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堂玉下了楼,没一会儿车子的声音便走远了。
房间里还有余热的温度尚未消散,却安静得能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白荔抱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杂乱无章的思绪将他的身体包裹。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假装忙碌地拿起手机,心不在焉地划着网页上博主转发的博文。
看见评论区里大家的哈哈的评论,他也想笑一笑,可从头划到底,眼睛却一点也没看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欢声笑语,明明在苏堂玉面前都忍住不哭了,这会儿却突然流了泪。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地在脑海里重复,白荔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跑出来。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手心手背一块儿擦,依旧怎么擦也擦不完。
白荔在床上坐了很久。
一直等到窗外的天开始泛白,小巷里有了说话声,他才掀开被子木讷地下了床去洗漱。
路过柜子边上,白荔愣了一下。
苏堂玉没有把他的衣服拿走,白荔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没动男人的,只是弯腰捡起自己被男人扔在地上的衣服,重新拾起来拍了拍,一并拿到了浴室里。
今天要上班,得快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然到岗位上恐怕会有被人投诉的风险。
白荔往脸上泼了一把凉水,看着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眼皮微肿,眼睛、脸颊和鼻尖都是红的。
他揉了揉脸蛋,往脸上盖了一条冰毛巾,敷了一会儿才好。
手机定好的闹钟在不久之后响起,白荔伸手关掉,下楼重复煮着同样的早餐。
今天应该很快又会过去的。
这段时间还是多找些兼职更好,他得多赚点自己的钱存起来,好以后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不至于以后有一天离开苏堂玉,过得太狼狈。
舒服的日子过久了,是会让人迷失心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
*
午休时间,CBD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周榕溪耐心地等着人过来。
不多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抬眸看见姗姗来迟的郑星纬,啧啧道,“这么慢,又是在谁的床上刚爬下来?”
“我最近可没有约人啊,你可别乱说。”
郑星纬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哥最近在锻炼身体,看我健硕的肱二头,腹肌看不看?”
他作势要站起来撩衣服,花孔雀似的要开屏,吓得周榕溪眉头紧锁,差点把嘴里还没咽下的咖啡喷在他引以为傲的肌肉上。
“行了行了快点坐下,我可不想长针眼。”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比如夸夸我之类的。”
郑星纬叹了口气,招服务员过来点了杯拿铁,“一块儿长大的,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
“哇,星纬哥你的腹肌真帅啊~”
“……”
“不好听吗?”
“阴阳怪气的,你也这么对苏堂玉说话?”
“我对你们一视同仁。”周榕溪耸了耸肩,眼眸一转,问,“向宜安回来了,知道吗?”
“……谁?”
郑星纬闻言,瞬间立正了,这会儿终于正经了几分,“你是说那个曾经跟着苏堂玉屁股后面跑的向宜安?狗皮膏药向宜安?”
周榕溪瞧见他那样子,就知晓他不知情,立刻好笑地把那晚在周家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啊?”
“天哪!”
“我去!”
“这么精彩,早知道就不让我哥去了,我就应该自己去啊!”
郑星纬因为没有参与到那场热闹之中,悲愤得俊脸扭曲,捶胸顿足,“然后呢,向宜安还是活着走出周家了?”
周榕溪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知道啊,所以呢,他活着走出周家了吗?”
“活着,之后活不活就不知道了。”
郑星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特意分享八卦给我听吗?”
