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行……


    碧桃惊喜, 连忙把手也放在誓心石上面,两人的手指隔着石头碰到一起。


    卫丹心这才继续说道:“桃之夭夭, 宜室宜家,赤绳早系,证白首永偕……”


    碧桃笑着开口,接道:“与君契誓,固如金石,血脉相通,许甘苦共担……”


    音落誓成, 天际一道细若涓流的电闪凌空而来,投入两人交握的誓心石。


    待到电闪投入誓心石之中,两个人的眉心灵台也分别飞出一缕灵丝, 纠缠在一起, 没入誓心石。


    自此尊卑同体,良缘永结——天道为证!


    誓心的过程并不声势浩大, 对两人来说, 却是他们此生最重要, 最无可比拟的一件事。


    两个人握着誓心石久久对视,金瞳望入桃花眼, 眸光交缠之中,交换的乃是星霜屡移, 盟誓不移的坚决。


    碧桃率先开口, 开口便道出让卫丹心听之震耳欲聋, 心潮澎湃的两个字:“夫君?”


    碧桃说完,眼中带着一些揶揄之色,等待着卫丹心叫她。


    月华之下,卫丹心的耳根悄悄红透。


    他的大掌隔着石头, 下意识搔刮碧桃的虎口,眼睫闪动,似乎一时间还无法接受那种过于亲密的称呼。


    碧桃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毕竟明光这样的人,能够频频不顾礼法规则,现如今与她在这里背着父亲盟誓互许终身,已经是踏入了“雷池”,碧桃有的是耐心等他……


    “夫人。”


    碧桃神色骤然一怔。


    此间乃是竞赛的星界,天道虽然也受天界管辖,他们这些人却不属于“此界”。


    非此界之人,便不受此界的规则约制。


    因此这誓心石,在碧桃看来就是走个过场。


    可是卫丹心开口,叫了她“夫人”。


    这一句出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明光天生判罚之音,音落,乾坤既定。


    百余年,碧桃仰着头,望着九天之上最高处岸立的金乌鸟,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如今金乌振翅,自高台飞落,碧桃张开双臂等待多时,终于等到了金乌鸟投入了她的怀抱。


    经年在旁人看来痴心妄想的执念,在今夜一朝得偿所愿。


    碧桃一时之间都不知作何反应。


    满心只有一句令她双耳嗡鸣,骨骼焦酥的“夫人”。


    卫丹心见到碧桃因他一句“夫人”,神不附体,原本羞赧已极,忐忑难安的心绪反而沉淀下来。


    他收起誓心石,揣在自己的心口处,空出手拉住了碧桃的手臂,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


    头搁在她的头顶上,抬眼看向漫天繁星,再一点点收紧双臂。


    他这一刻,比无所适从的怀中人,还要目眩神迷,他其实站不稳了,这才拉着碧桃撑一撑他的身体。


    他觉得不是娶了一个女子,而是用几句轻飘飘的誓言,便将整片星河,天地日月,都一股脑纳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桃桃,一人可抵世间万物。


    两个人傻兮兮地在外面拥抱了好久,无声沸腾的心潮才总算是堪堪平复。


    手拉手回到了屋子之中,卫丹心从他的内室,找出了一小壶原本用作疗伤的药酒。


    以灵力温了,两个人便以这药酒作为合卺酒,交杯喝下,权当补齐了方才念诵婚礼誓言的步骤。


    而后卫丹心又取了一把小刀,分别割掉两人的一缕头发,用绳子细细扎在一起,垂头坐在桌子边上,一点点地将其编织成一束。


    屋内的长明灯并不会闪烁不定,可是碧桃坐在桌子边上,看着明光亲手为他们两个人“结发”,只觉得眼前发花,似有千万焰火,裹挟滚滚风雷直冲云霄。


    他让碧桃心动的地方,从来不只是因为他的容色无伦,世无其二。


    而是就像此刻一般,碧桃永远都能够预料到,他若当真动心接受,便会如此认真对待他们的情感与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她的小明光,他修长如玉的指节,笨拙却认真地勾缠着他们的发丝,生怕系不紧,每编织一小节便要系上一次。


    桌子下面还不忘用腿时不时地轻撞她一下。


    每每转过头,朝着她看来的视线,情愫再不遮掩,浓稠到碧桃被看一眼,都觉得窒息。


    “桃桃,你觉得如何?”卫丹心终于编好两人的发丝,举到了碧桃的面前给她看。


    碧桃还能说什么?她笑着点头,手肘撑在桌子上,抵着额角,此刻是真的醉了。


    心醉神迷。


    这种感觉就像你追着跑了许久的猎物突然停下,不仅不怕你不凶你,甚至心甘情愿钻入你设下的陷阱之中,眨巴着眼睛等待你收网。


    碧桃失笑,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猝然抱个满怀的金乌鸟,竟不知从何下口……


    “那你带着还是我带着?”


    “嗯?”碧桃有些出神,没听明白。


    卫丹心那双熠熠的金瞳之中,露出了嗔怪之意,把编织好的头发,盘成了一团,起身拿了个崭新的荷包,小心地放入其中,然后拴在了自己的腰上。


    卫丹心的手指不断地抚摸着腰身之上的荷包,唇角压不住地弧度上翘,看了碧桃一眼,分明想要,却还找理由道:“你太粗心,还是我带着吧。”


    碧桃挑眉,她粗心?


    好吧,她粗心。


    等到明光恢复记忆,碧桃准备在他扔掉或者毁去之前要回来。


    往天上带猪蹄有些难度,但是带一缕头发应当不难。


    卫丹心回到桌子旁边,又想了想,他这里没有红烛,就在屋子里又点了一盏长明灯,凑成了一双。


    碧桃忍俊不禁,看着他老高的身形晃来晃去,里屋外屋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奈何他素日衣物和所用皆为淡色,找不出什么颜色鲜亮的布料代替“红绸”,就只好作罢。


    最后卫丹心终于绕回到了碧桃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碧桃,面色不知怎的,红得简直要滴血。


    他甚至闭了闭眼睛,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牵起了碧桃的手。


    在碧桃满脸疑惑之中,把碧桃给带到了他的洗漱间。


    卫丹心毕竟是无上剑派掌门人的亲生儿子,在这无上剑派中,卫丹心居住的院落或许是看上去最朴素的,却绝不简单。


    碧桃之前拆解卫丹心依靠五行之力设下的禁制,就知道这里地势得天独厚,汇聚五行之气,明光这一世的父亲卫肖,是真的爱他的儿子。


    如今见他的洗漱间也并非弟子们洗漱间那样的浴桶,而是开凿了天然的石坑,连水都是自山上引下来的暖泉,又在石坑底部挖了孔洞,只要打开两个筛子,便有活水来去。


    碧桃望着那一池子冒着袅袅热气的洗澡水,感觉今天晚上自己的脑子可能有些转不动了。


    碧桃的眉心狂跳了两下,她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再把卫丹心给吓坏。


    她扭着头,一寸寸看向卫丹心,从他的眼中确认他的意思。


    卫丹心和她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被碧桃的眼神给看得受不了,被烫了一样转开了视线,大掌推着她的背,一把就将她推进了洗漱间。


    “砰”一声,洗漱间的石门关闭。


    碧桃站在原地片刻,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到此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但是这不耽误她顶着满脑子的疑问,迅速把衣服都甩掉,扑到暖泉之中,犹如那入水的游鱼一般,愉悦地徜徉了起来!


    碧桃越“游”心越急,一想到卫丹心此举包含的意思,眼珠子瞪得快要赶上占魁了。


    这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碧桃迅速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因为水热,加上她越想越兴奋,从洗漱间出来时,已经是霞飞双鬓,色若春桃。


    胡乱披着衣服从洗漱间里面冲出来,碧桃打算以这副形容去最终确认一下卫丹心的意思。


    结果她过度兴奋,并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冲出来直接撞在一堵“墙”上。


    碧桃的面颊撞在卫丹心的胸口之上,被撞得生疼,他站在门口,像个严阵以待的守卫,浑身绷紧,面容肃冷。


    碧桃揉着自己的脸站直,看他这神情,上头的热血哗啦啦往下涌,差点凉透了。


    不是那个意思吗?


    不是要跟她洞房,才给她放洗澡水的吗?


    碧桃的心脏仿若先被抛入滚油,后又沉入寒潭,不带这么玩的!白高兴了吗!


    正冰火横跳抵死纠结,就发现卫丹心虽然非常严肃僵硬,甚至浑身冰凉,可他的长发却散着,上面全都是潮湿水汽。


    显然也是刚刚洗过澡!


    而且向来交叠喉咙处,碧桃不专门去扒,根本纹丝不乱的领口,也只是松散系着。


    外袍比碧桃披得还要潦草。


    “你这是……去哪儿洗的澡?”


    卫丹心没回答,冰冷的手掌捧住碧桃的双颊,冷着一张看上去严肃得要去捉拿涉罪仙位的脸,低头在碧桃的嘴唇上端端正正印下一个吻。


    而后他的金瞳近距离看着碧桃,似是确认她的意愿。


    碧桃踮起脚尖,追着他退后的双唇,嘬了一下,声音不小。


    卫丹心猛地抽了口气,放开碧桃的双颊,一手环过了她的肩背,一手勾住了她的膝弯,直接把碧桃打横抱起,朝着内室的方向走。


    两个人的体温隔着薄薄衣料相触,碧桃一身热汗,被卫丹心的湿冷之气激了个哆嗦。


    她环抱住卫丹心的脖子,浑身荡起难言的悸动。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明光就这么同意了?


    碧桃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动了动嘴唇,却又说出一句无意义的话:“你在哪里洗的澡……”


    卫丹心是在他这院子后面练功的寒潭里面洗的。


    他没想去那里洗,但是一想到……想到他今夜要做什么,他的血液就变成了岩浆,要将他烧成飞灰了。


    他从小到大奉行的礼教、规矩、人伦、克谨与自束,都抵不过他的桃桃“想要”。


    她带着那么大一个脂膏的罐子,带了誓心石,还专门喝了酒,满心期待地过来找他。


    卫丹心怎么舍得让她失望而归。


    只是他……他害怕。


    他虽然情窍已开,却始终对之前那件事心中芥蒂颇深,总觉得自己本性卑劣,做那件事……同禽兽无异。


    他怕伤到了桃桃,才要去寒潭先醒醒神,维持住自己的理智,提醒自己一定要克制。


    所以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克制克制克制克制”。


    他仍旧没有回答碧桃,他在寒潭里面泡了一会儿,分明浑身都被潭水泡得麻木了,却觉得他的胸腔烧着一把无法熄灭的大火。


    他现在也是冰火共体,那把火烧得他意志混沌,他知道桃桃在跟他说话,却根本分析不出桃桃在说什么。


    从洗漱间到内室只有几步路,屋子里的长明灯早就熄灭,窗幔也垂下来,遮挡住了外面的星光月华,内室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两个人都是修士,这种做法无异于掩耳盗铃。


    碧桃被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个易碎的鸟蛋一样放在床上的时候,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她想象之中的情不自禁,不该是“啪”地摔在床上吗?


    不要怜惜她啊,她可不是什么娇花。


    而且此刻,她能看清卫丹心的神情,他分明是魂不附体,掩藏在端肃的神情之下的,是一片不谙人事的茫然。


    黑漆漆的屋室,卫丹心站在床边半晌,似乎是不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办了。


    碧桃正欲起身说点什么,突然愣了半晌的卫丹心终于动了,他一把将碧桃“按”在床上。


    然后自己长腿一跨,也上去,将被子呼地朝着两个人的头顶一蒙。


    碧桃:“……”她整个人被卫丹心拢在身下,头脸都埋在他湿漉漉的长发之中。


    好吧,她这次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是她真的要忍不住笑了。


    生涩这个词,形容卫丹心都有些过火了。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就这么捂着碧桃又不压实,好像在孵蛋。


    又是好久,碧桃感觉到卫丹心撑在她侧脸的手臂抖个不停。


    卫丹心才开口,声音低哑羞赧,自暴自弃将头朝着碧桃的侧颈一埋:“……我不会!”


    卫丹心知道接下来衣物要除去,可是除去之后呢?


    如果是明光的话,他没吃过猪肉起码见过猪跑,处理万界公文,难免见过男女和合之事,况且古仙族之中对此还有传承。


    可卫丹心却是个在山里面长大的小古板,承袭了明光的恪守自矜,遇见碧桃之前,满心只有修炼和将自己家的门派发扬光大。


    出去历练,杀的也都是邪鬼恶煞,又受父亲宠爱,不想面对的根本不需要面对,是真的对男欢女爱,一窍不通。


    他与碧桃平素亲近会有正常的感觉,可是具体到这种地步……怎么弄?


    碧桃躺在一片漆黑之中,忍得好辛苦,却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奸笑。


    她笑得实在是太猖狂了,卫丹心忍无可忍捂住了她的嘴,怒视她道:“你别笑了!”


    “我只是不记得。”


    他根本不记得他喝了天品流丹酿之后,是怎么做的。


    碧桃:“唔唔唔……唔唔唔……”被捂着嘴发不出声音,但是整个人震动得被子簌簌作响。


    卫丹心:“你到底……”


    卫丹心坐起来,毛躁地顺了一把他散乱的长发,一把掀开了被子,俊容崩溃,瞪着碧桃:“是你想要,你……我……”


    “算了。”


    他起身要跑,却被碧桃抓住手臂。


    碧桃好不容易把笑压下去,可不能把到嘴的鸭子笑飞了。


    她说:“天品流丹酿令人神志不清,夫君你不记得很正常,你过来,我教你。”


    卫丹心本来真的有些羞恼,任哪个男子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这么笑都承受不住。


    但是碧桃的一句“夫君”,又把他哄得浑身滚烫,如同高热难退。


    他把被子卷回来,重新裹住了两个人。


    撑着手臂,认真看着碧桃说:“你别怕,我不会像那次一样对你。”


    碧桃憋得脸脖子通红。


    声音有些变调点头道:“嗯~不怕。”


    明光怎么这么好玩啊!


