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喜欢谁都和你没关系。”
“我早就告诉你了。”
他简简单单的话语,直白得连三岁孩子都能听得懂,还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样提醒着他。
这种似曾相识的对话。
在四年前,他好像也曾这样对白荔说过。
苏堂玉的头好疼,仿若炮弹在脑袋里炸开,大面积地散落着炙人的星火。
他未曾想过,也不知道,白荔当时是不是也这样疼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希望你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我了。”
白荔这样平静地叙述着他自己的想法。
却再也不好奇他是怎么想的了。
哪怕白荔问一句他的想法……
“这是你的真心话?”
白荔的注意力时而分散到卧室的白榆身上,紧张得大脑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面对着苏堂玉的凝视,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又希望男人能够识趣一些,不要再站在这里。
听到苏堂玉这样的问话,这回他不再说出逃避的话语,而是坚定地抬起头看他。
“是的,我对你的想法和想说的话,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
苏堂玉站在他面前。
胸口闷得发疼发麻。
他应该有无数想说的话,可又明明确确地知道自己说不出任何有用的。
他的话语含在嘴里藏在心里,幻想着自己能说出口的,可现实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以为找回白荔,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事实却摆在这里。
白荔拒绝了他,宁愿选择那个让他带着小孩捡垃圾的男人,也不愿意跟着他。
“好。”
苏堂玉咬牙,冷哼了一声,“你要自找苦吃,那就随你。”
苏堂玉看见面前的白荔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他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在高兴还是会因为他露出一点不舍。
苏堂玉多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听到白荔挽留的话语。
在离开前,苏堂玉往卧室的方向扫了一眼。
而白荔在这时抬起了头。
在瞧见他的目光时,白荔冷淡而视他为无物的眼神里,突然闪过强烈的不安。
苏堂玉凝眉,还以为白荔是护崽心切,怕自己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他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当年白荔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江城,一离开他就有了一个孩子。
白荔对他完全没有留恋,既然如此,他又在这里等什么。
“白荔,”苏堂玉脚步停顿,“你别后悔。”
男人的离开,让白荔提到嗓子眼的心稳稳地落回到胸腔里。
他赶紧跑到门口将门反锁,才回到卧室。
瞧着躺在床上正安稳睡着的宝宝,白荔彻底卸下了防备。
方才苏堂玉的那一眼,让他差点窒息,幸好苏堂玉没有特别起疑。
白荔腿软得撑不住身体,沿着墙壁滑落在地。
想到男人离开的背影,白荔捂着脸,抵在自己的双膝。
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
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
就这样结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白荔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后,才撑着地面站起来。
和平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苏堂玉本来就对他没有感情,事情本来也不应该麻烦到这种地步。
那些男人与四年前的反差,大约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话而起的逆反心理,和其余的都没有关系。
到此为止。
自己的生活该回归平静了。
*
“苏总,机票按照您说的时间定好了。”
“您不在的这几天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已经处理掉了源头,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请您回来亲自处理。”
“另外……”
挂掉吴生打来的电话。
苏堂玉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点烟。
窗外浩瀚的灯海在黑暗中明亮着,偶尔闪烁的光点在他眼前聚结。
苏堂玉吸了一口烟,仰头瞧见天花板上的光影晃动。
烟雾在他口中缓缓吐出,遮掩了他眼下的颓靡。
来这里几天了?
和白荔见面又过了几天?
苏堂玉转动骨骼分明的手腕,纤长的手指点落烟灰。
想到什么,他撑在沙发靠背上的手青筋直起,随之无声地砸向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杂乱的思绪被拳头上的疼痛稍稍转移。
苏堂玉冷静下来,去浴室冲了个澡。
回江城的机票,定在了后天下午。
他本应该在几天前就离开这里,在黎市耗费的时间太久,公司那边大约有人要开始作乱了。
苏堂玉吃了两颗安眠药,平静地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时脑海里不断闪出的画面刺激得他愈发清醒。
苏堂玉没办法睡着,却因为药物的作用,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沉重却又浮于表面。
凌晨两点,苏堂玉从疲惫浅薄的梦中醒来。
意料之中的,窗外的天还是昏暗一片。
他从床上坐起,望着空荡荡的床边,像以往醒来的任何一个夜晚,无数次地想到白荔。
想到白荔的皮肤留在他手上的触感。
想到那天晚上,青年在他身下轻声呜咽奋力挣扎。
他的唇贴上他脖颈的温度。
他的气味,他的声音。
这几年来逐渐淡忘的他的模样、声音和气味,在这几天以来有了更具体的形象。
“哈……白荔……”
黑暗中,男人的剪影动作着。
充斥着带有白荔名字的喘息。
在这个被舍弃的夜晚,他独自一遍又一遍地渴望对方。
真糟糕。
*
“睡得还好吗,亲爱的。”
肩膀被人搭上的那一刻,白荔久违地被吓了一跳。
抬眸看见的是柳今尧,白荔才安下心来,“老板,早上好。”
“今天晚上我们再一起吃饭吧,嗯?没有任务的那种。”
白荔摇了摇头,这回拒绝了,“不能一直麻烦您。”
早上起床小榆还在念着柳今尧,叫他爸爸。
白荔不想让小榆太过依赖别人,尤其是叫别人爸爸……
他和柳今尧的关系原本也就是上下级的关系,万一以后分开,那对小孩来说未免是件让人难过的事。
“那个,您昨天回去之后怎么样?”
白荔在他当着同事的面要继续纠缠之前赶紧进行了下一个话题,不过也确实是关心他。
毕竟好好的相亲,给了女方那样一个印象,要是家里人知道了,一定得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吧。
“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
白荔舒了口气,“那就好。”
柳今尧笑,“只是被臭骂了一顿,我爸说下次再这样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
“这不是很严重了吗?”白荔一下皱起了脸,但见柳今尧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更是心有愧疚,“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不是你造成的,”柳今尧闻言一顿,低头看他,“我拜托你帮忙的时候可不是为了听你跟我说对不起的。”
“但我不是帮了倒忙吗?”白荔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我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帮上您的忙……”
“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柳今尧揽住他的肩膀往里走,悄声道,“我本来也不喜欢那个家,当然了,你要是真过意不去,直接给我一个家岂不是更好……”
男人又是一贯不正经的样子,让白荔想要说点什么又无奈地吞了回去,“您又来了。”
“我认真的,你都不信我,晚上跟我一起吃饭,答应我我马上就预订餐厅。”
“今天不行……”
今天没空,他已经答应了小榆,今晚要把之前捡的瓶子拿到回收站去卖钱,已经约定好的时间不能随意变更。
缠不过柳今尧,白荔虽然没有答应今晚一起吃饭,但还是同男人约了下次吃饭的时间,总算是挺了过去。
平静的一天什么都没发生,期间白荔倒是听到了有关苏堂玉的消息,据说和衡闻的合作没有希望了,所以办公室里的大家就此事讨论了很久。
白荔也因此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这么说起来的话,苏堂玉在这边的事儿应该差不多办完了,就算不离开黎市,也不会距离他太近。
太好了。
白荔低下头去,手指心不在焉地搓着文件的纸边。
这样男人就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白荔?白荔。”
“下班了?怎么还不走?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留着明天来做吧。”
白荔抬起头来,看见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办公室外走,才知道一天又过完了。
“好的,马上。”
他关掉电脑,和往常一样跟着大家打卡下班。
从小杨那里接到宝宝,白荔才高兴了一瞬。
“妈妈!”
“好宝宝。”白荔抱起他,“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嗯!今天小榆在学校跟小朋友一起玩游戏了,是第一名哦妈妈。”
“这么棒,那今天晚餐让小榆来点。”
“好耶~妈妈我们去赚钱钱吧。”
说着,白榆又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空的饮料瓶,“这是晚晚刚才给小榆的瓶瓶。”
“那我们先回家。”
家里还有一些平时攒下的快递盒,以及小榆平日里时不时捡回家的空饮料瓶。
白荔稍微消毒过后就放在了小仓库里,日积月累的也有不少了。
之前都是捡来给巷子里的老爷爷的,也不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白荔带着他回家,今天的傍晚几乎没有什么风,只是迎面吹来的寒气吹在了他没有遮掩的脸上,冻得人鼻子发红。
白荔从楼上提着饮料瓶和纸板下来叠放到身后的座椅上,载着小榆浩浩荡荡地往回收站去。
小区门口,苏堂玉站在树后避开了两人的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来的,漫无目的的就来到了这里。
本来想掉头就走,没想到白荔和孩子会在这会儿出来,他这会儿避之不及,侧身和保安亭里垂垂老矣的七十岁老头对视了一刻,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步履迟缓地就要抖着腿出来驱赶他。
这个破小区。
苏堂玉回眸,看见白荔骑着那辆小电瓶,车侧一边挂着一兜垃圾不知道要干什么去,难不成又要去捡垃圾?
他紧拧着双眉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太好了,小榆用劳动获得了十块钱。”
“妈妈,小榆分给妈妈五元,也给妈妈糖果。”
回收站的老板贴心地给了两张五元,被小榆的甜嘴哄得一愣一愣的,还硬是从口袋里拿了几颗糖给他。
小榆把钱和糖果都分了一半给妈妈,这是他第一次自己用努力赚到糖果和钱,之后他要更加努力赚钱买更多的糖果让妈妈开心。
“爸爸不要小榆的钱,但是爸爸可以帮小榆保管。”
白荔拿出自己的钱夹,让他把钱放进去,“这是小榆赚的第一份钱,小榆可以自己支配,等回去以后放进你的猪猪罐罐里吧。”
“嗯!但是妈妈,我还是要分你五元。”
小家伙对此特别执着,白荔摸了摸他的脑袋,嘴上答应了下来,但孩子的第一桶金他怎么能要呢。
“好,”白荔牵着他回家,“那我们现在去吃晚餐吧。”
“耶!”
不远处的欢声笑语,能够清晰地传进苏堂玉的耳朵里。
捡了一堆破烂才换了几块钱,就这么高兴吗?
苏堂玉不明白也不懂,他以前给白荔的,哪次不超过六位数,为什么现在宁愿过这种生活,也要和那种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在一起。
他大概能猜想到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却又不想去承认。
苏堂玉焦躁得抽断了指间夹着的一根又一根的烟,“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这种生活,那也是白荔自找的。
他已经给过白荔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那个小孩,那个男人,全都是白荔自己搞出来的,他瞎操心什么?
这样像个跟踪狂的自己也够怪的。
苏堂玉转身离开,这个黎市,他不会再来了。
明天下午他便回江城。
回酒店的路程有些仓促,行驶到一半时,苏堂玉在江边把车停了下来。
傍晚昏暗的光线在江边的道路铺开,这个季节,在江边散步的人很少,偶尔出现几对零散的情侣,和牵着宠物出来溜的人。
迎着江面吹来一层又一层的风,本意是为了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下的苏堂玉,却在这时候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哦,苏总。”
柳今尧站在桥下的人行道上,刚放下手中电话的他一抬眸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居高临下俯视人的眼神真让人不爽。
本来刚和家里的那位打完电话心情就很糟糕。
柳今尧拉下来的脸在想到什么的时候笑了一声,顺带同男人招手,“还真是巧,一起吃饭吗?”
苏堂玉拒绝了他的吃饭邀请,柳今尧笑得更开心了,幸好这人很识趣。
不过没一会儿,两人便在并不宽敞的江边小道一左一右地走着,谁也不想碰到谁。
柳今尧脚步散漫地走着,“还不回江城,看来公司很闲。”
“彼此彼此。”
柳今尧听着他淡薄的话语,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没有彼此,我的家庭和事业都在黎市,和苏总不一样,就算我把公司挥霍一空也没关系,这一点也和苏总大约是不一样的。”
“……”
苏堂玉的脚步在这时候停顿,“挥霍一空?”
“哼?”
“挥霍一空都能说得出,连点钱都拿不出?”
“?”
“他在你的公司上班,你们交往,难道连工资也不给?”苏堂玉终于拿正眼瞧了他一眼,说起这个,他的眼神沉寂下来,“所以让他带着孩子捡垃圾?”
“说什么……”
柳今尧疑惑的话语,在读懂苏堂玉在说什么以后,顿时收了回去。
真有意思,所以现在是在误会什么?
虽然不懂白荔什么时候带着孩子捡垃圾了,但应该是误会吧。
他们的往事,看来是交往过的关系?还是别的呢?
白荔曾经的过往,是和这个男人联系上的,质问、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真让人讨厌。
正巧,柳今尧这会儿心情也不是很好。
“啊,你说这个啊,”他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看来苏总以前对白荔出手很大方。”
“不过对不起了,现在怎么办呢,白荔爱的人是我,就算我让他捡垃圾,他也还是对我死心塌地。”
柳今尧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苏总之前给了他这么多钱,他现在也应该不想看你一眼吧。”
“爱和不爱的区别,很明显呢。”
河风吹过平静的江面,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也吹乱了苏堂玉的心。
那一刻的疼痛和嫉妒,是分明的,一把将他的心紧紧攥住,揉烂的手法,拙劣却有用。
*
晚上带崽崽在外面吃了烤肉,回来两人都冒着肉香的油烟味。
小榆坐在浴缸里搓着泡泡,看着妈妈在一旁洗头发,他呆呆地看着,感觉妈妈的头发好像有点变长了。
小榆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小脸压在手背,有些迷恋地望着白荔,“妈妈,你真漂亮。”
“等我长大了,我要跟妈妈结婚。”
稚嫩的童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白荔以前经常听见宝宝夸他,说要结婚这种话倒还是第一次听见。
他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崽崽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小榆知道,”他一脸天真地看着白荔,“结婚就是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啦,妈妈,是今天学校里的小朋友告诉小榆的哦。”
“哈哈,虽然是这样没错……”
白荔告诉他,小朋友是不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结婚的。
太深奥的道理小朋友不懂,毕竟才三岁半,哪里会懂得什么叫爱情呢,不过他这么说了,小榆瘪了瘪嘴,也算勉强地听进去了。
只是睡觉的时候还嘟囔着,说只喜欢妈妈这样的话。
白荔给他盖好被子,怔怔地看着他。
有时候白荔在想,小榆的世界会不会太小了。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围着他打转。
让小榆开始觉得孤单了。
白荔叹了口气,正要去扣睡衣扣子时,忽听见门口传来了一点奇怪的异响。
虽然那点声音很轻,但对于声音尤其敏感的他来说,哪怕是一点奇怪的声音,都让他觉得万分不对劲。
白荔立刻起身,小心地走到门边。
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靠近了,那点声音就更加清楚了。
他没敢开灯,但能从门缝底下看见有东西塞进来。
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白荔打开了灯,也打开了门。
门外,那个昨晚还让自己别后悔男人,此时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钞票。
白荔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钱,才抬眸看向他。
男人的衣服微微凌乱,额角也有点发红,像是和谁打了一架,不同于平日里那个举手投足都带着光芒的模样。
白荔微怔,“您这是做什么?”
“给你钱。”
白荔被男人言简意赅的话语噎得呆了两秒,“我不要,我没有立场收你的钱。”
“你不要钱?那个男人不给你钱,你也愿意跟他,就这么带着孩子住在这种破地方生活?”
“那你呢?”白荔问他,“你给我钱又想干什么?”
“我……!”
两人的对话在苏堂玉那个“我”字之后猛然停顿了下来。
傍晚江岸边那股促使湖面涟漪波动的风,隔着时间,隔着空间,再次扰乱了苏堂玉的心。
“你?”白荔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便接着他的话继续道,“现在是想用钱买我一晚吗?”
白荔捡起地上的钞票,没有看见男人的表情,他只是握紧了颤抖的双手,将钱扔到了他的脸上还给他。
如同那年,男人事后一次次将卡扔在他的身上。
一次次羞辱他,警告他。
“我不喜欢你追着我不放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请你离开我的视线,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第42章 醉酒“你既然能捡垃圾,怎么也不能捡……
钱砸过男人脸上,然后缓缓坠落在地。
万籁俱寂。
苏堂玉的脸侧到了一边,低垂着眸子。
似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挺俊的侧脸写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
在这之后,他微张着唇滞涩了两秒,才接受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他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比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你不清楚。”
白荔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话音,手抖得不成样子,只好把手臂藏在身后。
他不想做出这样讨厌的举动。
他只是想把男人推开。
可在这个推让的过程,实在太叫人折磨了。
尤其是,在他以为结束的时候,苏堂玉又这样带着让人误会的方式出现。
他现在无论过着怎样的生活,都和苏堂玉没有关系。
既然四年之前他不关心,那么四年之后的现在更不应该关心。
他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婚姻。
更不想让自己重复掉入苏堂玉的陷阱。
“四年前,是你先说分开的,我答应了你做到了,你也要信守承诺。”
白荔的嗓子像被米浆糊住一般,腹稿在心里打了许久才开口,“不管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都走吧,我不想闹得更难看。”
苏堂玉再次沉默了很久,才在白荔差点就僵持不住的那一刻开口。
“好,”他的声音低迷,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愤怒,“所以你真的不是因为钱才跟他在一起的。”
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提到“他”,白荔回答不了苏堂玉的话。
他确实不是因为钱,也确实没有跟柳今尧在一起。
一切不过都是误会,而他恰好借用了这个误会而已。
“是的,您回去吧,多的都不必再问了。”
“白荔,”苏堂玉看着他,哑声道,“你真的准备就这样待在这里?”
白荔听见他这样问,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回想起曾经的那些过往,其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在江城的日子很好,也有不好。
不过至少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
“是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比在江城的时候好一千倍。”
白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同苏堂玉说这些。
他说完后便缓缓关上了门,这次,苏堂玉没有再伸手阻拦,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道门的距离,阻挡了白荔对自己过去的爱恋。
他放下了。
为什么苏堂玉还放不下呢。
明明当年男人不要自己的时候如此果断。
而且,现在他也已经有了妻子。
白荔听见苏堂玉离去的脚步声,也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搞不懂苏堂玉,干脆不去想了。
有了这两次的正面冲突,白荔反而没有了一开始见到苏堂玉的慌张。
对于苏堂玉的事暂且先放一放,对方本来对他的态度就是玩玩而已,兴许是这么多年没见,又突然想玩了。
闹了几次之后也该消停了才对。
他想,明天还是去找柳今尧道歉吧。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拿着他的名头做了挡箭牌。
总觉得过意不去。
回到房间,宝宝还在睡觉。
他也躺了下来,感受到宝宝的呼吸,他激动的心情逐渐平稳。
其实有时候他很感谢苏堂玉。
至少因为他,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上,获得一个至亲。
奶奶走了,母亲和弟弟也不知道在哪里。
可他现在有了小榆,是这个世界上,他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就这样吧。
不要再去在意他了。
*
“妈妈,小榆做梦。”
“什么?”
“小榆梦见爸爸了哟。”
两个人在一起独处的时候,小榆从来不叫自己爸爸,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别人。
能让小榆叫爸爸的人……柳今尧?