“我可没那么闲。”
“我是想让你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向宜安死了大张旗鼓地接近苏堂玉的心,他们俩私底下旧情复燃也就算了,可我还在我们家老头面前表演跟苏堂玉的甜蜜地下恋情,向宜安太碍事了。”
周榕溪为了在周家占位,已经不知给苏堂玉许了多少好处被苏堂玉扒了多少层皮,要是她的计划被向宜安毁了,她才叫冤呢。
“这我可没办法,向宜安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还能勉为其难地抱一抱。”
郑星纬抬眸,抿了一口咖啡,“苏堂玉要是自己不想赶走他,向宜安这块狗皮膏药谁能撕得动?况且现在向家在海外越做越大,也不回国发展。”
郑星纬想起年轻那会儿他们三个人玩得好好的,中间非插进了一个向宜安,他可是不爽了好久。
这会儿说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程度。
“哎,那怎么办。”
周榕溪撑着脑袋的手交叠,这会儿才像是想到什么正经八卦,她朝郑星纬抬了抬下巴,压低声音道,“苏堂玉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郑星纬愣了愣,想到白荔,他没把话说完整,只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看到了,长得挺漂亮的一男孩儿。”
周榕溪放了底给他,想着苏堂玉的和郑星纬走得更近,要是郑星纬也知道,那不就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郑星纬说不知道,那苏堂玉那会儿真的也许只是简单地看了那个男孩儿一眼。
毕竟苏堂玉的嘴巴一向说不出好听的话来,说点刻薄的话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有是有个漂亮男孩,我见了,我挺喜欢的,但我不确定苏堂玉的想法。”
郑星纬没想到白荔的事儿周榕溪也知道。
看来苏堂玉这次还挺招摇的,不然周榕溪天天在公司里上蹿下跳的,怎么看得见。
“你喜欢?”周榕溪皱眉,“你什么不喜欢?”
郑星纬说,“向宜安我就不喜欢。”
周榕溪不想说这个,她的勺子搅着咖啡里的方糖,本来想让郑星纬给自己想个法子的,看来他也没有馊主意可使。
还在心烦中的周榕溪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又能开工,还没说出要走的话,她又听见郑星纬双掌一拍,恍然大悟道,“苏堂玉有了向宜安,那我是不是就能追小美人了?”
周榕溪有时候真的觉得,郑星纬为了吃到肉可以豁出命去,她无奈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整天厮混了,你就不能跟你哥争一争家产?”
“不要,这个也争,那个也争,也不见得全都能入得了老头的眼,争到最后也就是一个人的事,”郑星纬笑得吊儿郎当,“他们天天你斗我我斗你的,看着就烦,还不如我每天吃吃喝喝,也不缺钱花。”
周榕溪撇嘴,对郑星纬如此通透的豁达表示敬畏。
“我上班了,”周榕溪站起来,提上自己的包,“既然你不缺钱花,那我的咖啡给你付。”
“诶……!”
郑星纬提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又碍于吃了没文化的亏,一时语塞,眼睁睁地就看着人潇洒走了,只好掏了钱包出来付钱。
“算了,本少爷心情好。”
郑星纬掏出卡来,又想到马上可以和白荔见面,他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不枉他这几天一直强身健体,要是白荔见了他,说不定马上就转投他的怀抱。
再说了,苏堂玉那家伙的床上功夫哪有他好,既没情趣又不会心疼人,整天拉着一张脸估计连前戏都不给人做吧。
可怜的小白荔,还是得他来疼。
“阿嚏!”
白班结束前的一个小时,白荔突然打了个喷嚏,幸好这会儿没有客人来,要是迎面对着客人打喷嚏,那可就惨了。
“噗呲噗呲。”站在对面的女同事呼唤他,小声道,“感冒了?我那有感冒药,一会儿拿给你。”
“不好意思。”
女孩点了点头,表示不客气。
交班后,白荔从她那儿拿了一颗感冒药吃,女孩儿说他前段时间看着很好,怎么最近好像又瘦了。
白荔摸了摸自己的脸。
除了和苏堂玉在一起的时间外,他最近又开始做兼职,时间比之前还要难挤,都没什么时间照镜子,也没有时间休息,瘦了也很正常。
他笑了笑,“可能是最近没有睡好吧。”
“那你得好好注意身体了。”
两人说着话,各自回到换衣室。
今天不太想去厕所换衣服,多走几步路白荔都觉得累,趁着这会儿人少,他赶紧把制服脱了,拿自己的衣服换上。
他下白班是五点钟,一般距离苏堂玉叫他去酒店还有一到两个小时左右。
白荔昨晚就找了一个今天下午五点半的兼职,这会儿赶到店里刚刚好,就是没时间吃到酒店的晚饭了。
不过家里的冰箱还有剩下的面包片,到时候拿出来随便垫一垫肚子就好。
日子又回到了他的常态,紧凑的,闭上眼睛就是白天的生活。
这才是他的正常生活。
白荔离开酒店,拿出手机把信息和电话铃声都调到最响才往公交站赶,那边有共享的小电瓶可以租,他今天要骑那个去兼职的店里。
他在人行道上走着,没一会儿就从身后跟上一辆绿色的敞篷车,贴在他的身边慢悠悠开着。
白荔被李树明这样跟过,对于贴着他开的车辆瞬间感到不适和危险。
他往绿化带那边移了几步,才被车上的人出声叫住。
“白荔。”
“汪!”
