
侧头看向熟睡的阮雨。
仅仅只有一个后脑勺。
还是侧身睡吧。
没想到,只是看着阮雨,她就能有感觉。
后半夜,她竟然睡着了,事已至此,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睡一觉吧,这样跟阮雨之间的回忆又能增加几个小时。
纪冰醒的时候,外面天还灰暗。
她整个人从被子里挪了出去。
没看阮雨,轻手轻脚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内裤,开门出去。
幸好有换洗的,不然还得跑回家一趟。
去洗澡间换好后,又顺带着把昨晚换下的衣服洗了。
她和阮雨的。
只有秋衣秋裤和内衣内裤要洗。
厨房里有炉子,她拎着炉上的水壶去了洗澡间,把盆里的洗衣粉冲开。
又把水壶加满凉水,放回到炉子上。
第一遍洗的时候用热水,她搓着阮雨的衣服,愉悦地笑出声。
最后小声哼起了歌。
她感觉自己离阮雨又近了一些,因为自己能为阮雨做一些事情而高兴。
也想回报阮雨对她的好。
把衣服晾好,她又去厨房准备做饭。
忽然,大铁门传来响声。
纪冰从厨房出来,董园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董园惊讶,上了一夜的班,脸上尽是疲态。
阮雨还在睡,纪冰压低嗓音,“我睡好了,就想起来做个早饭。”
“饿了?”董园说:“我来做吧。”
纪冰摇头,“不用,你上班也累了,我就下点面条,很快的。”
董园笑了下,也没跟她客气,“那行,你做吧,我也有点饿了,早饭没吃就赶着回来。”
“那我现在马上做。”纪冰说完就赶快回到厨房,开火做饭。
董园对她的贴心感到高兴,又为她的懂事心里发酸。
她一直觉得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子,可以哭,可以闹,可以调皮。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可以一边学着懂事,累了就撒泼打滚,而不是因为外界因素被迫长大。
无忧无虑的童年太短了。
可又一边觉得早点懂事也挺好。
董园是独生女,父母待她极好,她的成长轨迹无忧无虑,自然心思也单纯。
父母的突然离世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在她还没有学会辨别人心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阮大成。
唉。
她叹息了声,转身往堂屋走。
瞥见绳上晾的衣服,脚步一顿。
扭头看向厨房做饭的纪冰,张了张嘴,又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饭做好,纪冰盛了一碗端过来,从厨房到堂屋的这段距离,借着晨风,她拿着筷子不停地把面条挑起来,能凉得快些。
“董阿姨,你先吃,吃完了赶紧去睡觉。”
董园被她的动作逗笑,“你怎么不吃?”
纪冰抿嘴笑了下,“我等阮雨起来一起吃。”
吃完了饭,董园回屋睡觉,纪冰把碗筷收到厨房。
又折回来,慢慢推开房门。
阮雨已经换了姿势,还没醒。
纪冰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边看边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雨缓缓睁开眼。
“你醒啦。”纪冰起身去外面给她倒了杯水。
阮雨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睡眼惺忪,“几点了?”
“已经十点,再睡就中午了。”
阮雨打了个哈欠,“我妈妈回来了吗?”
“早都回来了,现在在房间睡觉呢。”
阮雨又跌回床上趴着。
“你还睡呀?”纪冰笑说。
“不睡了,我有点饿了。”
纪冰:“那就快点起,我下了面条,你起来吃点,今天太阳挺好,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阮雨立马来了精神,抬起头,“你下的面条吗?”