    好不容易衣衫尽去,他们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卫丹心脑袋贴碧桃的脸侧,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抖得宛如筛糠。


    究竟是谁在怕谁在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感觉都抖没了,他本就对肌肤相触格外敏锐抗拒,如今倒不是抗拒,只是无所适从,不能自控。


    “对不起,我不喝酒……”


    卫丹心有些绝望地小声说:“可能不行。”


    碧桃:“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先笑一会儿……哈哈哈……”


    卫丹心被笑得羞愤欲死,狠狠捶了好几下床。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竹床也好奇凑趣,发出“嘎吱嘎吱——”绵长的怪笑,仿佛在应和着主人内心的崩溃与无助。


    碧桃知道不该笑,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天上地下,恐怕除了明光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不行。


    但他不是不行,碧桃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接受。


    碧桃抱住又要跑的卫丹心,手掌催动木灵,轻轻地极尽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


    碧桃太了解他了,他从出生,其实就跟其他的古仙族不太一样,他格外渴望亲人,渴望触碰和拥抱,渴望夸赞渴望陪伴。


    他像一株异于其他的,需要非常非常多的爱意浇灌,才能茁壮成长的禾苗。


    但是万界天道坤仪爱他,却并不是会像其他仙姬一般,把孩子抱在怀中,护在羽翼之下的慈母。


    青冥帝君与星汉轮转阴阳晷意识同在,恐怕早已超脱六欲,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都是个问题。


    明光一切的渴求和迫切都得不到满足,只能强行压抑自己,所以他才会将一个不能凝灵的野仙灵引为“挚友”,甚至放在心中非常非常重要的,谁也无法取代的位置上。


    碧桃在他最需要,最渴望情感回馈的那些年里,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


    但一个桃枝小人,能揣在怀里藏在袖子之中,却给不了他一个真切的,属于正常人的拥抱。


    如今的碧桃终于能给,他也愿意接受,可这迟到了数百年的亲密关系骤然到来,乃至比他曾经默默期待的那些都要亲密数倍,他自然犹如置身火海,抗拒一定是第一感受。


    碧桃慢慢地安抚他,木灵潺潺喂给他如今躁动的金灵,待到先把金灵喂饱,木灵的生发与宁静占据他的全部意识,卫丹心的过激反应,总算是一点点缓解了。


    其实那些古仙族都打错了主意,就算他们推举出一个完美的古仙血脉女仙嫁给明光,明光也和她生不出拥有强大天资的孩子来。


    他根本无法接受除了碧桃之外任何人。


    有没有记忆都是如此。


    卫丹心终于好些,痴痴望着碧桃,沉浸在这种毫无间隙相贴的感觉中,成瘾只在瞬息,他抱着碧桃的力度很重,恨不得将碧桃揉进他的血脉骨骼。


    碧桃那么喜欢他,手抚着他宽阔的背脊,闭上眼睛,被他从冰冷恢复到炽热的体温,烘烤得头脑昏沉,如游暖泉。


    但是这样一阵子,新的“难题”又来了。


    卫丹心巴不得勒死碧桃,可不会还是不会。


    碧桃从沉浸之中强撑出一丝理智,教他。


    很快放在两个人枕头边上的脂膏被挖掉了大半瓶。


    卫丹心神情肃穆无比从被子里钻出来,复杂地看着碧桃说:“不行……”


    “怎么又不行?”碧桃又想笑。


    “没有其他的地方吗?这根本不可能放得进去。”


    碧桃:“哈哈哈哈哈哈哈——”


    碧桃有心想调侃,你一个地方都没玩明白,还惦记起其他地方了。


    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可以的。”碧桃已经冒汗了,主要是憋笑憋的。


    她说教,却故意不好好教,任由他自己琢磨摸索。


    她不是个“好师父”,她就想看“徒儿”走弯路。


    这种记忆实在是太珍贵了,日后千千万万年之中,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碧桃骗他,“上次都行这次怎么会不行?”


    而且他不是不行是很行,碧桃都有点怕自己不行的那种行。


    他只是不敢。


    卫丹心又努力了片刻,而后卷着被子坐起来,摇头,面色红得简直不能看了,一脸抱歉地看着碧桃说:“真的不行。太窄。”


    “哈哈哈哈……”明光还挺会变着花样的夸他自己。


    碧桃侧头,把头埋在软枕之中狂笑,湿透的颈项上缠缚着发丝藤蔓,让她像一朵开到了荼蘼的桃花。


    卫丹心额角的青筋凸起,看着碧桃这样,又羞恼,又有点鼻子酸涩。


    怎么会这样啊!


    碧桃见他都快哭了,这才好不容易收了笑,拉着他躺下,扯过被子和他调转了位置。


    此刻的时辰,已经过了三更。


    外室计时的漏刻之中,计时水滴“咚”地跌落水桶,融入水面,只荡起无声的,细细的涟漪。


    卫丹心的手死死扣住竹制的立柱,瞪着美丽摄人的金瞳,死死锁着上方的碧桃,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他仰着修长颈项,喉骨山崩般快速滚动,双唇开开合合,呼吸凝滞,像一条濒死的,即将脱水的鱼儿。


    好容易才挤出一句:“师妹你,好厉害!”


    额角也鼓起细细筋脉,正因为勉强自己而忍痛的碧桃,愣了一下。


    而后又是:“哈哈哈哈哈……我厉害吗?哈哈哈……”


    她笑得趴在卫丹心的肩头,直捶枕头:“好师兄,我求你了,你可别说话了哈哈哈……”


    卫丹心果然抿死双唇。但片刻后猛地抱住碧桃,坐了起来。


    片刻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碧桃又想笑,但是这时候真的不能再笑了。


    因为她不笑,卫丹心也真的哭了。


    水雾先是从茫然的,金灿灿的眼眸上聚集,而后堆积在眼眶,继而大颗大颗地滚落。


    卫丹心羞耻得恨不得死过去。


    抱着碧桃,额头抵着她的肩膀,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在碧桃的眼中看到失望。


    他心都碎了,声音嘶哑绝望地说:“你还是和四师弟成婚吧……我们只当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声音断断续续强压哽咽:“我真的不行,我这样……就是不行!”他把头压在碧桃的肩头,堵住止不住流泪的眼睛,委屈得像一只刚刚起飞,就跌落在地的体型庞大的金乌鸟。


    他对喝了天品流丹酿的那一晚没有任何的记忆,他不懂男女和合,但他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能一下子就结束了。


    碧桃还没起身呢,抱住卫丹心,伸手抹他崩溃的泪珠。


    可有什么好安慰的?男子初次就是这样才对啊。这只能代表卫丹心非常喜欢她,且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有过。


    碧桃凑到他耳边,轻声把这个道理说给他听。


    卫丹心金瞳含泪,抿着嫣红的薄唇,拧着眉心半信半疑。


    “可我们不是还有天品流丹酿那晚吗?”这根本不是第一回。


    碧桃看着他,心说你到这个时候你逻辑还那么清晰做什么?


    但是碧桃一时也想不到其他骗卫丹心的话,只好抱着他的脑袋,顺着他的“毛”,索性道:“那你若是不信,我们再试一试嘛。”


    试一试就试一试。


    三更过去,四更来临。


    卫丹心的背脊犹如蓄力捕猎的猎豹,凶猛甩落堆积的汗水。


    他大掌扣住碧桃纤细的脖子,将她固定,他注视着碧桃的双眼,眼中也是一样的凶悍非常,所有情愫都被激发到极致,他的侵占欲和操控欲,前所未有展露无遗。


    明光和碧桃骨子里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两个人相伴的“幼年”岁月,性情也在相处中逐渐趋同。


    碧桃只认定她的“小明光”,明光又何尝不是,只认定完完整整,彻头彻尾属于他的碧桃。


    他在不通人事的二百多年里,对未来的计划之中,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天每一年,乃至他的一生,都有桃枝小人。


    此刻纵使记忆未曾同步,却灵魂却依然深切相拥,属于彼此,再不分离。


    卫丹心的长发始终没有干透,垂落肩背,同碧桃散乱在软枕上的发丝,缠成结发一般的弧度。


    “现在还要我去找四师弟成婚吗?”碧桃眯着桃花眼看他,语调轻佻。


    熟透桃子一般的红,弥散了她的全身,蔓延到了指尖。


    晃动间,她抬手抹去卫丹心眉弓堆积的汗珠。


    卫丹心低头,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碧桃的问题。


    当然不。


    这一生,他的师妹,他的桃桃,只能是他的“夫人”。


    谁也别想与他争夺。


    第72章 黏人


    外面天色彻底大亮的时候, 碧桃好不容易把卫丹心给哄睡着了。


    刚睡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梦见自己背上背着一个大火炉, 她被烤得外焦里嫩,冒出了一股猪蹄的香味!


    碧桃活生生被自己烤焦的味道馋醒了。


    醒过来之后碧桃身上的汗都湿透了,而且梦里的“大火炉”现在就紧紧贴在她的背上,严丝合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碧桃汗水遍布的脖颈之间,兀自睡得正香。


    碧桃:“……”她尝试着挣动了一下,结果腰上还有脖颈之下的手臂环得更紧了。


    碧桃有点苦恼。


    才刚刚彻底把人骗到手就觉得苦恼,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可碧桃单知道明光对亲密关系渴望非常,却不知道他彻底卸下所有心防,将另一个人纳入心中之时, 会是这样的黏人。


    太黏人了。


    是碧桃从前从未想象过的那种黏人。


    两个人昨晚初尝情爱, 会沉沦其中这本是理所当然。


    碧桃早有“决战”到天亮的准备。


    但事实上两个人并没有大战数百个回合什么的,包括最开始不算一次的一次, 后面只有两次就没有再来。


    卫丹心并没有缠着碧桃没完没了地宣泄, 哪怕停下之后整夜都直指青天, 也能面色如常,置自己于不顾。


    中途只要碧桃的声音稍微大一些, 他就以为碧桃受伤了,能硬生生停止, 甚至下地给碧桃倒水喝。


    碧桃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没事”, 但卫丹心有自己的一套判断, 主要依据于他喝天品流丹酿那次,实在是过于禽兽,他答应过碧桃不会再那样,就绝不会重蹈覆辙。


    因此后面所有的时间一直到天亮, 都是两个人贴在一起说话,拥抱,亲吻。


    卫丹心对两个人贴着温声细语地说话,卷着被子亲亲抱抱,远远胜过对男女之事的热情。


    他在结束之后,需要漫长的,无休无止的温情抚慰。


    一旦碧桃表示要停下睡觉,卫丹心就滚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碧桃,像一只跟人闹脾气的大鸟。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中间的缝隙能开辟出一个星界。


    碧桃只能把人拉回来继续贴着,再找其他的话题。


    如果明光恢复记忆两个人还可以回忆往昔,但碧桃跟卫丹心之间的记忆真的非常有限。


    碧桃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口渴就要喝水,灌了一肚子,一动晃里晃荡的,好像有了身孕。


    新婚夜她为什么要茶水把自己肚子灌成这样?灌满也应该是其他的呀!


    最后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碧桃摸着自己被水灌满的肚子……就开始畅想两个人生多少个孩子。


    畅想到第十三个孩子叫什么的时候,碧桃实在是想不出了。


    她就把自己的嘴堵住,埋在卫丹心的心口处,让自己忙得无暇他顾。


    这一口碧桃真的是惦记了太久,虽然昨夜有点欲求不满,但做个愉快的吃奶娃也是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最后卫丹心神色诡异,掐住碧桃后颈,把她硬生生摘下去,终于松口:“肿了,你……睡觉吧。”


    碧桃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但就连睡着,卫丹心也不肯和碧桃分开一丝一毫,像一个背后附身的大号“恶鬼”,紧紧地吸附在她身上。


    碧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像一条蠕动的虫子一样,用枕头代替了她,从卫丹心的怀中“逃脱”。


    她坐在床边上低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桃花眼描摹他的睡颜,心说虽然是有点苦恼,却是让她觉得甜蜜的苦恼。


    碧桃穿好了衣服,给卫丹心把被子盖好,脚步轻快,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去饭堂给两个人拿早饭。


    昨晚因为判定到两人行“繁衍”之事,从两人进入内室就停止转放的银汉罟,终于开始继续转放。


    “啊啊啊啊啊啊!昨天晚上银汉罟一定是出现了故障!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信不信的……明光玄仙还累得在睡觉呢,反倒是碧桃神仙健步如飞,这对吗?”


    “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准备去对我暗恋的仙位倾诉情肠,碧桃神仙都可以我有什么不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恭喜我们桃子,成功吃到了!”


    “在下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吧?毕竟这是爱别离、怨憎会与求不得三劫,历劫的事情怎么能算真的?”


    “其实那个誓心石都没事,他们根本不算此界之人,不受此界制约。但明光玄仙昨晚亲自叫了夫人,就是彻底认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啊哈哈哈哈哈,我们桃子终于得偿所愿!我得开一坛子二百年的老酒庆祝一下!”


    “二百年还叫老酒啊?你来我这里,我有两千年的窖藏!”


    “恭喜恭喜!恭喜一对佳人喜结良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呀!”


    “好好好好,有志者事竟成!碧桃神仙这是在教我呢,这世界上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不是,还有人纠结在誓心石和‘夫人’两个字上面?他们两个已经既成事实夫妻了呀!”


    “我又没有看到过程!我是肯定不会承认的!银汉罟你懂我是什么意思吧?”


    “银汉罟你不要老是黑,有什么是我尊贵的仙位不能看的?”


    “明光玄仙……恢复记忆的时候怕不是得疯了。”


    “我就静静等着,看等到明光玄仙恢复记忆她怎么办!”


    “‘静静’来了,可怎么办呢,明光玄仙恢复还是不恢复,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呀!”


    “桃桃厉害哈哈哈哈哈!”


    ……


    朱明此刻正在重霄六御台上,正在与几位仙长对涉事的仙位问话。


    今天问话的是西王母,还有才刚刚归正星位的玄武化身神。


    朱明在袖口里缩小的银汉罟上,发现碧桃真的将明光搞到手,对她已经心服口服。


    明光玄仙的婚约从他生下来就许给了古仙族,眼见着冰镜没有希望,古仙族肯定私下里寻觅好了其他的备选女仙。


    只等此番明光升了仙阶,归天就会提起婚事。


    碧桃这样横插一脚,而且还插成功了。最重要的还是明光心甘情愿,并非受人胁迫。


    这哪是搞了明光玄仙呀?这是骑在整个古仙族的脑袋上耀武扬威。


    这会儿过来参与问话的雷斗兵三部将领,个顶个面覆霜雪头顶黑云。


    碧桃一己之力,把整个九天搅得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赦罪地官自事发到此刻,判罚剥去仙位打落星界的仙位,总计二百七十三位。


    这还是有仙职的,没有仙职的全都乌泱泱地在囹圄宫里面蹲着呢。


    碧桃在那里面蹲了那么多次,这次总算轮到那些曾经嘲笑她的仙位,好好体会一番,什么叫阶下囚。


    朱明看到碧桃春风满面,提着食盒在路上颠颠哒哒地走,又是揪花儿又是叼草,简直像是自己得偿所愿一样,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了。


    身边的东王公传音提醒他:“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明光给睡了。”


    朱明连忙屏息敛神,就听到他斜对面的五方雷帝传承人之一——如今的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开口。


    他坐在那里,周身雷光隐现,气势刚猛,声如洪钟。


    诘问站在高台之下的玄甲:“你身为北方玄武星宿神,监管所辖星宿神位乃是你的职责,如今危月燕值宿之竞赛星界出现了作弊之人,你竟敢说你完全不知情?!”


    被急召回来的玄甲慢悠悠开口:“我……和……她……不熟……不知道……啊……”


    这位雷帝身边另一位兵部六丁六甲神之一——现任甲申神,显然和他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立刻帮腔道:“岂有此理,身为玄武化身神,不在归正星宿位的第一时间明辨职责,任由这种上下相蒙之事发生,日久天长积弊成风,如何收场?”