白荔没多在意,只是拿过一旁的衣服给他换上,笑着问他,“你梦见爸爸什么?”
“唔?梦见什么呢……”小榆举起手来,毛衣套过头顶,钻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笑,“好像是过生日,爸爸在给妈妈过生日呢!”
“是吗,”白荔附和着他,“那小榆在做什么呢?”
白荔盯着白荔的肚子瞧,想了一下,他坐在床上爬过去,小脸蛋蹭了蹭白荔的肚子,“小榆在妈妈的肚肚里。”
听见这样的话,白荔的意识恍惚震动摇晃着,那个早晨,苏堂玉给他过了生日。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对了,他还录了视频。
“原来是这样的梦啊……”
小榆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也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什么时候那个视频被小榆看见了?
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白荔虽然不再去看那个视频了,但却没舍得删,即使后来换了手机,旧手机里的东西也一并在完全坏掉之前导到了新手机里。
如果是看到了,那就不奇怪了,得找个时间删掉才行。
“那么,”白荔小心问他,“小榆梦里的那个爸爸长什么样子呢?”
“emm,”小榆摇了摇头,有些失落,“不知道,爸爸的脸糊糊的,小榆看不清。”
说完他又去看白荔的脸色,抱住妈妈亲了一口,“没关系妈妈,爸爸死掉了也没关系,小榆会陪着妈妈。”
白荔听着崽崽的话哭笑不得,抱着他下了床,“谢谢宝宝,去刷牙然后吃早餐吧。”
死了什么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把小榆送到早教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白荔去到公司,带着人把会议室整理了一下,才回工位上继续工作。
今天要整理的东西很多,得尽快把材料整合好。
顺便,中午的时候去找柳今尧道歉,希望和自己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这件事,没有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白荔这么想着,在见到男人的时候吃了一惊。
“老板,你受伤了?”
虽然戴了墨镜遮掩,不过柳今尧的颧骨散开了淤青却没遮住。
不知道怎么弄的,怪不得今天早上公司这么安静。
“破皮了吗?”
“没有大碍,这都是我的荣誉勋章。”柳今尧说着这样的话,但咬牙切齿的,看起来还是有点想要与对方再战一场的错觉,“虽然身体受了一点伤,但心里非常爽。”
“嗯……”白荔抿唇,无措地低下头,有种发现别人秘密的羞耻感,“但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
柳今尧话语停顿,第一次让喜欢的人的话落在了地上,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不是,你误会了啊!”
“嗯嗯,我知道,”白荔点头,“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会保守的。”
“什么?什么秘密,不是的,我不是变态啊,等下白荔,你别走!我可以解释!”
柳今尧抓住了他的手,“其实是苏堂玉打的我,你知道吧,那位江城来的苏总。”
白荔的脚步果然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柳今尧看着他,又将人牵回办公室里,“那个家伙,打人还真疼啊。”
白荔呼吸一窒,“他打的你?”
“是啊,像*个疯子一样,莫名其妙就打了过来,脾气真差。”
怪不得苏堂玉昨天晚上的脸看起来也不太好了。
想到这两天他同苏堂玉的纠葛,白荔猜想大约是因为自己,苏堂玉所以才动手打人的。
虽然这个想法一如既往的有些自作多情,但白荔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本来就因为苏堂玉的事情,白荔对柳今尧心存愧疚,如今一听,他心里第一时间更是责怪上了自己,“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柳今尧低头看他,“难不成这其中和你有关吗?”
白荔原本就是过来道歉的,可如今又听柳今尧这么说。
他原本该将自己和苏堂玉的关系摆在柳今尧面前,却不知为何,那段属于自己难堪的过往,在旁人面前还是无法提起。
白荔过意不去,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其实我和……”
“好吧,我承认。”
柳今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心疼我。”
强迫自己要说出的话题突然被中止。
白荔还沉浸在自己鼓足勇气要将全部的话语诉说出的那一刻,这会儿没反应过来,而致使脑袋晕乎乎的。
“抱歉抱歉,”柳今尧见他情绪低落,连忙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责怪你的意思。”
“嗯,”白荔低头,“对不起,老板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是啊,我们离他远点吧,”柳今尧笑了,“不过,他应该也很快就会离开黎市了吧。”
白荔没有再说话,道歉的事情大约算是完成了,虽然没有说出实情,但好歹也是道了歉。
就这样吧。
*
去机场的路上,黎市的雨又开始不合时宜地下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延误飞行。
苏堂玉在航站楼前下了车,看见一个女人提着大袋的行李。
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正艰难地往里走。
苏堂玉本来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不知为何,女人的背影忽然和那个纤瘦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他想,白荔是不是也会这样,一个人抱着孩子出行。
他和别人的孩子……
“小心。”
他上前帮那个即将要摔倒的女人扶住行李箱。
女人诧异地看了过来,抱着小孩连连朝他道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她笑得有几分尴尬,“一个人带小孩出门真的很不方便呢。”
她说着,挥着怀里小孩的手,“小宝,谢谢叔叔吧,要是没有叔叔我们就要摔倒了。”
孩子有些害羞,不愿意说话,躲在妈妈怀里轻声学着妈妈的话。
苏堂玉总是想到白荔。
想到白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带着孩子,在陌生人面前笑得如此无措。
可那是白荔擅自离开的后果。
那是白荔和别人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反省什么。
可越是想着他,苏堂玉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白荔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他甩手说不愿意再见到自己的样子。
该死。
凭什么。
苏堂玉停下了去往安检通道脚步。
凭什么白荔说什么就是什么。
……
从黎市的酒吧里出来,听到电话里吴生传来为难的声音。
苏堂玉蹲在路边,脑袋有些沉。
“苏总,您真的暂时不回来了?”
“那么,机票改到下个星期,希望您早点回来,公司这边有文件需要您亲签,有些急,明早我加急邮寄过去给您处理。”
“黎市那边棘手的事情,或许我能帮到忙吗?您近来有再犯病吗?”
吴生的念叨断断续续从电话里传来,苏堂玉敷衍了两声。
路灯下,他被街边昏暗的光线笼罩。
有人上前来跟他搭话,吵吵嚷嚷的像蚊子发出的嗡嗡声。
苏堂玉站起来,迷迷糊糊看见白荔的脸。
仔细一看,又是奇怪的幻觉。
讨厌幻觉。
讨厌陌生人的靠近。
苏堂玉皱眉,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的司机大大咧咧地提醒他,“哇小伙子,酒气这么重,吐车里五百。”
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
苏堂玉打开钱夹,扔了几张钞票给他,“闭嘴。”
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老板,你还没说要去哪儿呢?”
苏堂玉睁开眸子,夜晚车窗外的光线不断在经过车厢,在他手中跳跃。
去哪里呢?
他含糊开口,“我要去找白荔。”
“谁?”司机疑惑,“白荔是谁?”
*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在深夜。
白荔只是饿得厉害,起来去冰箱里找点东西垫垫肚子,没想到这几天,情况总是这么糟糕。
他在门边顺手拿了棒球棍,在靠近门的时候,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白荔。”
“白荔。”
他只是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却不说其他的话。
白荔不想开门说着一遍又一遍没有营养的话。
他和苏堂玉该说的都说完了,反复强调好像也并没有意义。
他以为苏堂玉会听进去的,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没有。
白荔放下了棒球棍,还是给男人开了门。
唉。
“什么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男人就扑了上来。
迎面而来的酒气将白荔团团围住,几乎不用脑子思考,就能明白眼前这个男人醉得厉害。
这是白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堂玉,好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金贵的他。
“喂……”
白荔的力气没那么大。
醉酒的人好沉,更何况苏堂玉比他的体型大这么多。
白荔抱不住他,一下就被他推到在地。
男人却毫无察觉般趴在他身上,像只好久没开荤的狗,在他身上不断嗅着。
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白荔涨红了脸,捂住了他的嘴巴,男人这才抬眸看过来。
眸子里全是他的身影。
“白荔。”
他的双唇滚烫,贴在他的手心。
白荔瞬间收回了手,“别在我这里发酒疯。”
“他在这里吗?”
“白荔,他在不在这里?”
苏堂玉一再地追问,让白荔沉默下来。
他不想回答男人这种越界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这么看着我?你以前总对我笑。”
没想到苏堂玉醉酒之后这么难缠,白荔听见他的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轻声劝他,“回江城吧。”
白荔如此冷漠的眼神,不再对他发脾气,对着他也不再有任何的情绪。
苏堂玉没想到有一天,白荔对他感情会淡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因为白荔爱上了他?
苏堂玉的脑子忽然之间格外的清醒。
他清楚地白荔已经和别人在一起,却借着酒劲疯了似的去跟白荔讨要不属于他的东西。
那些曾经他轻而易举抛弃的东西。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苏堂玉盯着他的眼睛嫉妒得发红,“那个人让你带着孩子捡垃圾讨生活,你也没有想过要找我?”
“为什么?”
他抱着白荔的手强硬地收紧,却在这时低声下气地和他求爱。
“白荔,为什么?”
“你既然能捡垃圾,怎么也不能捡捡我?”
第43章 没结婚为什么白荔的孩子长得像我
苏堂玉的体温比以往他接触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高。
白荔分不清男人是因为醉酒导致的体温升高,还是因为……
对方抵着自己肚子上的硬件造成的。
白荔因此涨红了脸,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你喝醉了所以在我这里发酒疯吗?”
“我疯了,白荔,我是疯了。”
“我怎么会觉得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男人的情绪亢奋且激动,像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说着那些白荔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会听到的话。
现在苏堂玉是什么意思呢?
白荔侧过身体,试图和对方分开,可他越是挣扎,男人反而越是将他抱得更紧。
“我找了你四年,四年……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男人说着这样的话,声音低迷带着颤音。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酒精的味道,似乎也要麻痹白荔的感官。
四年?
四年前他怀着白榆,带着苏堂玉的一件衣服离开江城,偷偷摸摸地靠着一件衣服幻想度日。
如今男人就在他眼前,说着这样的话,有些可笑,但还是让白荔的心思晃荡了起来。
四年?
苏堂玉找了他四年?
完全不够真实,听起来好像也不太现实。
当年离开江城的时候,苏堂玉分明就要和周榕溪结婚了,而周榕溪看起来,眼睛里根本揉不得沙子,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丈夫去找以前的床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荔看见未关上门的玄关外,走廊一片漆黑。
有寒风从屋外吹进来,可他的身体被男人抱着,胸口几乎是炙热的。
是在做梦吗?
他好像有做过类似的梦。
白荔伸手推了推他,“就这样到此为止,你想做的话,去找别人。”
“不要,白荔,你看着我。”
苏堂玉握住了他推开自己的手,小心地亲吻他的手腕,“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看看我。”
苏堂玉讨好地望着他。
昏暗的光线里,他酒醉模糊的视线被白荔冷淡的目光撕扯着。
苏堂玉败下阵来,失神地在白荔的双眸里寻找自己的身影,看见的却是恍如一潭死水,任凭他怎样恳求,都平静得漾不起一点涟漪。
“白荔……”
醉酒的苏堂玉,和平时的样子完全相反,竟然会这样撒娇,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似乎证明着,他现在没有认错人。
老旧的公寓房门,被过道的风微微带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气氛也变得沉重。
白荔抽不回自己的手,便撇过头去,告诫他也告诫自己,“你抱着男人这样,周小姐知道吗?”
苏堂玉听着他,追寻着他的目光,想要他看着自己说话。
完全是酒醉的状态,酒精一上头就有些不管不顾了,苏堂玉抱着他蹭,“我不知道,什么周小姐李小姐,我不知道。”
“白荔,我只想你看着我。”
苏堂玉以前就很喜欢做,那时候和他,几乎每天不停。
现在苏堂玉身体反应的特征这么明显地指着他,白荔这会儿自然以为他是为了做那种事才找的借口,说着这些可信度不高的话。
一时间白荔有些气愤,为了周榕溪,也为了他自己。
“你和周小姐结婚了,我知道这件事。”
白荔第一次直白地和苏堂玉说着这样的话,一字一句地开口,内心却激颤不已,“请你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想想你的妻子。”
“……”
苏堂玉闻言,眯着眼睛,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一奇怪的谣言和消息,所以没有马上做出相对应的回答,也没有再叫他的名字,说着那些求爱的话语。
白荔误以为他是明白了。
如释重负的同时,心底又攀升出一些隐秘的低落。
一种介于云端之上,又突然坠地而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那是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那些话语,白荔现在虽然不再去想,但真的体验过后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男人放松了抓紧他的力道,白荔便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却又在下一秒被对方抓紧了手腕,“你说我和周榕溪结婚了?”
白荔低下头去避而不答。
这件事心知肚明就好,曾经给他的生活致命一击的这种过往,他不想不断地提起,更何况是听到苏堂玉亲口说的。
可男人此时像是清醒了两分,追问着他,“你听谁说的?”
白荔不看他,也不说话。
“所以……”
苏堂玉试探地开口,却又不敢开口似的停顿了两秒,“你是以为我和周榕溪结婚了,才离开我的,对不对?”
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苏堂玉的声音很涩,又哑,听起来太过小心了些。
白荔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地板的瓷砖传来的冰凉,和久坐的麻木,让他的话语也变得僵硬,“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没有结婚。”
苏堂玉的手撑在他的腰侧,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眼睛里全是恳求的希冀,“我没有和周榕溪结婚,没有交往。”
男人靠在他身上,恍惚松了一口气,滞涩的口吻悄然放松下来,“我没有,她只是我的朋友。”
“白荔,我没有。”
没有……
那年树下,向宜安告诉了他这件事。
白荔亲眼看见了他们的亲密,看见了新闻上的消息,对此他深信不疑。
现在,苏堂玉告诉他,这件事是假的。
白荔呆坐在那里,一时间没了反应,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等到回过神来,苏堂玉已经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传来酒气,夹杂着他身上淡薄的冷杉味香水,落在白荔的颈窝又充盈着他的鼻腔。
白荔脱力般躺在地上,幽暗的天花板,只有灯的轮廓,影影绰绰地进入他的视线里。
和躺在他身边的,真实的苏堂玉。
胸腔里那颗跳动混乱的心,刺激得他头昏脑胀,就快要发晕了。
白荔想要回抱他的手,在犹豫间重重落回了地上。
厨房里他因为紧张没有完全关紧的水龙头,在安静的夜晚,水流声滴滴分明地落在洗菜盆里,然后散乱地四溅开来的声音在此时清晰地传到了白荔的耳朵里。
他的眼眶微红,连呼吸也跟着乱起来。
如果是两年前,他现在一定会想,苏堂玉是不是喜欢他。
他们是不是能在一起了。
可都过去了这么年了,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太迟了……先生。”
苏堂玉从噩梦中惊醒。
一翻身,身体从沙发上滚落坠地的疼痛,更让他在一瞬间清醒。
全身发疼,如同灌了铅一般。
头快要炸开了,呼吸都燎得口腔连同喉管发热发烫。
他习惯性地去摁额角,却在额头摸到了一张已经被捂热的退烧贴。
拉上窗帘的昏暗室内,狭小的沙发。
还有此时对面匆匆忙忙打开的房间门,探出了青年慌张的小脸。
四目相对。
白荔听到一声闷响便赶忙跑了出去,没想到是苏堂玉掉到地上,还醒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往房间里躲了躲,想着又带着耳温枪出去,站在离他半米的距离,警惕道,“你发烧了,我现在再给你量一下体温,别动。”
一觉醒来竟然能看见白荔。
而不是虚无的黑暗。
苏堂玉的目光紧跟着白荔的身影,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感受到他轻柔的动作。
耳边传来的窸窣声。
梦境般虚幻的场景,不敢打破此时的平衡,他听话地遵守着白荔的规则。
“38.2,降下来了一点。”
“早上要是好了就回去吧。”
白荔收回了耳温枪,还以为男人会和之前一样动手动脚,他才如此警惕。
不过一直等他往卧室方向走,苏堂玉才做出反应,哑声开口,“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你烧糊涂了。”
白荔叹了口气,他明明用着如此不耐的语气,却听到男人笑了起来,“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真是烧糊涂了。
白荔快步走回房间,将门反锁一气呵成。
他站在房间里,想起苏堂玉的话语,面色微红,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现在是凌晨4点。
窗外的天还是暗的,窗户上蒸发出的水珠缓缓从窗面上落下,一眼就能望到的寒冷。
白荔洗了手,重新躺回到孩子的身边。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让他太过疲惫了。
白荔没能睡得太深,六点就醒了过来。
睡意很浅,他没再赖床,早早起来打算先去厨房给小榆做早餐。
在打开门之前,他忽然想到昨天晚上苏堂玉还睡在客厅里,不知道人走了没有。
白荔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男人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抱胸,低着头正在假寐。
这张沙发小而窄,确实是不适合睡觉的。
白荔昨天光是把人搬到沙发上就废了不少力气。
因为是病人,白荔才好意让苏堂玉在那里躺下,没考虑到实际应用的问题,结果躺下后男人的小腿还挂在沙发的扶手外头。
“那个,”白荔走到他面前,叫了叫他,“天亮了,你该走了。”
苏堂玉的睡眠总是很浅,白荔以为自己用这种音量说话,对方应该是能听见的。
可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让白荔感到害怕。
他伸手探了探苏堂玉的鼻息。
还活着。
幸好。
白荔收回了手,不再叫他,回房间找了耳温枪来,给他侧了侧体温。
37度,正常了。
白荔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分钟,这个过程中,苏堂玉依旧没醒过来。
呼吸正常,温度也正常,应该只是在睡觉。
或者,是装的。
想到这个可能,白荔不再理会他,只是故意在厨房里弄得大声了些。
煮了面条,给小榆热了两个小包子,白荔便洗了手去叫崽崽起床。
路过客厅,苏堂玉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姿势,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着。
这人一时半会儿赶不走,白荔有些苦恼。
“昨天晚上小榆睡觉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叔叔,他身体不舒服,现在在我们的客厅睡觉。”
白荔同小榆先说明了情况,“你一会儿看见他,别害怕。”
“嗯嗯,”小榆点着头,第一次有外人在家里睡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个人的样子了,“妈妈,是什么样的叔叔?”
白荔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想到男人一身酒气,他说,“大概是个醉鬼叔叔吧。”
“咦?”
小榆出去,果然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睡觉。
他是个有礼貌的小孩,就算再好奇,见人在休息中也没去打扰,只是远远的在苏堂玉跟前绕了一圈,就爬上自己的椅子。
他坐在了白荔对面,问他,“妈妈,叔叔不吃早餐吗?”