“对,我下的,快起来吃,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吃吃吃。”阮雨当即坐起身,开始脱身上的睡衣。
纪冰赶紧别开眼,快速拿了袄子给她盖住,视线落在地上,说:“你躺在被窝里换吧,这样会冷。”
阮雨哦了声,缩回被窝里,把秋衣秋裤穿上,纪冰拿过毛衣要给她穿。
“我自己会穿衣服。”阮雨笑说,“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但手脚是健全的。”说着给她表演一个,把毛衣套在头上。
纪冰笑着夸道:“行,你厉害。”
但今天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等她穿好,又蹲下身给她穿袜子穿鞋。
阮雨要自己穿,她愣是不让。
笑着踢她,差点踢到纪冰的脸。
纪冰张开嘴,真想把她脚指头咬下来。
昨晚害的她‘尿裤子’。
纪冰把坨了的面条捞进碗里,自己吃,又就着面汤给阮雨重新下了一碗。
自然是得到了百般夸赞。
纪冰一一受着,她做饭的确挺好吃的。
吃完饭,刷好碗,纪冰拉着她出门了。
久违的暖和天,日光洒下来,浑身都镀上一层金黄。
阮雨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缩进袖子里,挎着纪冰的胳膊。
在巷子里慢慢走着。
“今天没有前几天那么冷了。”
“对,知道你要出门,我提前跟太阳公公打好了招呼,让它今天加大力度。”
贫嘴。
阮雨哈哈笑,“它这么听你的呀。”
两人走着,闲聊,胡说八道。
纪冰说:“听啊,我叫它干什么它就得干什么。”
阮雨笑骂神经病。
纪冰说你信不信我把太阳射下来。
阮雨说你又不是后裔。
纪冰说你要是嫦娥,我肯定是后裔。
顺嘴秃噜的情话没被人听懂,阮雨笑呵呵说:“你是纪傻子,才不是后裔。”
两人动着肩膀,你推一下,我蹭一下。
说笑着,闹着玩。
‘叮铃铃~~’自行车铃声突然插进来。
两人停下脚步。
纪冰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人,单脚撑地,坐在自行车上。
巷子里住的人挺多,她也不是谁都认识,但这人看着是挺眼熟的,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一头的黑色短茬,左耳戴着一个黑色耳钉,右耳后有一道图腾一样的纹身。
五官硬朗,不算多帅,痞里痞气。
发现她们后,抬眸看过来,带着戾气。
纪冰双眼微眯了下,直直地回视他,丝毫不慌。
男人的戾气褪去几分,旁边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他这才挪开视线,看着女孩,笑了。
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笑着嗔怪,“你别乱打车铃,我妈听见就完蛋了。”
说着坐上自行车的后座,双手搂住男人的腰,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背上。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男人笑说。
骑着车走远了。
“纪冰,发生什么事了?”阮雨好奇道。
“没……”她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又改口,“好像是一对小情侣,骑着车走了。”
说话的时候,她直勾勾地盯着阮雨。
阮雨神色没有任何波动,“那我们也走吧,昨晚睡挺久的,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小情侣的话题没有挑起来,纪冰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又很快调整好。
摇了摇头,无声笑着。
她这是在做什么?
走了一会儿,又听见嗷一嗓子吼,中气十足,“会不会拍,把我的帅气都拍没了,你滚一边去,让小虞给我拍。”
是徐老头,院子里传来的。
怎么走到这了。
纪冰心里一紧,刚想掉头。
本能的不想让阮雨去。
“是徐爷爷。”阮雨有些激动,“我们去徐爷爷家吧,也有段时间没去了。”
好。
能不好嘛。
都到人家家门口了,她也找不出蹩脚的理由拒绝。
“徐爷爷。”阮雨来到门口,欢快地喊。
“哎,小雨你来啦。”这和善的语气,跟见到纪冰时完全不一样。
被差别对待的纪冰也不恼,站在阮雨身旁笑着。
习惯了。
要是徐老头突然对她温柔可亲起来,她都怀疑对方被鬼附身了。
阮雨进了院子,嘴甜说:“徐爷爷,元旦好呀。”
“元旦也要说好吗?”李虞噗嗤笑出声。
阮雨一愣,“这是?”
纪冰跟上来解释,“这里除了徐老头,还有徐老头的孙子徐靳深,还有徐靳深的……对象,李虞。”
说完又补了句,“他们都是男人,明年准备结婚的。”
机会又来了。
她实在不想错过。
想象中的惊讶没有出现,阮雨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呀,我叫阮雨,也住在这个巷子里,跟徐爷爷是邻居。”
她不惊讶?