    斗部五曜星君之一——中央镇星土德真君的后人,也顺势接话:“作弊的仙位从一下界就应该被发现,那位碧桃神仙也未必清白。我等细究部下,轮番追踪竞赛仙位之时,发现那碧桃神仙下界之时分明捏碎了一枚冰轮印。”


    甲申神言辞激愤:“晦祟之气干扰雷纹咒印封固前尘,她才是第一个作弊之人!当时你正在接引入口之处,就算你与那属下危月燕不熟,也不该没有感知!你这是失职!”


    三位声色俱厉将领的轮番诘问之下,玄甲神色丝毫未变。


    因为一下子看不了三个人,就只看向甲申神,不紧不慢开口:“哦…我修……为……低……感觉……不到……晦祟……若……不……然……你来……做……北方……玄武?”


    甲申神被噎了一个倒仰,他心中觉得这位玄武化身神实在放肆,渎职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连忙看向了高台最上方的仙帝,结果仙帝青冥闭着眼睛,仿佛没听到。


    他身边和他一样作为“摆设”的东极青华大帝化身神,虽然睁着眼睛,但明显是神魂出窍的状态。


    再看能够做主的……天地水三官,天官扭头东张西望,水官看着天官。


    地官倒是看着众人,只不过他张口即赦罪审罪,如今只是问话而已。


    甲申神再看向一个脑袋飘在半空的东王公……又悄悄地看向作为问话对象的西王母,胸中涌出悲怆之意。


    如今的天界被一个区区野仙灵搅得风雨飘摇,岂不正因这些高位仙不作为?


    这样重要的场合万界天道竟都不来,又有谁能够出言判定这两位的过失?


    如此下去,整个天界恐日薄西山。


    一众古仙族本来是准备拿玄甲开刀,都知道这位玄武化身神同那位碧桃神仙关系密切,恐怕在传送的途中感受到了异样,却故意帮着碧桃神仙隐瞒。


    奈何他们无论怎样诘问不已,这位玄武化身神始终轻声慢语,尤为气人。


    问得狠了,就要引咎卸任北方玄武星宿神之位,让他们能者担之……


    而西王母掌管整个昆仑和九天女仙,会睁眼睛会说话的万界天道不来,也没有人敢对她出言冒犯。


    最终问话自然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各部的将领拂袖散去之后,东王公阴阳怪气地对西王母道:“把你手下那些小白脸好好管一管吧,整天一个个拔个脖子像斗鸡一样,有什么用呢?在昆仑山上练的都是钉棺材钉子吧?”


    “活不起就去死,作弊哈哈哈哈……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西王母手撑在自己的左腰侧佩剑之上,脊背挺直,同她手下的那些昆仑剑修的架势一模一样。


    她因为咬牙咬得太狠,额角的青筋寸寸鼓起,秀美的面容几近扭曲。


    若平时东王公敢出言冒犯她,西王母会直接把他的脑袋当球踢。


    可如今确实是她手下的仙位作弊,西王母千万年来无人敢戳的面皮,被人撕下来在脚底踩了好几个来回。


    傲然昆仑雪山之巅的神女,也只能忍气吞声,咬碎银牙往肚子里面咽,阴着脸沉默离开重霄六御台。


    东王公跟着朱明飘回了玉骨宫,才进门就催促朱明赶紧打开银汉罟。


    “快!给我看看咱们的桃桃。”


    东王公何其聪慧灵透,自然明白碧桃若是想要卖西王母一个好,未必不能毫无痕迹地把那两个昆仑的仙位给轻飘飘放过。


    之所以把这两人揪出来,让西王母如此丢尽颜面,就是为了给他出口气。


    这口恶气憋在东王公的胸膛多少年了?西王母处处压他一头,各种造谣讽刺,曾一度把亡母称呼他的乳名宣扬的九天尽人皆知。


    看到死敌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东王公简直通体舒畅。


    本就对碧桃印象很好,这一下更是直接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小辈。


    他活的年头太多了,就连他手下的蓬莱如今也没有真正的“小辈”了。


    朱明听到了东王公对碧桃这样的称呼,被恶心得一哆嗦。


    但东王公是上官,朱明也只能强忍着恶心,打开了追踪碧桃的银汉罟。


    银汉罟之上,碧桃和卫丹心都只穿着中衣,看上去是准备就寝了。


    天上同星界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他们仙位说几句话,再回一个玉骨宫的工夫,星界的天色就又黑了。


    碧桃此刻同卫丹心两个人正在对坐着喝茶。


    碧桃今天早上去饭堂里拿饭的时候,顺带脚拐回了天水院,本想着安抚安抚自己的娘亲,重点感激一番娘亲的顺水推舟。


    没有乐君雅,她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同明光坐实夫妻关系。


    谁知不二道人乐君雅根本没有在天水院,只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给碧桃。


    “师兄,这是我娘亲给我留的话,之前忘了给你看……”


    两个人从早饭过后就黏黏糊糊了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没有真的白日宣淫,但除了“宣淫”之外其他的都干了。


    碧桃之前在洗漱间光顾着嘬嘬嘬,把这个纸条忘了。


    卫丹心把纸条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点头确认:“我曾见过父亲与不二道人的合婚庚帖,这确实是不二道人的笔迹。”


    碧桃:“不二道人?你现在还叫我娘亲不二道人嘛?我娘亲听了恐怕要生气!”


    卫丹心:“……”他耳根一热。


    别说是叫不二道人娘亲,看了这个纸条之后卫丹心甚至松了口气,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敢见不二道人。


    大婚已经开始筹备,他却不顾礼义廉耻,私自让师妹留宿,提前行了夫妻敦伦之礼,实在惭愧。


    纸条上说不二道人去找师妹的爹爹,不日即回。


    碧桃对乐君雅突然离开有些奇怪。


    碧桃在乐清瑶的记忆中,没有找到乐君雅提起乐清瑶生父的记忆。


    乐君雅一个人生下孩子抚养长大,这么多年连提都没有提过,突然之间要去找那个男人又是为何?


    卫丹心显然看出了碧桃的疑惑,伸手盖住了碧桃在桌子上面的手:“想来……”


    他还是叫不出那一句娘亲。


    卫丹心从没有对任何人叫过娘亲,他娘亲在他有记忆之前就死了。


    卫丹心说:“想来你娘亲这个时候去找你爹爹,是想要你的爹爹参加你我的婚事吧。”


    “你年岁不大,你娘亲遇见你爹爹的时间虽然过去十几年,但你爹爹应当还在人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成婚,父母岂有不到场的道理?”


    碧桃闻言虽然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却除了这种原因,想不出乐君雅突然离开的理由。


    不过一个地重极阶的修士,还是镇煞驱邪最厉害的火灵,无论去哪里都不需要人操心。


    碧桃回握住卫丹心的手,捏了捏。


    卫丹心又捏了捏她。


    碧桃又捏回去。


    两个人捏着捏着,卫丹心金光熠熠的双眼之中,就慢慢晕染上了象征着欲念的红丝。


    他突然之间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走到碧桃旁边。


    伸手兜住了碧桃两侧腋下,向上一举,托住她的屁股,像抱着一个小孩那样,单手就把碧桃给抱起来了!


    碧桃按住了卫丹心的脑袋:“……哎!”


    这是什么抱法啊!


    明光做事情总是出乎碧桃的意料,昨日第一回,把碧桃给逗得肝肠差点笑裂了。


    今日抱着碧桃到内室,依旧没有把碧桃摔在床上。


    而是抱着她坐在床边上,面对面地与她亲吻厮磨。


    而后在碧桃以为他又要熄灭屋子里面的长明灯,羞涩无比卷进被子里才肯进行下一步之时,他掌心灌注金灵,按在了碧桃的后背之上。


    金灵肆虐,灵光化为灵刃,贴着碧桃的皮肉,顷刻之间将她附身的衣物尽数绞碎。


    碎布如秋叶一般,盘旋坠落在地。


    碧桃愕然瞪大眼睛,卫丹心竟是抱着她站起来了。


    这一抱起就没有再放下过。


    碧桃攀附着他的肩背,极尽折磨之中,跟着他把整个屋子所有的地方都走遍了。


    每一处停下后,卫丹心都要做一些日常做的事情。


    例如他走到桌子旁边会喝茶,走到洗漱间的时候会撩水。


    走到用来修炼的静室,甚至会拿起佩剑,单手挽几个剑花。


    要不是碧桃拦着,他甚至想一手就这么抱着碧桃原地舞一套剑法。


    碧桃攀在他身上,桃花眼瞳孔一轮又一轮因震惊和刺激而震颤收缩。


    碧桃这一生很少有什么羞耻的情绪,但眼前的局面真的有点超出预料,她羞赧倒是其次,主要是紧张得脚尖都勾起来了。


    她知道卫丹心有一身的牛劲儿,但是单臂颠了这么长时间,真的不会把她颠到地上去吗!


    卫丹心每到一处,还会跟她说:“我从昨晚就在想,若是我无论做什么,都能和你在一起,那该多好?”


    “这感觉果然很好。”


    碧桃:“……”我不太好啊师兄!


    无论做什么都跟她在一起可以,但无论做什么都和她连在一起,这有点超出了吧!


    昨日还是入都入不进的冰清玉洁小郎君,今日怎么就……就凭空学会了这种磨人的手段?!


    碧桃想在卫丹心的眼中找到使坏的情绪,可他神情坦荡,抱着碧桃金瞳温腻分明受用喜爱极了。


    所以他是真的凭自己黏人的功力想出来的这种方式。


    她能说什么?


    有些人生平不越雷池半步。


    但若当真跨入雷池,眨眼便能融会贯通,自如搅动雷光水电,掀起狂澜,激起漫天雷雨嘀嗒。


    碧桃和卫丹心在书架的旁边,“看”了很长时间的书。


    卫丹心甚至还一脸严正,挑拣着一些适合的木灵功法传授碧桃。


    书架子上面的书像雨一样往下落,碧桃一个字的功法都没学进去,被书砸得满面通红,头晕目眩。


    后来……桌子上面的茶壶和茶杯也活腻了跳下桌子去相继殉情。


    屋子里一片狼藉,最后碧桃卷着被子,满面糜丽艳色,看卫丹心收拾屋子。


    “书架上好好擦一擦。”碧桃说。


    卫丹心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只披了件外袍,随意用一根发带拢上,衣襟和广寒一样,简直开到耻骨,行动间像鱼钩一样扯着碧桃的视线跟着他转。


    像极了在勾引。


    他浑身上下透着雄狮饱腹之后的晏足慵懒,还有与之截然相反的温良和勤劳。


    他搅动“雷池”的修长五指,拿着抹布,认真地擦书架,将掉落一地的书籍捡起,把剧烈摇晃移位的书架推回去。


    碧桃把手肘撑在盘膝的膝盖上,身体前倾托住她滚烫的,余韵未消的面颊,又说:“这桌子不能要了……”


    她以后还怎么在这桌子上面吃饭?


    碧桃确实满脑子都是“人间污秽”,她什么都懂,而且是生来就懂。


    可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脑子里想得再怎么厉害,有些事情变为现实,还是无法直视。


    尤其是做这些事的人,只是遵从本心,想和她做什么都“在”一起。


    他脑子里都不带任何蓄意为之的“邪念”,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反倒让碧桃措手不及。


    “嗯……你别光擦桌子,那旁边的凳子也擦一下……”


    “还有那个石屏风。”


    “香炉旁边……”


    “窗户旁边,整个窗台都擦一下。”


    “门上。”


    “还有你那把佩剑。”


    碧桃一边说着,一边难以自控地想起与之相对应的某些画面。


    碧桃最后搓了搓脸说道:“要不然将整个地面都擦一遍吧?”


    卫丹心停下,给手里的布巾重新过一遍水。


    走到碧桃的身边,弯下腰亲了她一口。


    他一脸正直地说:“我后来不是用手堵住了,也没有淋得满地都是水吧?”


    碧桃:“……”


    她竟然破天荒因为羞臊而面红耳赤。


    她卷着被子,“哐当”一下躺下,把脑袋也一起塞进去。


    屋子里还持续的“唰唰唰”,卫丹心真的很勤劳,很能干。


    能干又勤劳的金乌鸟,收拾完了屋子洗漱好,拉开碧桃的被子,有规律有计划地说:“还有两次。”


    碧桃快睡着了:“……什么?”


    卫丹心高挺的鼻梁蹭上碧桃的鼻梁,言之凿凿说:“一日三次,这样最符合阴阳交替生生不息之规律。”


    碧桃:“……”我信你个大头鬼,从小就会为了达到目的胡说八道!


    第一次把还是个桃枝小人的碧桃搂进被窝里,就扯了一大堆诸如危险啊,保护她的借口。


    简直可爱死了。


    碧桃欣然伸出手,勾住卫丹心的脖子,亲上他的唇。


    四更过后,碧桃明白了何为只羡鸳鸯不羡仙。


    飘飘欲仙、如坠云端、神魂颠倒、销魂蚀骨……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满足。


    草草洗漱碧桃倒头就睡。


    结果才刚与周公会面,卫丹心就把她给晃醒了。


    “我们来想一想第十三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吧?”


    碧桃:“……”


    她忘了,相比于男女之事,卫丹心更喜欢更渴望的是事后漫长的温情。


    纵使碧桃很困了,她也撑着精神,开始想他们第十三个孩子的名字。


    “就叫……不夜侯吧。”


    碧桃现在就想来一碗浓茶,好让自己精神起来。


    金乌鸟把她喂饱,她也得把金乌鸟抚慰好。


    但是两天晚上就睡了一盏茶工夫,她现在没有天界仙位那种通天彻地的能耐,她如今只比凡人强一点。


    想到第十五个孩子的时候,碧桃想把前面十四个弄死一个,名字就直接顺延过来……


    最后怎么睡着的,碧桃根本不知道。


    她只知道第二天醒来之后,卫丹心已经率先起床,并且对她不理不睬,开始和她闹起了脾气。


    碧桃取了午饭回来,卫丹心却根本不吃。


    卫丹心又穿回领口交叠到喉骨的法袍,上面碧桃亲手绘制的金乌鸟脖颈高昂,俨然又恢复了高不可攀寒松霜竹的架势。


    卫丹心冷面霜冻,指着门口说:“你走吧,你白天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你根本与我没话好说,你也完全不在乎我们的第十五个孩子。”


    “反正你和我在一起,就只为了那事而已。”


    “你晚上再来吧。我会给你的。”


    碧桃:“……”


    “夫君……好夫君……”


    碧桃哭笑不得地抱住卫丹心的脖子一直晃:“我有话说,跟你有说不完的话,我当然在乎我们的第十五个孩子!”


    “我连我们第十五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我发誓还不行吗,我以后结束之后,肯定不先睡觉了!”


