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珠钗?”
傅翊眼神瞬间变冷。
虽然碧露说得不清不楚,可是他心里却已经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碧露这些时日以来的反常,与阮平有关!
她所说的珠钗,也与阮平有关!
碧露就伺候过阮平一个女主人,她能注意到又拿到他面前来说的珠钗,自然只会是阮平带过的。
阮平出事了!
傅翊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话问的是碧露,可视线却一直定在周妈妈身上,周妈妈此刻的反应,比碧露还反常。
她的神色,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周妈妈被他看得心脏急跳,很想说没有什么,没有珠钗,也没有其他任何事情,都是碧露在胡言乱语!
少夫人就要嫁入傅家了,八字都合了,新房也准备好了,表小姐都已经回家了,老爷和老夫人已经默许了。
公子会娶杨家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她们何苦在此时说出阮平的事情,惹得公子不悦,惹得杨小姐不悦?
一旦公子因为阮平拖延婚期,杨小姐还不恨死了她和碧露?
周妈妈很想堵住碧露的嘴,让她不要说了,可最终,她还是和碧露一起跪了下去。
迟了,太迟了,碧露的那句话一出口,再阻拦也于事无补了。
此时再编谎话搪塞,只会惹得傅翊更加震怒。
周妈妈对傅翊的脾性非常了解,所以知道瞒不住之后,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她知道得比碧露还要多一些,听说阮平的珠钗出现在了表姑娘的头上后,她虽没有去宅子,却悄悄去见了胡大娘。
她从胡大娘口中得知,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去了宅子,紧跟着阮平和小莲小翠就消失了。
周妈妈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傅翊问道,脸色冷得犹如结了一层冰霜。
他从未注意过邢玉的着装打扮,所以也从未发现,邢玉头上竟然戴着原本属于阮平的珠钗。
阮平的珠钗会出现在邢玉的头上,只能说明一件事,邢玉,抄了那座宅子。
或者说,邢玉联合他母亲一起,抄了宅子。
那么阮平现在人呢?是否安好?是否还在宅子里?是否还在京城?
是否,还活着?
“碧露发现珠钗,是三个月前。”周妈妈抖着声音道,“但平姑娘失踪……已经近一年了,胡大娘说,当初,我们和修竹前脚刚走,陈妈妈后脚就去了宅子。”
一年,居然已经是近一年前的事情了!
“为何现在才说!”傅翊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拍在桌案上,不等周妈妈和碧露回答,人已经大步迈了出去。
“我那时就想来回禀公子的,可是我心里害怕,害怕将来的主母对我不……”
碧露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她的话还没说完,傅翊早已跨出了房门。
他现在没有时间听这些缘由!
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阮平现在究竟如何了!
傅翊快马赶去了宅子,目之所及,只有一座荒凉的空院子。
屋子空了,砖瓦长草了,阮平亲手栽种的花草,因为无人打理,有的已经枯萎,有的开始野蛮生长。
曾经小巧精美的院子,早已不复原来的光景。
虽然门房一直在清扫,但久不住人的屋子,不免还是日渐陈旧,这座宅子,在一点点地腐坏。
傅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企图找到一点关于阮平的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桌椅摆放得很整齐,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仿佛,自他走的那日起,这屋子就再也无人居住。
床榻被褥被人收了起来,只剩空荡荡的床架子。
库房被搬空了一半,只剩一些笨重不好搬动的物什。
他留给阮平的都是好东西,一根珠钗就抵千两金,且多是京中独一无二的孤品,所以邢玉才会看得上,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带着出去显摆显摆。
他怎么就那么瞎呢?
傅翊懊恼不已。
碧露形容的那支珠钗,是他第一次带阮平出门的时候,亲自给她挑的。
但凡他多注意几分,一定能认出来。
十个月了。
阮平已经失踪十个月了。
十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两个更弱小的丫鬟,该要怎么生存下来?
傅翊快步走到阮平的房间,挪开床架,撬开了床底的地砖,看到地砖下的匣子,他心中愈发惊惶。
门房说,阮平是自己走的,那为何没有带走她的私房?