纪冰惊讶了。
另外三人也出乎意料地看着她,不过毕竟年长些,闪过惊讶后,笑着回应,“你好,我听爷爷提起过你,他一直跟我们夸你好呢。”
阮雨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徐爷爷也特别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纪冰收起情绪,转移话题,“你们刚才做什么呢?这么大声。”
提起这个,徐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徐靳深要给我拍照,但是他技术太差,把我拍得太丑了,我本来还想拿去给你苏阿姨看呢。”
李虞嘶了声,“前几天不还是李阿姨吗?”
徐老头看了阮雨一眼,不行,他要在乖孩子面前树立形象。
严肃道:“你记错了,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
几人明白过来,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阮雨也跟着笑,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了,我也给你们拍一张吧。”李虞摇了摇手里的拍立得。
纪冰兴奋点头,“好啊。”回答得干脆利落。
李虞说:“那你们挑个位置站好。”
纪冰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我们站哪里拍最好?”
李虞给她们选了个位置。
纪冰拉着阮雨站过去。
徐老头跟她们提起阮雨的时候,自然没漏掉她的眼睛。
夸赞之余,也轻叹着可惜。
如今,徐靳深和李虞见到了真人,也不由得感到惋惜。
不过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不幸。
他们也在为自己的事情烦忧着。
两人挺直背脊,站好。
李虞:“你俩再凑近一点。”
阮雨搂紧纪冰的胳膊,头往她这边靠。
纪冰斜眼看了下,也跟着靠过来。
她身量比阮雨高大半个头,站直了,阮雨不过才到她嘴角。
“看镜头。”
纪冰看过去,她还没拍过照,身体僵硬,有些拘谨。
阮雨不知道看哪里,只能目视前方,比了个剪刀手,嘴角漾着梨涡。
李虞举着拍立得,“纪冰,你笑一下,你看阮雨笑得多好。”
纪冰偏头看了阮雨一眼。
被传染了,她也笑得很自然。
发自内心的。
“好,非常好。”李虞岔开腿,上半身保持平衡,手指放在拍照键的位置上,“看镜头,一,二,三。”
‘咔——’他按下按键,却只听见响,不出照片。
李虞奇怪地拍了拍,低头检查,“什么情况?不会坏了吧。”
纪冰心里一紧。
阮雨脸上的笑也缓缓收起。
徐靳深走上前,笑说:“你按错了吧。”
李虞争辩,“不可能,我怎么会按错。”
“昨天教过你的,笨蛋,按这个才对。”徐靳深站在李虞身后,握住他的手。
抬起相机,对准纪冰和阮雨。
“好了,要开始拍了。”
一个短暂的小插曲,两人心情回暖。
徐靳深矮下身,下巴磕在李虞肩头,紧握住他的手——
按下按键。
背景是灰色的院墙,两人站在水泥地上,院墙外有一棵枯树,上面竟挂着几片绿叶,随风轻摆。
蓝天白云,有两只小鸟相携着飞过。
阳光洒下来,落了一地温暖。
两人的头都靠向对方。
纪冰眼眸含笑,嘴角的虎牙微露。
阮雨右手在脸侧比着剪刀,嘴角的梨涡很甜。
‘咔嚓——’
画面定格。
纪冰看着缓缓出来的照片,心口发烫。
【作者有话说】
合照来啦!
第39章 生气
李虞把照片装进塑料密封袋里, 袋子是买相纸的时候一起买的。
以免拍完没地方装,把照片刮花了。
纪冰拿过照片,快速瞟了一眼, 装进口袋,道了声谢。
她死死压抑住快要飞扬起来的激动,硬绷着表情。
单手插进口袋,摸着塑料密封袋装着的一张三寸照片。
手指僵硬,掌心冒汗。
她不敢堂而皇之地暴露情绪,怕被看出来。
怕藏着的心思被拆穿。
她脚尖轻点地面,像是在奏响乐曲。
薄唇紧抿着,快要绷不住的时候,赶快拉着阮雨走人。
徐老头吆喝着,“中午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纪冰带着阮雨都走出大门了, 脚步没停, 带着笑腔回:“不用,你们自己吃吧。”
徐老头扭头看向一旁的孙子和孙婿, 疑惑了,“她在笑什么?”