“嗯,”白荔把面条端给他,“他不饿。”
“谢谢妈妈,”小榆一见到吃的,立马就被吸引了,不再提起有关苏堂玉的话题,“妈妈,小榆要多多的面面。”
“吃完再盛给你,还有小肉包两个,小牛奶今天就不喝了好吗?晚上睡前给你泡neinei喝。”
“好哒,谢谢妈妈,”他开心地把装肉包的碗推到了两人中间,“包包要给妈妈也一个。”
今天时间充足,比平时提前了十分钟出门。
临出门前,白荔还是留了备用钥匙和纸条给苏堂玉,让他走的时候帮忙把门锁好,钥匙就放在门口的地毯下。
不过白荔今天把卡带在了身上,家里也没有贵重的东西能被偷走。
随便他关不关。
或者,中午午休的时候回来一趟好了。
白荔带上了门。
落锁的声音结束,客厅归为一片寂静。
苏堂玉睁开眼睛,听到门外隐约传来小孩叫妈妈的声音,他眼皮一跳,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
空气里,有白荔的味道。
苏堂玉的胸腔起伏深吸,闻够了才盯着自己鼓起的裤缝。
兴奋过头了。
这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只有今天才如此真实。
他拿起茶几上白荔留的纸条,打量起这个白荔生活的小房子。
以前不会在家里出现的儿童用品,角落里精心养护的小绿植,肉眼可见的到处都是。
白荔以前好像从来不会种这些东西,是他自己的爱好,还是别人改变了他的爱好?
苏堂玉不得而知。
这种只了解到表面浅显的一层秘密,才是最让人觉得烦心的。
苏堂玉站起来,撕下额头的退热贴,原是想扔掉,想了想又和方才那张白荔给的小纸条一同放进了口袋里。
在这个走几步路就能到头的小客厅,苏堂玉焦躁地抬眸,看见玄关处挂着一件白荔的外套。
他的心脏叫嚣着,在四下无人的角落里,他拿起那件衣服将脸埋了进去,痴迷地纾解着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上一片污浊,带着白荔的衣服,也脏透了。
要是白荔知道的话,会生气吧。
洗掉,然后买下来,白荔会不会同意?
做都做了。
先把衣服洗干净,顺便冲个澡。
想着,他往主卧走去,
这原本就是一个小户型,单就卧室里有一个卫生间。
苏堂玉打开主卧的门,和想象中的相差无几的布局。
一张床,一个柜子,地上的儿童爬爬垫,床头柜上放着杯子和奶瓶。
和以前一样,他的床头还有一张相片。
不同的是,以前的照片里是他和他的奶奶,现在照片里的,是他和孩子。
没有第三个人。
苏堂玉拿起照片,用手机放大白荔的脸,对着拍了一张,随后视线才扫过照片里小榆的脸。
长得好像白荔。
苏堂玉因为这个,又多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白荔身上,所以没仔细看过孩子。
这会儿苏堂玉盯着照片瞧了一会儿,莫名的,又觉得这个孩子长得有点像自己。
啊。
苏堂玉阖眸。
白荔说他几岁来着?
第44章 遗传的那我问你
苏堂玉放下照片。
人和人长相相似的有很多。
更何况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苏堂玉拿着脏衣服进去洗,顺便冲了个澡。
发烧后的钝感和酒醉的眩晕在洗完澡后减少了很多。
好久没有生过这样的病了。
虽然很累,但他也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了。
“……”
昨晚醉酒的回忆不间断地涌入脑海,想起白荔说的那些话,苏堂玉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榕溪的电话号码。
“嗯?”
似乎是没想到苏堂玉会突然打来电话,周榕溪在电话里发出疑惑,“堂玉,什么事?我开车呢。”
“我找到白荔了。”
“谁?白荔?那个白荔?在哪里找到的?黎市?”
周榕溪惊讶,又觉得很是合理,毕竟找了这么多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笑,“所以你这几天都在陪他?什么时候带回来?”
听周榕溪的语气,不像是她说的。
苏堂玉想点烟,又不知道打火机去了哪里,想了想又把烟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四年前,是谁把我们要结婚的绯闻捅到白荔面前的?”
“嗯?”
“什么?”
周榕溪将车停好,拔下钥匙下了车,听到苏堂玉问着这样的话,着实吃了一惊,“那些虚假的花边新闻我早就处理干净了,白荔也知道了?”
苏堂玉那端沉默了下来。
周榕溪挑眉,“不会吧?白荔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吗?我成棒打鸳鸯的人了?”
“好吧,这些都不说,那你跟他解释清楚了吗?”周榕溪说到这里,又想到苏堂玉的硬嘴毒嘴,无奈道,“不行我去说吧。”
白荔离开江城的头两年,苏堂玉像得了失心疯,一天比一天消沉,也可能是各种事情早就在他心里叠加得快要爆炸了,白荔消失的事情便像是一把火,直接烧透了苏堂玉的心。
小时候抗拒心理医生介入的苏堂玉,破天荒地在十几年后看上了医生,只是药物断断续续不遵医嘱地吃,任凭外人怎么说都没用。
那段时间,她和郑星纬看得心焦,虽然也帮忙找了人,但人毕竟不在江城,白荔可能也没有在什么正规公司上班,找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人没有回来的意思,是任凭别人怎么找都是无用功。
周榕溪虽然说要帮忙解释,但还是希望苏堂玉靠自己。
就那样的臭脾气,她和郑星纬都受不了,谁又愿意跟他过日子。
“不用。”苏堂玉说,“我会说的。”
“那你就好好加油吧,追人可不许再摆出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了,你知道吧?”
“……”
又是沉默。
周榕溪就知道,这家伙摆臭脸摆习惯了,但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苏堂玉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表达感情这种事,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等会儿我让郑星纬教你,他经验丰富。”
苏堂玉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个方向,虽然他确实需要一点教学,但白荔现在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还有一个孩子。
周榕溪和郑星纬要是知道这种事,估计会笑话他。
苏堂玉不想再提。
“你只要帮我查白荔是怎么知道的,其余的不用你插手。”
“好吧好吧,”听到男人的语气,周榕溪点头,“对白荔可不许这么说话,别还没追到手又被你吓跑了。”
电话嘟一声被挂断,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苏堂玉就是苏堂玉。
“臭小子,啧。”
苏堂玉站在客厅,看着那把白荔留下的钥匙,他弯腰拿起来,又坐回沙发里。
直接叫白荔跟那个男人分手,不就好了。
这次不会再让他逃跑。
苏堂玉捂脸,“头好疼。”
*
“白荔,中午一起吃饭?点外卖吗?”
“不了宁姐,我等会儿要回家一趟,有点事。”
临近下班时间,白荔的心思也乱了一早上。
终于熬到午休时间,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在露天停车场附近,他看见柳今尧略过他去开车,稀奇的没有来找他,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白荔没多想,只是觉得奇怪,多看了他一眼后就骑着车回家了。
不知道苏堂玉走了没有,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把钥匙放好之类的问题,虽然家里没有值钱东西,但那些未知的风险还是会让他有些担心。
最重要的是,万一苏堂玉的病还没好呢,不会晕倒在家吧。
寒冷的冬季,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具体。
白荔戴好围巾和安全帽,骑着自己的小电瓶哼哧哼哧地往家开。
开到单元楼下,白荔抬头往自己的屋子瞧去,那里窗帘开着,和早上自己出门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一次对回家产生了奇怪的情绪,白荔想了想才快步走了上去。
大门锁得很好,地毯下也放了钥匙,看来苏堂玉已经走了。
昨晚的那些,看来真的是因为男人喝醉了才胡说的,酒劲过了,对方兴许也就忘记了。
白荔把钥匙收起来去开门,屋子里安静整洁,完全没有苏堂玉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
只有连接客厅的阳台上,挂着一件他本该挂在玄关处的衣服。
那件衣服此时正地挂在那儿,潮湿的衣角,一拧还能滴下水来。
白荔不记得自己出门前有洗过衣服,小榆更不可能。
那就只有苏堂玉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堂玉莫名其妙地帮他洗衣服这件事,都太过奇怪了。
白荔想起昨晚男人同他说的那些话,忽然觉得,他是认真的,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自己向来是摸不清苏堂玉的心思。
四年前看不透,四年后便更猜不透了。
白荔回到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随便对付了两口就躺着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下午还要上班,接宝宝,他好像没有特别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东西。
至于苏堂玉,他已经不想管了。
昨晚因为苏堂玉,他根本没有睡好。
这会儿闭上眼睛,白荔很快便沉沉睡去,最后还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去骑车。
冷风往人脸上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
“呼,冷。”
冬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啊。
白荔搓着手进办公室,暖气袭来,困倦又重新带上了眼皮。
“来来,”秘书长在这时提着热咖啡进来,招呼大家自己来领,“老板请的,喝了接着当牛马吧。”
午休结束,大家从自己工位的简易床上起来,一个个鬼哭狼嚎地伸着懒腰,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谢谢老板反对工作能不能直接中彩票之类的话,是办公室早上和午休结束的固定节目。
白荔把咖啡给她们分配好,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喝了咖啡精神了许多,手机的工作聊天群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酱酱:你们中午都看见了吗?老板的车上多了一个女人。
牛马1号:女人?我们要有老板娘了?
牛马2号:不会吧,老板看起来男女通吃,不是经常和人在一起搞暧昧吗?
酱酱:别争了,图来【图片】
群里不断弹出消息来。
白荔这才点了进去,看见大家都在尖叫,他往上划了划,发现大家的惊讶都在一张照片之后。
是柳今尧和一个女生在车里的照片。
一张模糊的图片其实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这照片里,两人的动作实在有点太暧昧了。
像在接吻。
不怪大家这么吃惊。
前两天明明还在相亲,拒绝相亲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爱人了。
白荔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出去。
他想到自己之前因为柳今尧的话语和动作,还产生了一点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不管对以前的苏堂玉,还是现在的柳今尧,他都有些太过自恋了。
根本没有人会喜欢他。
白荔喝了一口咖啡,被浓郁的咖啡味冲得鼻子一皱。
他果然还是喝不惯。
对了,还有,他得提醒小榆不能叫柳今尧爸爸了,要是让他的女朋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为什么?妈妈,可是小榆很喜欢小柳爸爸,小榆还想*周末跟爸爸一起玩儿。”
小榆皱着小脸,对白荔的禁止事项感到不解。
白荔摸摸他戴在头上的毛绒帽子,耐心告诉他,“那小榆可以叫他叔叔,爸爸的话……只有跟妈妈在一起的人,小榆才能叫爸爸,好吗?”
白榆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透彻,随即开口,“和妈妈在一起的?是早上在我们家的那个叔叔吗?爸爸、那个叔叔是小榆的爸爸吗?”
直达灵魂的一问,让白荔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敢回答,“不是,他也不是。”
正当白荔还在苦恼该如何跟小榆解释的时候,小家伙的注意力已经被街边糖炒栗子香味吸引,伸着小手巴巴地看着白荔,要白荔带他过去仔细闻闻,“妈妈,好香甜喏~”
“买吧,但是不能吃太多哦,容易上火。”
“是的妈咪,”小榆鹦鹉学舌,撒娇道,“容易上火~喉咙痛痛要看医生的。”
白荔听着他学着自己说过话,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记住了,这会儿掏出来一字一字说着,真可爱。
白荔买了一小袋给他,小榆拿着坐在小电瓶的安全座椅上,一路开回家,迎着风飘来的都是栗子热腾腾的甜香。
“今天晚上要吃什么菜呢?”
“妈妈,小榆想吃泡面,要番茄味哒。”
白荔从钥匙扣上找出大门的钥匙来开门,听见小榆的话,莫名想到一句以后吃泡面的日子还多的是,无奈笑着问,“所以今晚是不用煮饭了吗?”
“可以吗妈妈?”
“可以,但是爸爸会放很多蔬菜进去,小榆得都吃光才行。”
“嗯~不要嘛不要嘛~妈妈~”
“那崽崽是要吃还是不要吃,只能选一个。”
白荔在玄关处打开客厅里的灯,让他把书包放下来。
白榆撅着小嘴,哼哼唧唧地说自己要吃,请求妈妈可不可以少放一点蔬菜。
白荔答应他还会放肉肉和虾虾,小家伙才去洗了手,高高兴兴地提着炒栗子去客厅坐下。
栗子提回来已经没有到烫手的程度,有些栗子的口不太好开,小榆手口并用地剥了好几颗放在小茶几的果盘里,想等着白荔做完晚饭一起吃。
门口在这时传来敲门声。
厨房里有油烟机的嗡嗡声,小榆看见妈妈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洗配菜,应该是没有听见。
想替妈妈分担一点,他想也没想,便站起来跑去开门。
小榆的视线顺着出去,第一眼看见的是男人的腿,和落在男人手边的购物袋。
“你爸呢?”
他听见男人冷淡的声音,仰起头来,才费劲地看到了男人的脸。
有些熟悉,好像是早上坐在他们家客厅的那个叔叔。
小榆转头去看厨房里忙碌的白荔,小手往里面一指,“在煮面面。”
“我是你爸的朋友,让我进去吧。”
小榆从玄关的柜子里,拿了妈妈的拖鞋给他,像个招待客人的小主人,“叔叔可以穿这个。”
苏堂玉垂眸,这会儿瞧着面前的小孩儿,比只在照片里看见的更加生动。
亲眼见到,和只看照片是不一样的感觉。
白荔的孩子……
苏堂玉弯腰,“你……”
咚!
屋子里在这时传来一声锅盖落地的声音,金属打在地面不断发出回响持续了好一阵子。
苏堂玉的视线往里走,看见白荔穿着围裙站在那儿,这会儿像是回神,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将孩子拉过藏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苏堂玉看着如此戒备的白荔,回身关上了门,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了他,“感谢你昨晚照顾我,买了点东西送过来。”
白荔没接,苏堂玉也没收回手,固执地同他僵持着,“孩子还在这里,收下吧。”
白荔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见小榆在他身后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角,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大人的神情。
“破费了。”
“不请我喝杯水吗?”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话,可能是因为能感受威胁的存在,听起来好恶劣。
白荔哄着小榆先去客厅玩儿,随后站在原地解开了围裙,要去拿钱,“你买的这些多少钱,我给你。”
“听你的孩子说你在煮面,我也没吃。”
苏堂玉没要他的钱,两个人并不回答对方的话,只各说各的。
经男人这么一提醒,白荔才想起来自己的锅还在煮,来不及再说什么,赶紧跑到厨房去关了火。
莫名其妙的,苏堂玉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进来,还坐到了小榆的身边。
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什么才这样的。
一如既往的,不听别人说话,不顾别人的意愿做着这些事。
白荔不敢多说什么,怕自己多说多错,好在,苏堂玉在看见小榆之后,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
在苏堂玉的视角里,小榆应该像自己比较多吧。
毕竟,男人生孩子这事儿太稀少了。
“崽崽,吃饭了。”
小榆兴冲冲地站起来,捧着剥好的小栗子递给他,“妈妈,给你吃。”
“谢谢宝贝。”
有第三个人在场,白荔感觉到不自在,尤其是,那个第三个人还是苏堂玉。
白荔很在意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在小榆当着男人的面叫他妈妈的时候,心里更是一紧,“去吃面吧。”
“妈妈一起,”小榆拉着他,又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的苏堂玉,“妈妈,那个叔叔也会一起吃吗?”
“他……”
苏堂玉看了过来,“也有我的?”
“……”
小榆的性格太好,就连小区楼底下刚见面的流浪猫,他都能马上打成一片,对于一个陌生人的到来他完全没有不适。
白荔坐在餐桌上,有些心不在焉。
客厅里传来的动画片的声音,叽叽喳喳地传了过来。
苏堂玉就坐在他旁边,小榆也在他身边。
仿佛一个家庭,再正常不过的晚间时间。
小榆盯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圆嘟嘟的小脸此时皱巴巴的。
他小心地打探着妈妈的脸色,见妈妈没看着自己,于是又去瞧坐在对面的苏堂玉。
小榆有些笨拙地拿着筷子,把蔬菜夹起来递到他的碗里,一根接一根,“叔叔,多吃蔬菜才能长高高哦,快点吃吧不可以挑食哒,我妈咪做的很好吃的蔬菜。”
苏堂玉还在想事情,碗里突然多出了一堆菜叶子。
伴随着稚嫩的童声,他双眉紧缩。
超级厌恶蔬菜的苏堂玉,原本想发火,又听见小榆这么说,他的目光便跟着转移到白荔身上。
白荔赶紧低下了头,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说了白榆一句,“不能挑食,小榆。”
“小榆没有挑食,”他摇着脑袋否认,“小榆是怕叔叔吃不饱。”
“快点吃,”白荔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给他,“不要管别人,你答应要吃蔬菜我才给你煮面面的。”
“唔,我知道啦妈妈。”
白荔很快吃完了自己的,就收着碗筷去了厨房。
餐桌上,只剩下一大一小,对着碗里的青菜表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态。
白荔偷偷看了他们一眼,终于明白,小榆不吃蔬菜的小毛病原来是随了苏堂玉。
他以前和苏堂玉很少在一起吃饭,就算一起吃,饭桌上也都是偏向苏堂玉的口味,所以白荔对他的喜好并不知情。
小榆很快就吃完了面和碗里的虾肉蛋,剩下的蔬菜是闭着眼睛吃下去的。
等他吃完,再看坐在对面还没对蔬菜动筷的苏堂玉。
就算他只有三岁半,也知道对面的叔叔和他一样不爱吃蔬菜。
瞬间,他小脑袋一歪就动了坏心思,“不吃光光妈妈会生气哦。”
他看着苏堂玉皱着眉吃下去,高高兴兴地下了桌,跑在苏堂玉前面,“妈妈,小榆是第二名!叔叔还没吃完哦。”
白荔瞧见小榆身后紧随而来的苏堂玉。
男人满脸郁结,吃瘪的模样是白荔第一次见,实在有点好笑。
白荔嘴角上扬,又见苏堂玉直直盯着自己瞧,他立刻紧抿着唇角,默不作声地去洗碗。
“自己的碗要自己洗。”小榆站在白荔面前,告诉苏堂玉,“不可以让妈妈辛苦哦。”
小家伙一向是有礼貌的,不知为何对苏堂玉好像有点敌意。
白荔听着小榆一口一句妈妈,心慌慌的,便又哄着他先出去玩会儿,“叔叔好像给你带了玩具,你去看看?”
“真的吗?”他蹦蹦跳跳地往外跑,“谢谢叔叔!”
小榆走后,苏堂玉上前把碗放进水槽后,顺势抵在了白荔身边。
厨房很小,白荔又正好站在转弯处,他被苏堂玉压过来的身形,挤在了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让开。”
“你……”苏堂玉原本想来硬的,又想到早上周榕溪说的话,于是又忍住了,“跟那个男的分开,我不介意你有孩子,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把他当亲生的对待。”
白荔望了过来,纤细的手抬起,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一瞬间苏堂玉心跳越来越快,直到白荔说,“没发烧了,怎么还在胡言乱语。”
“……”
苏堂玉耳根微红,抓住了他的手。
“白荔,我没开玩笑。”
“那个人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可以。”
白荔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试着去挣脱他的手,“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想要的生活又是什么?”