打开匣子之前,傅翊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
或许,门房说谎了。
她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赶走的,捆了手脚绑走的,或者……打死了抬出去的。
傅翊心中越来越害怕,连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没有一点温度,他双手冰凉,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直到,他拿起匣子时,明显感觉到了匣子的重量不对。
他一把打开匣子,果然见里面是空的。
傅翊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血液也开始回暖。
是空的,是空的。
是空的,说明阮平走之前,还有时间带上私房,也说明,她大概率真是自己走的。
“找人把房屋都清扫出来。”他吩咐道,“只清扫,不要动里面的任何东西,尤其是书房里的东西。”
说完,跨上马鞍,径直返回了傅家。
“母亲,你把人弄去了哪儿?”一进门,他就质问道,“她向来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容不下她。”
他来得突然,话问得也没头没尾的,傅母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没有第一时间往阮平身上想,疑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弄去哪里了?杨茹雪那女人失踪了?”
她心情畅快地道,“那也是她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我何干?我虽厌恶她,但还不至于狠毒到找人掳走她!”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傅母怒气冲冲地道,“你现在为了她,都来质疑你母亲的品行了?”
陈妈妈在一旁戳了戳她,小声道:“不是杨小姐,公子说的,应该是那个阮氏女,那个,外室。”
陈妈妈已经提前收到周妈妈的通风报信了,知道傅翊已经知晓了阮平失踪之事,也知道他已经去过了宅子。
她刚才正想向傅母回禀这事,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傅翊就回来了。
听到是为了阮平之事,傅母立刻有些心虚。
“是她自己要走的。”她叫陈妈妈拿出了阮平的留信,替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把她送回家去,谁知她不愿意。不愿意也就罢了,她还趁夜自己逃走了!”傅母越说越生气,“她把我们傅家当什么人了?十恶不赦歹人吗?简直不知所谓!”
傅翊快速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心里愈加安定了两分。
是阮平的笔迹。
“天下之大,我想去看看。”
傅翊反复看着这句话,心里又是痛,又有些想笑。
她这个小懒蛋,连门都不愿意出,竟也会有想去看看天下的心愿。
这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她选择离开,一定不是这个原因,只怕是被人逼迫,不得已才离开的。
傅家要送她回阮家村,她当然不愿意,但陈妈妈既然出现,她在宅子里也住不安生了,所以,只能一走了之。
“她被父母所卖,早已经无家可归。”傅翊叹声道,“母亲,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你现在是在怪我狠毒吗?”傅母气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农女罢了,也值得你来质问你的母亲?她好手好脚的,走了也就走了,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
傅母实在生气。
儿子为了杨茹雪和她置气也就罢了,现在为了一个外室,也来和她争吵!
她这个母亲,在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分量!
无足轻重。
他们就是这样看待阮平的,所以,连周妈妈一个下人都敢壮着胆子隐瞒于他。
就因为在他们心中,阮平只是一个卑贱的外室,还是一个被主子爷抛弃了的外室。
是他的错。
阮平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他造成的。
傅翊没与自己母亲争论,现在再来争论阮平的轻重与否,没有任何意义。
“还请母亲,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临走前,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此后,他就重新搬去了宅子里。
宅子里有更多关于阮平的线索,更有利于找到她。
他一定要把阮平找回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他可以不见她,可以不想她,但是,她必须生活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要知道她过得安好,知道她身在何处,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否则,他将寝食难安。
在知道阮平已经不在京城的那一刻,傅翊只觉得整颗心都空了,根本考虑不了除了找她之外的任何事情。
什么婚事,什么懿旨,他通通都不管了。
他现在,只想找回阮平。
“派人去阮家村。”他一边翻阅着阮平的手作,一边吩咐道,“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回去,但还是去查探一番,问问与她相熟的亲友,看她有没有联系过他们。”
修竹点头应下,点了人,立即就派人去了。
“你再派一些人,去京城附近的各处道观寺庙寻一寻。”傅翊继续吩咐道。
虽然按照阮平性子,她不大可能会去过青灯古佛的日子,但万一呢?
世道艰难,走投无路的女子,最终大都会选择皈依佛门这条路。
阮平在这个世上,除了宅子里的人,就只认识阮家村的人,傅翊实在想不到,她说的去看看天下,到底是去何处。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回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傅翊翻遍了阮平留在书房里的东西,她写的随笔,她画的画,她做的一些小玩意儿,绣到一半的鸟翅膀……
没有线索,一点线索都没有。
都是一些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日常东西,看不出她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是大漠孤烟的西北?还是小桥流水的江南?是冰雪飞扬的北方?还是日光和煦的南方?