两人笑着摊开手, 耸了耸肩膀。
表示不知道。
“你笑什么?”阮雨倒是很想知道。
纪冰说:“没笑什么。”说话的时候还在笑呢。
想憋, 但憋不住。
她把照片从口袋里拿出来, 低头看着, 黑眸中的笑意, 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这是我吗?她看着照片不禁想着。
第一次看自己的照片, 只觉得新奇。
又看向站在她身侧甜笑的阮雨, 四肢百骸都透着兴奋, 骨头缝里都浸了糖。
其实她家里每年都会拍一张全家福, 只不过全家福里从来都没有她。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还是跟阮雨的合照。
做梦都能笑醒。
“没笑什么你还在这笑。”听她笑,阮雨也忍不住跟着笑。
纪冰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把照片装回口袋,问:“这照片你拿还是我拿?”
都装进口袋了,还问个屁。
“你拿吧,我又看不见。”阮雨说。
正合心意,纪冰心安理得地收下,心里琢磨着把照片放在哪里好。
最好时时刻刻都能看见。
两人慢步,走了片刻,纪冰激动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状似不经意地问:“徐老头孙子的事情,你就不惊讶?”
问的时候,仰头看看蓝白的天空,低头看看脚下开裂的水泥地,要不然就是看向身侧的灰败墙面。
就是不敢看阮雨。
“孙子的事情?”阮雨有些不太明白,“什么事情?”
纪冰嘶了声,皱了下脸,斜看了她一眼。
刚才人多,话赶话能说出口,可现在就她们两人。
也不是说不出口,就是怪怪的。
啧,怎么说呢。
她虽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当然也想阮雨明白她的心意,最好是明白并且接受。
但她现在有点……怵。
她怕阮雨不明白,又怕阮雨突然明白。
毕竟阮雨这么聪明。
可她自己还没有做好阮雨突然明白的心理准备,但又不想一直憋着什么都不做。
她怕把自己憋死。
想让你明白,但又怕你突然明白,更怕你突然明白后的拒绝。
纠结死了。
“哦,你是说徐爷爷孙子的对象是男人这件事吧。”她心里还在七想八想,拧巴得要命的时候,阮雨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你看,她多聪明啊。
纪冰都不敢说话了,就怕抛出几句话,阮雨在心里一分析。
哦,原来你喜欢我。
然后再丢一句,可是我不喜欢你。
完蛋。
她得伤心死。
“啊?这件事吗?”于是她开始故作惊讶,又找借口,“我是想问徐老头孙子的对象会拍照这件事。”
自认为很聪明地把自己想问的事情套进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中,还把‘对象’两个字稍微加重了语气,生怕她没注意到。
虽说阮雨聪明,但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她心里千回百转的小九九。
“会拍照没有什么惊讶的呀。”阮雨说:“以前我家楼下的邻居也会拍照,而且跟他们一样,都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感情可好了,就是没住多长时间就搬走了。”
呼~
找回重点,纪冰松了口气。
问:“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我以前都不知道。”说完还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不自在地搓了搓后脖子,又看向阮雨,想知道她的反应。
阮雨走在她左手边,挎着她的胳膊,点头道:“能啊,全中国的同性恋人大概都有上千万人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多人呀。
在这个思想保守,信息闭塞的小镇上,纪冰匮乏的知识面并不足以支撑她了解这些信息。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
同性和同性在一起,并不奇怪。
她们,并不另类。
至于会不会得到祝福,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阮雨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又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了,“照你这么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奇怪,那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也不奇怪了?”
话落,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紧张地盯着阮雨。
可并没有听到她期待中的回答,还被反问了,“你觉得奇怪吗?”
阮雨停下脚步,松开挎着她的胳膊,眉间紧蹙。
“不……奇怪吗?”纪冰看着她,还在继续试探。
我当然不觉得奇怪,但我想知道你觉不觉得奇怪。
“快回家吧,我有点累了。”阮雨低语着,头微低,有些不太高兴。
不回答?
纪冰抓心挠肝。
平时问答都舒畅得很,问什么阮雨就说什么。
怎么今天不说了。
阮雨自顾自地往前走,也不拉着她了。
纪冰一下子慌了。
这怎么还生气了呢。
又细想刚才的交谈,没说错什么呀。
她跟上前拽住阮雨的胳膊,把人拽停,“你生气了?”