“不就是钱吗?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孩子,请保姆请私教随便你高兴。”
“不用。”
这种类似于表白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苏堂玉身上,真让人措手不及。
白荔轻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
“不用?”
苏堂玉以为白荔的拒绝,是他还在为柳今尧辩护,气上心头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对他还真是死心塌地,那个纨绔子弟,私底下的生活多乱你清楚吗?”
白荔想到群里那张柳今尧的照片,缄口不语,转而逃避,“那也不关你的事。”
白荔似乎铁了心地要跟柳今尧在一起,无论他怎么做都转移不了也分不到白荔的感情。
四年后的这些日子,他好像总是在白荔面前败下阵来。
白荔每次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关你的事”,每次都让苏堂玉郁闷地抓狂,且屡试不爽。
“不关我的事,好啊,不关我的事。”
苏堂玉的手撑在他的腰侧,俯下身去,“不关我的事,那为什么,外面那个孩子长得像我?”
白荔在苏堂玉俯下身来的那一刻,眼前的灯光被他遮挡,两人近得几乎要贴着鼻尖的亲昵。
在听到苏堂玉说着这样的话时,眼前的视线仿佛有了触觉。
让人发麻发颤。
他忘了躲避苏堂玉的靠近,甚至不敢抬起头来和男人对视,只是阖眸,用力否认,“那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会像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是啊,白荔,”苏堂玉紧盯着他不放,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追寻着白荔的目光,像是附和,又像是在逼问,“你的孩子为什么会像我?”
第45章 委屈你竟然为了这个骚公狗动手打我?……
“妈妈……”
正在玩着切水果玩具的小榆,听见厨房里两人争执的声音有些大,坐在客厅爬爬垫上摆弄玩具的他,被大人们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了。
他转头去看,窄小的厨房里,那个男人正挡着白荔,仿佛完全压在了白荔的身上。
第一次,白榆对被人欺负这个说法有了明显的具象化。
他不明白什么是大人之间的事,也不明白什么叫做争执,他只知道,他的妈妈现在好像有危险。
“妈妈!”
白榆爬起来,连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就跑进了厨房里。
他挤进两人中间,举起的玩具刀具坚定不移地指向了苏堂玉,“大坏蛋!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白榆的出现,就像一口敲响的警钟。
让沉浸在激动情绪里的人恍惚回神。
苏堂玉低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大腿的小孩儿,看着白荔将孩子护在怀里一致对外的认真神情,分明这个孩子更像白荔。
他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就像白荔说的那样,他一定是因为烧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孩子明明是白荔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了周榕溪的话,为了让白荔跟他回江城,他竟然连白荔的孩子是他的这种事情,都能臆想出来。
不是白荔说的什么开玩笑。
有一个瞬间,他竟然真的觉得这个孩子也是他的。
真是可笑。
还在这里逼问着对方,纠缠不休的样子太愚蠢了。
苏堂玉颓然松手,像是看清了现实,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幼稚的哭腔,“妈妈,不要怕,小榆会保护妈妈。”
苏堂玉的余光看见白荔失神地滑落在地,紧紧抱着那个孩子安慰,“没事,真的没事,谢谢宝宝。”
好温馨的画面,那是属于白荔和那个孩子的,却与他无关。
“帮我订明天早上回江城的机票。”
“您要回来了,”吴生刚从办公室里加班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天都亮了,“好的。”
最近苏堂玉不在,所有人有问题都来找他解决,他要决定的事情比之前多了三倍,现在听见有人叫他吴特助,他的脑袋都跟着大了。
什么吴特助,他现在是特无助。
吴生挂断电话,赶紧叫人给苏堂玉安排了回程的机票。
苏堂玉回来以后,他应该能稍微轻松一些了吧。
吴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幽魂似的飘出了办公室,倒头就在公司休息室睡下了。
梦里,工作文件还在追杀着他,他翻山越岭地不停跑,第二天起来,腿都打颤了。
“吴助理。”
“吴助理早上好。”
“吴助理您这么早,跟睡在公司一样耶。”
吴生笑笑,“可不是吗?”
确实是睡在公司啊,这段时间他的加班费应该也有不少了吧。
趁苏堂玉回来,这个周末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吧。
吴生难得心情好,中午还回了家一趟,把澡好好洗了一遍。
苏堂玉是在下午回的公司。
吴生接到人后,还以为男人会变得比在印象里的要憔悴一些。
毕竟上次出差带的药不够,而苏堂玉又在那里待得太久了。
在陌生的城市应该会因为这些外在因素更加睡不好才对。
但是苏堂玉看着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要说真有点什么不同的话,大约是眼神变了。
冷漠中夹杂着略微的沮丧,可以这么说吗?他在苏堂玉身边工作了七八年,还没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黎市有什么呢?真叫人好奇。
“吴生。”
“是。”
“你有女友吗?”
“诶?”
吴生还在等待项目的审批表从苏堂玉眼前过目,他都准备好汇报工作了,突然听到了苏堂玉问了一件不是工作上的,甚至只是他私生活的事。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呢苏总,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虽然三十多了,但还没谈过恋爱,有认识过一些女生,但好像都不太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
“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性格环境还有一些感情因素,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之类的,所以没能在一起,而且我还是要以工作为主。”
像是在打报告,吴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苏堂玉聊上情感问题,而且,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苏堂玉闻言,道,“最近辛苦你了。”
“苏总,不辛苦。”
话题结束得很突然,吴生望着男人垂眸的样子,不一样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举止,总觉得几年前,苏堂玉好像也有过一段时间是这副模样。
吴生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待在苏堂玉身边的青年。
叫做什么来着……
“白荔?”
“所以你在黎市碰到了白荔!”
“在哪儿我也要去!他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吗?天哪。”
苏堂玉坐在包间里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里的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发出叮咚响,隐匿在包间郑星纬点的dj歌曲里。
听见郑星纬的饥渴发言,苏堂玉的喉管仿佛被酒精灼伤,蔓延出大范围的疼痛。
哪里都有觊觎白荔的人。
苏堂玉关掉了烦人的音响,包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苏堂玉扭头质问周榕溪,又被强烈袭来的头疼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周榕溪笑,“我不是想多个人多条路吗?”
“喂喂苏堂玉,你什么意思?我抽空出来替你排忧解难你还嫌弃起我来了,太过分了你!我生气了!”
关掉了音乐,但包间里的聒噪声不绝于耳。
苏堂玉摁着额角,问周榕溪,“那件事找到人了吗?”
“过去太久,短时间内很难找到,毕竟追溯起来也没有具体日期。”周榕溪靠在沙发上,瞧见苏堂玉紧绷的侧脸,她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男人急切地看了过来。
只要一对上白荔的事情,男人总是慌慌张张的。
前两年,稍微有点白荔的消息传过来,他便整天茶饭不思。
周榕溪在苏堂玉这里吃了太多亏,好不容易捡着一次机会,她转着自己的手腕,“你看我手上缺不缺什么东西。”
苏堂玉没空陪她玩什么游戏,直道,“想要什么,发张清单过来。”
“好说好说,”周榕溪见好就收,告诉他,“向宜安,他不是针对过白荔吗?”
郑星纬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这个活动,这会儿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一会儿白荔一会儿向宜安,在这可汗大点兵呢?
“什么意思啊?”郑星纬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去,“说明白点我也想听,向宜安和白荔,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苏堂玉不说话,经过周榕溪的提醒,他确实想起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候和周榕溪去同向宜安的父亲交谈,曾带白荔出去过一次。
那一次碰到向宜安和白荔起了争执。
青年对着向宜安,愤怒得满脸通红,举起纤细的手要往向宜安的脸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在了眼里,知道白荔委屈,那时候看见白荔总是心烦意乱,总是觉得麻烦。
所以,他丢下了白荔。
“我可以说吗?”周榕溪问苏堂玉,见苏堂玉没反应,只当男人是默认了,便拉着郑星纬说了起来,“就是啊,据说之前我和苏堂玉要结婚的花边新闻被白荔知道了,所以白荔才走的。”
郑星纬听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
他只想说,白荔真是开窍了,走得好。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两句嘲讽苏堂玉的话,就见男人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玻璃和台面清脆的碰撞,仿佛其中之一就要碎裂。
郑星纬扫了他一眼,掏出烟来点,打火机还没碰到烟尾,就被周榕溪夺了下去,“我可不吸你的二手烟。”
“行行行,大小姐。”
郑星纬被收了烟,倒回沙发上。
包间里这时安静下来,只有苏堂玉往外走的脚步声,和他伸手,啪一声拧开门把的声音。
郑星纬抬眉,在苏堂玉的脚步踏出门口的一瞬,他终于开口,“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去找向宜安吗?”
“有用吗?”
苏堂玉停下来,郑星纬盯着他的背影开口,总觉得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
那个因为在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而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苏堂玉,他和周榕溪一直同情且因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对苏堂玉的情绪做出无限的容忍。
但现在,苏堂玉总该走出来,总该长大了。
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断地伤害对方,这绝对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
那时,郑星纬见白荔的最后一面,看见白荔脸色苍白疼痛难忍的样子,看见苏堂玉袖手旁观漠视放任。
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那么喜欢白荔,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对方。
“你到现在还是觉得白荔离开你,是受了外部的干扰。”
“看来和白荔见面的这段时间,你一点也没有反省。”
“榕溪今天叫我过来,让我好好和你聊聊,教你追求对方的经验和方法,我就知道完全没有必要。”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喜欢和喜欢还判断不出来吗?你是判断不出来,还是不承认?如果是判断不出来,那我教你,你看见白荔有多心烦,你看见我接近他有多愤怒,那么你就有多爱他,你的思绪被他牵动,你的情绪被他控制,你早就对他有感情了。”
“为什么要对喜欢的人表现出这么糟糕的样子?你不知道吗?喜欢是要去爱护的,而不是不承认,再去做伤害对方的事。”
周榕溪见郑星纬说的话越来越沉重,她有意想要阻拦郑星纬接下来的话,却被郑星纬伸手挡了下来,叫她别管。
人总该在合适的时机重生,既然苏堂玉有意在白荔消失的时候改变,那么白荔的重新出现,就是苏堂玉彻底重新改变的时候。
“你到底对爱你的人在排斥什么?”
郑星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害怕?苏堂玉,伯父伯母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别整天把自己关在囚笼里,你现在该走出来了,无论你爱上谁,他都不会因为你的爱而受到伤害。”
这么多年郑星纬从来没有把这些话摊开在苏堂玉的面前说。
以前是不敢说,后来是不愿说。
现在是应该要说。
总有人要先打破这种怪异的平衡的,没人提出来,那就由他来。
郑星纬瞧见苏堂玉带着被撕破面具的伪装,压抑的痛苦转化为愤怒,而转身往回走,他也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着,就算苏堂玉的手要拽他的衣领,郑星纬也无所谓,不过是挨他一拳而已。
但是男人没有这么做。
郑星纬冷静地观望着他,见他身侧的拳头强忍着没有举起来。
他瞥见苏堂玉的姿态,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又想说我知道什么我是个什么东西是吗?你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对谁都毫不留情,这种话你又对白荔说过几次?”
“苏堂玉,白荔没有欠你,我们也没有欠你。”
“你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我和榕溪因为你有多辛苦,知道你痛苦知道你难过,我们费劲多少心思陪你渡过?对,你才是那场事故里最痛苦的人,可是我和榕溪因为心疼你,我们流的眼泪不比当年的你少。”
“换做是别人早就走了。”
“我们,还有白荔,因为爱你,所以忍受了你的冷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现在知道了吗?白荔根本不是因为谁的一句话才离开的你,不是因为向宜安,也不是因为榕溪和你的绯闻,不是因为任何人。”
郑星纬指着他的胸膛,“这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
自从上次苏堂玉从他的家里离开以后,大约有三五天,苏堂玉没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白荔猜想,他应该是回了江城。
他们之间的故事,大约就在那天彻底结束了。
只不过白荔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苏堂玉会在说出那样的话后,又转身离开。
他以为男人会因为小榆的外貌而追究到底,可是,苏堂玉的做法和他想的,完全相反。
虽然,这是他乐意见得的事。
苏堂玉放弃追究小榆的身份,让白荔稍稍放下了心。
男人不是一个爱纠缠的人,这回走了,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荔想着这些事,一开始的工作还出了岔子,幸好在提交到系统之前及时发现。
“小白荔。”
“我出差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后颈被男人的指腹蹭过,白荔激灵地缩了缩脖子,回眸去看,不出意外的,视野里出现了柳今尧的脸。
这个男人,他也有好几天没见了。
白荔想起柳今尧有了女友的事情,有意识地避开了他接下来的触碰。
“老板。”
他的办公椅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
柳今尧被避开的手落空,停顿在半空,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没想到白荔会躲开,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下班了还不走?孩子呢,没带过来吗?”
“嗯,我让接小榆的阿姨再带他一会儿,我这里还有工作需要加一下班,抽不开身。”
“不如我去接?”柳今尧拿出车钥匙,“小榆见不到你应该会不开心吧。”
“不用了老板,不用了。”
白荔赶紧阻止了他,以前他倒是会感谢男人的帮忙,但现在不太一样了。
其实,他以前就该考虑到的,柳今尧有自己的生活,他们的关系只是上下级,像是那样的距离,还是太近了些。
可能是他阻止得太过明显,柳今尧的表情表露出疑惑和不解。
白荔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小榆他太依赖你了,不太好。”
柳今尧闻言,随即喜笑颜开,“这算什么?依赖我不是更好吗?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带着儿子回来。”
“老板,真的不用!”
白荔叫住了他。
也许是他的声音有些大,柳今尧的脚步在这之后停了下来,“怎么了?”
他不在黎市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白荔对他的态度变了这么多。
柳今尧的脸色凝重,才听到白荔说,“听说您有女朋友了,还是不要做出让她误会的事。”
柳今尧听到这样的话,第一个念头是高兴。
随之扑面而来的喜悦占据了他的胸腔,他以为,白荔是吃醋了,“听说,你听谁说的?”
白荔不再说话,只是装作什么都没说过,转而重新面对着电脑屏幕。
“我连相亲都不想,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女朋友,是在哪里又被你看见了什么?”
柳今尧折了回去,靠坐在他的工位上,“我说了,我对别人是假的,只有对你才真,这句话不是假话。”
柳今尧盯着他瞧,看见白荔一直低着头不抬起来,头发外面的耳廓露出圆润的弧度,好可爱。
暗下来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独处的时间,心底总会滋生一些不可控制的想法。
他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再去触碰对方,可是白荔今天对他的靠近特别敏感,在他靠近的那一秒,便急急躲开。
柳今尧眉头一动,明明以前,白荔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些小动作的。
“老板,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但是您这么受欢迎,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我已经让小榆也改了叫您爸爸的习惯,对不起。”
白荔不清楚柳今尧说的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至少先把这种,会让不了解柳今尧性格的人而产生误会的事解除。
这样就好。
“我不是说了这种事我不在意吗?”
白荔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沉,于是抬眸看他,“总归是会在不经意之间给您添麻烦的,要是能在造成麻烦之前先解决问题不是更好吗?”
“凭我们之前的交情,你还要跟我分得那么清楚吗?”
白荔小声道,“这也不是小事,是会让人误会的事。”
柳今尧不再纠结这些事情,“那我等你下班,送你回家。”
“上个月的报表出了一点错误,还要改很久,您等我的话太浪费时间了。”白荔道,“不用等我的,您忙您的吧。”
倒不是说白荔没拒绝过他,只是今天的白荔一个劲的推拒仿佛铜墙铁壁怎么也靠近不了。
让柳今尧的心口堵塞,让人感到焦躁,就好像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是因为苏堂玉吗?
可他是确认了苏堂玉回了江城,才同意去出差的,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进展。
白荔手上的鼠标开始动作,在按下确认键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好让人心烦。
柳今尧收回试探的手,轻声道,“是吗?”
“嗯。”
“那上次说一起吃饭的事,之后可以去你家吗?随便吃点什么都好。”
白荔早就忘记了还有这回事,既然是答应过的事情,不能一直食言,白荔才点头,“好的。”
“那就好,”柳今尧凑近了他一些,“到时候我会买食材过去。”
“好,”白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动了动,“那就这个周六可以吗?”
“行。”
还以为男人会再靠过来,没想到定好时间以后柳今尧便直起身来走了,“就那样吧。”
白荔恍惚之间听见他的鼻息,似乎是叹了口气,感觉很累吗?
白荔转身,男人的背影踏着坚定地步伐往外走,没有回头,一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好险,白荔差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有意识地和别人拉开距离,果然会比平时要在意很多倍。
不管是对方的视线还是声音,行为举止之类的,好像都比平时放大了无数倍。
“做得好,白荔,继续工作,赶紧*弄完去接小榆。”
他看了眼时间,拍拍自己的脸,回身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显示晚上九点。
白荔去翻文件夹里的季度报表,发现之前汇总的文件竟然是空的。
糟糕。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财务那边还有备份吗?
这个时间大家应该躺下休息了吧。
白荔站起来,在工位过道来回踱步,拿着手机给同事发消息。
他紧张地蹲下身去,盯着手机界面里两人的聊天框,对方还没睡下,很快给他回了消息。
【我看了一下,恰好上个月电脑坏了,损失了一些文件,不过老板那里应该有备份的,别急。】
是啊,老板那里应该会有的。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从老板那里调取文件的话好像不太好,毕竟这是他的失误。
柳今尧应该还没睡吧,但是刚刚看他好像很累,也许是睡了也说不定。
白荔蹲在地上想了很久,感觉很伤脑筋。
还是快点把工作做完然后回家去接小榆,要到文件以后,他不会再弄丢了。
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这么想着,白荔还是给柳今尧打了电话。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吧。
刚出差完回来就马上到公司工作,柳今尧又是一个不喜欢工作的人,肯定是很倦了。
不接电话的时间越长,白荔就越是对自己贸然打电话的这个行为感到歉疚。
还是挂了吧,明天早上一定会拿到的,到时候再改好了,虽然晚上可能会因为这个睡不着。
白荔放下手机,正准备挂电话,通话界面却在这时候被接通了。
通话开始计时,白荔站起来,点开了免提,“喂?老板,您是睡了吗?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想问一下您那边上个月的财务季度汇报报表还有备份吗?”
非常糟糕的失误,白荔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无语。
不管柳今尧是生气还是把自己狠狠批一顿,他都认了。
但是。
电话那头好像没有什么声音,不对,与其说没有声音。
不如说听筒里传来的细碎声有点奇怪。
像是呼吸。
也有很奇怪的鼓掌声。
白荔怔愣,“老板?”
“……白荔。”
柳今尧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稳的气息,“什么事情?”