    第73章 嘬嘬嘬


    卫丹心非常“擅长克制欲望”。


    具体表现为第一夜是什么样子, 之后就都要维持。


    一晚上从一开始那天是三次,就是三次, 少一次都不行。


    问题是越往后面,无论是在时长上还是力度上,都同第一晚不可同日而语。


    且到了后期,羞赧这两个字对卫丹心来说,至少和碧桃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存在了。


    他看待两个人的敦伦之事,和吃饭喝水处理万界公文一样自然、且必须做的事情。


    这可苦了碧桃,可怕的并不是三次, 而是三次之后,要同三次的时长对等,甚至翻倍的漫长的事后“温情”。


    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已经从十三个, 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增长到了二百七十四个。


    碧桃有时候哭笑不得的想, 照这样下去,两个人说不定能生出整个天界。


    碧桃常常折腾半宿, 还要绞尽脑汁地同卫丹心黏糊到天亮, 又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


    反观卫丹心, 一连一个多月,没有一天晚上歇着, 几乎是不睡觉的状态,整个人依然精神奕奕。


    像吸饱了“阳气”的妖精, 往阳光下面一站, 松形鹤骨眼中金光瞳瞳, 简直像是马上就要羽化飞升了。


    明光从小就很能熬,因为天资不好又不想让父母失望,常年彻夜练功基本是家常便饭。


    可碧桃不行,还是一个桃枝小人的时候, 碧桃就经常陪他熬着熬着,骂骂咧咧嫌弃他笨,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


    明光就会把她揣进怀中,贴身放着,虽然姿势肯定不如在床上睡觉舒服,至少会让她睡觉的!


    一个多月,碧桃倒是没熬死,但某天照镜子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看上去形容憔悴,宛若残花,眼下青黑有点朝着问心阁阁主流星的方向发展了。


    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男子纵欲致死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女子因“纵欲而死”的例子实在是凤毛麟角。


    关键碧桃能扛得住纵欲,扛不住“熬鹰”啊!


    她真的很爱明光,但是这种“玩命”的爱法,再有个三五月,碧桃就会因为“纵欲”死在此界,归天之后成为整个九天的新一轮笑柄。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碧桃无论吃饭喝水睡觉,哪怕是方便的时候,卫丹心都要隔着一段距离等着。


    只要碧桃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变得坐立不安,焦灼、慌张,甚至是暴躁。


    有一次碧桃洗澡不让他跟着,一个人泡着放松,稍微久了一些。


    上一次殉情幸存下来的一个茶盏,就也“舍生取义”。


    碧桃听到声音连忙出来一看,卫丹心因为捡碎瓷片,手上割了好大一个口子正在哗哗淌血。


    会担心委屈的埋在碧桃颈项,抱住她颤着声儿说疼,还把碧桃刚洗完的身体弄得都是血。


    然后两个人只能又一起洗了个澡。


    顺带着卫丹心又发现,原来沐浴池也不光能用来洗澡,水中别有一番滋味。


    那一晚上的三次碧桃要不是能用木灵自我修复,皮都得泡皱。


    这倒是还好,她不觉得恼人,只觉得可爱。


    两人幼年之时也是这样相依相伴,寸步不离。


    但半个月前碧桃有一次起得比较早,是正常吃饭的时间去了饭堂,碰到了师弟师妹就聊了一会儿天,顺带着替她和卫丹心挽回一下名声。


    同师弟和师妹说:“大师兄上次驱邪经脉撕裂受损严重,我是木灵,这些天一直在辅助他调理经脉。”


    这种说法很快被师弟师妹接受,碧桃回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些师弟和师妹们孝敬大师兄的疗伤丹药。


    结果一进门,卫丹心倒是没有闹脾气,他除了事后“抚慰”不够,还是非常正常且理智的。


    只是把碧桃抵在门上,缠着她足足亲吻了两刻钟。


    饭都凉透了,碧桃的嘴唇也破了个小口子,还是坐在他腿上吃的饭。


    碧桃终于感觉到卫丹心有点不对劲。


    而不仅是碧桃觉得卫丹心不对,九天银汉罟之上观赛的诸仙,也已经发现了明光玄仙异于常人的偏执之处。


    “我看了这么多天了,甜蜜是甜蜜的,可明光玄仙也未免过于黏人了吧?”


    “真的,我都怀疑碧桃神仙给他下什么蛊了……这谁能受得了?银汉罟一黑就是一夜!”


    “哈哈哈哈,碧桃神仙日渐憔悴,眼圈青黑得都要到下巴了,怎么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天界‘太子’终于搞到手,没有那么好受用吧!”


    “我一时不知道你是幸灾乐祸,还是在讽刺明光玄仙。”


    “有点可怕了……我想一下若是我同一个人每日如此纠缠,他连我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要控制,稍微离开一会儿就故意摔杯子把手割破,我一定会跟他分开的!”


    “想象一下明光玄仙如果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出生时并非清气荡体,而是清浊共体。他一定是一个表面君子端方,实则背后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一言不合就会把喜欢的女子关起来锁起来,发着疯的喊‘你除了我之外不可以看任何人’的那种人吧!”


    “哎你这么一说我为什么觉得有点刺激?”


    “话说碧桃神仙真的好温柔好包容啊,我之前一直想要有个明光玄仙,现在我只想要个碧桃神仙。来爱我吧,我只有轻微黏人而且不闹脾气,也不会让碧桃神仙生二百七十四个孩子!”


    “哈哈哈哈别忘了还每一个都要取名字!”


    “哈哈哈哈……说起这个我要笑疯了,碧桃神仙仗着明光玄仙没有记忆,实在取不出名字就把天界的仙位名字挨个往上安,用不了多久整个九天都是他们俩的‘孩子’!”


    “确实有一些超出常人,明光玄仙会不会是入了什么魔障?在希恶鬼幻境时没有被人发现?”


    “我感觉也是邪气侵染,明光玄仙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我觉得明光玄仙挺可爱的呀。他只是没有恢复记忆。”


    ……


    如果是拥有记忆的明光,只要有任何偏激的想法,还未等成型就被他自己掐灭。


    可卫丹心是明光,却是一个没有九天为仙记忆,对自我苛刻和束缚,还没有到炉火纯青地步的“人”。


    碧桃又强行撩拨,乃至欺骗他接受自己,让他动心动情,纵容他放任自我,尽情展露欲望。


    凡人坠入情爱,必将五阴炽盛,欲望被催发到极致,就像被希恶鬼的恶念影响的生魂。


    他的偏激和私欲就逐步滋生壮大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


    每天晨起之后,他洗漱好穿好了衣服,就开始给碧桃打扮,虽然碧桃整天除了他一个人都不见,但是在屋子里兀自地“花枝招展”着。


    夜里再亲手将衣裙脱掉,首饰摘除,像在重复拆一个永远独属他的精美礼物。


    而后抵死掠夺,纠缠到下一个天明。


    碧桃也偷偷检查过他有没有陷入心魔,并没有。


    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大魔头”吧。


    若两个人都是仙位,同在九天,碧桃大可以随他如何。


    再怎么偏激疯魔,只要黏够了时间,解了他从来未曾同任何人有过亲密关系的瘾,他总会自行好转。


    但如今在竞赛场这样下去可不行,碧桃从没忘记过他们还在比赛。


    她得想个办法!


    首先让两个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主要是碧桃得睡觉。


    幸好“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占魁让人给碧桃送来了一封信。


    正巧这日碧桃回天水院的时候,由守山门的师弟送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时间回到天水院?


    因为烟岚院的竹床塌了,昨晚上塌的。


    从几天前每次翻个身,竹床都会发出歇斯底里,声嘶力竭地“求救”。


    但是它的主人从来不理会它的“嘶吼”,甚至通过每夜漫长的“叽叽嘎嘎”之音,领会到了碧桃曾经不让他换床的妙处,而后更加乐此不疲地闷不吭声地往死里摇。


    烟岚院今晨叫了人去修竹床,碧桃得了一时片刻的空闲。


    她本应该趁机补觉,但是看完占魁的信之后,表情凝重起来,她需要尽快找个理由出门去。


    碧桃“先斩后奏”,趁着卫丹心脱不开身,直接去找了无上剑派的掌门人卫肖。


    一进卫肖见客的齐云殿,碧桃差点被浓重的引魂香味道给冲出来。


    大白天的掌门就开始白日做梦了?


    碧桃调动灵力封闭嗅觉,对着卫肖见礼:“师尊,我娘亲一个多月之前留书,说是去找我爹爹。如今仍杳无消息,我与师兄成婚的日子定在十月金秋,现已九月下旬,我实在是担心,我要去找我娘亲。”


    碧桃问:“师尊可知道我娘亲去了哪里?”


    碧桃就只是来通知卫肖,只要得到卫肖点头,卫丹心肯定没有异议。


    没成想卫肖沉吟片刻,还当真给了碧桃一个方向。


    他说:“十几年前,不二道人生下与凡人结合之女一事,传遍修界。”


    “你娘亲天资过人,容貌出挑,明里暗里喜欢你娘亲的修士不少,因此有很多人想看一看那凡人究竟长了几条胳膊几条腿,能得不二道人的青眼。”


    “我也是听人说,那凡人乃是一山中猎户,孔武俊美,且常年独居山野。你娘亲驱邪而至,与他乃是露水姻缘。”


    “似乎在……”


    卫肖儒雅温和的俊容露出沉思神情,半晌才说:“应当是文昌国的孟夏村一带。”


    碧桃惊讶。


    天道给她安排的娘亲,与碧桃的容貌性情极其肖似。


    碧桃时常看着乐君雅,犹如看着另一个世界自己的中年模样。


    她们如此相像,碧桃以己推人……乐君雅喜欢的,至少应当是站在人间至高处,手握权力为民请命,生杀之间谈笑风生的公子王孙吧?


    但碧桃没表现出怀疑,只是说:“师尊是说,我娘亲去了文昌国?”


    “你娘亲若是当真去找你爹爹,便应当去了文昌国的孟夏村。”


    碧桃从卫肖那里出来,抓紧时间回去天水院补了一觉。


    晚上竹床修好,但是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起来更惨。


    碧桃积极配合每日的例行“三次”,酣畅淋漓过后,与卫丹心并排躺着被子上面手拉着手,十指相扣。


    酝酿开口说她要下山一事。


    和占魁一起要做的事,需要想个办法把卫丹心甩开。怎么说卫丹心才能不生气呢?


    碧桃正想着,卫丹心突然捏了捏她的手。


    碧桃回神赶紧看向他,开口就是:“到了我们第二百四十八个孩子了吗?”


    “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朱明吧。朱明代表夏日,灼灼烈烈,寓意极好!”


    卫丹心勾了勾嘴唇,点头表示认同,于是他们第二百四十八个孩子“诞生了”。


    不过卫丹心很快朝着碧桃侧过身来,俊脸放大,用丰挺的鼻梁蹭了一下碧桃的鼻尖。


    又亲吻了一下碧桃的嘴唇,这才维持着这种极近的距离,问道:“你今天不吃了吗?”


    碧桃心说吃什么?难道她睡醒之后在天水院里面偷偷吃烤猪蹄的事情卫丹心知道了?


    不是碧桃不想和卫丹心一起,只是天水院里面的猪蹄存货只有六个,不二道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在家了,没人补货呀。


    碧桃下午的时候一边想事情,一不留神就都吃了……


    “我……”碧桃正要因为自己吃独食道歉,突然间凑近她的卫丹心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又掀起了领口松散交叠着的衣襟。


    然后大掌一兜,把碧桃一下子就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哦。


    原来是吃这个。


    这给碧桃吓的。


    “吃……”碧桃含糊了一声,心说吃白不吃。


    不过这也变成了两人之间的一种仪式吗?


    和那三次一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


    碧桃埋在卫丹心散落的长发之中,滋滋有声,好生快乐。


    碧桃感觉卫丹心摸她的脑袋,抬起头就看到卫丹心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嗯?”碧桃红着一张嘴,喉咙之中发出疑问之声。


    卫丹心问她:“你小时候……是没有被不二道人哺喂过吗?”


    碧桃:“……”乐清瑶的记忆倒也没有全面到这种地步。


    但是她张嘴扯谎从不脸红:“没有……我娘亲没有奶水,我是喝米汤长大的。”


    “师兄,我好可怜,我还能再吃一会儿吗?”


    卫丹心红着耳根,神情闪过一些挣扎,片刻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吃吧。”


    碧桃忘乎所以,心想着就算明光恢复了记忆找她算账的话,碧桃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从小没有娘亲,野生野长想试一试吃奶娃是什么感觉嘛。


    嘿嘿嘿嘿嘿……


    等碧桃终于过足了瘾,紧紧抱住卫丹心,贴着他的心口,顺着她娘亲的这个话题自然而然说道:“师兄,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但是我娘亲到现在没有消息传回来。”


    “我并不在乎有没有爹爹来参加我的婚礼,可我实在是担心娘亲。今晨我去找了师尊,师尊与我说我爹爹在凡间隐居之处,我打算明天就下山,去找我娘亲。”


    “你要下山?明天就去?”卫丹心把碧桃的头从他怀里挖出来,双手钳着她的下巴,皱眉道,“你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


    碧桃的嘴又被挤成了鸡嘴:“丝兄,我……”


    卫丹心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散开的前襟拢好,盖住两个被摧残红肿的地方,长腿一跨就下了地。


    而后头也不回地对碧桃说:“我准备一些东西,今天你先睡吧。”


    碧桃张了张嘴,她想说“师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她就是为了和卫丹心稍微分开几天,而且她下山并不是去找乐君雅,而是去找占魁。


    她不担心乐君雅,甚至也不在乎能不能同卫丹心成婚。


    这么说可能有些混蛋,但两个人都已经将夫妻之事做了不知多少遍。


    连嘬嘬嘬都成了“日常”之一,这个远远比凡间婚姻的仪式,更让明光无法抵赖。


    乐君雅是地重极阶的修为,整个修界之中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修士本就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历练,驱邪除祟,与天争命,从来都是生死险境之中方可寻求晋升之机。


    如果乐君雅在外有意外或遇到险境,那也根本不是碧桃如今这稀松的修为出手能救得了的。


    碧桃找占魁,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奈何卫丹心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几步就跨到了衣柜前,开始连夜整装。


    碧桃也坐起来,看着他忙活的背影,片刻后放弃开口。


    倒头就睡。


    跟着就跟着吧,非不让他跟着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


    而且两人如今这如胶似漆的状态,卫丹心若是真让她一个人下山找母亲,那还算什么情真意切。


    真好呀,今天吃了猪蹄吃了奶,还可以不用再给孩子取名字,多睡大半宿!


    碧桃终于睡了一个饱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迷迷糊糊坐起,听到外面院子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穿好衣服趴在门缝一看,才发现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


    卫丹心一个人跟着还不够,怎么还又找了两个?


    卫丹心正在同林玄兔对招,张玉鸾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抱着手臂研究石屏前面的阵法。


    “大师兄,你说这些阵法三师妹一下子就能破开?”