阮平临走前,已经把她写的宜居城市清单烧掉了,留下来的,都是不会暴露她行踪的东西,傅翊很难从中推测出她的去向。
但他不肯放弃,以他了解的阮平,她不是一个喜欢随机应变的人,她能干脆利落地离开,一定是早就做好了一些准备,起码,是已经有了一个目的地,一条完整的路线规划。
既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么,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傅翊一头扎进了寻找阮平的事情当中,连婚事都顾不得了。杨茹雪左找他找不见,右找他找不见,最后在宅子里把人给堵住了。
知道傅翊已经搬来宅子住之后,杨茹雪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果然被她猜中了,傅翊,看上了那个女人。
为了找她,连婚事都不顾了。
“对不起。”见到杨茹雪,傅翊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杨茹雪心中又气又恨,简直恨不得杀人,但她面上还是笑着道:“没关系,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等成亲之后,我和你一起找她。”
她当然会一起找阮平,而且要在傅翊之前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杨茹雪自认为她已经退了很多步,已经表现得足够体谅了,傅翊一定会感动不已,进而对她感到怜惜愧疚,然后尽快和她完婚。
可她没想到,傅翊接下来的话,居然是要停止婚仪。
没错,是停止,不是暂停。
傅翊他,要取消婚约。
第22章 你表哥啊,中了邪了 阮平留下一句:“……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成亲了。”傅翊歉然道,“我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
是的,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终于,不再逃避这份心意。
在知道阮平失踪的那一刻,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他不能失去阮平。
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她。
他爱上了阮平。
他早就爱上了她。
可他却被心中的执念蒙蔽了双眼,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
事实上,他就是见异思迁了。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朝秦暮楚的庸俗男人。
杨茹雪又惊又怒,不可置信道:“你为了一个外室,要和我退亲?难不成你还想娶她不成?”
“是。”傅翊坚定地道,“我要娶她。我要找到她,娶她,和她白头偕老。”
杨茹雪既震惊又愤怒,急火攻心之下,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她为了傅翊,牺牲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拼着性命,演了一场诀别戏,手腕上狰狞的伤疤还清晰可见,可傅翊,却要与她退亲?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他就这么不在乎她的死活,不怕她再次寻短见吗?
杨茹雪说了很多挽回的话,以死相逼的话,可最终,傅翊都无动于衷。
他是真的,不外乎她,也不外乎她的死活了。
这个绝情绝义的男人,一旦明确了他的心意,就再不肯予她一丝怜惜!
极致的愤怒之后,杨茹雪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其实,这一天,她早就有所预料。
早在察觉傅翊变心时,她就已经隐约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地想杀了阮平。
不能慌,要冷静,杨茹雪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对他发怒,否则,只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很快,她就把心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她体贴又卑微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她的安危,没有心思筹备婚礼,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找到她为止。”
傅翊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婚礼了。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现在里面的人已经不是你了,我没有办法再娶你。”
杨茹雪不相信,她觉得傅翊的话简直是胡说八道,几年前,他还惦记着她的时候,不就找了阮平吗?
那时都能心里装一个,身边跟着另外一个,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她退而求其次道:“等找到她之后,我愿意以贵妾之礼迎她入府,与她姐妹相称,一起服侍你。阿翊,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傅翊心中既愧疚,又别扭,他想象不到杨茹雪和阮平一起服侍他是个什么样的画面。
他不能忍受杨茹雪卑微地讨好他,将他当作人生唯一的浮木,也不能忍受阮平与杨茹雪姐妹相称,做低伏小,在正房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最后,他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杨茹雪表面上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说她会一直等他,等到他回心转意为止,心里却已经嫉妒得快疯掉了。
离开宅子之后,她立即对下人吩咐道:“多派一些人手出去,抓紧找到她,赶紧给我杀了她!”
她气得快疯了,邢玉却高兴得快疯了。
听说傅翊终止了与杨家的婚事,邢玉立刻又搬回了傅家住,她开心地挽住傅母的手,幸灾乐祸道:“真是天道好轮回,她杨氏女也有今日,这次她怎么不去死了?这个奸诈的女人,她知道表哥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寻死觅活也无用了吧!”
傅母却高兴不起来,她拍了拍邢玉的手,劝道:“玉儿啊,你就不要等你表哥了,听你爹娘的,找一个更好的人吧。”
她叹气道,“你表哥啊,中了邪了。”
可不是中邪了吗?
傅翊现在不闹着娶杨氏女了,却又一心扑到了阮氏女身上,十匹马都拉不回他的疯念头。
他似乎就认准了那一张脸,心意变来变去,总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打转。
傅母都不知道该说他痴情,还是多情了。
她是看出来了,她儿子是不会喜欢邢玉的了,因为邢玉没有生同样的一张脸。
她都不敢告诉邢玉,傅翊与杨茹雪退亲,是因为阮平的缘故,怕邢玉气出个好歹来。
……
西京。
俊俏小夫君还没着落,阮平缺乏灵感的源泉,新漫画本就画得很不顺利,偏偏还有一个林五郎三五不时地来敲门,打扰她的创作环境,这漫画是一点也画不下去了!