这种话倒是问得直白,信手拈来。
真没出息。
阮雨垂头丧气,“没有,我就是走累了,想回家休息。”
纪冰小声嘀咕,“累了就发脾气啊。”
‘啪——’阮雨扬手朝她肩头狠拍了下。
刚才没发,现在是真发脾气了。
“好好好,走走走,回家回家,现在就回家。”衣服穿得厚,打的还没挠痒痒重呢。
但此刻阮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她不敢惹。
当个护花使者,一路把人送回家休息。
*
阮雨的学校比普通学校要早一个星期放寒假。
纪冰来接她的时候,她把书包扔过去,伸着懒腰,深吸了口气,“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这么不喜欢上学?”纪冰拿着她的书包,笑说。
阮雨:“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一天到晚困在学校里,很闷。”
接着,撸起袖子,按了下手表,机械化的女声响起,【下午,四点三十一分】
提议道:“今天放学早,我打电话跟妈妈说一声,我们在外面吃饭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阮雨给董园打完电话,想了想,说:“就之前我们去吃的那家面吧,挺好吃的。”
“好。”
到了面馆,纪冰要了跟上次一样的面,又叮嘱了句,不要香菜。
因为上次纪冰偷偷把钱付了,阮雨这回长了心眼,扬声问老板多少钱,非要自己付。
本来要两碗,纪冰坚持要一碗。
三十二块一碗呢,两碗就得六十四块,太贵了。
而且一碗分量多,阮雨饭量小。
她觉得两人合吃一碗完全没问题。
老板像是认出她们,冲着她们笑笑。
分量给的比上次还多。
纪冰抽了双筷子放在她手里,“快吃吧。”
阮雨接过筷子,把碗往她那边推,“你先捞一半。”
纪冰说:“没事,你先吃,吃不完我再吃。”
阮雨不赞同地皱眉,“怎么可以吃剩的,你快点捞,不然我不吃了。”
行吧。
纪冰回想着她上次的饭量,捞了十八块钱的。
阮雨挑起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咬断。
头发从侧边滑了下来。
又忘记带皮筋。
纪冰放下筷子,刚准备像上次一样去拽着。
又猛地想起什么,掏出口袋里的弹簧dao,把刀柄上的红色头绳解下来。
站到阮雨身后,给她扎头发。
阮雨惊讶,“你不是短头发吗?怎么带皮筋了。”
纪冰淡定道:“我捡的。”
我捡的,就是我的。
阮雨哦了声,坐直身体,任由她扎。
可纪冰哪里会扎头发,她自己一直都是短发,从来没用过皮筋这类东西。
她先是把两侧的黑发勾到脑后,头发挑起,阮雨后脑的疤就露了出来。
动作微顿,手指轻抚上去。
如果上次是惊讶,那么这次就是心疼。
不想勾起阮雨不好的回忆,指腹触碰了两秒就松开。
把头发捋整齐,遮盖住。
她屈膝,开始吃力地绑头发。
第一次,刚绑上,两侧的头发就掉出来。
太松了。
她惊咦了声,觉得不太合理,明明已经很使劲了。
第二次,阮雨痛呼出声,头皮都蹬疼了。
又太紧。
纪冰赶紧把头绳解开,额头都冒汗了。
“要不,算了吧,这样吃也行。”为了让自己的秀发不要继续被‘残害’,阮雨小声提议。
可纪冰今天较上劲了,她就不信屈屈头发,能把她难倒了?