一人一狗的声音响起,白荔停下脚边,发现车上的熟悉面孔,“大白?”
被忽略了的郑星纬也不生气,抱起了自己的小黑狗朝白荔招手,“嗨~又见面了。”
“您好。”
白荔退后了一步,朝郑星纬微微欠身,“您来吃饭吗?”
“说对了一半,”郑星纬从后座掏出大红钞做的九十九朵玫瑰花束,笑着移开鼻梁上的墨镜,“我来找你吃饭。”
“汪汪!”
白荔被男人拿到眼前的东西震惊,他不明白郑星纬的意思,反倒有点被吓到,“吃饭的话,可以去我们酒店,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事情。”
郑星纬没想到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收下的东西,竟然还会被拒绝,这可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
郑星纬开着车子跟在他身后,和大白对视了一眼,他问白荔,“你想抱抱小狗吗?我看你好像还蛮喜欢小动物的。”
白荔的目光往副驾驶的小狗那儿留恋了几秒,他还是轻轻摇头,“我要去工作了。”
“工作?”郑星纬疑惑,“你不是下班了吗?”
“嗯。”
白荔又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朝他摇尾巴的小狗,连着对郑星纬的防备也没有那么深了。
他说,“我找了兼职,现在要去帮忙了。”
郑星纬听了想笑,他没想到苏堂玉竟然这么抠门。
明明之前还占着人家的身体不放,竟然连点小钱都不给花。
就算是一夜情,好歹也给点吧。
这才多长时间,就让人没了钱,出来又是干这个又是干那个地找活计做。
“你很缺钱?”
白荔抿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以为郑星纬会笑话他,没想到男人却道,“什么兼职,在哪里,我送你去吧,我开车方便得很。”
白荔看了眼他的车,以及他车的底盘,摇了摇头,“不用了,是小吃街,那边的路况很差的,您的车可能会不好开。”
白荔本意是找个理由拒绝他,没想到郑星纬又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没事,破车我也有,就停在对面,你等公交还要好一会儿呢,今天那边开始修路,公交车不走原来的路经,要绕行。”
“我不坐公交,”白荔用手指了指公交站后面的小车,“我骑电瓶车过去。”
白荔是郑星纬见过的,最油盐不进的漂亮家伙。
可恶啊。
他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聊聊苏堂玉吧。”
白荔终于停下了脚步。
一分钟后,白荔坐在了郑星纬的副驾驶,抱到了可爱的小黑狗。
怀里有软软的毛茸茸,白荔像是被定住了,红着脸看着它,不敢乱动。
倒是小黑狗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扑,要白荔摸摸它。
郑星纬对着大白没有节操的舔狗行为感到悲哀,“太好了!它很喜欢你,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出来遛狗。”
白荔看着小狗笑得很温柔,这回他没再说拒绝的话,只是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好呀,您……”
郑星纬立刻会意,“我叫郑星纬。”
“嗯,郑先生,您刚才说的,关于苏先生的事……”
在听到郑星纬说起苏堂玉的那一刻,白荔一直紧张着。
他害怕郑星纬知道他跟苏堂玉之间的交易,继而像其他人一样开始做文章。
但郑星纬看起来又好像不是这样人。
白荔拿不定他的想法。
还在惶恐地暗自揣测时,白荔听见男人问,“你们两个现在还有联系?”
白荔不敢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只说,“偶尔。”
紧接着,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郑星纬复杂的表情,“那你怎么还这么缺钱,苏堂玉不给你钱花吗?”