“那个,”白荔抿唇,“我把季度报表弄丢了,想问问您……”
“啊……哈……轻点……突然这样的话……”
一声男人愉悦放荡的叫声透过手机免提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响起,打断了白荔的话。
白荔在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以后,瞬间脸色通红,手忙脚乱的,差点把手机丢落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荔说着连连道歉的话,手指不停地按着挂断键。
等办公室里平静下来,白荔的脑袋还涨着红。
他扒着椅子左右观察,没发现周围有人,也没发现近距离的监控,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的脸几乎要憋成酱色。
他刚才是体验了什么吗?
好怪啊好怪啊。
白荔红着脸关掉电脑,再也没有心思去干剩下来的活了,反正报表还没要过来,明天再做吧。
对了,以后还是不要直接给别人打电话吧,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还是先发消息好了。
白荔走出公司大楼,迎面而来的冷空气新鲜又冰冷。
脸上的温度终于下来了一些。
他把脸埋进围巾里埋头往自己的小车走去,到小杨家,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小巷里的灯还亮着,女人披着衣服出来给他开门,脸上露出笑意。
她侧身让白荔进去,轻声道,“孩子们都睡了。”
“又麻烦你了小杨。”
“不麻烦,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而且小榆很乖的,对了,你加班到这么晚应该饿了吧,我煮点面给你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本来就已经很耽误你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们也算朋友了你还这么客气……”
小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在梦里能听见妈妈的声音。
“那我们就先走了,别忘记把门窗锁好。”
“嗯,”小杨望着白荔抱着熟睡中的孩子出门,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怎么回去啊?”
白荔把围巾摘下来,裹住了小榆的身体,把小家伙往怀里挡了挡。
小榆睡得还很香,白荔不忍心叫醒他,“我走回去,反正离家不远,只是麻烦你,要把车子停在你家门口了,我明天早上过来骑。”
“可以的,路上小心,还有……”小杨笑得有些腼腆,“我过段时间要去找我的丈夫了,带着晚晚一起在他那边住一段时间,过完年后再回来,小榆这边,我可能有几天照看不到了。”
“这样啊,恭喜你,能和爱人在一起是好事。”
白荔笑着道,“好好享受吧,小榆肯定会不停念着小杨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小榆是这样的孩子呢。”
……
小杨不在的话,宝宝就没人带了。
过几天早教也要放假了,可他还没放。
到时候怎么办呢。
好愁啊。
要不然看看有没有寒假班之类的吧,把小榆先放进去上几天,等放假了就好了。
白荔抱着宝宝往回家的路上赶。
平时觉得两家离得并不远,白荔才打算走回去的,没想到一走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等回到家,把小榆放到床上,白荔也累趴了,赶紧随便洗了洗,就躺到了小榆身边。
还以为自己都这么累了肯定很快就能睡着,没想到一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出现就马上出现了今晚和柳今尧那通电话里跑出来的,男人的娇喘。
白荔咻地睁开眼睛。
果然,他得失眠了。
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有冲击力了,有一种被拉着加入别人“战斗”的感觉。
白荔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又想起那时候苏堂玉说的,柳今尧的私生活很乱之类的话。
白荔不想妄加评判。
别人的生活怎么样的,和他没有关系,只是突然被迫亲自体会到,还是会在意。
顺便,让柳今尧以后不要开那些玩笑了,什么真心假意的暧昧,到时候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聊吧。
白荔想着这件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后半夜才逐渐进入梦乡。
*
“妈妈,你昨天来小杨阿姨家接我了吗?我有听到妈妈的声音。”
“你听到了啊。”
“是的!”
白荔打了个哈欠,牵着小家伙出了门,“但是你没醒哦。”
“因为妈妈,我想妈妈多抱我一会儿,被妈妈抱着暖暖的,后来小榆又睡着了,是真的。”
他晃着和妈妈牵着的手往小杨阿姨家走,听妈妈说,昨天晚上把小车车停在了阿姨家,所以今天他们比平时要早很多时间出门。
小榆拿着白荔在早餐店买的红豆面包吃,在小杨阿姨家门口,听见晚晚说过段时间她要去找爸爸的事。
小榆为她感到高兴。
他和小杨阿姨还有晚晚道别的时候,把手里的红豆包包分了晚晚一个。
“等你回来了我们还一起玩儿。”
“嗯,小榆哥哥,我也会想你的~”
惺惺相惜的两个小家伙,提前的道别,也惹人怜爱。
白荔抱起他上了车,驶离了小杨家。
果然,还是正常的家庭会让小孩子更开心吧。
“妈妈,我爱你哦。”
但是小榆总是这么告诉他。
白荔笑,“妈妈也爱你。”
加倍努力工作,然后给小榆更好的生活,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
“头疼啊。”
“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好嘛。”
“喝太多酒了,因为我妈给我煮了超级下酒的菜,然后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一路走过办公室,白荔可以听到大家侃侃而谈的聊天声。
是的,昨天晚上他也没睡好。
白荔跟着隔壁桌的同事一块儿打了个哈欠。
“白荔,昨天加班加得如何?”
一上来就是一个有冲击力的话题,白荔苦笑道,“不太好。”
“是啊,加班还能有好的。”
同事陪着他说着些抱怨的话,但白荔有些听不进去了。
等会儿他还要去找柳今尧拿文件,有了昨天晚上那么一遭,光是想着见面的事他都觉得无比尴尬。
“白荔,老板叫你去办公室拿报表哦。”
秘书室的门被敲响,出现了传话人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正在喝水的白荔被这毫无准备到来的命令给呛得好一顿咳嗽,引得同事们纷纷过来给他拍背。
“没事吧白荔,慢点喝慢点喝。”
“一定是昨晚加班太辛苦了哦。”
“一定是一定是。”
在同事们关怀的话语中,白荔艰难地往柳今尧的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门口做好了心理建设,白荔才抬起手去敲门。
很快,他就听到里头响起了柳今尧的声音,“进。”
“来了,过来拷吧。”
“谢谢,就是这个。”
白荔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紧张得不敢四处张望,只紧盯着电脑的拷贝进度,幸好文件不是特别大,传输的速度很快。
只是,柳今尧的目光比平时一样露骨,让人觉得不自在,虽然也可能是自己太在意产生的错觉。
“谢谢老板,我好了。”
“没有话想要问我吗?”
白荔本着速战速决的态度快速把工作内容重新拿到手就要走,忽然被柳今尧的题外话给绊住了脚。
“下午能空出一点时间给我吗,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什么话?关于昨晚电话里的事吗?
本来是想周六见面的时候再说的,要是能早点解决应该也会更好。
白荔点头,“好的,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柳今尧看着白荔逃也似的出了他的办公室,他往办公椅后仰倒。
白荔完全不吃醋呢。
哪怕白荔有一点生气的姿态,他都觉得开心。
……
下午拜托小杨能多带小榆一会儿,白荔下了班后就跟着柳今尧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你不太喜欢咖啡味吧,喝拿铁吧?”
白荔听着柳今尧说的这个,边点着单。
现在是下班时间,过来喝咖啡的人比较少。
白荔跟着他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不知道要先开口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柳今尧的表现太过正常,白荔反而觉得自己情绪太大的话会奇怪,所以也逐渐的从昨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想给你太大的负担,所以我想先问问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男人笑看着他,眼神里的笑意却很少。
白荔垂眸,不懂他的话里的“负担”和“感觉”都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的老板,还是朋友……”
“我喜欢你哦,白荔。”
柳今尧不想听他那些生疏和有距离的话语,昨天在床上接起白荔电话的那一刻,用白荔的声音发泄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该坦白,“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地对你好的。”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只有对你真也是真的。”
“……”
白荔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他小时候常常有人跟他告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看起来都很真诚。
但是柳今尧说的话,却很难让人信服。
白荔小声道,“昨晚才跟别人……的人,没资格说喜欢这种话吧。”
“爱和性是分开的吧,而且我昨晚是因为你拒绝了我,觉得心烦才找了个人做。”
柳今尧虽然想到了白荔会介意,但都是成年人了,他抓了抓头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不会再跟别人做了。”
“不用了,老板你这么说我反而有负担。”
可能是因为平时柳今尧就表现出的那种到处留情的姿态,所以白荔现在接受起来也比较容易。
倒不如说,柳今尧原来对自己真的有感情,感觉很不可思议。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从遇见你的时候开始。”
柳今尧的爱情观和他不太一样,所以就算真的被告白了,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重。
白荔的手指捂在了咖啡杯外头,灼热的水温透过瓷片映到了皮肤上。
他抬眸,看见柳今尧脖子上留着很浅的吻痕,又低头瞧见咖啡面上映照出顶灯的光线。
男人坦率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知为何,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两个人做面对坐下来这样聊,要是开玩笑的话也太过正式了。
白荔相信柳今尧喜欢自己,但又觉得这样的喜欢有点太轻浮。
“不管怎么样,谢谢老板。”
“这就是你的答案?”
白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
“没想到我的告白会这么惨痛,两年了,我以为你的眼里慢慢有我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一般,这样的声线,像是他在哀伤。
“对不起。”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所以不用说对不起。”柳今尧叹了口气,“那我以后是不是没有理由对你搂搂抱抱了,早知道就不说了。”
表白失败也是嘻嘻哈哈收场,柳今尧应该是十足的乐天派吧,让白荔的愧疚也少了很多。
白荔十分感谢男人给了他一份好工作,但是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得看缘分吧。
“耽误你时间了,我送你回去。”
“我骑车回去就好,小榆有人带着所以没关系。”
柳今尧苦笑,“应该不是避嫌吧?”
“不是,真的是那样更方便。”白荔连忙解释,“不是什么避嫌。”
“那就走吧。”
说不在意,是谎话。
柳今尧不是陌生人,而是实打实的照顾了他两年的上司兼朋友,突然这样对他表白,白荔还是有些没消化过来。
他听到柳今尧的催促,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嗯,走吧。”
晚上六点的天,在一月份的冬季变得很暗很暗。
沿着马路的路灯早在天亮着的时候就点起来了。
白荔跟在柳今尧身后往咖啡厅外走,听到前面的男人对他说,“你拒绝我,除了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原因吗?”
白荔听见他没头没脑地说着这样的话,还没回答,又听见他自顾自地说着,“还是因为那个男人?”
“苏堂玉,我第一眼就觉得他有点熟悉了,”柳今尧扶着门,让他出来,“小榆长得有点像他。”
白荔听到苏堂玉的名字,本来只是心跳快了一点,听到柳今尧又带上了小榆,他瞬间慌了。
白荔低头,小动作变多了一些,想手机遮掩自己的慌乱,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没了手机。
应该是刚才落在了座位上,出来的时候忘记了。
白荔趁机转移了话题,“我手机好像落在店里,我去拿,您先走吧。”
幸好人还在店门口不远的地方,白荔赶忙跑进去的时候,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收拾餐桌,他一进去,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了手机。
白荔从进去拿到手机出来,前后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个有好几天没见过面的苏堂玉,此时正站在人行道边,和没离开的柳今尧在谈话。
苏堂玉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两个男人面色不善地站着,因为离得太远,白荔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管他们在聊什么,白荔都不想凑这个热闹。
他本就因为小榆而惴惴不安,这会儿原是想逃离这个地方,下一秒,两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动起手来。
白荔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等他听见动静了,两人已经扯到一起,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回他怎么都不能再坐视不管。
“别打了你们!”
白荔的话不管用,只好用手分开两人,“你们别打了!”
柳今尧先松开了手,但苏堂玉依旧不依不饶。
白荔只好伸手推开了他,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甩到了男人的脸,终于安静了。
几天不见,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和苏堂玉见面。
白荔站在两人中间,隐隐想叹口气,又忍住了,转而去看柳今尧,好险脸上没再有皮外伤。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打架……”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又很快散开。
苏堂玉盯视着面前的两人。
他调查过这个柳今尧,说是和白荔在一起,这两年的开房记录倒是不少。
他明明是为了白荔,才忍不下去动了手。
可是白荔却如此维护那个男人。
“白荔。”
“你竟然为了这个骚公狗动手打我?”
第46章 对不起白荔,我疼
“骚什么?白荔,他说我是什么?”
饶是柳今尧这种出口就是不正经的腔调,也着实被苏堂玉的一句辱骂给气得咬紧了牙关。
不愿再在白荔面前动手,他不再上前与苏堂玉有任何沟通。
这个地方人来人往,人群里也有熟悉的面孔,要是他和苏堂玉打架的消息要是传到家里,也够那些烦他一阵子的了。
白荔抿唇,这种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就是您听到的那样,我就不重复了吧。”
“哈……”柳今尧真气笑了。
刚才在路边,看见苏堂玉找过来,就知道他和白荔肯定又要没完没了。
刚被白荔拒绝,柳今尧正憋着火呢,才像上次那样挑衅了两句,苏堂玉真是个实力派,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柳今尧还以为他只是拳头脏,没想到嘴也这么脏。
“他一直都这么没礼貌吗?”
“是的。”
白荔也承认得够快的,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
柳今尧这回真是哑口无言了,“嗯,他也这么骂过你?”
白荔摇头,“没有那么难听。”
“……”
柳今尧沉默了一会儿,打算不再继续自讨没趣,“我不放心你,我送你回去。”
说完,柳今尧不确定,低声问他,“还是你们约好了?”
“没有约好,我也不知道他会过来。”
白荔是真不出清楚苏堂玉是从哪里过来的,每次他都想着两人应该彻底结束了,但每次苏堂玉都会在不太合适的时间点又重新出现。
“老板,您先回去吧,他也不一定是来找我的。”
刚拒绝了对方的告白,白荔这回说什么也不想麻烦柳今尧了。
况且这两个人好像一碰面就不对付,说起来他也有责任,至少两人打架这件事,白荔猜想跟他大约是有点关系的。
“你确定真的不用送你?”
“嗯,我也直接回去接小榆了。”
说到小榆,白荔的声音轻了下去。
之前苏堂玉就说过小榆的长相,晚上又被柳今尧无意提起了一句,他现在有一种想把孩子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的冲动。
“那我先走了,”柳今尧烦闷,睨了一眼死死盯过来的苏堂玉,心思一转,笑眯眯地抬手揉了揉白荔的发顶,“有问题打电话给我亲爱的,明天见。”
什么亲爱的,白荔愣神之际,柳今尧已经走了。
留下苏堂玉还站在他对面,脸色阴沉的像块黑炭。
白荔对于自己失手打了他的脸感到抱歉。
这个巴掌他并非像第一次打苏堂玉那样有故意的成分,但说出来好像没有那么多的说服力。
毕竟,带过他脸的时候,白荔自己也听到了。
有点响。
他的手指尖也有点疼了。
白荔想了想,欲要解释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又消失了。
上次在厨房就小榆的事情争论完,苏堂玉一声不吭地离开,白荔就当自己没见过他。
男人这次出现的目的是什么,白荔不想问,也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的交集。
于是在柳今尧离开以后,白荔也收回了看向苏堂玉的眼神,往公司大楼的停车棚走去。
夜晚的灯光,将绿化带里的灌木映得油亮。
白荔走得很快,他的影子在脚下缓慢地随着路灯的光线变化。
身后驶过的车辆打着近光灯从他身边驶过,白荔的影子便快速地在身前闪过,与他的影子交集的,是跟随在他身后的,苏堂玉的影子。
白荔知道他就跟在自己后面走着,大约隔了两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苏堂玉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
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好好说话过,不是近距离地拉扯就是肆意妄为地要做些什么。
这回竟然只是这样跟着,虽然是在外面,但规矩得有些可怕。
还有,自己刚才还失手打了他,难不成苏堂玉是想跟着他到没人的地方,然后把自己揍一顿吗?
白荔想到这个可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男人也停了下来,却垂眸不看自己。
比起是跟着自己报仇的,此时的苏堂玉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跟在大人身后恳求原谅的。
白荔觉得自己的想象里在生了小榆之后愈发丰富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被他想得出来。
男人不说话,白荔也不说。
第一个开口的人,总是会失去主动权,白荔在这方面已经吃过很多次亏了。
能忍住不说,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白荔把想要告诫他的话放在嘴里嚼吧嚼吧又吞了下去,继续回头往车棚走。
白荔想得很明白了,是苏堂玉来找他,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既然如此,用不着自己开口,他总归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男人的步子比他要大很多,白荔时常能看到他的影子往自己的脚底下钻,便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后忽远忽近的。
这段路并不是很长,用不了两分钟,他就到了车棚。
白荔找到了自己的车,拿下头盔正要戴起,才看见苏堂玉终于离他近了一点。
这会儿四下无人,只有车棚的一角挂着一个显眼的监控探头。
白荔猜想,这么明显的地方,苏堂玉应该不会贸然动手吧,但他又想着方才在大马路上,男人都能打起架来,更别说这个地方了。
他有些紧张地观察着男人的动作。
但苏堂玉只是平静地走过来,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白荔忍不住地想要开口问他究竟想做什么,就先听见苏堂玉的唇动了动。
“对不起。”
他说。
那阵风来得突然,就像苏堂玉的道歉。
白荔额前微长的碎发跟着风温柔地飘到了眼尾,朦胧地遮掩了他的视线。
有刚下班的人结伴走到这边的车棚取车回家,是愉悦的交谈夹杂进他们未完成的对话里。
电瓶车解锁的嘟嘟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白荔咬唇,宁愿觉得是自己耳朵出错了,也不敢信自己听到的。
他踌躇了两秒,还是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
白荔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从男人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没想到这会儿一下就听到了两次。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跟谁打架,就去跟谁道歉。”
“以前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苏堂玉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那些在路上打好的腹稿,在见到白荔的第一眼,就全然忘却了。
真诚。
郑星纬说,追求人要真诚。
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
苏堂玉的喉咙像是被淤泥堵塞,面对白荔比对陌生人还冷淡的眼神对着他,苏堂玉根本不想面对。
心火灼烧着他的胸膛,他只想抱紧面前的青年,让他的眼里只留着自己。
但这种做法,又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白荔讨厌他这样,而他现在不想让白荔生气。
比起苏堂玉的纠结,白荔显然在这时更轻松一些。
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在江城的日子有过太多的艰难,也有过太多的回忆。
白荔并不对那时的苏堂玉置气。
反而,他知道,自己和苏堂玉在一起的时候,幸福能抵消那些不快乐。
就算有过不满,他也不打算追究。
所以他对苏堂玉的道歉感到惊讶,却对那时候的苏堂玉没有过多的怨怼。
“没关系,如果你是为了那些事情,请你不要在意。”
白荔戴上头盔,不再理会身旁的男人。
他不知道苏堂玉受了什么刺激,但这样挺好的,至少有礼貌了。
白荔把车退出去,在想要不要跟苏堂玉说再见,想了想,他又没说。
苏堂玉却在这时又跟在了他的身边。
似乎是自己的无动无衷让他慌了神,白荔第一次在苏堂玉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神情。
无助,却又借机挽留的笨拙。
“白荔,我疼。”
第47章 起立了《我只会心疼哥哥~》
第一次,苏堂玉试图对他表达自己情绪和状态。
不用白荔去猜,去思考,就能读懂他现在在想什么。
短短的几天不见,苏堂玉却突然开始改变,期间发生了什么,白荔不得而知。
只是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他本来还在想,苏堂玉连打架都不疼,干嘛诬赖人。
可一抬头,白荔就看见了苏堂玉的下颌连着脸颊边缘逐渐浮现出自己印在他脸上的指痕。
白荔没想到自己那一下会这么用力,而且还准确无误地按到了对方的脸上。
他的心因为苏堂玉脸上的红痕噔噔跳了好几下。
白荔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更因为对方是被自己不小心打的,而且男人并非像以前那样强硬地要对他做什么,反而还用那种委屈的语气告诉他,所以他稍稍有些愧疚。
白荔握着自己小电瓶的车头,小心地看了苏堂玉的脸颊好几眼,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僵持失败,白荔过意不去,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上自己留下的错误。
他本来是个会直接道歉的人,这会儿面对苏堂玉倒是嘴硬了几分,“我不是故意的,您快去买个冰袋敷一下,我给出冰袋的钱。”
白荔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却听见苏堂玉道,“我不要。”
知道苏堂玉看不上几个小钱,但白荔也没想到苏堂玉会拒绝得这样快。
白荔找钱的小动作愣了愣,“那您要怎么样?”