撸起袖子,继续扎。
她换了种方法,把头发全部抓在一起,像麻花一样旋转着,等转到发尾,头发已经变成了一个长柱子。
再把头发顺时针缠绕,盘在头顶。
做好后,她满意地笑了。
很不错。
可一扎,又完蛋。
最后勉强把头发扎好,跟一座座小山丘似的。
有的地方平整,有的地方凌乱地鼓起,还有的地方头发直接往上翘。
纪冰坐回她对面,这个视角是最清晰的。
满头的秀发,只有前额的齐刘海是正常的。
由于头顶的发髻重了,还往一边倒。
跟睡一夜再起来的发型差不多,还得是蒙着被子使劲蹭出来的那种。
‘噗嗤~’纪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笑出声。
阮雨也察觉到了,摸着头上歪掉的发髻,“是不是巨丑无比。”
“不是,噗,那个,哈哈哈,好看的。”纪冰握拳抵唇,眼眸含笑,由衷夸赞。
阮雨撇嘴,笑哼了声。
不相信,但也不想拆开。
拿起筷子吃面。
纪冰又笑了几声,才开始吸溜面条。
阮雨咽下嘴里的面,抬头道:“你不是说吃面发出声音不太好吗?”
“我有说吗?”纪冰认真回想,是真没想起来。
阮雨哦了声,“我差点忘了,你上次压根就没吃,骗我说你都吃完了。”
听她‘翻旧账’,纪冰心虚了,但还是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说吃面发出声音不太好的。
说了吗?
……好像是说来着。
她不知道,她随口说的每一个字,阮雨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快点吃吧,一会儿凉了。”阮雨也不想继续‘翻旧账’,都翻过了,纪冰也记住了。
要是她下次忘了,那再继续翻。
什么叫忘了呢?
就是纪冰忘记对自己好的时候,她再翻。
听见阮雨放开吸溜面条的声音,纪冰从碗中抬起眼。
直勾勾地盯着她毫无形象吃面的样子。
晃几下头就会散架的发型。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总而言之,就是阮雨怎么样都好看。
“哎呦。”阮雨嘴里含着面条,皱眉道:“你夹我脚干嘛呀?”
“夹,夹,夹疼了吗?”纪冰忙松开腿,埋头往桌子底下看。
阮雨嚼着嘴里的面,嘴角缓缓勾起。
【作者有话说】
纪冰,你这个老色批,你就是看人家漂亮,还夹人家。
阮雨:夹了吗?好像是我故意让她夹的。
纪冰:明明是双箭头,我非要玩成单箭头,我怂啊!
第40章 喜欢
纪冰抬起头, 身子坐直,看着她说:“你腿别往这边伸,我这人糙, 有时候会不自觉露出点坏习惯。”
她轻咳了声,满脸不自在,“没,夹疼你吧?”
阮雨收回脚,双腿并拢,摇头说:“没有。”压着嘴角,有些想笑。
赶紧埋头吃面。
纪冰不疑有他,大口吃起来。
两筷子下去,就快到底了。
她抬眼,见阮雨慢条斯理地咀嚼。
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配合着。
吃完面, 在阮雨起身之前,纪冰迅速绕到她身后, 把她头发拆开。
头绳揣进兜里。
阮雨被她龙卷风似的速度搞得满脸懵。
捂着头发,哭笑不得, “你干什么呢?”
纪冰解释说:“我是怕时间长了, 你头皮蹬得疼。”
说着用手指给她梳理乱发。
阮雨乖乖坐好, 微仰着头, 任由她梳理完。
然后从口袋掏出发卡, “戴上。”
命令式的口吻, 但语气太软, 毫无威慑力。
纪冰盯着她举着的发卡, 又把视线挪到她脸上, 心血来潮说:“你应该说, 能不能帮我戴上呀?”
语气刻意拖音捏腔,学着阮雨以前跟她说话的语气。
温柔,内敛,小心翼翼。
不是她喜欢那样的阮雨,纯粹逗她玩。
她发现在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就喜欢没事找事地逗她。
把她惹得蹙眉憨笑,张牙舞爪。
然后又神奇地发现,在确定心意之前好像就喜欢逗她了。
不想逗别人,就想逗她。
见她笑,看她闹。
喜欢。
在她以为阮雨会气呼呼回怼的时候,都张嘴准备接茬儿了。
可阮雨却歪着头,甜笑着,软乎乎地说:“纪冰呀,你能不能帮我戴上?”还快速眨了两下眼。
不得了了。
现在会抛媚眼了。
还会使美人计。
完蛋。
她头晕。
轻而易举就中计了。
真不知道是谁逗谁。
纪冰心跳明显加快。
脑子里‘不干净’,看什么都‘不干净’。
她就觉得阮雨眨那两下就是冲她抛媚眼,软乎乎的声音,就是勾着她投降的。
“你想戴在哪边?”投降的太快了,还体贴地询问。
一个回合都接不了。
真丢脸。
阮雨忍笑,抬手指着左上方的位置,“这里呀。”
仍旧软着声音。
纪冰下面快速缩了下。
夹紧。
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就得……那啥。
啧。
怎么以前没发现阮雨还有操控她身体反应的本事。
快速戴好,把人拉起来就走。
得快点出去吹吹冷风。
降降火。
还不忘叮嘱一句,你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阮雨乖巧说好,又说那你以后喜欢我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都说给你听。
纪冰苦哈哈地望天。
冷风都不管用了。
把人送回房间,纪冰刚准备走。
就被拽住。
“怎么了?”
