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事情并没有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发展下去,什么干柴烈火、一夜春宵,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 云真是在他爹娘的床上醒来的, 一条腿挂在床沿,整个人睡成“大”字形, 似乎在梦里练了一套绝世神功。
至于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断在了那个缝隙里。
他只记得二师兄非常执着于验证书里的知识, 一个刚学会认字的学童非要拉着人背诵全文。
在这个过程中,云真曾两次试图通过求饶来结束这场演练, 但大部分时间,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的感觉占据了上风, 所以他的拒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鼓励。
毕竟, 谁会跟一块成精的木头讲道理呢。而且这木头不仅成了精, 还开了窍, 就很要命了。
总之, 体力透支是事实。被窝里很暖和,云真惬意地翻了个身,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不用练功的早晨。
就在他准备睡个回笼觉,顺便在梦里把昨晚没发挥好的招式补回来的时候, 忽然感觉怀里似乎有个东西。
硬的,圆的,而且有点硌人。
云真迷迷糊糊地伸手进去掏,结果掏出了一个蛋。
一个很小的蛋。
“……”
首先,他是个男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昨晚他二师兄才亲手、反复地验证过。
其次, 就算他有过一段不做人的经历,变成过一只珍珠鸟,那也是只公鸟。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蛋是谁的?
一个违背常理的念头在云真脑海中浮现:难道是因为昨晚的情难自禁,他和二师兄,一个半妖和一个鸟人,不仅打破了生殖隔离,还顺便挑战了性别的壁垒,产生了爱的结晶。
如果是这样,那这孩子的孵化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还是说半妖的基因就是这么霸道。
还没等他理清楚,那蛋就动了一下。
“咔嚓”。
蛋壳上的裂纹变大了,里面似乎有个尖尖的东西在往外啄。蛋壳一点一点地剥落,露出里面粉红色的东西。
云真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肯定是他睡觉不老实,把蛋给压坏了。这要是里面有个小生命,还没出世就被他压死了,那他也太缺德了,这属于过失杀蛋。
他连鞋都顾不上穿,捧着蛋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出人命了!不对,出蛋命了!”
师父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被云真这一嗓子吼得手一抖,桂花糕掉进了茶杯里。
“慌什么!一惊一乍的!”师父心疼地看着那杯茶。
云真冲到师父面前,捧着那个蛋:“师父,我好像把它压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生个蛋出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师父看了一眼那个蛋,淡定地把桂花糕从茶里捞出来,笑道:“你以为是你下的?”
“不然呢!”云真快崩溃了,“它就在我怀里,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也不算错。”师父捋了捋胡子,“这蛋虽然不是你下的,但确实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云真更懵了:“什么叫从我身上出来的?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没发现的隐秘部位?”
“真儿啊,为师不是跟你说过吗?”师父指了指他的胸口,“你体内住着一只受伤的小灵雀,为师把它的魂魄暂时安置在你身上,借你的灵气帮它恢复。”
“那它怎么变成蛋了?”云真不解。
“这灵雀本来也是个灵兽,可惜被陆家那帮孙子折腾得够呛,肉身毁了,为师预计它还要在你体内待三个月,慢慢凝聚形体。”
师父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云真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包含看破红尘的通透和一丝为老不尊的猥琐:“谁知道你干了什么,给它催熟了。”
被点破,云真的脸瞬间红了。
拜托,他和二师兄不就是亲了一下,顺便互相摸了一会,虽然过程是有些激烈,温度是有些高,但也只是局部的升温,怎么就把这玩意儿给孵出来了?
难道这灵兽还能感知到外界的粉红泡泡,觉得环境适宜,适合出壳?
这是什么不正经的灵兽!
话音刚落,蛋壳彻底碎开。
一只没毛、皱巴巴的小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它艰难地晃了晃那颗大脑袋,勉强站起来,两只肉翅膀扑腾了两下,然后对着云真张开了那张占据了半个脑袋的大嘴。
“啾!”
云真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坨肉:“怎么孵出来这么个秃毛鸡?这玩意儿是灵兽?”
大家都围了过来。
温婉一脸嫌弃:“好丑。”
云夫人看着那只丑得惊心动魄的小鸟,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大概这就是隔代亲:“哎哟,真真,这小家伙好像很喜欢你呢,一直看你,是不是把你当娘了?”