他有些害怕地握紧了自己的油门,“你要打回来吗?”
“我不会打你。”
苏堂玉说着话,忍不住想要朝他伸出手,看到白荔逃避的眼神,又想到郑星纬和周榕溪围着他说的什么温柔不温柔,攻不攻势的,他又强行忍住了。
在白荔同意之前,不能动手动脚是绅士的第一准则,先做到这一点才算尊重。
苏堂玉唾弃周榕溪和郑星纬出主意时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和语气,但是他知道按照自己以前的做法只会更糟,所以决定遵守。
“我什么都不要。”
苏堂玉尽量找到平静且无害的语气同他说话。
可视线往下的时候,他看见白荔捏着车把的指尖微红,他还是不自觉拉过白荔的手,眉头紧皱,“打红的?疼不疼?”
男人的手有力地攥住了他的。
很烫,透过皮肤仿佛要往人的血肉里钻。
白荔的体温跟着男人的话语和动作的贴近陡然升高,这大约是白荔第一次从苏堂玉那里收到如此正面的关心,比起其他的任何情绪,他现在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总觉得今天的苏堂玉,礼貌得有些过分了。
“不是,”白荔低着头,试图抽回了自己的手,结果拉扯失败,他还是只能顶着自己发烫的脸,抬起头来告诉他,“是冻……”
“什么?”
“冻、冻红的!”白荔甩了甩两人交握的手,“你今天太奇怪了。”
“奇怪?”如此中性的词语,让苏堂玉疑惑,“那是好,还是不好?”
白荔听见他的发问,还以为男人是和以前一样故意在逗他,于是有些生气地抬眼看向他的脸,却发现男人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在寻求自己的意见。
白荔借机收回自己的手,语气倒不像一开始那样不好了。
“你吃错药了。”
白荔的语气软下来,说话的声音也轻了,面对他时,不再只是冷漠和厌倦的神色。
不用白荔再说明,苏堂玉也能知道,白荔口中的“奇怪”,是好的。
“最近是吃错了药。”
苏堂玉发觉白荔终于在这之后用正眼看向了他,那种探究的眼神仿佛是关心,让他的心中激荡出骤然的欣喜。
想到郑星纬说的,他又就重逢后见面的不愉快做了深刻的检讨,“前两天对你做出不当的肢体触碰,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
太想你。
太嫉妒。
所以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你。
这些话不太容易说出口,像是拿着一面镜子放在身前,将整个人一览无余。
苏堂玉试图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可面对白荔,他像是哑巴了,每每欲脱口而出的话,都在对方淡漠的眼神中艰难咽下。
“我只是,想让你跟我回去。”
道歉不像是假的,每个字都像是他的真心话。
确实是这样的,苏堂玉一直想让自己回江城。
“我知道了,”白荔舔了舔唇,告诉他,“就是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争的了,你的道歉我接受,这样就好了吧?”
再见到面,苏堂玉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即使上次分开,最后他们之间的谈话围绕着孩子闹得很不愉快,但现在听到这些话,白荔面对着苏堂玉时,也没有那么忐忑了,“天色不早我要回家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苏先生,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白荔!”
白荔停下来,转头看他。
“我头好疼。”
苏堂玉按着额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柳今尧伤到了,头好疼。”
白荔瞧见男人眼神里流露出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突然头疼,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真疼?”
“嗯……”
“那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白荔不确定,还是替柳今尧说了一句,“他平时不是会那样动手的人。”
白荔字词间对柳今尧的维护实在太过明显了。
苏堂玉不知道柳今尧给白荔都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让白荔对这种处处发情的公狗这么沉迷。
苏堂玉放下摁着额角的手。
捡了刚才和柳今尧发生争执的话题道,“是我先动手的。”
在白荔生气之前,他又道,“他不珍惜你,所以我……”
所以什么,苏堂玉没说。
白荔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却很难想象到,珍惜这两个字有一天会从苏堂玉的口中出来。
这比苏堂玉说对不起,还要令人费解。
白荔望向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第一次在男人那张金贵的脸上看到一丝扭捏。
这种情绪,让白荔忽然想到周榕溪曾经告诉他的,苏堂玉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这件事。
男人或许没有向外人表达过这些,所以用词生疏,流露出来的情感也像牙牙学语的孩子般笨拙。
白荔不知为何,会跟着他一块儿紧张。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白荔错开了他的眼神,如今立场不一样了,他们之间不该谈这些。
“你还是快点去医院吧……”
眼见着人要走,对他丝毫不关心,苏堂玉无可奈何心急如焚。
“白荔,”他侧身,稍稍挡在了白荔身前,眉眼微垂,“我发现,比起头,好像还是脸更疼。”
重复的伎俩在短时间内不停上演,即使白荔再迟钝,都能看出来哪里有不对劲。
但不知道是不是苏堂玉的演技太好,白荔不能从他的神态分辨出他任何撒谎的蛛丝马迹。
天色愈来愈黑,白荔不想纠缠,看了眼时间,问他,“那您想怎么解决?”
“我要你帮我。”
好明显的目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直白地说出来了。
白荔没有揭穿他,似乎也不需要揭穿。
脸上的疼痛不可能是不能忍的。
白荔想起自己那时腹痛难忍,求他载自己下山,苏堂玉也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
白荔不知道苏堂玉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但他们的处境好像确实变了一些。
“你跟着吧,跟得上就跟,”他终究没那么狠心,抛下一句,“跟不上就算了。”
白荔没再同他多说,拧开油门就开着车走了。
透过那面小小的后视镜,白荔看见苏堂玉在他身后跟着走了两步,随后又停了下来。
得以预料的结果。
金尊玉贵的苏先生,大约是不会为他做这种事情的。
白荔阖眸,往自己回去的路上赶。
接到小榆,两人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白荔带着孩子很快就回了家。
“妈妈,小榆今天做游戏是第一名,老师奖励我两朵小红花~”
小榆把两朵小花一左一右地贴在脸上显眼的位置,平时妈妈一眼就能看到的,今天妈妈看到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夸他,也没有认真看他。
小榆很担心妈妈,在家里也一步不离地跟着他,“妈妈在生气吗?”
“没有哦,为什么会觉得爸爸在生气?”
小榆低下眼去,声音黏糊地小声道,“因为妈妈没有今天还没有夸我。”
白荔低头看见宝宝垂下浓黑的睫毛,因为委屈,眼睛向下垂着。
啊。
这个表情,苏堂玉刚刚也做过,怪不得他刚才觉得很熟悉,简直一模一样。
“对不起,妈妈刚才忽略了你。”
方才和苏堂玉分开之后,他确实在失神地想苏堂玉的事情。
男人在面对他的态度变化上,不能说是翻天覆地,但确实做出了一些改变,让他一时没能完全接受对方的这个改变。
以至于接到小榆,他都还有些心不在焉。
白荔蹲下来和他平视,心疼地抱抱他,“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跟你道歉。”
“妈妈,小榆没有生妈妈的气。”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回复他的话,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闻着妈妈身上的香味,他不安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他还以为妈妈今天受欺负了,那样的话,他也会很难过的。
“谢谢你,我的好宝宝。”
白荔在熬骨头汤,温暖的厨房冒着热气,锅里沸腾出骨汤里的奶味。
他看见小榆砸吧着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拿了一块饼干吃,说等会儿才能开饭。
这会儿,手机群里早教班的老师发了今天课堂上小朋友的视频,他顺手点开笑着道,“张老师发视频来了,是小榆做游戏的视频,妈妈看看。”
白榆点头,有些腼腆地抬眼,他没有看着手机里的自己,眼神只望着白荔。
他不想放过妈妈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直到妈妈下一刻温柔地夸他好厉害,“真的很棒,宝宝。”
“嗯!”
白榆才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甜甜地笑着。
他还想说妈妈也很棒,可惜这亲密的亲子时光,很快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
“有人敲门,你坐一会儿,很快就能吃饭了。”
白榆乖乖点头,目光还是顺着白荔往门口的方向去。
他看见妈妈打开门,视线抬起来的那一刻,妈妈的眼里有了别样的情绪。
“我来了。”
“路有点远。”
苏堂玉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这回,男人不再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如说,对方现在有点狼狈。
赶过来时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留下的他的指痕,略微凌乱的领口,不太饱满的情绪,和瞧着委屈看过来时却偏又强势的眼神。
被这样看着,白荔恍惚明白,苏堂玉对他的执念,好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跟他回去呢?
是因为自己当年擅自离开,所以不甘吗?
竟然连这么无理的要求,都照做。
从公司那边走过来,很远的。
“白荔,让我进去。”
白荔微微出神,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再抬头,苏堂玉已经朝自己靠了过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
苏堂玉的音色低沉,几乎是在他耳边说话,熟悉的语气和腔调,唤醒了白荔已经忘记在潜意识里,与苏堂玉的那些情爱。
他连忙侧身回避,遮掩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神色。
虽然现在不是很想见到苏堂玉,但已经答应的事,不太好反悔,该说白荔根本想不到,苏堂玉会照做。
比起避之不及,显然是吃惊更多。
“你坐一下,我去拿冰袋给你。”
白荔让苏堂玉去沙发坐,回身时看见小榆正愁着脸虎视眈眈地盯着男人瞧。
上次的不欢而散,给小榆留下了些许不好的印象,虽然白荔找了借口和他解释过了,但小榆对苏堂玉还是很排斥。
“妈妈,我才不要坏蛋叔叔进我们家里呢。”
“叔叔今天只是来做客,马上就走了,”白荔先过去安抚了他,“刚刚不就说肚肚饿了吗?小榆先去吃饭,我跟叔叔说两句话就过来陪你。”
“哼……”
小榆不想,但他在妈妈面前又是绝对的乖宝宝,不会不听话。
小步子不情不愿地往餐桌走,小榆端着饭碗,身体往大人的方向斜,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扒了好几口白米饭。
苏堂玉接收到白榆的视线,选择无视。
对于白荔的这个孩子,他不是十分喜欢。
这个孩子就像一根刺,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里。
孩子是白荔离开他放弃他和别人相爱的证明。
但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自己跟一个三岁小孩较什么劲。
不过,这个孩子也太黏着白荔了。
想着,苏堂玉面无表情地收下了白荔递过来的冰袋。
冰袋外还贴心地包了一层毛巾,看起来像新的,却有白荔的味道。
苏堂玉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儿,听到青年提醒他,“怎么了?”
“毛巾,送我。”
他要得理直气壮。
白荔不知道男人要过去做什么,不过一条毛巾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嗯。”
在白荔答应完之后,苏堂玉才把毛巾按在脸上,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略微的有些尴尬。
他和苏堂玉本来就没什么话说,就算沉默也是正常的。
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沉默正常,苏堂玉看起来更加脱轨了。
白荔坐在他的边上,目光往窗外看去,月亮正好映在他的玻璃窗上,透亮得像一盏微黄的灯。
白荔说,“我不会跟你回江城。”
“我知道。”这回,苏堂玉停顿了很久才道,“这次只是过来跟你道歉。”
“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白荔就坐在那里,听见苏堂玉这样说,男人的脚步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拖泥带水地有一丝停留。
来的时候让白荔吃惊,离开的速度也让人意想不到。
大门被带上,白荔回头,男人果然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妈妈,坏蛋叔叔走了,快来吃饭!”
小榆可是坚守了自己的岗位,见到人走了,一下就放心了,立刻爬下餐桌叫白荔去吃饭。
“好……”
苏堂玉来找自己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吗?
千里迢迢地过来,做着一些他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白荔觉得不可思议,但只要不是来抢孩子的,怎么样都好。
白荔摸了摸小榆的脑袋,“我们吃饭吧。”
明天就是周六了,柳今尧会来,白荔提前在网上买了一些菜,等明天直接送上门,就不用再特地为了买菜跑出去一趟。
“明天柳叔叔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白荔告诉小榆,“到时候崽崽不可以再叫他爸爸了,记住了吗?”
“嗯,妈妈,我偷偷的叫,不让你听见。”
“那也不行。”
“为什么?”小榆耷拉着小脑袋,又哼唧了两声,“好吧……”
小榆似乎还是很想要爸爸的,就像平常的家庭那样,有爸爸有妈妈。
但这件事注定是不可能的,他是男的,生了小榆,也不想让小榆跟苏堂玉相认。
听起来,怎样都不能满足孩子的这个愿望。
白荔不敢问他,只能加倍地对他好,对他更好,这样才能弥补他和别人不一样的童年。
“好宝。”
*
小朋友很期待周末的到来,周六和柳今尧聚餐,周日白荔答应带他去游乐园玩儿,所以临睡前,白榆难得兴奋得睡不着。
白荔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听着小榆天马行空地说着一些可爱的话,白荔只是微笑地回应他,抱着他轻抚他的脊背。
说着说着,小朋友便困了。
轻浅而平稳的呼吸传来,白荔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现在已经暂时没有了离开黎市的想法,一天总会比一天更好的。
第二天洗洗涮涮,白荔把家里打扫一遍迎接客人的到来,在收拾沙发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只手表。
一眼的奢侈,还有点熟悉。
想到苏堂玉昨晚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好像不用猜,就能知道手表的主人是谁。
“……”
白荔在下午四点左右拿到了外卖送来的食材,在见到柳今尧之前,白荔先见到的,是苏堂玉。
“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有东西掉在这里了?”
“对,”白荔想起手表的事,“我捡到了,给你拿。”
因为太贵重,早上收出来白荔就放在了房间里,这会儿他进去,出来的时候苏堂玉已经站在了他的客厅,茶几上还多出了几个奢侈品的手提袋,以及很明显的儿童玩具。
白荔把东西提起来,还给他,“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你的东西。”
苏堂玉没接手,直言,“只是上门的礼物。”
以前苏堂玉总是不顾他的心情做些事情,现在连送礼物这种事都是一样的态度。
白荔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等会儿他还有客人要来,不好再起争执,“你拿上东西先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送什么礼物。”
再一次被拒绝,是苏堂玉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今晚也没想要在这里留宿,不过是找个理由见面,没曾想他在要开口离开的时候,却见到了柳今尧。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他们,在交往啊。
“呵?什么情况?”
柳今尧被白荔带进屋子,看见苏堂玉站在那里,挑眉一笑,“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过来拿东西,”白荔辩驳,“您先坐吧,我会让他走的。”
“不用啊,干脆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好了,反正我买了很多吃的,”柳今尧说完,状似平常地搭上白荔的肩膀,亲昵地低声问他,“宝宝呢?”
“还在睡觉。”
白荔躲了躲,没避开,只好让自己放宽心,就算柳今尧对他表白过,但这些动作在柳今尧眼里,应该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我去叫他起来,一会儿也该吃饭了。”
“嗯,去吧。”
并不宽阔的客厅,站了两个体格较大的成年男人,似乎变得拥挤了些。
柳今尧随意地坐下,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跟主人似的招呼起苏堂玉来,“苏总也坐吧。”
苏堂玉没有理会他,自如地坐下,目光却一直朝白荔的卧室看去。
柳今尧见状,眉眼微抬。
第一次见到苏堂玉,柳今尧还以为对方就是个冷淡凶残不好说话的人,没想到他面对白荔的情绪竟然会这么丰富。
真有意思。
“白荔心软,但他是个专情的人。”
柳今尧从茶几的果盘拿了一颗奶糖,窸窸窣窣的糖纸在他手中破开,给客厅添加了一丝杂音,“苏总有头有脸,应该也不会去做遭人唾骂的事吧?”
“谈恋爱可以分手,结婚了可以离婚,”苏堂玉摸了摸腕骨的手表,上面白荔留下来的体温,已经被他的覆盖了,“白荔选择谁,那是他的自由。”
柳今尧没想到苏堂玉这么厚脸皮,这意思是明知道他和白已经“在一起”了,还想找机会插足当第三者吗?
房间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两人的视线齐齐朝那边望去。
先出来的是小榆,小家伙的眼神一下就瞄准了熟悉的柳今尧,朝他飞奔而去。
“小柳爸爸~”
出卧室之前,白荔嘱咐过不能叫柳今尧爸爸,小榆记住了白荔的话,这会儿只敢小声这么叫柳今尧。
白荔没听见,坐得近的苏堂玉,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儿子,爸爸抱抱,想爸爸了没有?”
他看见柳今尧笑着应声,将白榆抱起来,自然地往白荔那边走。
白荔从男人手上接过孩子,脸上的笑容温柔可人。
这样一看,好像真的像幸福的三口之家。
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站在白荔身边的人,可这会儿却只能作为旁观者这样看着。
苏堂玉摸着腕表的指骨在这一刻紧得发白,差点忘了呼吸。
“宝宝醒了,时间差不多,我们开饭吧,”柳今尧笑,“我带的都是成品,请了厨师做的,保温工作也好,一会儿就送过来不用麻烦你动手了。”
“说好让我招待的,”白荔不好意思,“我准备了火锅,不然我去煮个锅底吧?”
“行,一边吃一边煮就好,我要求不高。”柳今尧抱回小榆,余光往苏堂玉那边瞥了一眼,“我去叫苏总过来。”
“嗯,麻烦你了。”
白荔本想把小榆一块儿带走,奈何孩子很黏柳今尧,没办法,他说着不好意思之类的话,便独自往厨房那边走去。
白荔其实不太明白柳今尧的意思,明明他和苏堂玉不对付,还偏要留人下来一起吃饭。
一个两个的,他一个都看不懂,都好难应付。
“妈妈,肉肉。”
“妈妈,小丸子。”
“妈妈,这个虾虾给你,这个给小柳爸爸~”
小榆坐在餐桌上分着餐食,家里好热闹,他开心得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立刻嘟着嘴看妈妈,希望妈妈不要生气。
不是特别的原则性上的错误,白荔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批评孩子的习惯。
小榆不知叫了柳今尧多久的爸爸,一时没记住也不是大错,慢慢纠正总能改的。
白荔瞧着他撅起的小嘴巴,笑了,“吃吧。”
“谢谢妈妈,爱妈妈~”
苏堂玉坐在白荔和白榆的对面,他并没有得到白榆的分餐,坐在这里,完全就是个被排挤的外人。
他并不是一个会被孩子的小举动所干扰的人,只是孩子占据了白荔太多的目光,所以孩子的无视就像映射出白荔对他的感情,这一点才让人觉得痛苦和不自在。
“来,苏总喝点?”