“啊啊,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苏堂玉抓到了?你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白荔自然是没有把柄的,苏堂玉也给了他很多钱。
只是他想多存点自己的钱,但这些不好对第三个人袒露,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前。
白荔不语,只是低头摸着小狗头。
郑星纬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逼问他,车子很快开到了小吃街前面的马路上,街道窄不让机动车进,郑星纬把车子停在了马路边,好让白荔下车进去。
“谢谢您,那我先进去了。”
白荔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和郑星纬以及大白道别,“有时间再见。”
“等一下,这花你拿着吧,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白荔收到过不少花,收到这种花还是第一次,其实要是鲜花,他说不定就真的收了。
“这太贵重了,而且我现在拿着不方便,”白荔笑,“您自己收好吧。”
“没事,”郑星纬把花放好,话锋转而又道,“那不如这样,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这样工作太辛苦了,我给你找工资高的兼职,你看怎么样?如果有适合你的,我就联系你。”
“那谢谢您了。”
白荔想着多个工作渠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算没有工作,也算多交了一个朋友。
他点头,拿出手机,“我扫您吧。”
郑星纬为自己的机警竖起大拇指,他笑,“好,你扫我吧。”
白荔发送了好友申请,同郑星纬挥了挥手,就往小吃街里走去。
今天兼职地方的老板是老熟人,白荔才能和他商量过来的时间。
之前还好,但现在晚上还要配合苏堂玉的时间,所以最近的兼职越发难找了。
七点钟左右,白荔的打工时间结束,他解下围裙,老板便结了他的工资。
不久后,他就收到了苏堂玉的消息。
从上次男人叫他不要有别的心思后,最近他们都在酒店见面。
但是今天男人说要来家里。
白荔回了他好,怕苏堂玉等急,回去的时候他打了车。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到了家附近,进到巷子里,白荔看见苏堂玉的车停在家门口,屋子里亮起的灯光暖融融的。
好久没有人在家等过自己了。
白荔的心在这一刻跳得很快,他站在门口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是从小吃街沾染的烟火气,幸而没有其他酸臭味。
小心检查完自己的仪容仪表,他才推门进去。
苏堂玉正坐在楼下的椅子上。
男人的视线好像就落在门口,白荔一进去,同他目光相接。
“先生。”
白荔被吓了一跳,不敢和他对视,怕自己瞧他时会忍不住多出令苏堂玉厌恶的情绪,于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立刻垂下了眼皮。
“我不知道您要过来。”
白荔说着,转身关上门,“我、我先去洗澡,马上就好的。”
青年似乎在躲避他,说着话也不瞧他一眼就上了楼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明明从前叽叽喳喳的,什么话都要跟他说。
苏堂玉皱眉,跟着他上了楼。
这晚的相处依旧让人大汗淋漓。
只是白荔几次咬着唇不让亲,让苏堂玉烦闷得厉害。
他掐着白荔的脸,盯着他躲避的视线。
最后终于顶开了他的唇,听见他不受控地小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啜泣,才终于舒心了几分。
今晚苏堂玉留宿,没有同上次一样结束就离开。
白荔躺在他身边,身体脱力后睡得很是安稳,软趴趴的任由人抱着。
苏堂玉垂眸瞧他,发觉他最近好像又消瘦了不少,一天到晚不知在做些什么,都没吃饭吗?