“娘!”云真悲愤欲绝,“我是男的,而且我是人,我拒绝承认这个亲子关系!”
他转头怒视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我当什么了,孵蛋这种事为什么不让大师兄做,他毛多!”
窝里的狐狸翻了个身继续睡,假装没听见。但那条尾巴尖微微抖了一下,显然是在憋笑。
师父理直气壮地说:“既然出来了,那就是缘分,你就养着吧,养大了,它能帮你,比一般的灵兽厉害多了。”
那只没毛的小鸟似乎听懂了大家在讨论它的去留,为了防止被遗弃,它立刻扑腾着那两只肉翅膀,死死抱住云真的手指,还用那个光秃秃的脑袋去顶云真的掌心。
“啾!啾啾!”
“它是不是饿了?”云真嫌弃地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软软的,热热的,手感居然还怪好的。
“大概是。”师父说,“这玩意儿是鸟精,不挑食,随便弄点什么喂喂,虫子就行。”
“它不喝奶吗?”云真下意识问。
“你有吗?”师父反问。
云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除了两点毫无用处的装饰品外,确实什么都没有,甚至比这只鸟还要平坦。
最后还是云夫人找来了一把小米,泡软了递过来。
那鸟精胃口倒是不小,嘴一张一合,小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它吃饱了也不睡,扯着嗓子叫唤。
“师父,”云真捂着耳朵,“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能修炼成人,能不能让它赶紧化个人形,至少别这么瞎叫唤。”
师父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摊手道:“它修为尽失,要从头练起,少说也要两三百年吧。”
“两三百年?”云真绝望了,“那我坟头草都换了好几茬了,到时候它要是还没化形,是不是还得在我坟头接着叫?”
“那倒也不是。”师父说,“你要是嫌它吵,可以像之前一样,把它放回你体内继续养着,为师把法子教给你,你跟它一起修炼,这样它恢复得快,你的修为也能长进。”
“我不要!”云真断然拒绝,“而且它现在是个活物,怎么放进去?吞下去吗?”
师父耸耸肩:“你不愿意啊?那就没办法了,反正它把你当亲人了。”
云真看着手心里那只丑陋的小东西,感到前途一片灰暗。
他本来以为要当大侠,仗剑天涯了,结果现在还多了个拖油瓶,还要养它几百年。
“啾啾啾!”
云真恐吓它:“吵死了,再叫把你炖了。”
“啾啾啾啾啾!”鸟叫得更响了,还有点挑衅的意思。
“好吵啊!”云真崩溃地大喊,转头看向一直不出声的江止,“二师兄,你吓唬吓唬它!”
“吵吗?”江止问。
“废话!”云真捂着自己的耳朵,“我都要耳鸣了!”
“哦。”江止表示,“我习惯了。”
云真一愣:“你怎么就习惯了?”
“你也吵。”江止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意思,却更让人心梗。
“……”云真瞪他,气得想咬人,“我哪有它吵,我说话是有内容的,它是纯粹地发出噪音!”
“有。”江止诚实地说,“甚至更吵。”
众人哄堂大笑,连出去玩了一晚上,回来发现窝被狐狸占了,正委屈巴巴地趴在门口的大黄都跟着汪了两声,表示赞同。
云真气得想把这只鸟连同江止一起扔出去,但看着那鸟的小眼睛,又莫名觉得有点像自己当初变成鸟的时候。
他想起了那段日子。当时他也是这么叫唤的,因为体型太小,所以想要引起别人注意,可怜又无助,觉得全世界都要害自己。
那时候,江止也是这么看着他的吗?
觉得他吵,觉得他烦,但还是给他喂食,给他做窝,听他那些没完没了的废话。
云真认命了,这大概就是报应,谁让当初他在江止耳边吵,现在轮到这只鸟来吵他。
“行了行了。”云真把它捧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不过说好了,不许啄我,还有,我是你爹,不是你娘,记住了吗?”