    “对。”


    张玉鸾嘀嘀咕咕:“那怎么可能呢……无上剑派根本没有教过这些,不二道人也不擅长破阵啊……”


    张玉鸾几乎同乐清瑶一起长大,这段时间乐清瑶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反复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根本无法将两个人重合为一个。


    如今莫名其妙又会了这些阵法,她的三师妹……不会是让人夺舍了吧?


    张玉鸾越想越有可能,于是在碧桃洗漱好从里面出来,张玉鸾掌心扣着一个清查魂魄的符箓,劈头就扣在了碧桃的脑袋上。


    碧桃:“……二师姐,你要暗杀我也找一找没有人的地方,当着大师兄把我杀了你焉有命活?”


    张玉鸾把手收回来,看着三师妹脑袋顶上顶着那个完好无损的符箓,微微眯了一下杏核眼。


    抱着手臂,直接说道:“我怀疑你被恶鬼夺舍,试你一试。”


    一个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纠缠,张玉鸾也已经彻底不遮掩自己的性情,出口刻毒:“如今想来,你让人讨厌之处有增未减,应当是我误判。”


    “不过大师兄说你可以破除这烟岚院的阵法,你从哪学的?”


    碧桃眉梢微微动了下,满眼赞赏地看向张玉鸾。


    可以呀二师姐。


    连夺舍都能想到了。


    “我们同太虚楼的阵修组队多次,和那些师兄师姐学的。”碧桃说,“没办法,我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啊。”


    张玉鸾冷笑一声,转头走向门口。


    卫丹心和林玄兔也收了剑,卫丹心走过来对碧桃说:“我晨起去后山牵马,正好碰到二师妹和四师弟也要下山接任务。”


    “我问过父亲,文昌国的孟夏村刚好路过问心阁,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


    卫丹心不光找了同伴,打点好行装后,还跑去找他父亲确认过碧桃要去哪里,恐怕碧桃不让他跟着,他也会偷偷行动。


    “好,既然同路就一起。”


    但碧桃疑惑,问张玉鸾和林玄兔:“不是已经拿了一百地品灵石,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着急去出任务?”


    林玄兔倒是没有说什么,张玉鸾说:“这不是狗……”


    “咳,你和大师兄要成婚,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师妹,我不拿出一点像样的地品灵石当礼金,说不过去。”


    张玉鸾也不想花那么多。


    但如果张玉鸾不封厚一点的礼金恭贺两人成婚,保不准要被师弟师妹私下议论,说她心中还惦记着大师兄。


    呸!狗男女成婚,她腰包瘪了。


    林玄兔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碧桃看着张玉鸾一脸肉痛,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几个人很快从山中离开,出了山门的九宫锁灵阵,纵马飞快奔向问心阁的方向。


    他们都带着补充体力的灵石,比第一次下山做任务那时候口袋空空要好很多。


    路上休整时间很短,跑了两天半,抵达了他们之前落脚的那条官道上面荒凉的驿站。


    人困马乏,今夜必须得休息了。


    夜里生起火,卫丹心把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大家烤一烤后分食。


    张玉鸾和林玄兔各自找地方睡觉去,碧桃跟卫丹心钻小树林。


    坐在那棵曾经两人“定情”的枯木上面,碧桃指着一根树干上面钻出来的嫩芽说:“师兄你快看!枯木逢春哎!”


    卫丹心也蹲下,和碧桃两人一起看那一点点嫩芽。


    碧桃左右观察这棵大树已经没有根系扎在地上了,却还蕴生出了一颗嫩芽,实在神奇。


    输送了一些木灵给它,两人简直像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一样开心。


    “夜深了……”卫丹心语调黏糊,贴着她耳边轻声说。


    碧桃后颈皮一紧,蹲在地上扶着树干,缩得像一只小鹌鹑:“……师兄,这山野荒林的,要不,我先欠你三次?”


    碧桃从前不是没有想象过野合,还觉得一定非常刺激,但她一想到卫丹心开始就要三次,而且他现在的时间长到真的让人有点心颤。


    这要是应了,岂不是一整夜都要在林子里面光屁股。


    虽然如今是没有飞禽走兽围观,那蚊虫什么的也不少。


    连躺都躺不下,碧桃满脸抗拒。


    卫丹心原本想说的是:“夜深了,周围好安静,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


    因为生机凋零,山里连鸟兽的声音都没有,虫鸣之音也因为进入了九月末,变得稀少。


    这种天地之间只剩两个人的感觉,让卫丹心觉得非常安心。


    他就算再怎么魔怔,也不可能出了山,在外面还要与师妹没完没了地行夫妻之事。


    他又不是什么淫鬼邪魔。


    他根本是因为师妹急不可耐,才会点头答应与她……与她先尝禁果。


    每夜见她那般沉醉,在他身下痴迷,卫丹心爱她怜她,已与她誓心许终身,结为夫妻,天道可证,自己又能行,自然愿意让她饱足。


    可出门在外,怎么能行那种事。


    但碧桃这样一说,卫丹心短促笑了一声,收敛笑意故意道:“不对。”


    “什么?”碧桃看他,心想着他要是非想,那就结个结界?顶多浪费两颗地品灵石。


    她倒是还有不少。


    “是欠我九次。”卫丹心庄重严肃,斤斤计较地说,“我们从山中出来,今夜是第三晚。”


    碧桃:“……”


    “好吧。”她也笑起来,“九次就九次!”


    至少今天晚上不用在山里光屁股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一片乌云悄无声息地遮住半轮残月,今夜没有星星,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像极了两人初次的那夜。


    虽然黑暗对于修士来说是掩耳盗铃,卫丹心却趁着夜色,问出他这几日的疑惑:“那你今夜吃吗?”


    碧桃:“吃!”


    这两天日夜赶路,两人都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如今师姐和师弟都睡了,这边又没有人,碧桃确实想得很。


    两个人为防止林玄兔还有张玉鸾出来看到,又往树林里面钻了好远。


    卫丹心靠在一棵树上,碧桃埋在他心口,他们如此“拥抱”了好久。


    周遭一片寂静,卫丹心紧扣碧桃的腰背,心中柔软无比,温暖横流。


    比起那件事,卫丹心果然更喜欢这样单纯的温情。


    当然了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这是“单纯”的。


    九天之上的银汉罟,因为没有感知到“繁衍”之事,自然没有切断画面。


    于是,诸仙都看到碧桃神仙埋在明光玄仙的怀中,钻到他的衣襟里,整整半个时辰!


    伴随着啧啧有声,碧桃神仙还时不时抬头对着明光玄仙痴笑。


    明光玄仙一脸纵容,每每低头与她交换亲吻。


    银汉罟上众人简直疯了一样。


    “这……这这这……这是我能看的吗?!”


    “银汉罟你可以,你果然知道我们想看什么!”


    “我的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我脸都烧透了,声音都不敢放,这也太……”


    “我昨天还觉得明光玄仙有点过于黏人好吓人,我现在只觉得碧桃神仙吃得太好了吧?乖乖站在那里让你吃,他有什么好吓人的?”


    “为什么银汉罟不切断转播,这……这已经涉及了仙位隐私了!我要去报告仙长!”


    “你给我回来!大家快定位一下这个仙位!哪个宫里的,把他抓住!有什么隐私,你是没有见过男仙打赤膊,还是没有见过男女仙拥抱?”


    “我是没见过男仙打赤膊和女仙拥抱,女仙还嘬嘬嘬!”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我的亲娘哎!这两个人真的是绝配!”


    “这简直伤风败俗!”


    “多来点多来……不枉我为了看竞赛,废寝忘食!”


    “碧桃神仙这一招实在太狠了,这样谁还会嫁给明光玄仙?”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桃桃强迫明光玄仙。刚刚明明是明光玄仙问的吃不吃!之前银汉罟一直黑到早上,我还真不知道这两人……哈哈哈哈哈……”


    “明光玄仙的胸肌,我曾经近距离观察过,确实很雄伟。”


    “我也要找一个大胸的男仙□□侣!”


    “我就好奇……有那么好吃吗?”


    ……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卫丹心感受着和衣料摩擦有一点痛,有一点痒的胸口,实在忍不住问碧桃:“有这么好吃?”


    碧桃抹嘴:“不好吃吗?你不是也埋下去不抬头?”


    卫丹心一下子捂住了碧桃的嘴。


    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像一对幼稚的小孩,脚步同频往出走。


    卫丹心捂着碧桃的嘴,勾着她的腰,然后低头咬碧桃的脑袋顶。


    碧桃假装挣扎:“唔唔唔!唔唔唔……”好可怕!吸脑髓的怪物来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正午便抵达问心阁。


    问心阁大堂依旧是修士往来,留影石上任务转换不停。


    碧桃他们一到,就在门口看到了占魁,以及占魁身边站着的广寒。


    两个人堂而皇之拉拉扯扯,主要是占魁伸手去拉,广寒往回扯。


    碧桃下马之后,直奔占魁而去。


    占魁也松开了广寒,朝碧桃这边跑。


    两人狠狠拥抱,顺带着借紧贴的距离,碧桃快速问占魁:“这么快拿到了下去的钥匙?”


    “那当然,我是谁?我和流星亲了个嘴,他就神魂颠倒,什么都答应我了。”


    碧桃:“……那你牺牲真的蛮大的。”


    这时候落后碧桃几步的卫丹心等人也到了两人跟前,占魁松开碧桃,对着她挤眉弄眼。


    意思很明显——我办事你放心。


    碧桃回以微笑——干得好姐妹!


    第74章 幽冥之界


    一行人在问心阁落脚, 张玉鸾和林玄兔需要认真选择任务。


    碧桃和卫丹心打算住宿一晚,明日再出发。


    夜里分配住宿的时候, 碧桃事先跟占魁打过招呼,让占魁等一会儿无论是撒娇还是卖泼,千万要让碧桃和她一起睡。


    要是跟卫丹心睡在一处,纠缠起来,今夜就没有办法脱身去做正事了。


    不过等到分配房间的时候,占魁还没等“发功”,卫丹心便正直无私地说:“三师妹, 你就住在我隔壁吧,同二师妹和四师弟都离得近,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碧桃狠狠松了一口气, 心想卫丹心纵使私下与她黏腻非常, 出门在外,他至少表面上还是那个克己复礼, 琼林玉树的无上剑派大师兄。


    夜里入睡之前, 碧桃先好好哄了一番卫丹心。


    卫丹心被哄得开心, 也没有忘了今天中午刚到问心阁时,他的三师妹和那个前任阁主女儿紧紧拥抱, 还说了他听不见的悄悄话的事情。


    卫丹心问碧桃:“你同那个问心阁前任阁主女儿,何时这么熟了?”


    碧桃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在希恶鬼的梦境之中熟悉起来的, 她很可爱啊你不觉得吗?”


    卫丹心坦诚摇头:“不觉得。”


    明光向来是个端正君子, 绝不会背后议论他人好坏。


    不过如今卫丹心与碧桃亲密无间, 两人口头孩子都已经生了二百七十五个,等于无话不谈。


    纵使知道背后议论人不好,犹豫了片刻,也微微倾身, 凑近碧桃,跟碧桃说出内心真正的看法:“我觉得她长得有点奇怪,两只眼睛太大了,而且间距有一点远,倒不是不美,就是像一条鱼。”


    碧桃:“……”我替占魁谢谢你,她听到这种形容甚至会开心。


    她向来以自己是一条锦鲤为傲,顶着个鱼头都不耽误谈情说爱呢。


    卫丹心微微拧着眉说:“且她身为阁主流星的未婚妻,却与其他男子暧昧不清,举止不端,你不要跟她学。”


    碧桃:“怎么会呀哈哈哈,我心中上天入地只有师兄你一个人,你一定是对她有所误会。”


    误会是没有的。


    占魁连随赛的地煞鬼王都敢觊觎,这世界幸亏因百鬼而凋零,问心阁又坐落在荒城之中,若当真在繁盛人间,占魁就不是与其他男子暧昧不清了。


    她会夜夜换新郎天天做新娘。


    卫丹心还在说:“她今日堂而皇之与那太虚楼的修士拉扯,问心阁的弟子看她眼神不善。你若当真将她当成朋友,应当规束她的言行。”


    “好的师兄,我一定会好好劝她。”


    劝是绝对劝不了的,论起狂妄程度占魁相比碧桃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她为什么要去管一个锦鲤仙?


    一个凭借一张嘴,随便亲一亲,就能让问心阁的阁主神志不清交出钥匙的“壮士”,碧桃如何能管得了?


    卫丹心铺垫了一堆终于问出真正的疑惑:“今天中午你与她才刚刚见面那时,她与你说了什么悄悄话?你说给我听,我帮你细细分析。”


    卫丹心还找补了一句:“师妹你涉世不深,性情单纯,我怕你被人欺骗吃亏。”


    碧桃:“……”又来了,胡扯一堆理由就是想听她和占魁的悄悄话。


    碧桃当然不会告诉卫丹心真话,便装作不好意思一般,咬了几下嘴唇才吭哧道:“她说我身上有你的味道,问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卫丹心闻言,表情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本能地抬起自己的袖口闻了闻。


    他有些紧张问碧桃:“如此明显?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碧桃低着头,抿了一下嘴唇有些想笑。


    片刻后仰起脸,一脸宠幸痴迷地看着卫丹心说:“你身上有一股……绝世美男子的味道,令我闻之心醉,神飞魂荡。”


    卫丹心抿起上翘的嘴角,语带嗔怪:“你不要胡说!不过我平时并不熏香……难道是我在我们结发的香囊里面放了一些防腐驱虫草药的原因?”


    碧桃忍俊不禁:“那应该就是吧。”


    卫丹心连忙把自己腰上挂着的香囊撑开,取出了两味香气比较浓郁的草药。


    片刻之后,卫丹心还是神情严肃地交代碧桃:“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同她交浅言深,说我们之间的事。”


    “你我还正式办成婚仪式,也没有请各宗见证过,若是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宣扬出去,与你声名有损。”


    碧桃闻言心中一暖。“嗯嗯嗯”点头,非常听话的样子。


    卫丹心觉得师妹真的好可爱,抱着亲了好一会儿,把碧桃的脸蛋都嘬红了。


    碧桃又与他对坐饮了足足两壶茶,肚子都撑大了,又亲了一阵子,最后答应下来,算上今天晚上一共欠他十二次,这才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碧桃为了以防卫丹心没睡着,又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占魁叽叽咕咕了一个时辰左右。期间密谋得口干舌燥,喝了两盏茶。


    待到子时,才总算轻轻打开房门,像两个贼一样放慢脚步,离开了房间。


    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一直上到了问心阁的最顶层。


    碧桃跟随占魁爬楼,紧张地四外张望。


    占魁看到碧桃那个鬼鬼祟祟的样子,伸手一把拉着她站直。


    “你和一个锦鲤仙一起行动,畏畏缩缩是对我的侮辱。”


    碧桃:“……”一指节敲在占魁的大脑门上。


    占魁捂着脑袋笑起来。


    她拉着碧桃继续往上走:“放心吧,根本没有人巡视,全靠阵法。”


    占魁大摇大摆:“原本问心阁的修士数量就不足,诛杀希恶鬼的时候又损失了二十几人,现在连夜间巡视的队伍都凑不齐了。仅有的那一些精锐也都被流星带走了。”


    “剩下的那几个问心阁的修士,每人屋子里都点了引魂香,这会儿估计正在‘睡生梦死’,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碧桃之前与占魁光顾着确认下去的阵法生门方位,两人隔空推演过几轮,以免占魁的“钥匙”不好使,再被困住。


    碧桃这会儿见当真一个巡视塔楼的问心阁修士都没有,问出心中没来得及问的疑惑:“流星之前伤得那么严重,除了眼睛和嘴之外没其他的地方能动,这才一个多月就恢复好了还带队去驱邪?”