还有那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以及床上的不配合。
苏堂玉长缓了一声鼻息。
或许还自己是对他太纵容了,才让他骄纵起来。
……
第二天一早,白荔看见躺在身边的苏堂玉,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前几天在酒店的时候,男人总是在他*醒来之前就离开了,白荔好久没有这样同男人在一起,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悄悄起身拿着衣服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苏堂玉也起了。
白荔立刻低下头去,“苏先生,早上好,我先下楼了。”
青年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让苏堂玉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过来。”
白荔的手指揉搓着衣角,犹豫不决地往苏堂玉那边走去,“先生,我今天早上还要上班。”
“上班?”苏堂玉点烟,拉着人往自己的身前按,“这就是你的班。”
白荔慌乱地抬眸看他,憋得耳珠也微微发红。
他伸着舌头,颤颤地要起身去拿纸巾,又被人捏住了下巴。
“吞下去。”
白荔跪在地上的双膝怔住,阖下湿润的眼睫,听话地闭上了嘴巴,囫囵地滚动了喉结,又乖乖张开嘴巴给他检查。
苏堂玉目光幽暗,看了他很久,才算是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扔给白荔,“拿着。”
卡砸到他的手臂滚下,掉落在他的身前。
白荔一时没反应,等回神时,苏堂玉已经站了起来去浴室洗漱。
他颓然失了力气,靠在床边,小腿已然发麻。
今天又要迟到了。
“咔哒。”
白荔站在柜子边上,听见浴室的开门声,他赶忙转身,跟在了男人身后,把手里的卡递还给他,“先生,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苏堂玉穿衣服的手停滞了一秒,便转过头去,“什么意思。”
白荔垂下眼眸,没有瞧见男人皱着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他道,“之前您给我的还没有用完,我这里还有钱的。”
苏堂玉闻言,不知为何心里猛然松了口气,他的语气又平稳下来,“还有钱怎么瘦成这样。”
“体力变得更差了,抱起来也硌人,”苏堂玉瞥向他,“很没劲。”
白荔还以为男人是在关心他,后又听到后面的话,扬起来的情绪瞬间又跌回谷底。
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声音也是小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先生……我会好好吃饭的。”
苏堂玉穿好衣服往门外走,随之抛下一句,“晚上不来。”
“苏先生,等一下。”
白荔瞧见男人上次留在这里的衣服还挂在他的衣架上,便急急忙忙叫住了对方,把衣服拿下来给他,“衣服您带回去吧,我已经给您洗过了。”
男人未曾看他,随性地抬起手表示拒绝,“一件衣服,扔了就是了。”
白荔抱着他的外套愣在原地,瞧见男人不曾留恋的背影,他垂下头去,将脸轻轻地埋进男人的衣服里。
是啊,扔了就是了。
一件衣服对于苏堂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他,也是能随时被换掉的。
失落如同会啃食人的针脚,精准地往人的心尖上戳。
……
郑星纬找工作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给他找好了兼职。
白荔问他是什么样的,郑星纬说很简单,陪他出席一个晚宴就可以。
白荔心想什么高价兼职怎么会那么快,原来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因为苏堂玉今晚不来找他,于是白荔同意了郑星纬的邀约。
“我不要钱,您叫我去帮忙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帮助。”
白荔同他见面,和郑星纬这样说,却见男人笑得为难,“那可不行,我说了是兼职,就得给你报酬,不然跟占你便宜有什么区别。”
白荔笑,“没关系呀,我们也算朋友,这种便宜您可以占的。”
面对如此乖巧的白荔,郑星纬心都软了,可就是这样,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更加忍不住地想要欺负他一下,“其实我缺的是女伴,所以得麻烦你穿女装。”
白荔懵懂得脸色一红,一板一眼地告诉他,“我是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
白荔点头,“嗯。”
“所以我才求你帮帮我。”
郑星纬捂脸,装作哭泣的模样,“别人都有女伴,就我没有,去的都是年轻人,他们都有女朋友,只有我天天被嘲笑是单身狗,要是有人能跟我一起去的话,我肯定就不会再被笑了。”
白荔没想到他这么惨,郑星纬明明是帅哥的那一档,竟然也没有女生喜欢。
他看男人哭得这么伤心,轻轻地帮他拍着背,“没关系没关系。”
白荔不知道怎样安慰人,支支吾吾地张口,又把嘴巴闭上,最后只好勉强地开口,“那、那我帮你嘛。”
他声若蚊呐,几乎只是张了张口的程度,原是想着要是郑星纬没听见,他就当自己没说过,没想到男人像是有了顺风耳,立即牵住了他的手,“白荔,我的好朋友!”
“……”
唔。
“好了吗?”