晚上九点,柳今尧又开了罐啤酒,递给苏堂玉。
小榆已经洗回房洗漱完,又准备睡下了,白荔哄完孩子出来,瞧见柳今尧和苏堂玉转移了战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喝酒。
电视里正小声播放着某部经典的黑白电影,而两人的轻声交谈也同样隐匿在电视播放的电影声中。
他们此时和谐,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吵架的样子,白荔才放心出去,坐在了边上。
电视荧幕里正播放着男人出轨,和人滚在床上的剧情,原版很是露骨的画面,时至今日被删减得差不多了,倒也没有多少让人脸红心跳。
白荔低下头去,总觉得三个男人坐在这里看这种画面,还是有些尴尬。
“像这种不断出轨的男人,精神贫瘠,对孩子也不好。”
苏堂玉的声音在电视播放完这个画面时响起,柳今尧微醺的脑子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柳今尧说话也变得更放肆起来,他撑着脑袋,笑了,“苏总知道得还挺多,连别人的私生活也打听到了不少。”
他们的对话好像有点太过锋利了,白荔可不想他们在家里起争执。
趁话题还没有太过不可挽回之前,白荔微微起身就要站起来,这会儿没来得及阻止,柳今尧的下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连孩子都搬出来,说得冠冕堂皇,难道苏总和白荔分开以后就没和别人做过?”
“……”
苏堂玉看向躲避的白荔,还没有开口,柳今尧手边的电话先一步打破了这一奇怪的处境。
男人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骤然变得很不好看,白荔以站起身的姿态,看见他的来电显示上,备注着“父亲”。
“白荔,我得先走了。”
柳今尧没有多一秒的逗留,站起来往门外走,“不用送我了,我叫代驾过来。”
“那您路上小心。”
柳今尧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好。
白荔只知道这个,对柳今尧突然接到的这通电话,作为朋友,也为他感到疲惫。
再看向坐在原位的苏堂玉,白荔蹲下来,默默收拾掉茶几上的啤酒罐和餐盒,默默赶人,“时间不早,您也差不多该走了吧。”
“我没有。”苏堂玉却突然道,“和你分开后,我没有找别人。”
苏堂玉说,“我不是他,要是我,我绝对不会做这种让你伤心的事。”
话题突然又被牵扯回了两分钟之前,白荔收拾垃圾的手不由一顿,“随便你,不用和我解释。”
“和你也是第一次,我只操过……”
白荔知道他喝了点酒,接下来又要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胡话了。
白荔立刻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好在苏堂玉现在会看他的脸色。
白荔便在这之后快速收回了视线,他蹲在地上,处于视线范平视过去的那一秒,白荔看见了男人熟悉的特征。
正鼓鼓囊囊地顶在那里,沉甸甸的像座小山丘。
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纯洁贞操的可信度。
虽然苏堂玉说第一次是和自己这一点,还是让人的心跳莫名其妙地乱了几拍。
“白荔……”
男人靠了过来,白荔慌慌张张地撇过头去,“消下去再和我说话。”
第48章 情人老婆,你说话啊
离得近了,白荔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
淡淡的,从他的衣领散发出来。
苏堂玉好像一醉就会大变样,白荔控制不住他,只能躲避。
白荔快速把地上的垃圾收一收,就站起来往厨房走。
男人紧随其后地跟了上来,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从柳今尧离开以后好像就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白荔。”
男人只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却不说其他的任何话,跟着他收拾着桌上的餐后残余,走到哪跟到哪。
独处的空间里,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近,却能将彼此的呼吸听得一清二楚。
白荔大概能明显他的呼吸为什么有些粗。
男人的某处,到现在都还是完全还是立正的状态。
苏堂玉上一秒还批评柳今尧的私生活不检点,下一秒自己就也随地发情了。
“白荔……”
白荔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看他也不说话,好在苏堂玉大约能忍住,不会随意扑上来。
“白荔,软不掉就不能跟你说话吗?”
男人苦恼的低语,如同在与他耳鬓厮磨一般,“你不理我,不要,那我弄出来……”
白荔闻言,瞧着他要当着自己的面拉下裤链,脸瞬时涨成了浆果色。
“不许你拿出来!”
白荔终于同他说话,虽然语气不甚好,但至少有了回应,苏堂玉笑,“你跟我说话了。”
“……”
原来只是计策吗?
看来根本就没有醉,还会用这种事情威胁人,太狡猾了。
白荔有点生气,决定不再理会他。
“白荔,他天天都会来这里吗?”
苏堂玉已经有了黏人的趋势,白荔往旁边闪躲,避开了他逐渐贴近的动作。
“白荔,”苏堂玉见他完全不理自己,眉眼失落低垂,“求求你看我。”
“求求”两个字一出来,白荔又推翻了自己上一秒的想法,他很确定苏堂玉已经醉了。
放在平日里,就算再怎么样,苏堂玉都不可能说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话。
他和柳今尧喝了几瓶?竟然醉成这样,看来柳今尧应该也够呛的。
白荔把空掉的啤酒罐收起,提起来足足有一大袋,小榆看见了应该会高兴的,攒攒又能去换钱了。
“白荔,我胃疼……”
正当白荔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苏堂玉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往肚子上贴。
像是撒娇。
白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那些细微的表情出现在苏堂玉的脸上,还能恍惚的看见小榆的影子。
原来苏堂玉也会做这种表情。
“没有骗你,真的很疼。”
他的体温好高,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
喝这么多能不胃疼吗?
白荔记得苏堂玉以前没有过胃疼的毛病,可能有,他也不清楚。
至少男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脆弱的一面。
胃疼就去找医生挂急诊,他又不会看病的。
白荔不语,只是抽回自己的手绑好垃圾袋,给垃圾桶替换了一个新的。
苏堂玉就那样低眉垂眼地站在他面前,走到哪跟到哪。
跟小鸭子似的。
白荔想了想,提着垃圾出门,看见苏堂玉果然跟着他跟出去以后,又火速折了回去快速关上了门。
“白荔,你把我忘在外面了……”
男人拍了好几下门,咚咚敲着有点响,不过很快,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白荔心想着他应该是走了,又不放心地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虽然是把人哄骗出去了,但对方意识尚不清醒,又说自己胃疼,白荔有点担心。
十分钟以后,白荔才在纠结中打开了门,却一眼就在门外的角落看见蜷缩在地上的苏堂玉。
他睡着了,闭着眼睛,胸口平稳地起伏。
苏堂玉醉酒以后睡相比以前乖了很多,没有那么锋芒毕露的样子,只是眉头依旧皱得很紧,长手长脚地横在门外,占据了他整个门口。
“白荔……”
男人的呢喃裹挟着门外的寒气袭来,白荔抿唇,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给他披上,又把他带过来的奢侈品放在了他身边,用衣服掩了一下,才重新关上了门。
这里是老旧小区,没什么人经过的。
“应该没事吧……”
白荔这一晚睡得不太好,时常从梦中醒来,又断断续续地昏睡过去。
他也喝了一点酒,睡到一半头十分昏沉,原是想着早点起来看眼苏堂玉还有没有在门口,谁知道还是抵不过睡意的侵袭。
一直到早上五点,白荔去起身去上厕所,想到苏堂玉或许还在门口。
他又从床边折到了大门。
轻轻推开门,门口已经没有了阻力,空空荡荡的,连带着他披在苏堂玉身上的那件衣服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来是酒醒,已经离开了。
白荔松了口气,总归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苏堂玉的胃也没有疼到昏厥的地步。
时间还早,白荔躺回床上,睡意却消散殆尽。
他回神贴近熟睡中的小榆,想起苏堂玉这回过来,好像没再提起小榆长相的事,应该是上次的争执,打消了他的疑虑。
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窗外的天色翻起鱼肚白,青灰色的冬日早晨,是一眼望得到的寒冷。
白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好不容易在能睡懒觉的日子,他反而精神得睡不着。
手机软件在手里划了又划,终于把自己熬困时,小榆又醒了,说肚子饿。
白荔顶着困意起来给他泡奶,小家伙靠坐在床头,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完,眼皮打架着小眼一闭,又睡着了。
这回白荔怎么躺都没了入睡的意思,小心拿回宝宝手里的奶瓶去洗,回来时拿着手机重刷了一遍app,恰好七点半的闹钟响起,他揉了揉泛着眼泪的双眸下床,准备今天中午要吃的餐食。
小榆和晚晚约好,今天要去公园一起晒太阳等小狗来玩儿,所以中午直接从公园出发去游乐园。
昨晚的厨房收拾了一半,白荔接着把台面擦干净,拿出昨天买的菜和水果准备做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带到公园去让小榆跟孩子们分享。
小榆九点钟醒来,洗漱完毕吃完小餐包,两人慢吞吞出门,赶在十点的时候同小杨晚晚在公园门口见面。
今天周日,公园的人很多,隔壁还有小狗玩耍的专用草坪,这也让小朋友们爱上了来公园晒太阳。
来的次数多了,白荔和小杨跟好几位养了狗狗的人都混了个脸熟。
这会儿两位小朋友就巴巴地等着熟悉的狗宝们出现,等待的过程中两个孩子又跟其他来公园玩的小朋友互动上了。
小朋友总是能因为热情,很快认识新的朋友。
临近中午的阳光正好,暖绒绒地平铺在草坪的每个角落。
白荔穿得厚了,这会儿晒着太阳,后背也出了点汗。
他从包里拿了一瓶还温着的热饮递给小杨,“喝点吧。”
“谢谢,正好渴了。”
小杨接过饮料,却没有立刻拧开瓶盖。
两人坐在野餐垫上,目光一致地往孩子们那边看去。
时光美好,白荔笑看着小榆,打开相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过几天孩子们就要放寒假了。”
白荔听见小杨说,“等晚晚的学校放假,我就要带着她去找她爸爸了。”
“下周?”
想到是最近,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白荔怕自己的语气会太惊讶,让小杨感到为难,于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好。”
“嗯,对不起了白荔,过几天可能要麻烦你自己带孩子了。”
“没事,那我下周就把钱结给你,好让你们一家人过个好年。”
“太谢谢你了白荔。”
小杨是一个很温柔,但又太过温柔的女人。
丈夫在外务工,她一个人拉扯着晚晚长大,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比起自己,小杨带孩子显然是更辛苦的。
毕竟带着小榆离开江城是自己的选择。
而小杨,却是迫不得已,她有丈夫却不能分担生活中的麻烦,一定不好受。
而且丈夫寄过来的钱,有时还不够她生活,为了补贴家用,她时常出去打零工。
白荔把小榆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女人还因为能够多一份工作而对他感激不尽。
白荔才是,要好好谢谢她。
如果不是她帮忙,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的。
眼前,小榆正在和小朋友们追逐,熟悉的狗狗也被主人牵着出现。
是一只才四个月大的萨摩耶。
白荔和小杨起身去打招呼,他带了小狗爱吃的零食,顺便也和小狗玩了一会儿。
“白荔你很喜欢小狗呢,不打算自己养一只吗?”
白荔听见小狗的主人这么问他,他轻轻一笑,“一个孩子就很闹腾了。”
其实并不是孩子闹腾,小榆很乖的。
只是一个孩子他就不能很好地照顾到了,如果再养一只小狗的话,会很麻烦吧。
这几年他还算过得安稳,但谁知道意外会什么时候就到来呢。
小榆会长大,但小狗什么都不懂。
“ma……*爸爸!给我和晚晚还有小狗拍照~”
小榆笑看着他,白荔拿出手机,按下了相机上的快门,将时间定格。
“拍好了,先去洗手吃点东西吧,我们一会儿就要去游乐园了,小狗也要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玩儿了。”
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同狗狗告别,想到游乐场的活动,转眼又高兴了起来。
他们好像没有烦恼,真好。
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圈,小家伙们一直在跑在跳,吃饭前都是好好的精力十足,饭吃到一半,就同玩具没电了似的,坐在儿童餐椅上昏昏欲睡地点着脑袋,嘴巴里还藏着食物,动一下,又眯着眼睛嚼嚼嚼,明明是困得不行的样子,还十分努力地吃着。
白荔和小杨相视一笑,各自给宝宝把碗筷收好,差不多该回去了。
两人打了一辆车,抱着各自的孩子回了家。
先送了小杨,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司机出于好奇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夫妻啊?”
“朋友。”
司机一副不信的样子,从后视镜里,白荔看见了他挑高的眉眼,完全是八卦的神态,“那你们走得有点太近了吧?这么晚还一起出来玩啊?带着孩子……”
“……”
车厢里的闲言碎语忽然之间多了起来,只有一个人说话,却像是有无数张嘴开始围攻着他和小杨。
白荔听厌了这种语气,也听厌了这种一开口就是不怀好意的定罪。
他说,“我喜欢男人。”
一句话落下之后,车里猛然安静下来。
白荔没再去观察对方的眼神,车子也在这时停在了他们小区门口。
付了钱,白荔下车,头也不回地朝里头走去。
还好在车上的是他,还好司机不认识他们,不然白荔根本不敢想,小杨听到这种话会有多么不知所措和尴尬。
如果这种谣言传到了她丈夫的耳朵里,又该如何呢?
“妈妈……”
小榆呢喃了一声,白荔轻声回应,“嗯,到家了崽崽。”
白荔抱着小榆爬上楼,在家门口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却从脚边的门缝看见屋子里透出来的光亮。
白荔抬头看了眼门牌,确实是自己家没有错。
难道是早上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吗?
这么想着,白荔开始不确定起来。
他怕家里进贼,怕追债人时隔几年又重新出现,现在和当时不一样,他有宝宝了,所以……不能冒险。
白荔后退了一步,找钥匙的动作停顿。
就在他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男人的身形被屋子里的光照出来,白荔有一瞬间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抬起颤抖的眼皮,腿软得差点站不住脚跟。
“不进来?”
苏堂玉。
是苏堂玉。
白荔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却又在看清男人的脸之后,劫后余生的崩溃,让他红了眼眶。
白荔有些哽咽,不敢开口问他怎么进去的,只是怒气冲冲地错开他,往屋子里走。
本来应该叫小榆起来洗漱的,这会儿白荔进了屋子,却只是将小榆放下,给他脱了衣服和鞋子,让他继续睡觉。
白荔没有做好出去面对男人的准备,于是站在床边踌躇不前。
昨天他还想着男人好像是做出了一点改变,今天却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
怎么进来的?是……想要报复自己昨晚把他赶出家门的事?
“不出来?”
苏堂玉的说话声恢复到从前,淡淡的,有点冷,就像昨天温顺的男人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苏堂玉此时的语气里完全没有醉酒时那种柔软,和会让人心软的神态。
怕人会闯进卧室里吵醒小榆,白荔赶紧出去,带上了卧室的门。
“你……”白荔才如鲠在喉,这会儿说出话来的声音也有点哑,“你怎么进来的?”
白荔没见他回答,自己便想起上次苏堂玉醉酒,自己把备用钥匙留下来让他锁门的事情,应该是他在那时候自己配了一把。
想到这个,白荔憋红了脸,却找不到能骂的词汇,转而说了一句,“变态。”
昨天让男人带回去的礼物,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了茶几上,甚至比昨天更多。
从再次见面开始,白荔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跟他讲。
而苏堂玉不断主动朝他逼近,让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白荔感到恐慌,“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是关心你,不行吗?”
白荔抬眸,对他的话感到微微的震惊。
苏堂玉和关心着两个字完全不搭,哪有人关心人是会随意进入别人家的。
白荔小声道,“我不会跟你做朋友,把钥匙还给我。”
苏堂玉眉头一凛,“谁说我要跟你做朋友?”
白荔更加不解了,他抓紧自己的衣摆,想尽快解决这没由来的纷争,所以十分无措。
他低了头,又抬头,“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分手。”
“什么?”
“和那个家伙分手。”
男人经过一晚的沉淀,似乎终于沉不住气,也装不出那份讨好,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势。
白荔四年前就对这样的苏堂玉感到无可奈何,现在更是,“你究竟要怎么样?”
“我要你。”
他如此果决地说出这样的话,直白地让白荔浑身一震。
苏堂玉在这时朝他走来,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进。
白荔后退着被他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低下的脑袋,微微收敛的肩膀,躲避的动作给了他机会让他强势地侵占了自己的空间。
白荔只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微香又冷的衫木香。
“白荔,我要你。”
白荔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任何神情,只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发烫。
他不喜欢苏堂玉这样,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因为男人而做出反应。
白荔抬起发颤的眼皮,学着他的语气,“所以,苏先生现在是在求我,想当我的情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答应你。”
“情人?”
白荔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白荔只会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答应,要么拒绝,没想到还有第三个选择。
这无疑给苏堂玉的爱情观来了致命一击。
“白荔,你把我当什么?傻子吗?”
男人的拳头生风,怒而朝自己砸了过来。
白荔吓得闭上眼睛,以为疼痛会如约而至。
那一刻,他甚至都想到自己进医院应该要挂什么科,要不要报警,看他却只听到耳边的墙壁传来一声闷响。
世界都安静了。
“该死。”
男人的低声咒骂,结束了这段复杂的交锋。
白荔在苏堂玉转身的那刻抬头。
一瞬看见了男人怒而发红的双眸,狰狞得,仿佛和垂在身侧的拳头一样,快要滴出血来。
白荔是第一次,同别人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他回眸,看见苏堂玉方才的拳头用力到砸出血来,在墙壁上留下一点斑驳的痕迹。
男人离开的背影,被阴霾笼罩,明明屋子里的灯光很亮,唯独照在苏堂玉身上的光线却是阴暗的,如此孤寂。
白荔垂眸。
那个唯我独尊又霸道野蛮的苏堂玉,被自己这么羞辱,一定很不好受吧。
谁会愿意当见不得光的小三,何况是苏堂玉这样的人,他不喜欢自己,更没必要受这种委屈。
白荔只是想把他气走,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他捂着自己快要破出胸膛的心,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面对苏堂玉的时候,他好像总变得不是自己了。
一个人的空间,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尖锐得让人耳鸣。
白荔蹲下身去,紧紧抱住了自己。
夜晚的时间,总是变得无比漫长。
白荔坐在床边看了会儿书,一句话读了十几遍还是过不了脑子。
他合上书页,关掉了床边的小夜灯。
明天还要上班,应该要早点休息的。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早了,已经凌晨了啊。
给小榆拉高踢到小肚子的被子,白荔躺下闭上眼睛。
床头的手机突然在这时候亮起了屏幕,白荔的眼皮被光一打,便睁开了眼睛。
像是谁打了电话或者传了讯息过来,白荔的手机静了音,便伸手去摸发光的手机。
是电话。
屏幕上跳跃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来自江城。
白荔只觉得这个号码眼熟,却没有多想。
在这个凌晨接近三点的时刻,人就算再清醒,也变得倦了。
他接起电话,语气也变得稍差,“您好,哪位?”