    “咦?你不知道?”


    占魁站定,微微歪着头看向碧桃:“是一个多月之前,不二道人乐君雅送来了一壶天品流丹酿,流星喝了足足睡了好几天,不光之前的伤好了,连经年的鬼祟阴气侵体也好了大半。”


    “你见过我娘亲?”碧桃也站定,神色肃穆,“她看上去如何?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占魁点头又摇头:“我见过啊,她送天品流丹酿的时候,我正在给流星准备后事。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其他宗门也送来了很多天品的伤药,流星吃了一直没什么效果,喝了不二道人送来了流丹酿,这才开始好转。”


    占魁继续走,边走边说:“要不然棺材都备好了,一会你就能看到,在顶层放着呢。”


    碧桃跟着她,自言自语一般:“可我娘亲为什么会给他送天品流丹酿?”


    “当然是为了你呀。”


    占魁爬到了顶层入口,回头笑着说:“你这第二场竞赛的运气不错,没有生下来被人当着赔钱货扔掉,不二道人乐君雅是一个好娘亲,非常疼你。”


    “当时我听她同流星说话,张口闭口都是你,要流星日后多多照顾你……还有其他的我就没听清楚,我实在好奇天品流丹酿是什么味道,流星给我倒了一杯,我喝完人事不醒睡了两天。”


    碧桃脑中思绪百转,站在台阶之下扬了扬头,对占魁说:“开门吧。”


    占魁神神秘秘地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然后攥着拳头举到了碧桃的面前。


    眨巴着大眼睛问碧桃:“你猜猜,钥匙是什么样的?”


    碧桃拍在她的手腕上,“啪”地一声道:“别闹了。”


    占魁撇嘴:“还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呢,你都不配合我一下。”


    “铛铛铛!”占魁配音,然后把手指张开,手上空空如也。


    碧桃:“……”


    占魁没心没肺地嘿嘿笑:“想不到吧,根本没有什么钥匙。”


    “进入冥界的入口,就在这一扇门之后。而想要进入此间冥界,要以自身的生机作为媒介,利用引魂香,使神魂离体,变为‘鬼魂’的状态,才能进入。”


    “流星就是因为反复来往冥界,才变得不人不鬼。”


    占魁说:“他一开始死活都不肯告诉我,说来往冥界非常危险,他答应过我爹爹要好好照顾我,绝不会让我涉险,他真的很爱我。”


    “后来被我给亲得昏了头,才答应带我下去看看。”


    “我可以按照他带我下去的方法带你下去。但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一个不小心我们两个就真的变成鬼魂回不来了。”


    “困在此间冥界之中还不能投胎。”


    碧桃点头:“开门吧。”


    占魁倒也不是故意吓唬碧桃,这些话都是流星和她说的。


    碧桃交代过占魁,流星说过的所有话都要与她重复。


    但是占魁也很清楚,碧桃如果想做什么,从来都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


    占魁这才转身,手掌按在门上。


    她以流星若是死了,只能她来继任问心阁为由,央求着流星给她在阵法之中开了进出权限。


    很快门上显现镇压阵纹的金蛇,总共八条,游弋向八个方向,抵达八卦方位,盘成一团,首尾相咬,又变成八个圆环。


    圆环嵌入阵法,嗡嗡转动之声响起,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


    问心阁最上层是一处偌大平台,四周系满镇邪符录的铁链,自八角檐垂落。


    碧桃还未曾迈进去,便看到其上重重叠叠的阵法,以及密密麻麻的阵盘。


    驱邪镇鬼的阵法最多,其次是束缚阴气的阵法,还堆了非常多的聚灵阵,以及位于最中心的,供魂体穿梭于冥界阳间的传送阵法。


    这问心阁果然是一个坐落在此间冥界之上,封印幽冥百鬼的八角镇魂塔。


    想要支撑这重重叠叠的阵法不破不散,互不干扰,需要庞大的灵力维系。


    碧桃看向各种阵法阵眼之处,成堆已经消耗成灰炭的天品灵石,感觉到一阵肉痛。


    问心阁是真有钱啊!


    他们九死一生诛杀一个那么厉害的希恶鬼,每人能拿到一百地品灵石已经是“空前绝后”的丰厚酬劳。


    但这问心阁之中为了维系阵法,恐怕每一日就要消耗数不清的天品灵石。


    那可是高阶修士拿在手中,也要等到进境时才舍得用的天品灵石。


    不二道人的积蓄已经算非常丰厚,碧桃在其中也没有看到太多天品灵石。


    占魁看到碧桃被那些已经化为灰炭的灵石,开口说:“我知道阁主库房在哪里,你要是缺灵石花的话,找我呀!”


    碧桃咬了咬牙,幸亏她不是真的此界修士,否则晋升无望手头拮据,见此情形必起贪念。


    碧桃对占魁这个锦鲤仙的好命又有了新一重的认识。


    天道这是把她投身在了“金山”之上,还怕她把金山丢了,附带着送了她一个管理金山的“管家”。


    “事不宜迟,”碧桃说,“燃香,我们下去。”


    占魁根据流星带着她走的路线,足下移形换步,带着碧桃一直走到了所有阵法的最中间空地。


    地面上停放着一口棺椁,外表以金粉绘制出密密麻麻的隔绝符文,以及更加繁覆的镇压邪祟之气的符文。


    占魁走到棺材旁边,指着棺材对碧桃说:“那就是每一任问心阁阁主的棺材,也是通往冥界的路,我们两个需要躺在棺材里面,然后在棺材里面点引魂香。”


    两人将厚重的棺材盖推开,棺材很大,里面放置了维系阵法的许多天品灵石,还有成捆的引魂香。


    碧桃和占魁并排躺下,捻了一根引魂香以灵气点燃,插在两人中间。


    棺材盖盖上,碧桃闭上眼睛,以木灵卷着引魂香吸入鼻腔。


    神魂离体之前,占魁说道:“哦对了,流星还说,每次进入冥界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香灭之前,一定要回来。”


    “嗯。”碧桃应声。


    很快只觉得浑身一轻,她的灵魂才刚刚脱离身体,就被一股漩涡拖拽着飞快下坠。


    这种感觉,有些像在希恶鬼的梦境之中。


    在被拽入漩涡的瞬间,碧桃耳边由远及近,开始响起嚎哭一样的声音。


    直到她意识回归再度睁开眼睛,脚踩在地面,这嚎哭之声才从四面八方轰然涌来,如同音浪攻击,变得无比清晰而惨烈。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娘亲,爹爹,你们不要吃我啊,玉儿真的好痛啊!”


    “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夫君,夫君你放了我吧,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卖了我?”


    “我想转世投胎,我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啊啊啊!”


    “我的腿我的腿!谁吃了我的腿?!”


    “是不是你吃了我的腿?就是你!这双腿很好,给我吧给我吧!”


    碧桃才刚刚睁开眼睛,就感觉有个人抓住了她的脚踝,还顺着小腿正在往上抓。


    “小心!”占魁拉着碧桃往后退,然后一脚踩在那个摸碧桃腿的男人脑袋上。


    那个男人头贴在里面,还贪婪地朝着碧桃的方向抓挠着:“给我腿……给我腿!”


    碧桃看清他的模样,他的魂体已经非常浅淡,也非常虚弱,被占魁一脚差点把脑袋踩碎。


    而且他不光是腿没有了,腰部以下全都没了。


    魂体虚弱呈现这种状况,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占魁又把其他扑向他们的魂魄打飞,碧桃环视周遭,终于将此间的冥界纳入眼里。


    万界星界,皆有冥界。


    但星界冥界,只是幽冥冰山一角。


    正如蜘蛛结网,人体脉络一般,星界冥界为主冥界一丝一脉,通常只设三职。


    阴鬼使:鬼王,日游神,夜游神。①


    拘魂使:黑无常,白无常,牛头马面。②


    冥妖使:豹尾、鸟嘴、鱼鳃、黄蜂。③


    这些冥职负责捕捉人畜死魂,送死魂上轮回桥,再经由轮回桥送往主冥之界。


    抵达主冥之界,行审判功过,追溯生平,分配万界六道,或轮回,或打入炼狱受刑偿罪。


    下届竞赛之时,天界的银汉罟之上,对此间星界的概括只有短短八个字,“轮回崩断,百鬼祸世”。


    百鬼祸世碧桃已经见识过一些,但她亲眼看到何为“轮回崩断”,才终于明白,什么叫无间炼狱。


    此间冥界,冥纲失序,鬼职无踪,黑雾吞星,黄泉逆涌。


    数不清的魂魄,滞留在此间的冥界。


    天地之间,唯一成片的光亮来自这些滞留的魂魄仅存的一点生机。


    他们还保有一部分做人的意识,但是滞留在冥界之中对魂魄消耗极大,因此目之所及的魂魄,都是残缺不全的。


    他们或飘浮在半空,魂体将散,或如同那个抓住碧桃的男人一样,用仅存的双臂在地上爬,执着地寻找他不知道被谁吃掉的双腿。


    他们哭嚎着哀叫着,本能地寻找自己缺失的部分,又吞噬掉其他人完整的身体。


    最后大部分失去了四肢,只能如同蠕动的虫卵一样,拥挤堆叠在一处,点点生机,汇聚成一条怨魂组成的“忘川之河”。


    可架天接引主界冥的轮回桥,此刻只剩残垣断虹。


    桥上本为轮回者烧去业障的业火,因桥体榱栋崩折,倒灌倾落,流入忘川之中,将那些魂魄熔炼成一锅魂嚎魄啸的“滚粥”。


    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碧桃见此阴阳逆乱,肝髓流野,万鬼夜哭之景,难免伤情惨目,眼眶潮湿。


    占魁不断清理两个人站着的地方,以免这些发了疯的魂魄靠近把她们给撕下一块肉来。


    在这里被扯掉的可不是轻易能长出来的皮肉,而是极难修复的魂体。


    见碧桃脸上有血泪滑下,大惊失色:“祖宗啊!你疯了!你现在是魂体的状态,你哭就是消耗魂体啊,你还想不想回去!”


    “你说下来看看你也看到了,没什么好看,我们现在走吧?”


    占魁说,“我知道你向来悲天悯人,可如此局面非一日促成,也不是你我微薄之力能够改变。”


    “碧桃,你给我醒神!”占魁踢飞了一个要咬她的头颅,一巴掌拍在碧桃的脑门上。


    碧桃怵然回神,伸手抹去满脸血泪。


    看向占魁,指向天际崩断的轮回桥,问她:“你看那桥面断裂之处,可觉得眼熟吗?”


    占魁在一个多月之前与碧桃分别,碧桃交代给她的任务便是设法拿到进入冥界的钥匙,碧桃要下冥界看一看。


    占魁都和流星下来一次了,连那些由生魂堆积而成的忘川河近处都去过,除了觉得这里滞留的魂魄只能生生等待自己魂飞魄散,实在太惨之外,根本也没看出何处有异。


    可如今碧桃指着那崩毁于天际的轮回桥,占魁顺着她的手指往上一看,表情先是疑惑,而后迟疑微变。


    “这痕迹……怎么那么像你新得的苍生殿之中,那些被暴力破坏的钝器痕迹?”


    碧桃勾唇笑起来,她面上血泪未尽,这样一笑,简直毫无违和同这些满地乱爬漫天乱叫的鬼魂融为一体。


    “走吧。”碧桃说,“我已经看完了。”


    两个人直奔出口结界阵法而去,但跑到了半路,突然有一个小女孩冲出来拦住了两人的路。


    她直接跪在了碧桃和占魁的面前,低头呜呜地哭着哀求两个人。


    她是难得的一个四肢俱全的,之前一直藏在原本盛装着冥界幽冥之火的大鼎之中,才没有被那些魂魄啃掉四肢,成为忘川之中的“可怜虫”。


    “两位姐姐,我刚才看到你们凭空出现,现在你们是要走吗?能不能叫我一起带走!”


    “这里真的好可怕,我……我想回去照顾我的爹爹娘亲。”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但我宁愿在外面做一个游魂,也不想待在这里!”


    “两位好心的姐姐,我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占魁小声提醒着碧桃:“死魂不能带出冥界,那是犯天规的!且一炷香马上燃尽,我一直在心里数着数呢,不能耽搁了!”


    碧桃低头,悯然看着那个……只剩半个脑袋的小女孩。


    占魁向来胆大包天无所不为,可她行事再怎么猖狂无度终有尺度,就像她好色成性,连地煞鬼王都敢觊觎,却从没有仙帝青冥发痴过。


    占魁此刻是真的害怕,抓着碧桃的手简直要把她的手腕给折断。


    因为占魁知道,她不过仗着自己身为锦鲤仙气运很好,才可以肆意妄为。


    但碧桃却是真真的依靠她的心计手段,以及悬崖走马,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其中艰难险阻不为外人道。


    若她一时因恻隐,心中不忍而犯下大错触犯天规,归天之后那被她整得人仰马翻的古仙族会一哄而上,如同万鬼蚕食一样咬死她。


    “碧桃!”占魁见碧桃伸手去摸那小女孩的脸,忍不住出声厉喝,“你不能将她带出去!”


    碧桃捧起小女孩的面颊,看着她仅存的半张脸,还是能看出她生前一定玉雪可爱。


    “姐姐……我求求你了!”那小女孩继续晃着碧桃的手臂说。


    碧桃摸着小女孩完好的半张脸,说:“我不能带你出去。但我可以让把你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小女孩闻言可怜的表情一僵,而后温良之色骤然消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碧桃的手上。


    占魁反应极快,一脚就将那小女孩踹飞出去。


    碧桃的手却生生被咬掉了一块肉。


    “操!”占魁骂了粗口。


    “我还当她是什么可怜娃!”


    能在如此惨烈的幽冥地狱之中依然四肢齐全,怎么会是一个可怜娃呢?


    那小女孩咬掉了碧桃一大块肉之后,缺失的那半边脸,肉眼可见补上了一块。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那样子似乎还想冲上来咬一口。


    却碍于占魁实在是太凶了,只是弓着脊背,蓄势待发。


    “走!”占魁拉着碧桃,直接冲入阵法。


    那小女孩非常聪明,紧跟在她们两个人的身后,却直接被传送阵法弹开。


    碧桃和占魁赶在一炷香烧完之前回到了棺材的本体之中,棺材盖掀开,占魁坐起来就抓过碧桃的手。


    “没事吧?”