郑星纬支着下巴等白荔换衣服出来,末了,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他立刻坐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瞧。
面前的人穿着一条黑色的鱼尾长裙,布料裹着纤细的腰身勾勒出臀部的曲线,缀在脚踝的裙摆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他原本就生得白,这会儿穿着黑裙,皮肤更是被衬得雪般透亮,挽在脑后的发髻露出的纤细脖颈,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本做完造型的时候郑星纬就被他那张脸惊艳得放不下嘴角,这会儿更是无奈发笑,“比我想得还要完美。”
白荔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有些不自在,他不太敢抬头,说,“要不然还是算了,我觉得怪怪的。”
“别,超美!”郑星纬后退,对着他咔嚓咔嚓猛拍照片,又拉着他疯狂合照,一边道,“美到你就算这样说话,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是嗓子粗,再拍一张我做屏保。”
白荔看着郑星纬,还有郑星纬的手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拍好收手了。
他舔了舔唇,张口欲言又止,又被拉着拍了一张。
“笑。”
白荔看着他,不懂,但是听话地扬起了嘴角。
郑星纬口中的晚宴,更像是一个大型派对,只是更偏正式的派对,看起来不是什么鱼龙混杂的危险场所。
来的人也真的都是年轻人,每个人也确实都有伴侣,以及宴会上的饮食也更随性地偏向了年轻人的口味。
室内的冷气,当然也开到了年轻人喜欢的温度。
白荔挽着郑星纬的手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低温侵袭。
冷热转换得太快,让他哆嗦了一下。
郑星纬注意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他的肩上,低头和他说话,“一会儿你吃就行了,不用说话,徐家那个二世祖举办的晚宴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家都是来玩儿,认识朋友的。”
“嗯。”
白荔倒也不是怯场,工作的时候再高端的晚宴他都安排过,只是今天有点特殊。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总感觉裙子有点紧,毕竟是女式裙,穿在他身上再合适也有点怪怪的,尤其是包裹着他臀部的布料太贴身,让习惯穿宽松裤子的他感觉很奇怪。
白荔紧了紧郑星纬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走到放点心的食案边上时,郑星纬停了下来,“喜欢甜食吗?我给你拿。”
白荔点头,两个人背对着大家悄悄摸摸开始吃起了点心。
“哟,郑少爷,女朋友啊,刚才进来我就瞧见了,怎么不带给大家瞧瞧?”
背后的一阵招呼,急得白荔紧急擦嘴,郑星纬倒是从容地转过了身,笑,“今天你们可不许闹啊,她脸皮薄。”
“哈哈,我们哪敢啊,就是觉得漂亮过来看一眼……好年轻啊,”他的目光黏在看白荔身上,“大学生?”
“怎样,羡慕了?”
白荔听见郑星纬和他们的对话,想起男人先前说找不到女朋友而哭得恳切,都答应来帮忙,这会儿自然是要上前给他来充面子的。
他主动挽住了男人的手,把藏着的脸微微抬了起来,为自己当了一回大学生而感到骄傲。
*
苏堂玉看完项目企划书,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办公楼的灯熄灭得差不多,他摁着太阳穴。
头疼,脑子却异常清醒。
和白荔在一起后,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让人烦躁的感觉了。
他仰头往办公椅上靠去,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苏堂玉后悔早上说不见面的话,不知道白荔现在睡了没。
他关掉面前的电脑,划着手机,一条郑星纬的朋友圈文案被置在了最上方。
苏堂玉见惯了他总发着乱七八糟的乖张信息,正准备往下滑,却还是一目十行地瞥到了他只有几个字的文案:
【女朋友,好漂亮[图片][图片][图片]】
苏堂玉看不见下面的人评论了什么,但能看见郑星纬的回复,他说:其实还不是女朋友,正在努力追求。
苏堂玉对如此滥情郑星纬无话可说且没有兴趣,不过照片中的女人他却有点眼熟,眼熟到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苏堂玉眯了眯眼,点开其中的一张照片,放大了她的五官,直看到女人眼尾那颗浅浅的小痣,他脸色冷然铁青。
……
“不吃了,”白荔面对郑星纬的不断投喂,终于开始拒绝,他拉着人小声道,“星纬哥,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那休息吧,去沙发坐会儿,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走。”
郑星纬听着白荔用软软的调子叫他哥哥,听一声美一分。
这声哥哥可是他晚上好说歹说才骗来的,又是打了年纪牌,又是打了小狗牌,最后还打了感情牌,才拉近了那么点距离。
要是换做别人,都不用他说话,就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扑上来了。
不过好在,这距离是稍微拉近了一点,联系方式、下次见面的理由全都有了,不愁追不到。
郑星纬送他到沙发上坐着,让他稍微等一会儿,今晚两人的关系足够近了,等会儿送他回家再来一波金钱攻势,体贴的晚安,他就不信白荔一点儿也不动心。
郑星纬许久没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走路都快要飘起来了。
难得,他禁欲了这么久,如果能和白荔交往,他这段时间的素就吃得不亏。
他愿意为可爱的小白荔守身如玉。
“郑少爷哟,您的新女朋友比之前带过来的都年轻啊,年轻好,年轻花样多~”
“没想到您还好这口,听说了,还是学生啊。”
“就是好像有点腼腆,不太爱说话。”
郑星纬过去,周围便围上了人来。
他只笑着听他们说些胡言乱语的恭维话,抬了抬下巴,“先走了,你们玩儿。”
“这么快啊郑星纬,你不是不过凌晨都不走的吗?今晚酒也没怎么喝,交了个女朋友转性了?”