云真想了半天,决定给它起名叫“小响”。
因为它一直在响,从早响到晚,响个不停,生命不息,鸣叫不止。
云真他爹嫌小响太吵,把人全赶到了城里的客栈住。
美其名曰:年轻人需要独立的空间,其实就是嫌弃。
小响以惊人的速度长大,毛也渐渐长出来了,变得圆滚滚的,跟云真当初变成的那只一样肥。
它最大的爱好就是跟着云真。
云真走到哪,它就飞到哪,像个长了翅膀的跟屁虫。云真吃饭,它就站在桌沿上看着,眼巴巴地等着云真投喂。云真睡觉,它就蹲在枕头边上,时不时用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云真的脸。
而且它特别吵,时时刻刻都在叫,从早上睁眼叫到晚上闭眼,云真都想把它的嘴缝上。
他现在才知道,忍耐这样一只鸟,需要多大的耐性。
他就属于完全没有耐性那种人,每次想把鸟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但小响那双无辜的眼睛一看过来,他又狠不下心。
“唉,这就是父爱如山啊。”云真感叹。
于是云真妥协了,去找师父教给他那个法术。
师父说:“你确定?这法术一用,你就要变回鸟了。”
“变就变!”云真咬牙切齿,“只要能让它闭嘴,我变回蛋都行!”
只要他变成鸟,世界就安静了。反正它也吵不到自己,大家都是鸟,谁怕谁。
最要命的是,这鸟还认生,攻击性极强。
除了云真,谁碰它,它就啄谁。连云真他娘想摸摸它,都被啄了一口,疼得直甩手。
但有一点,它确实很聪明,教它什么都能学会。
比如说,云真让它安静,它就真的能闭嘴,虽然只能坚持三秒,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云真让它去找某个人,它就真的能飞去把人给他带过来。有一次,云真想吃糖葫芦,懒得动,就让它去找江止。
它飞出去半天没回来。
云真以为它迷路了,赶紧跑出去找。
结果在城西的一棵树下找到了他们。
小响正站在江止的头上,拼命地啄他的头发,还试图把树叶和细枝叼上去,显然是打算在江止头上违章搭建一个鸟窝。
江止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任由它折腾,入定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呼吸,云真都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像。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现在变成了一只鸟。
“下来!”云真喊了一声。
小响立刻飞回云真手上,还得意洋洋地叫了两声,好像在邀功。
云真看着江止那乱糟糟的头发,上面甚至还插着几根树枝,高冷的形象瞬间崩塌,有种诡异的喜感。
他强忍着笑,走过去帮江止理头发:“你怎么不反抗,你一指头就能把它弹飞。”
“它是你养的。”江止说。
“所以呢?”
“不能打它。”江止看着云真的眼睛,“你会不高兴。”
云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人怎么总是喜欢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呢?
“二师兄,你对我真好。”云真帮他把头发理顺,摘掉最后一片枯叶,“奖励你亲我一下吧。”
江止低下头,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碰到的瞬间——
“啾啾啾啾啾!!!”
小响突然炸毛了,像个愤怒的毛球,拼命地挤到他们中间,翅膀狂扇。
云真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它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止冷冷地看着它,看起来是准备把鸟料理了。
云真把小响抓起来,举到眼前:“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二师兄亲热,关你什么事?”
“啾啾啾!”
鸟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云真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是二师兄的,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个宠物,要是再敢破坏我的好事,我就把你送给大师兄玩!”
“啾!”鸟叫得更大声了,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也不想被大师兄玩。
江止看着这一人一鸟,一大一小,连炸毛的样子都如出一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忽然说:“它很像你。”
“哪里像?”云真不服气,“我比它好看多了,我有鼻子有眼的,它就是个球!”
“都很黏人。”
“……”云真想反驳,但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以前缠着江止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副德行,吵吵闹闹,只要江止不理他,他就想尽了法子捣乱。
云真把鸟塞进怀里,有些心虚地嘟囔:“小响还小,等它长大了就懂事了。”
江止没说话,但眼神分明在说:你都十八岁了,也没见多懂事。
“走。”江止牵起他的手。
“去哪?”
“买个笼子。”江止淡淡地说,“晚上把它关起来。”
云真:“……”
看来二师兄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涉及到晚上能不能练习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小响:爸爸妈妈,我出生啦!
小鸟不是真真生的啦,开玩笑的,生不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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