    碧桃摇头:“只是有点用不上力气,估计恢复一阵子就好了。”


    占魁却眉头紧皱,比自己受了伤还着急:“魂魄哪那么容易补上?你为什么要让她咬你,你又不是躲不开!”


    “你不会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不辨黑白,以身饲邪的圣女吧?”


    圣女通常都是邪教里才会有的“牺牲品”,占魁是在提醒曾亲手诛灭过邪教的碧桃,让她清醒。


    碧桃低笑:“放心吧,我没有被鬼气所迷。只是那小姑娘努力活了很久,且还能继续活下去,我喂她一块魂魄自有用处。”


    “神神秘秘,连我也不能说?”占魁的脑子向来没有碧桃好使,能查数计算引魂香什么时候燃尽,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碧桃倒也不是要瞒着占魁,而是她现在还未能完全确定心中的猜想。


    占魁不是一个大喇叭,从不会把碧桃的计划乱说。


    但她实在太好看清,一根肠子直通后庭,提前告诉她跟昭告天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碧桃从棺材之中爬起来,伸手拉了占魁一把。


    结果正好用的是那只被咬掉一块魂魄的手,拉了一半脱力松手,占魁又跌坐回去,脑袋“哐”地,磕在了棺材上。


    占魁:“……好好好,我为你牺牲色相,以身入局,结果你欺三瞒四还恩将仇报!”


    碧桃笑着,换了一只手拉她。


    占魁与她交握,借力站起身。


    两个人将棺材盖盖上,出了阵法,又并排手拉手下楼。


    碧桃一直思绪飞天,全身心信任,将自己交付占魁。


    占魁扶着她下楼梯,宛如扶着一位盲人老妪。


    “你到底从底下看出什么了?一点也不能告诉我吗?”占魁真的好奇极了。


    碧桃心有七窍,平常小事绝不会让她有这种魂飞天外的状态。


    碧桃侧头看她,见她抓耳挠腮实在好奇,带她回到自己屋子之后,给她透露了一些。


    “你也看到那轮回桥崩断之处,为钝器暴力所致。与我新得的苍生殿之中被人打砸的痕迹一模一样。”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碧桃问她。


    “确实一样,你那苍生殿真是被打得乱七八糟。”


    占魁说,“要不是你朋友多,又为了蹭仙灵大伙一起给你收拾屋子,你肯定要睡在废墟里。”


    碧桃:“……行吧,我就不应该指望你能想通。”


    碧桃对着占魁说:“我猜测,打砸我苍生殿的那个人,和砸断轮回桥的是一个人。”


    “……啊?”占魁一脸茫然。


    碧桃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二百多年前,一位功德仙位飞升天界,到了天界之后,却对天界对他的安排诸多不满。”


    “当时他将整个九天搅得风雨如晦,连下了数日大雨,你可记得,你我是在什么时候相识的?”


    这个占魁回答得很快:“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们在水椿桥下面宿命相逢!”


    占魁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年那个因对九天不满,悍然散灵下界的功德仙位,是此间星界的?”


    “没错。”


    碧桃说:“你应该有原本身份的记忆,记忆里肯定有一位玄门老祖,两千多年前创立玄门,收容百家道术,护佑苍生,阻断幽冥邪鬼入世,令人间数国昌盛繁荣,夜不闭户。”


    “此等大功德,飞升成仙本是寻常。”


    “他用的武器,正是如今的修界,每一个宗门都供奉的通天锏。也就是异于刀剑,只有四棱的无刃钝器。”


    之前卫丹心被她栽赃,以为对她行了禽兽之事后,掌门卫肖用来抽打卫丹心后背的“家法”,就是通天锏。


    占魁眼睛瞪得要脱眶而出:“确实有这个人!玄门老祖名唤玉俊郎,据说是一位芝兰玉树,轩然霞举的美人郎君!我还看过他的画像呢,问心阁里就有!”


    提起美男占魁总是兴味盎然:“画像这等死物之上,他也是丰神俊朗,湛然若神,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无缘得见其真容啊!”


    占魁原本沉浸在和美男子缘悭一面的惋惜之中。


    突然之间哐当一拍桌子,恍然说道:“对哦!我想起来了你让我背的竞赛规则!每一个星界同天界的时间流速都不相同,天界的时间流速,同此间星界时间流速,本为天上一年,星界十年。”


    “但因为我等下届竞赛,总不能竞赛四十年,天界诸仙要活活等上四年。所以星汉轮转阴阳晷将这个星界的时间流速调整为,天上一天,地上十年。”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星界时间流速之中,两千多年前,算到天界正是两百多年前!”


    “所以那个散灵的玄门老祖玉俊郎,是又回来此间星界了?”


    占魁聪明一下,又立刻糊涂了:“可是散灵之后,回归凡人之体,还未落地就会进入天人五衰。”


    “寿终之后,甚至要按照凡人自我戕杀的罪行,判罚炼狱之刑,才能轮回。”


    “他一介凡人又如何能打断轮回桥?他飞升之前打的?”


    碧桃有点想打占魁。


    碧桃说:“当年飞升功德仙位何其狂傲?将掌管九天男仙的东王公宫殿砸个稀巴烂,神仙不做了,过了雷劫的满身仙骨,也是他亲手捏碎的。”


    “可若当年他仙骨未曾尽碎,散灵也没有散干净呢?”


    占魁愕然:“那……那不是成了欺瞒天道,悖逆阴阳的堕仙吗?!”


    碧桃点头正要接话,突然房门被敲响。


    “三师妹?是你在说话吗?我听到桌椅碰撞之声。”


    门外传来卫丹心暗含怒意的声音:“你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碧桃和占魁两个人,上一刻,还一个成竹在胸侃侃而谈,一个恍然大悟拍桌感叹。


    听到这声音之后,立刻原地变成两只被狸奴发现了老巢的“小老鼠”。


    从桌子旁边站起来之后,两个人慌张绕着桌子跑了半圈,脑门差点撞在一起。


    而后碧桃直奔床榻,占魁直奔床底——


    桌子上的灯却忘了吹!


    第75章 让他干看着!


    碧桃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扒得只剩中衣中裤, 把被子抖乱,再把自己的头发面颊揉乱, 还很细节地把自己的眼睛也狠狠揉红。


    这才像是被吵醒一样,趿拉着鞋子下地,去给一直站在门口的卫丹心开门。


    路过桌子时,碧桃甚至没有忘把两个茶盏其中一个扣回去。


    房门打开,碧桃打着哈欠靠在门上,眼中蓄着被吵醒的薄薄水雾,神色无辜地问卫丹心:“怎么啦?”


    门外的卫丹心衣冠肃整, 逆着走廊之上的长明灯站着,身形伟岸,渊冰照骨, 压迫十足。


    碧桃本来就是装迷糊, 这一下更是被卫丹心身上透出的冰寒之气,激得立刻精神抖擞。


    卫丹心看上去不是睡着了被吵醒了, 而是根本就没睡!


    “进来说话吧。”碧桃侧过身, 示意卫丹心进门。


    卫丹心进来, 走到桌子旁边,垂下头看到桌面之上只有一个杯子。


    可是对面桌子上虽然没有杯子, 却有一些明显放过茶盏遗漏的水痕。


    卫丹心的眉心慢慢拧起,他不由得想到, 上一次来问心阁的第二天早上, 师妹就从四师弟的房中醒来。


    一时间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连呼吸都开始不畅。


    他和师妹都已经成婚了……他尽量满足师妹所有的诉求,师妹难道还对四师弟念念不忘,与他深夜相会吗?


    碧桃并不知道卫丹心只根据桌子上面的一滩水迹,思绪就已经飞到了不可挽回之处。


    在卫丹心的对面坐下, 与他双膝相抵,手撑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声说:“夫君这么晚还不睡,难道是离开我睡不着吗?”


    卫丹心这一次没有被“夫君”两个字给哄好。


    他开口问道:“你之前去哪里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但是你并不在房间。”


    碧桃脸不红心不跳:“我出去方便了。”


    卫丹心神色端肃,一双金瞳却透出些许阴郁之色:“你出去方便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之中卫丹心来找碧桃,找了整整十几遍。


    碧桃闻言心里嗷嗷直叫,脑中急转,想过直接坦白,说她没睡觉,跑去找占魁玩了。


    可碧桃怕卫丹心追根究底,碧桃和占魁没有串过供,万一卫丹心较真,她和占魁说不到一起,就麻烦了。


    况且离开卫丹心房间之前,他才说了不让碧桃和占魁走太近,碧桃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阳奉阴违实在可恶。


    最后说:“师兄,我其实是饿了,去外面街上想找点吃的,转来转去一时忘了时间……”


    卫丹心看着自己的夫人,想要戳穿她的话转了两圈,又被他吞回了喉咙,像吞入一口酸涩的苦酒。


    他从第一次找不到师妹的时候,就想到她是饿了去外面的街上买吃的,所以卫丹心也去了外面的街上。


    从街头到街尾,甚至连两人之前牵手的那一条黑暗小巷都走遍,根本没有寻到师妹的踪迹。


    卫丹心最后强行将这件事揭过,像掩盖一道伤口,假装不痛,假装其不存在。


    起身就开始朝着碧桃的床边走,边走边脱衣服。


    他向来整洁干净,无论是脱下的衣物,还是平日用的东西,都会随手放回原位,甚至还有专门的朝向。


    但此刻动作粗暴,从动作便能看出他是如何怒火中烧。


    将头顶的发冠摘下,随手扔在地上,“哐当”一声,滚了好远。


    腰封伴随长袍落地,他很快脱得也只剩一件中衣和中裤,将衣襟扯开,蓬勃的胸肌若隐若现,转过头,看向碧桃。


    金瞳犹如浸入寒潭的金轮,美得锋利刺骨,却没有半点温度,他伸出手:“过来。”


    碧桃站着没动,被卫丹心这副架势给慑住。


    卫丹心见她不动,大步走过来,拉着碧桃走到床边,而后将碧桃往床上一甩。


    碧桃被甩在床上,陷进了被子当中,本能地心悸,眼睛瞪大——这不就是她一直在幻想的被摔在床上吗?


    卫丹心很快单膝跪在床上,倾身压住她肩膀两侧,攥住她的衣襟,而后“刺啦——”一声,碧桃身上一凉,卫丹心就倾身面色僵冷,倾身覆上来。


    碧桃一边觉得实在是刺激极了,一边又想到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连忙出手阻止:“等一下……师兄等一下……唔!”


    碧桃的嘴唇被卫丹心的双唇堵住,剩下的话都变成一片唔唔唔唔唔。


    碧桃神魂颠倒。


    碧桃在卫丹心异于寻常的“暴虐”气息之中,像一只被卷入旋风的飞鸟,翅膀歪斜,无论怎样扇动,也无法自我掌控方向。


    她被刺激得气血上涌双颊血红,并拢双腿勾住卫丹心的肩膀,忍不住回应了片刻。


    但很快又强行找回一丝理智,不行!


    占魁还在床底下呢!


    碧桃赶紧用力去推卫丹心,结果卫丹心像是疯了,撕咬的力度越发重,碧桃的口中都尝到了些许腥甜的味道。


    卫丹心平素就是一身的牛劲儿,碧桃实在推不动他,最后不得不结定身印,一下子拍在卫丹心的肩膀上。


    “师兄你等一下!”


    碧桃气喘吁吁停下,卫丹心被定住片刻,自下而上,索命的玉面修罗一般,用那双金色的双瞳锁住碧桃。


    那眼睛平日如朝阳一样温暖,此刻却化为碎裂的利刃,恨不得将纳入其中之人凌迟。


    而且碧桃就只定住了他片刻,气都没等喘匀,卫丹心就强行冲破了定身的咒印,再度俯下身。


    “师兄……师兄!”


    “卫丹心!”碧桃一把掐住了卫丹心的脖颈,手上力度用得不轻。


    卫丹心才终于停下,唇角微微一勾,那竟然是一个有些嘲讽的笑。


    卫丹心声音低幽:“怎么了?这么快就不喜欢师兄了?”


    碧桃很快放松手上的力度,一边因为卫丹心的霸气和强横而骨酥肉麻,一边说道:“师兄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是吗?师妹不是说去吃东西了吗?”


    碧桃:“师兄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碧桃抱住卫丹心的脖子,去亲吻他的嘴唇,结果卫丹心却微微仰头躲过,碧桃亲在了他下颚的小红上面。


    碧桃语调讨好:“让她出去,好师兄,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你想怎样都可以好不好?”


    碧桃说着赶紧砸了两下床底。


    卫丹心却突然笑起来,低低的,语调极尽讽刺,却也带着难言的凄苦之意,仿若夜啼的寒鸦。


    “那就让他出来。”


    卫丹心的金瞳漫上了一些血丝,摸着碧桃的脸说:“让他好好看一看,你究竟是谁的夫人。”


    卫丹心乃是地重中阶修为,修士五感敏锐,一进门不仅看到了桌上多余的那一道茶盏水痕,更是感觉到了床下有人。


    即便是那个人拼命敛息,也根本逃不过卫丹心的感知。


    他简直伤心欲绝,怒火冲天。


    卫丹心说完之后,不顾碧桃手上还扣着他的命门,再次低头吻上来,凶得仿佛要将碧桃生吞。


    一晚三次还不够,她还有精力去找其他人,那五次呢,五次不够七次呢?


    是不是要让她日夜下不来床,她的眼中心中才只会有他一个人?!


    碧桃知道卫丹心一定是误会了,如今醋意大发,仰头承受着,然后用手狠狠地敲床。


    这一会儿碧桃也不敢隐瞒了,只要占魁出来,就不需要解释了!


    不睡觉跑出去和占魁玩,顶多被骂,卫丹心不至于发疯。


    占魁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占魁躺在床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也是被刺激得不轻。


    她本来就是个“狂徒”,一点也不介意碧桃当着她的面上演活春宫。


    可是占魁天生就怕明光,几乎除了碧桃之外,九天所有的仙位都害怕明光这个铁面无情的执法者。


    她可不敢看明光啊!


    但是她现在爬出去真的不会被明光给打死吗?


    占魁之前就感觉到了明光不想让碧桃和她玩!


    要不然占魁也不至于听到明光的声音就直接钻床底下。


    无论是天上地下,明光都看不上她,看着她的眼神很冷,冻人骨头的那种冷。


    “哐哐哐!”碧桃又狠狠砸了三下床。


    占魁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床底下爬出来。


    根本没敢往吱吱嘎嘎不停的床上看,要真是看到明光……明光就算现在没有记忆放她一马,恢复记忆也得把她眼珠子挖出来!当泡儿踩!