“是我。”
男人嗓音淡淡的,是很有特点的冷酷。
白荔只听到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是谁。
连自己家门都能随意进,白荔对他得知自己号码这件事,也不再感到惊讶了。
“苏先生,什么事?”
电话那头在他的询问过后沉默良久。
白荔等不到,恰好要挂电话时,男人终于说出了下一句话。
扭捏的,不甘心。
“昨晚你说的,我考虑了。”
“以后不要叫我先生,叫名字吧。”
“……”
“没信号吗?”
“白荔,说话。”
第49章 假的我要你离开
“明天早上来接你,几点?”
听着苏堂玉的声音,白荔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就连呼吸也乱了频率。
就好像做梦一般,虚虚实实地分不出真假。
他不曾想到男人会在勃然大怒的几个小时之后,又答应他那荒诞而无理的说辞,于是在男人的催促下,他像是哑巴了,久久说不上一句话。
他的脑子实在太乱了,还没回答苏堂玉的问题,白荔便急急忙忙地按掉了屏幕上的挂断按钮。
心跳声特别吵闹。
白荔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场景太没有逻辑,他也、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大概就是这样。
他并非是真的想要苏堂玉为他做些什么,也并非想借机和苏堂玉纠缠不休。
近来发生了好多难以掌控的事,譬如男人答应他做“情人”这种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白荔翻身,贴着小榆躺着,手机屏幕又在这时候亮起。
是苏堂玉发来的一条短信:刚才是信号不好?早上在门口等你。
苏堂玉认真的。
白荔蒙头钻进被窝里,再也不想管这些,只想自己快点睡着。
可惜天不遂人愿,白荔在天亮时才差不多快要睡着,很快又被手机设定好的闹钟吵醒了。
他起得稍微早了些,周一早上,路上的车特别多,就算是骑小电瓶也不能幸免在红绿灯路口被堵上一小会儿。
把小榆叫起来在家里吃了早餐才出的门,早点出发就不会被堵在路上。
深冬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冷,白荔将宝宝裹得严严实实,出单元门的时候提心吊胆地左右观察了一番。
不幸的是,他很快就同等待的男人对上了眼。
“走吧。”
苏堂玉过来,不由分说地站在他面前。
白荔想自己应该自然一些,同苏堂玉说自己昨晚是开玩笑的,什么情人的话其实并不作数。
但这种谈话至少得找小榆不在的时候,不然不知道现在的苏堂玉会疯狂地做出什么事来。
“妈妈,坏蛋叔叔又来了。”
小榆挡在白荔面前,像保护小鸡的鸡妈妈,小小的个子展开双臂,“我不让你靠近我妈妈。”
苏堂玉没将白榆放在眼里,这会儿见状倒是冷脸笑了一声,“今天开始你得叫我父亲……”
“我们今天就坐叔叔的车吧!”
猛然听闻苏堂玉说出这种事实,白荔吓得差点丢了魂。
他提高的音量打断了苏堂玉的话,不敢去深究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白荔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们的小车坏了,今天要送去修,才叫叔叔来送的。”
“咦?妈妈,真的吗?”
“嗯。”
当然是假的。
白荔带着孩子上车,怕苏堂玉之后还会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地说些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从方才被他打断了话以后,便没再说过话。
车厢里,只有小榆好奇地声音传来,问了一路。
“妈妈,车车明天会修好吗?”
因为对苏堂玉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小榆对苏堂玉和妈妈接触过多这种行为,感到很排斥。
白荔用苏堂玉也能听到的答应他明天车子就会修好了,不用再让别人来接,小榆这才高兴起来。
送宝宝到早教门口,白荔快速跑回了苏堂玉的车上。
车子重新启动,往拥堵的道路上开去。
白荔坐在副驾驶上,瞧见男人那从眼底微微透露出的愉悦的神情,看他的心情应该比昨晚好了很多。
“中午我来接你吃饭,晚上我订了有儿童主题的餐厅,孩子应该会喜欢。”
车流在马路上缓慢移动着。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这样的话,仿佛是和恋人交往的第一天,周到得连小榆也考虑了进去。
白荔本该一鼓作气的话语变得艰难,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小榆今晚有舞蹈课,六点半就要到教室了。”
“我还有话要说,你先别开口。”
白荔抢先一步,堵住了苏堂玉想要重新安排的话语,男人略一点头,朝他望过来的目光也是深邃的暧昧并无怨言,“嗯?”
“昨天晚上,我说的话是假的,我并没有道德败坏到那种地步,如果让你误会了,我跟你道歉。”
“我、并没有跟苏先生谈恋爱的想法,所以您不必做这些事情。”
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道路的车流变得流畅,车子像鱼儿贯入水面畅通无阻。
白荔低着头,说完话后没敢去看苏堂玉,也久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只是车子,依旧稳定地行驶在路上。
直到车子停止,白荔才听见苏堂玉说,“中午我来接你。”
他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擅自决定着中午的行程,白荔没有下车,而苏堂玉在这时伏过身来,替他解安全带。
很淡的冷调木质香味在男人靠近的那一瞬间袭来,白荔的脸微微发热,克制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再次开口,“我没有和你交往的打算。”
“你是说,你在耍我吗?”
人来人往的写字楼附近,说话声和户外的嘈杂声却很少。
车厢里,白荔很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嘶哑的带着压抑的质问。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白荔的手放在了车门按钮上,顺势往外推开了一点,错开和他的距离。
冷风从车外直扑到人的脸上,白荔背过身去下了车,来的路上,他心里重复默念的词句,终于在这会儿勇敢地、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您不是总叫我别做多余的事吗?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您会当真。”
“嘭!”
车门关闭,将冷风和白荔冰冷的话语也一并锁在了车里。
冬天的气息不论过去两年还是四年,冰冷依旧会让人感到窒息。
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也不过是一个晚上的距离。
他昨晚的挣扎、痛苦,自欺欺人的倘然接受,无论是什么情绪,都无情地被白荔碾碎。
高兴来得太快,悲伤也会如约而至。
不喜欢这种情感。
苏堂玉打开车门,想要追上前去,在门口,他看见方才冷脸对自己的白荔,此时正和柳今尧并肩走在一起,露出本来也属于过他的笑容。
胸腔里仿佛放置着一台绞肉机,所有的东西进去,都变成了一滩烂泥。
原来白荔真的不想见到他。
“嗡嗡——”
早教群里,老师发了放假通知。
白荔不集中的心思放到了那条周四放假的信息上。
周四开始放假,意味着小杨要离开了,小榆放假应该怎么办,白荔还没想好。
白荔抽空查着附近有没有托管的机构,能暂时先让小榆过度几天。
再过两个星期,他也要放假了,到时间就能轻松几天了。
“发工资了发工资了,你们看下都收到了吗?”
办公室里,随着秘书长的话音落下,白荔也收到银行的短信通知。
工资到账,是近段日子以来让人难得高兴的事。
这样一来,等发了年终奖,就可以过个好年了。
小榆的新衣服可以准备起来了,年货什么的,还有零食,小榆也长大了,可以去周边的城市旅行……
白荔想了这些高兴的事情,在面对苏堂玉时的负面情绪稍微被压下去了一些。
可他好不容易才扬起来的一点好心情,在见到那位姓“柳”的中年男人时,被完全打破。
“我是柳今尧的父亲。”
舞蹈教室对面的咖啡厅里,白荔的座位对面凭空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和柳今尧长得很像,只是眼角多出的皱眉,眉骨上方压下来的眉毛多了岁月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比柳今尧沉稳了许多。
除此之外,父子两人几乎长得一样,就算男人不做这个自我介绍,白荔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您好。”白荔转头看了一眼服务台,问他,“您要喝点什么?”
男人抬了抬手,表示不必。
“上次柳今尧相亲,是你跟着他去的,我应该没有找错人吧。”
白荔原是还在想,柳今尧的父亲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要说凑巧,可对方的目的性也太强了些,直到听见男人这么说,白荔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上次相亲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大概是理所当然的吧,儿子带着一个男人闹上了相亲宴,怎么想都觉得丢人。
既然找过来了,大约也不相信上次的相亲宴只是一场乌龙。
“是的,但是……”
他第一时间想要解释,但想到柳今尧当时抗拒相亲的神情,又把话咽了下去。
“前两年他年轻我随便他怎么玩,现如今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该收收心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婚姻大事是不能勉强的。”
白荔摩挲着自己面前的牛奶杯,温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面对眼前这个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年龄的男人,他有些忐忑,“老板他现在还不想结婚,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另外一个女孩子,都不公平。”
“不公平?”男人严肃的面庞在听到白荔的这句话后,难忍地嗤笑了一声,“所以这两年你就是用这种天真的语气来哄柳今尧开心的?”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要你离开阿尧的公司,”男人看向他,目光变得犀利,“最好离开黎市。”
离开黎市,怎么可能,他没做错任何事。
白荔不擅长对付这种事情,他站起来,不想继续交谈,“您是他的父亲,可以管他的感情问题,但您管不到我的头上,我不会离开黎市,也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所以你想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带着你的那个孩子?”
听到小榆从男人的口中出来,白荔的心猛然一惊。
“孩子是在对面的舞蹈室上课吧?”
第50章 没招了“我连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辞职?”
“白荔,为什么好端端的……难不成是我的表白给你太大的压力了?”
白荔一早上班,就到柳今尧的办公室提了辞职。
男人露出不解的语气,站起来走到了白荔面前,“到底怎么了?”
柳今尧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询问着关于自己的状态,白荔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柳今尧和他父亲之间的感情变得更糟糕。
在柳今尧的注视下,白荔酝酿了很久,“很突然,但是对不起……”
白荔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对劲,柳今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问,“我爸找过你了?”
柳今尧的父亲大约也找到了柳今尧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他现在才会用“找过你”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询问自己。
白荔阖眸,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我去找他。”
白荔看见男人撇过身去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办公室外走,他急忙跟着拉住了柳今尧,“不要这样,老板!”
既然他们父子俩早就谈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谈判和解释,只会让人的耐心愈来愈差。
如果有用,这件事在他们父子间第一次对话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
白荔不知道柳今尧是怎么跟他父亲说的,但是没用了。
那个人是铁了心的,想要把自己从柳今尧身边赶走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恋爱关系。
“你不用在意这些的白荔,是我给你提供工作,不是我爸。”
柳今尧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你安心在这里工作,我早就脱离了家庭他威胁不了我们。”
“不是这样的……”白荔松开拉着他的手,“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我的话没有关系,”白荔摇头,“可是我还有小榆……”
办公室里突然只剩下沉寂,柳今尧从愤怒之中如梦初醒,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瞧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温柔而坚强的男人,柳今尧第一次,打从心底生出一丝痛苦的绝望。
“白荔,”柳今尧捂脸,“对不起,把你牵扯到我的家庭里来。”
“你们毕竟是父子,好好谈谈吧,加油。”白荔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您尽快找到人来代替我的岗位,我先把工作和同事们交接一下。”
柳今尧暂时不能想出更好的计策,只说,“工资会按时打到你的卡上,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就直接联系我。”
“好。”
白荔退出柳今尧的办公室,负面情绪犹如一座大山强压在了他的心头。
从今往后应该何去何从,白荔一点也不清楚。
和同事们说了要离职的事情,办公室里纷乱一片,这个公司只有挤破头想进来的人,辞职的人数却是少之又少。
“离职?白荔你找到更好的下家了?天哪。”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尽量不要走吧,有什么事可以跟老板协调,不是太过分的老板都会同意的啊。”
“是啊白荔,你要是走了,我们会很寂寞的。”
白荔被女生们围在中间,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自己的问题,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都快要放假了,做到放假之后不行吗?这样还能多一个月的全勤呢。”
听到大家说着这样为自己考虑的话,白荔不想让她们担心,挥了挥手假装不在意,“老板说全勤会给我加满的。”
“哇!真的假的?不是吧,这个月才过去几天啊?”
“果然老板也太大方了吧?”
“不过老板不是最中意白荔你吗?竟然舍得就这样放你走吗?”
白荔无法回应这些问题,热烈的讨论过后,大家都只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
最后一天在这里工作……
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理由结束。
虽然大家都在劝他不要辞掉工作,但白荔很害怕,害怕小榆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这种事情,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想冒险。
和同事们交接掉工作,因为来得太突然,下午下班时,白荔也还剩了一些资料没有整理好,拜托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处理善后工作,之后有问题在线上联系就好。
白荔整理好自己的工位,不舍还是占了大多数。
他在这里工作了两年。
第一次坐办公室和同事们相处的忐忑和新奇,早就在时间的逝去中消退。
柳今尧说对不起,其实,白荔对他的情感还是感谢占了大多数。
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柳今尧就像天使,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轮不到柳今尧来道歉。
白荔拿上水杯,出办公室时,和同样下班的柳今尧见了今天的最后一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打了个照面。
男人安静稳重得不太像他。
白荔想要安慰一下他,但想要说出口的话,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于是他们只是并肩走出了公司,在公司门口礼貌分别。
白荔朝他微微鞠躬,“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新年快乐。”
“……”柳今尧想要触碰他,又颤抖着收回了手,装作不经意开口,“白荔,需要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会的。”白荔发现自己打的车已经到了附近,匆忙和柳今尧道了别,“我的车到了,老板再见。”
男人纤细的背影跑进落日的余晖。
柳今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缩小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就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一样。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那么要好。
这一切现在全都被破坏了。
父亲,一直是破坏他幸福的根源,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吗。
“崽崽,我们回家喽。”
在小杨那儿,白荔如约接到了小榆。
他坐下来,喝了小杨一杯茶,顺便从钱夹里掏了两百塞到了晚晚手里,“晚晚来,叔叔给你压岁钱。”
“呀,白荔,使不得的!”女人瞧见了,赶忙过来阻止,又是好一阵推辞,“我都没给小榆什么的,怎么能收你的钱。”
“给孩子的,收下吧。”白荔笑着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明天给孩子买身新衣服也好,周五你们不是出发了吗?你的工资我晚上转给你。”
“谢谢你白荔,等过完年我就回来,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太大的麻烦。”
白荔听闻她细心的话语,浅浅一笑。
他摩挲着指腹,听到孩子们的嬉笑声,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
今天的话好多都很难说出口,白荔不想让小榆听见,只悄声和她说,“明天我在家里,小榆我去接就好。”
“是嘛,”女人笑盈盈的,为他感到高兴,“是放假了吗?”
“算是吧,”白荔乐观地用开玩笑地口吻道,“其实我失业了,这个假估计会有点长,不过也还好,我本来正愁着你走了,小榆没人带呢。”
“白荔,”女人安慰他,“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很快找到下一个好工作的。”
“希望是这样。”
聊了一会儿天,天色暗下来,在小杨吃饭之前白荔抱起小榆说再见,“这回真的要明年见了,晚晚,祝你和爸爸妈妈新年快乐哦。”
“白荔叔叔明年见,晚晚会想你~”
“叔叔也会想你的。”
小榆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原来待在白荔怀里的,这会儿也下来抱着晚晚,“小榆也会想晚晚跟小杨阿姨~”
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道别,出小杨家,又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在回家的路上,白荔同小榆说了自己“放假”的事情,小朋友很开心,蹦蹦跳跳地拍着手,说太好了。
“妈妈,明天下午你来接小榆放学吗?”
他一遍遍确认着,听到白荔一遍遍的点头,小小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看见小榆的笑脸,白荔觉得失业这件事,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最近先多投几个公司,看看能不能面试上,其余的之后再做打算,这个世道,总不可能就饿死了吧。
虽然才二十几岁,但几乎什么都经历过了的白荔,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至少先和小榆一起过个好年。
工资存款加上年终奖,几万块钱,只要不出意外就算不工作也足够他和小榆撑上几个月了,目前暂时不用担心生存的问题。
午夜,白荔睡不太着,他坐在电脑面前整理着招聘网站上的资料,开始撰写自己的简历。
他在网上找了很多模版,大致填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在柳今尧公司的这两年,给了他在简历上能写下漂亮履历的经历,至少不会像十七八岁的时候空白一片了。
修饰过后投出了第一份简历,白荔没什么把握,打算明天起来再看。
他半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卧室里灰蒙蒙的天花板,拿出手机反复地去刷别人的求职视频,求职技巧。
明明是在做这些,也许是因为困倦,他有些走神了,等目光再聚焦到手机屏幕上时,显示的却是苏堂玉昨天给他发的那条消息。
白荔的心乱乱的,在选择删除和保留这条消息之间,他选择暂时放弃思考。
苏堂玉回去之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毕竟这回,自己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苏堂玉怎么又在买醉了?”
“你去劝劝他,让他别喝了吧,这回一回来就这副死相,等会儿胃穿孔进了医院就有意思了。”
郑星纬肘了肘周榕溪,“快点儿。”
“你怎么不去?”
周榕溪这边还在处理工作上的急件,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被郑星纬一个推动,差点就删除了重要的东西,正要发火,在自己话音落下的时候,身旁的郑星纬已经窜了出去,此时正立在苏堂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是个懦*夫。
“你不去找白荔你在我们俩面前买醉给谁看?”郑星纬夺下苏堂玉的酒杯给了他一个痛击,“有本事你在白荔面前卖惨,让他心疼心疼你呢?”
周榕溪还以为两人马上就要上演一场斗殴,没想到苏堂玉被郑星纬这么说,也丝毫没有多余的反应。
她发觉男人好像不对劲,快速解决完手头的工作,合上电脑,往两人那边走,“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苏堂玉却不说话,只去拿郑星纬手上的酒杯,“还给我。”
“还喝是吧?”郑星纬可没有周榕溪的耐心,他一把将酒泼到了男人脸上,“喝死你算了!榕溪,我们走,别管这醉鬼了。”
酒精的味道弥散开来,周榕溪呲牙,还是做了中间人,拿过手帕给他擦脸。
“有本事来打一架,比你坐这干喝做窝囊废强。”
郑星纬撸起袖子,全然是一副准备好打架的姿态,他看见苏堂玉动了动,也喝了杯酒热身。
郑星纬怕对方突然袭击,喝酒时,他的余光还瞥向坐在沙发的苏堂玉身上,没见男人站起来,却瞧见那个只会冷脸的苏堂玉,此时猩红了眼眶,声音轻颤,“他不想看见我。”
“我连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