“新女友,”郑星纬拍了拍那人的胸口,“不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白荔有些瞌睡了,环境里的说话声和肚子的饱腹感让他觉得安全。
不过眼皮上擦的眼影让他觉得有点难受。
他没有化过这样的妆,这会儿又不敢用手指揉,只好不时抬头寻找郑星纬的身影,又低下头闭上眼睛缓解疲劳。
就在白荔昏昏欲睡的时候,身边的手提包里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
听到电话声,他猛然清醒,瞌睡全无。
是谁?
是医院、催债电话,还是什么广告推销?
白荔的手有些抖,弄开包包的拉链把手机拿出来都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堂玉的号码。
“……先生?”
“出来。”
白荔听到男人简洁的话语从手机里传来,他抬眼从人群里找到还在聊天的郑星纬。
白荔背过身去,捂着手机,试图屏蔽掉一些杂音,“您说晚上不见面的,所以我现在不在家附近。”
“我说,出来。”
男人坚定的,不耐烦的话语,让白荔忽然之间福至心灵。
他的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跳得都快,苏堂玉是怎么知道?
白荔挂掉电话站起来,那边的郑星纬注意到,和他们摆手朝白荔走去,“等急了?”
白荔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为难道,“苏先生来找我了,我得走了。”
郑星纬挑眉,大抵知道苏堂玉是怎么来了,他还以为男人有了向宜安,该对白荔腻了呢。
“那我陪你去。”
……
白荔远远的就看见苏堂玉的车子停在一棵大树下,那边的光线并不是很好,经过的人也少。
男人倚在车门上不知在想什么,白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见熟人,太过奇怪了。
“苏先生。”
苏堂玉闻声,打量着面前花枝招展的青年,在看到他身上披着郑星纬的外套时,本来就疼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而白荔还站在郑星纬的身边,左右不过一拳的距离。
他烦闷的情绪如同飘摇的柳絮,缠得他全身到处都是,只稍一点,就燃了。
“苏堂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打扰别人约会啊?”
苏堂玉没理会郑星纬的话,就站在那里,当着他的面,对白荔道,“我要C你,上车。”
郑星纬皱眉,他虽然想过苏堂玉不会怜香惜玉,但没想到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是这样的,“喂,不能好好说话?”
他看见白荔难堪地红了脸,却并没有说不要的话。
郑星纬没有立即离开,他没等到白荔说不要,倒是看见苏堂玉将人扔进车里。
车门开着,他看到白荔脚上的高跟鞋因为摔进去的姿势而脱离脚跟,挂在脚尖上摇摇欲坠。
郑星纬许久没瞧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脸红,他听见苏堂玉笑了一声,“怎么,你要看吗?”
男人话音落下,手指已然攥住了白荔的脚踝。
往裙底去。
“苏堂玉你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郑星纬背过身去,快步离开这里。
他听见身后的白荔可怜地求饶,“先生,不要、不要……”
“我不要在这里。”
白荔害怕地摇头,怕苏堂玉真的会在别人的面前做这个,他握着苏堂玉的手往外推,急得声音颤抖,“回家、我们回家做好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