    占魁从床底下爬出来之后,连站起来都忘了,一直朝着门口爬。


    而且还是贴着地面的那种匍匐爬行。


    场面一时之间精彩极了。


    但床上那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卫丹心掐着碧桃的下巴,将她的头扭向地面,本来是要让碧桃看着那个人,并深刻地意识到她是谁的夫人。


    结果看到地上爬着的身形,卫丹心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此刻鬓发散乱,还打着赤膊,就只剩一条半挂的中裤,呈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之势。


    地上那娇小身形如同虫子一样蠕动,卫丹心的金瞳骤然收缩成一个极小的点,而后松开碧桃,拉住被子,朝着床里一滚!


    从一个霸气外露,要向着另一个雄性展示自己的雄风,宣示自己所有权的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香喷喷的,烧得外焦里嫩的人卷。


    碧桃:“哈哈哈哈哈哈哈……”


    占魁已经手脚并用迅速匍匐到了门口,仿佛她本体不是一条鲤鱼而是一条泥鳅。


    嘴里还嘟囔着:“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可没有回头啊!”


    占魁用脑袋把门顶开,很快就爬出去了。


    碧桃笑着去拉把自己藏起来的卫丹心,但被子卷得特别紧,卫丹心还在里面拽着,根本拆不开。


    碧桃索性就长腿一跨,骑在了卫丹心的被子卷上。


    “师兄?夫君?”


    碧桃挖不出来人,像骑马一样颠来颠去。


    “夫君你说句话呀!哈哈哈哈……”


    “占魁跟我说,问心阁里有夜光的挂画,我是跑去跟她玩儿了,结果回来正被你抓住我俩才藏起来的。”


    “你以为床底下是谁?啊?师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呀!”


    碧桃隔着被子,把整个身体压上去乱蹬乱颠。


    等卫丹心彻底确认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这才从被子里面钻出来。


    面色红得一掐都能掐出血来,伸手碰住了碧桃的面颊,语气已经彻底恢复了平素的温柔如水说:“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


    “你说,你以为床下是谁!”这回换成了碧桃咄咄逼人。


    原本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跟占魁偷偷跑出去,被卫丹心抓住了总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搪塞,最后也免不了要被训斥一番。


    可是卫丹心误会在先,弄得那么激烈疯狂,理亏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他。


    碧桃骑在被子上,抓住机会居高临下耀武扬威:“你是不是以为是四师弟?”


    “我们都已经成婚,誓心石许诺过了至死靡它,师兄竟还这么怀疑我,实在令人伤心!”


    卫丹心连忙顶着一头乱发和潮红的面颊,金瞳透出心虚与后悔,睫羽闪烁:“是我错了。”


    卫丹心说:“是我醋意大发,失了理智,有没有伤到你?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卫丹心捧着碧桃的面颊,起身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中:“你就原谅师兄一次好不好?我先前来找你找了十几次,你却不在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结果你一回来,床下就藏了个人,那个人还拼命敛息,我心急如焚头昏脑胀,才没有仔细确认就……”


    “师妹……”卫丹心一下一下亲吻在碧桃的脸颊上,在她故意负气一样撅起来的嘴上。


    亲了好多下,碧桃才就坡下驴,“哼”了一声,表示这件事就此揭过。


    然后又勾着卫丹心的脖子,蹬了蹬腿说道:“师兄,你刚才真的好冷肃,好霸道,好迷人,你摸摸,我的腿都抖了!”


    “我们继续好不好,你就当床下还有人!证明你自己!证明我是你的夫人!”


    “让他只能干看着!”


    卫丹心:“……你不要再说了。”


    他羞愤欲死,闭上眼捂住了碧桃的嘴。


    当时他只觉得五内俱焚,但床底下的人就算真的是四师弟,他也不会当着四师弟的面对师妹做什么。


    只是做个样子,如果爬出来的是四师弟,卫丹心打不死他!


    “来嘛来嘛!”碧桃还在继续磨人。


    卫丹心控制住她,正色道:“出门在外,不可以……做那种事。”


    “等到回到门派……”卫丹心虽然非常羞耻,他同碧桃低声商量,“你若实在想要,以后每晚改为五次,我应该……可以的。”


    他除了第一回之后都是游刃有余的。这点他还比较自信,可以充分满足他的夫人。


    碧桃:“……不了不了不了!开玩笑的师兄哈哈哈!”


    碧桃一点也不担心卫丹心的实力,他虽然是下了界,可他本身是一个仙位,而且是玄仙之位,清气荡荡,金灵烈烈,根本不存在肾虚这种凡人会有的问题。


    但每天晚上五次,别说是睡觉,加上“温情”的时间往后顺延,碧桃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卫丹心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要吗?”


    碧桃把头摇成拨浪鼓坚决:“不要。”


    卫丹心这才说:“那好,那就还是一夜三次。”


    他抱着碧桃,亲了亲说:“我找你是真的有事情同你说,之前二师妹来找我,她和四师弟已经选好了要出的任务,目的地正好也是孟夏村,所以明日一早还与我们同行。”


    “你还记得之前来接任务,留影石之上有孟夏村群虎聚集于山野,四处伤人之事吗?”


    碧桃点头:“我记得,但一山不容二虎,按理说老虎并不会聚集。”


    “是的,因此这个任务一直都没有引起重视,甚至有修士怀疑是村民为了尽快让修士驱杀老虎而夸大其词。”


    “但如今孟夏村已经彻底变为了一个空村,以孟夏村为中心,周遭的数个村庄,乃至城镇,在这短短一个月之内,失踪人口不计其数。”


    “流星阁主已经亲自带队,先行去探查其中是否有鬼怪作祟。”


    卫丹心捏了捏碧桃的耳朵,实在柔软可爱,又凑近亲了一下。


    这才说:“如今这个任务依旧挂在留影石上面,只要参与任务之人,同希恶鬼那次一样,可以拿到一百地品灵石。”


    “所有宗门的弟子几乎全部都选择了这个任务,因此我们明日同行之人除了师妹和师弟,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


    “你父亲隐居在孟夏村山中,如果你母亲真的去那里找他而又耽搁到此时,恐怕也正是因为“群虎”作乱之事。”


    碧桃闻言,点了点头:“那明日便一同启程去一探究竟。”


    但这世间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背后的推手是不是那位玄门老祖?


    此次想要做什么?


    卫丹心最后亲了一下碧桃的鼻尖:“那你早些睡吧。”


    卫丹心起身下床,把刚才他扔了一地的衣物,一件一件捡起来,重新穿戴回去。


    碧桃抱着他的后腰,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动作在地上拖着,哼唧着恋恋不舍:“就算不做那件事,那你就在这睡吧……你不想我吗?我没有师兄睡不着!”


    卫丹心扭头,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嘴唇贴上去好久都没舍得挪开。


    最终叹息一声,压低声音说:“明日大家起得都很早,若是有人见我从你的房中出来,对你名声有碍。”


    “再忍忍,”卫丹心安抚碧桃,摸她红艳艳的可爱面颊,“等我们成婚之后,出任务都可以宿在一起。”


    碧桃笑着点头。


    卫丹心重新穿戴整齐,这才从门口出去,碧桃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从门口捡起了一个阵盘。


    是阻隔声音和窥视的阵盘,阵盘开启之后,屋内的人可以出去,但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就需要破阵。


    碧桃挑眉,用眼神揶揄卫丹心——准备很充足啊,很明显就是来捉奸的!


    卫丹心一脸“大公无私”,轻咳一声,又拍了拍碧桃的脑袋说:“早点睡。”


    抓着阵盘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碧桃啧啧啧地关上了房门。


    碧桃回到桌子边上给自己又灌了杯水,有点燥热。


    卫丹心刚才真的把她的火给撩起来了,两个人之间本就契合无比,又都是初尝禁果,出来这么多天了还真的很想。


    碧桃灌了几杯水把燥热的劲儿压下去。


    一想到刚才明光因为吃醋人都气疯了的样子,忍不住在床上咯咯咯笑了一阵子。


    好精神啊还是睡不着。


    虽然和卫丹心在一起能睡觉的时间很短,但两人一起养成某种习惯,从不会是单向。


    碧桃今天晚上对卫丹心说的唯一一句真话是——她没有卫丹心真的睡不着!


    热乎乎抱着他说话,才会困意上涌。


    习惯多么可怕,之前赶路的时候还有骑马消耗体力,现在不用风餐露宿,之前的习惯就找回来了。


    毕竟每天这个时间根本不是睡觉的时间!


    碧桃又在床上翻了一阵子,索性就坐起来。


    重新洗漱好换了一身衣袍,又跑去找占魁。


    她不睡占魁也别想睡!


    占魁不愧是占魁,她也根本就没睡。


    她躺在碧桃床底下,被那两个人热火朝天的架势给刺激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在走廊中。


    正把一间屋子窗户捅了个窟窿,小嘴贴在上面,压低声音威胁:“广寒,我警告你,你要是不给我开门我可就往里吹迷烟了,到时候把你扒光了吊在问心阁的门口示众。”


    里面睡到半夜,从被鱼头人强迫的噩梦之中惊醒,惊醒之后,强迫他的人正站在门口威胁他,简直是噩梦之中的噩梦。


    碧桃走到占魁身边的时候,占魁正在说:“你要是不给我开门,你等到归天,我让人把你的门牙打掉!”


    碧桃听得啼笑皆非:“你也太歹毒了吧?”


    歹毒果然奏效,占魁说完不久广寒就一脸无奈把门打开了。


    他衣衫不整,长发迤逦在赤裸肩背,色若牡丹,本能对着占魁堆出暧昧笑意,结果一看到碧桃像见了鬼一样。


    “砰”一声,就把门重新给关上了。


    占魁“哎!”一声,要不是收手快手指都被夹掉了。


    最终占魁没能成功“春宵一夜”,而是被碧桃抓住,拉到占魁的屋子里面去了。


    广寒侥幸躲过一劫。


    两人进屋门一关,占魁对着碧桃双手合十:“我求你了,赶紧回去睡觉,我们以后白天再来往,晚上就不要凑一起了!”


    从屋里爬出来很光彩吗?


    占魁之前在走廊爬了一段才想起自己能站着走。幸亏夜里走廊没人,没人看到。


    九天之上,就连那些仙长都算在内,占魁怕的人很少,明光是其中之一。


    不仅因为明光乃是未来仙帝人选,生来位比寻常。


    归根结底还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占魁仗着自己运气好,经常跑到瑶池那边去偷摘荷花,给本体做床。


    这种事情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被发现了大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当时因为碧桃追逐明光,惹那些古仙族不满,占魁和碧桃要好,有人发现她跑到瑶池摘花之后,就把这事捅到了明光的面前。


    摘花不是个多大的事,达不到触犯天规的地步。


    明光也并没有重刑罚占魁,只是让她清理瑶池之中生长荷花那一片水域的“噬根虫”。


    还专门派了两个小小的仙侍看着她。


    罚期是一年,占魁必须化为本体下去清理那些虫子。


    可怜她一条锦鲤,做了一整年的泥鳅,清理完泥塘之后满嘴土腥味连饭都吃不下去。


    每日不见天日钻在淤泥之中,漂亮的红色鱼鳞都差点褪色!她再也不喜欢荷花了。


    自此之后,占魁看见明光几乎都绕着走。


    因此占魁被碧桃拉进屋子之后,还念经一样说:“走吧,回去吧,等一会儿要是被明光发现你又来了我这里,肯定要把我的门牙打掉!”


    明光治理九天很少用酷烈手段,可他本质和碧桃很像,就像之前临时更改第一轮比赛规则,那种明面之上的损招有的是。


    碧桃忍俊不禁:“放心吧他已经睡着了。给我找一些烧纸,金元宝什么的。问心阁负责送鬼魂渡轮回桥,肯定有这些东西吧。”


    “你要超度谁?”占魁问。


    “给我冥界的亲眷送点钱财罢了。”


    占魁不解:“冥界亲眷?你一个野生野长的野仙灵……你还觉得那个咬你一口的小姑娘可怜要给她烧纸?”


    占魁早就把碧桃第一个世界投生之后被人扔掉,被一个婆婆捡回去养大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更没想到碧桃如今竟还记得。


    听到碧桃解释完要给谁烧纸之后,并不理解:“且不说那位婆婆现在有没有投胎转世,这根本不在那个星界,你烧了她也收不到啊?”


    碧桃也不给她解释,准备让她自己看:“你只管给我找来东西就是,然后你就远远站着。”


    两人在问心阁第三层的库房之中拿了一大堆的纸钱还有金元宝,甚至还有纸扎的马匹和二层小楼。


    吭哧吭哧地搬到了问心阁后面的一处四通八达的空地之上。


    占魁把东西放下之后还嘟囔:“而且你为什么烧的东西都是双数?你那个婆婆就算是鬼岁数也应该不小了,能骑马?两套房子她住得过来吗?”


    碧桃不欲解释自己“富有”两个爹爹。


    而后占魁按照碧桃说的,站得很远,在问心阁一处角楼下面的柱子后面,看碧桃到底要搞什么鬼。


    碧桃在地上画了个圈,留了一处向西的缺口。


    在大圈里面点燃了那些祭品,口中念念有词。


    没多久一阵阴风卷过,烧完的灰烬盘旋着冲天而起。


    占魁在大柱子后面等得都要睡着了,碧桃把最后一匹马也烧完了,占魁正要走出去拉她回去睡觉。


    突然间不远处一阵马匹咴咴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绘满了阴咒长袍的高大男子,从西侧纵马而来。


    占魁眼睛瞪得像铜铃——地煞鬼王?!


    好啊好啊好啊!


    碧桃不让她搞鬼王,结果背着她连召唤对方的方法都会了!


    而且!明光还在问心阁呢,这跟堂而皇之地偷情有什么区别?!


    她要不然赶紧去给明光的屋子里点一根引魂香,让他睡得更沉一点?


    地煞鬼王在燃尽的灰堆之前勒马,马蹄高高扬起,他的长袍和长发,卷动着灰堆之中残余的火星与纸灰,蹁跹而飞。


    他居高临下,在刚刚得到的高头大马之上冷容而视。


    看向碧桃的神色简直像是和碧桃有仇,一双因为过度激动,无意识之下被激发出猩红鬼瞳的眼睛,瘆人极了。


    好似下一刻就要把碧桃当场撕成碎片。


    实则这是来自老父亲的慌张,而且他不是故意冷脸,他是天生就长这样!


    吸纳阴气多年,越紧张越严肃越显得凶狠冷傲。


    而且近乡情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的“女儿”相处。


    他们二人一阴一阳,一个天界仙位一个幽冥鬼将,原本绝不该有任何交集的机会。


    可是凡间十八年,化为一条名为亲情的无形的绳索,将两人紧紧相连。


    他之前就躲在林子里面收东西,还收到了两栋二层小楼,压缩过后放进储物袋,无人之处,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


    酝酿了好半天,发现女儿都烧完了,估摸着要走了,才骑马跑出来。


    但两人对视片刻,身为地煞鬼王的白堕,几乎手足无措。


    碧桃仰着一张小脸对他笑,白堕冷着脸翻身下马。


    结果下马的途中碧桃突然开口叫了一声:“爹爹。”


    白堕足下一歪,踉跄了一下,险些迎面跪下去,幸好一把揪住了马鬃才站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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