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结束了？”
有修士迟钝的反应过来, 抹了一把脸。
邪祟消散，犹如灵魂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清凌凌的剑意依稀还留在半空中，有时候事情不必纠结那么清楚, 比如，魔主是一位修士，并非魔修。
再没有掩饰的灵气四处荡开, 涟漪一般。
这、这……虽然确实没有确切消息证明出走宗门的知珞修魔, 但是大家都默认了，这一下不掩饰了还是让人懵了一下。
哪儿有修士当魔修头头的……
有些修士紧张地悄悄瞥周围的魔修——然后就发现魔修收起魔气，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双臂振呼。
“魔主战无不胜！”
“魔主万岁！修仙之首当之无愧！”
“魔主厉害！”
“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呜哇哇哇哇！”
没有统一口号, 导致文化水平不齐的欢呼乱作一团。
修士：“……”
等下……如果没听错，直接有人丝滑地把魔主放修士里比较了吧？！
一边收拾阵法残余, 一边帮忙救助伤者, 翊灵柯严肃道：“因为太厉害了，所以什么都可以接受吗。”
的确, 这次邪祟爆发是真正的能打响名声的战役，此刻褪下伪装是最佳时机。
她旁边的阵修挠挠头：“呃……真是没想到魔主居然没修魔。”
另一个躺着的伤者嘀咕：“这是怕死吧，毕竟是硬杀出来的魔主。”
十二月宗的某些长老更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修道修仙为何有所谓道德枷锁, 倒不是伪善亦或者心好, 而是那些杀心杀戮是真真切切的会影响到道心。
相互争灵器灵植, 那是正常武斗, 生死不论, 就连心思卑劣的修士害人，都比不上魔主的血流成河。
修士再自私自利, 再爱攀附诋毁，也比杀戮好得多。
冷心冷情之辈不爱鲜血，不会怎么杀害同类。
杀得麻木, 更是道心裂痕的前兆。
有多少修士倒在心魔上，有多少修士因道心有损修为停滞甚至倒退。
有多少明知不可为，却身在迷障不由自主而为之，等回过头来已经晚了。
但是看着远处魔主的灵力激荡，很明显毫无阴霾。
“……”一位长老的胡子抖了抖。
*
知珞给王一黎交代了一句处理战场和安置伤者，环顾一周，因为战斗结束太快，没什么重伤人，于是再次飞身来到裂缝处，这里已成废墟，这块地方的剑气还未消散，除了她没人能靠近。
她非常谨慎地绕着废墟转了一圈。
然后又反向转了一圈。
确认紫珠与灰尘融为一体，至此消弭，知珞绕完圈走进废墟，踩在上面，用剑拨开渣滓碎石，戳了下黑乎乎的土地，微振。
剑习惯了主人的随意使用，做什么都用它，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重用呢？
于是等她戳完，剑微微一亮，粗略的自净剑身。
“嗯，没有残骸。”知珞确认了。
厉害的修士总喜欢用神识探视，知珞却没有那些习惯。
【……】系统恍惚开口，【…知道你还在修仙，那些魔修不会生出异心吧？】
它越说越担心，干脆道：【要不杀一波人杀鸡儆猴！】
知珞收起剑：“不用，生异心杀了就是。”
系统这才回想起来，此刻的宿主已经不是才刚刚掌握魔界的宿主了。
忽然，系统充满感情的声线消失，机械音一板一眼播报：
【恭喜宿主顺利度过剧情节点，成功复活。】
【宿主可选择是否回归原世界。如回到低魔世界，作为任务完成奖励，宿主修为将保留，原世界属于低魔世界，将只有宿主一人存在修为，且修为静止，不得再进一步，永恒的最强。】
【如留在此高魔世界，系统脱离宿主后，宿主将彻底属于高魔世界。】
低魔人物突破世界壁垒到达高魔世界，且身体存活、适应世间，本就是一种不可能，这就是属于高魔世界的奖励。
此刻系统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宿主做出选择。
只有知珞能看见漩涡出现在她面前，漩涡中央是她原来世界的景象。
知珞愣了愣，她都快忘记那些场景，但是一旦看到，记忆就汹涌而来，仿佛以前只是被藏住了。
琥珀色的眼瞳倒映出染血的角斗场，欢呼的民众，矜持的贵族，她以前的世界原来这么小。
下一瞬，漩涡展现出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角斗场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是一座城的边缘，她仿佛一只鸟，跟着漩涡，看见来来往往普通的人们。
这是极其混乱的世界。
未改变野蛮，却又有贵族奴隶，一座城一个掌握城的贵族，顶上没有所谓的皇帝。