阮雨说:“你说过年前有事要跟我说的,什么事啊?”
纪冰眼神漂浮,啊了声。
阮雨拧眉,“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没,没有。”纪冰快速回头往门口看了眼,见没人在,她才松了口气。
问的是不能说的,但说出口的又不是不能听的。
但她就是怕自己的心声泄露,被别人听去。
尤其是董园。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她又突然后悔了,早知道不说什么年前说,应该说明年或者更长时间。
“那好吧。”阮雨也没勉强,但明显情绪低落了些。
纪冰瞧着她,心口一紧。
总觉得她好像猜到些什么。
但转瞬又想,大概是我想多了,她怎么可能会往那方面想。
她心口还没松懈下来,阮雨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同性恋人有什么看法?”
什,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问。
不对不对,是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纪冰的大脑当场死机,干巴巴道:“没有没有,我没什么看法。”
阮雨又问:“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这下大脑不是死机,是直接着了,噼里啪啦火化带闪电。
心上人就在眼前,可她不敢说有,怕露出端倪,只能赶紧说没有。
阮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臭了。
那说……有?
阮雨岂不是会直接追问:是谁?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以前可以睁眼说瞎话,现在不行了。
她怕被使美人计,头一晕,和盘托出。
阮雨微低着头,继续道:“我这样的瞎子能喜欢别人吗?应该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吧。”
话音充满惆怅,给纪冰说心疼了,忙道:“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
可话一落地,细想起来,不对啊,别人是谁?
“你,有喜欢的人了?”她试探道。
双拳紧握,垂在身侧,黑眸凝视着她,紧张地吞咽口水。
阮雨沉吟了几秒,说:“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找我?”
又不回答。
纪冰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差点憋死。
两人,你问我不答,我问你不答。
玩问题连连看,就是谁也不说那个答案。
一个不确定,另一个不敢。
纪冰神色萎靡,叹息道:“明天下午吧,上午你要睡懒觉。”
“我不睡。”阮雨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每天都睡懒觉。”
纪冰‘噗嗤’一笑,精神又活泛起来,“那就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找你。”
阮雨抬头,“那就上午十点,你别迟到。”
或许是心情好了些,她鼓着腮帮子,嘴巴撅着,上嘴唇往上翘。
纪冰看着她揪在一起的小嘴。
还有唇内的软肉。
转过身。
一刻不敢耽搁地往外走。
这地方,不能待了。
天已经黑透,纪冰回到家,王春梅正在院内收晾晒的衣服。
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去哪野了,整天见不着人。”
“没去哪儿,就去附近随便逛逛。”纪冰边说边往堂屋走。
王春梅:“跟那个瞎子一起?”
纪冰停下脚步,忍下听见‘瞎子’两个字的不悦,“没有,我跟她又不熟,我自己瞎转悠,以前我也整天往外跑,也没听你问过。”
“我不就随口问两句。”王春梅抱着衣服朝她走过来,把她的秋裤和内衣递给她,“明天你等小夏起床,把被子抱出去晒,你哥下个星期就回来了,得提前几天开始晒被。”
纪冰接过衣服,淡淡嗯了声,转身往卧室走。
“锅里给你留了饭。”王春梅看着她的背影说。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
王春梅被噎住,瞠圆了双眼。
下一秒,纪冰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谁不敢说?问你呢纪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