城之间相互征伐，又默契的保持着底线。
但是混乱的环境能轻易摧垮任何一人。
几块金币随意洒在角斗场，发出脆响。
一个贵族醉卧床榻，歌舞升平，下一瞬却又被砍杀，血染轻纱。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正在树林捡拾食物。
稍显繁华的城内，小贩高声叫卖，只见碎银，不见金色。
奴隶干活时与同伴说说笑笑。
乱葬岗里被鞭打至死的奴隶成堆，疫病滋生。
贵族垂泪施粥，散尽家财。
烛火里，笑成一团的一家人。
天空若隐若现的彩虹。
人迹罕见的森林，浓郁青色，畅快清新。
蓝海翻滚的大鱼，悠长的鸣叫。
深不见底的山崖，云雾缭绕。
隐居的人正在打水，放眼看去仅是偌大绿色中的一个小点。
像是突然被打破屏障，知珞现在才认识到她从前存在于什么样的世界。
嘀嗒。
一滴水滴在头顶。
邪祟消散，这一场雨将彻底祛除邪祟剩余的气息。
等雨滴落在她的睫毛，知珞才眨了眨眼。
她没有屏蔽这场雨，任由雨水毫无阻碍的亲近。
抬起头，灰暗的云聚集，一望无际的荒地山丘，残留着战后的痕迹。
修为不得寸进的话，那师傅岂不是白教她了。
知珞很是严肃地为别人着想着。
忽而听见喊声，她循声望去。
是有人在指挥收拾战场，魔界与修仙界都有人安排回收还有用的器物。
知珞看见好几个眼熟的脸。
几个魔修几个修士，几个剑修几个阵修，还有几个和尚。
她单纯只是看着，看完这个熟人的脸，再看另一个熟人，最后又回过头去看那个看过了的。
须臾，有雨滴在头上快要流进眼睛，于是抬起手摸了摸额头。
燕风遥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落在远处，刚落地就顺手提了一下一个消耗完魔气，迷迷糊糊快要摔倒的魔修的后领。
“呃……！”魔修被卡住脖子，瞬间清醒，幸好只是提了一下，他忙不迭恭敬言谢。
另一个处理战场的魔修顺势赶来，对燕风遥低头禀报了一声，就将那个脱力的魔修架住离去。
燕风遥转眸望去，正好对上知珞的眼睛，他微微一怔。
两人隔着一众修士魔修对视了一眼。
知珞摸完额头，燕风遥已经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着他，伸手，将刚刚摸额头、沾着雨水的指腹点在他脸上。
燕风遥眼睛眨也不眨，垂眸凝视着她，他和知珞一样没有阻止雨水的靠近，水汽氤氲。
淅沥沥的雨很快停止。
魔界令人不安的气息扫荡一空。
【宿主已选择留在此世界，】系统捕捉到她内心对它说的答案，机械音响起，【感谢宿主为此世界做出的努力，交易愉快。】
随后是系统恢复活泼的声音：【漩涡等一会就会消散。再见啦，宿主。】
它知道她不会为离别伤心，它也不会，成功之后的分别该是开心的，至少它现在就很开心。
她像往常一样，心里对系统道：“嗯。”
很有礼貌地回复：“再见，系统。”
知珞看向燕风遥身后。
燕风遥顺势侧开身。
安排好收尾的熟人们正巧赶来。
涂蕊七顿了顿，第一个开口：“如此，我们也该离开了。”
宋至淮颔首：“我也应当继续我的修行。”
“不弄个庆功宴什么的吗？”翊灵柯对上清定等人的目光，马上心虚了，，“…呃，好吧好吧，都带着宗门确实不合适，算了算了。”
知珞盯着她，非常诚恳：“人太多，饭不够吃。”
对于修仙修魔人来说，饭菜不是必需品了，斩仙阁很少屯粮。
“……”翊灵柯更是汗流浃背了。
熟悉的知珞味道。
“……没事，”涂蕊七说道，“以后就我们这几个人应该有机会。”
燕风遥笑道：“没错，进入魔界的通道毕竟是被修仙界把控，没什么阻碍。”
知珞也想起这一点，赞同地点点头：“是挺方便。”
修仙者众人：“………”
熟悉的二人组味道。
就是对未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魔界如果是一直是知珞掌控，倒也没什么担忧的。
“那……这次太过匆忙，就后会有期。”
知珞礼数十分周全，认真道：“后会有期。”
修仙者们撤退，魔修们则赶往斩仙阁。
知珞扭头：“回去吧。”
燕风遥黑眸微弯：“是。”
他用灵力烘干知珞周身，只留下手是湿漉漉的，燕风遥拿出手帕，细细替她擦拭干净。
轻柔的、绵密的接触。
擦手掌心时，知珞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因为太轻了，掌心痒痒的。
片刻后，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去往斩仙阁。
漩涡在两人走后骤然破碎，鲜活的场景成为一块块碎片，化作烟雾散在天地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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