没办法,她只能抱上傲傲,天不亮就出门,在骆掌柜的书斋里耗上一整天,等天快黑了才又偷摸回家。
这样过了几天之后,阮平非常生气,回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简直没有天理!
更没有天理的是,她每天夜里不管几点睡,第二天都要早早地起床,特别不利于养身!
她想睡懒觉,她不要早睡早起!
阮平一怒之下,决定不出去躲着了。
她倒要看看,那林五郎的脸皮能有多厚,经得起被严词拒绝几次。
在阮平被林五郎纠缠不休的时候,去阮家村打探消息的傅家家丁也返回京城了。
结果当然是,没有得到关于阮平的任何消息,可他们却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他们在阮家村,发现还有另外一批人也在找阮平!
傅翊听到这话,眉心狠狠一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阮平在这个世上,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亲近的人没有,结怨的人也没有,谁会大费周章地去找她?找她干什么?
除非,这些人不是阮平引去的,而是他引去的。
“要尽快找到她。”傅翊对修竹道,“一定要在杨家人之前找到她。”
修竹也想,可是人海茫茫,要从哪里找起?
傅翊心中也很混乱,他看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曾属于阮平的东西,他已经看了无数次了,还是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她的手作,她的画,她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傅翊的目光从每一样东西上依次划过,突然,他的视线凝聚在一张炭笔画上,不动了。
“码头!”他道,“南城码头!”
他想到了,他陪着阮平的最后一段时间,她突然开始喜欢出门,她说要去写生,每天都背着个小画板去找地方画画。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南城码头。
傅翊从桌案上抽出那幅画,画上,阮平用简单的色彩描绘出了码头的喧嚣与热闹。
原来她那时就打算好离开了。
她去码头,根本不是为了写生,她是去——探查路线的!
她的路线里,一定有从南城码头出发的水路!
她那么懒,或许,下船的地方,就是她最终落脚的地方!
傅翊在脑海中搜寻着南城码头的客船通往的地方,然后又把每个地方的特征都一一列举而出。
他为官的这几年,早已将梁朝的各个城市熟记脑中,不需要动笔,不需要看地图,他就能在脑海中把自己想要的信息全都罗列出来。
最终,他圈出了阮平最有可能去的三个地方。
“拿着画像,去这几条航线的客船上去问,如果问不到就直接去这三座城找人。”
“她新到一个地方,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都会和牙行打交道,你们从牙行入手,尽快把她找出来!”
……
西京。
阮平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张媒婆的好消息,可惜,和第一次一样,她带来的画像,都差强人意。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张媒婆曾说的三号选手就挺好的,但是,他正在议亲,都已经走到纳吉这一步了。
阮平没有毁人姻缘的坏心眼,只能遗憾地将其排除。
“张大娘啊,我对你很失望。”她痛心疾首地道,“找不到好对象就罢了,你还把我许诺给你的谢媒钱透露出去了,惹得周围的邻居都把我当成了肥羔羊、冤大头,争相上门要给我塞夫婿。”
张媒婆很是心虚,她这个人就爱喝两口小酒,喝醉了,嘴就把不住门,这才把阮平的家底给露了出去。
她拉着阮平笑道:“我也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了,您再给我半个月,不,十天!我一定给你找个满意的回来。”
她不是乱夸海口的,是真的有了一些眉目。
她也看出来了,阮平是真的不在意男方的家世,那么,她找人就不用在西京城里面找了,可以去乡下找嘛!
那些庄户人家里,也有生得俊俏的,而且农家小伙子常年下地干活,身材一定差不了,保准让阮平满意!
张媒婆的农家俊小伙还没领来,阮平的院门再一次被林五郎敲响了,且这一次比往日的每一次都要难缠。
往常只要小莲和小翠找个借口,说阮平没空、不在家,他恋恋不舍一会儿,也就走了。
可这一次,他在门口大呼小叫的,说见不到阮平就在门口一直站下去。
他从前经常在阮家门口徘徊,早已惹得周围人流言四起,有些“好心”的大娘大婶还来当过说客,让阮平适当地矜持一下就好,不要一直抻着,真把人赶跑了,就该后悔了。
阮平无语极了,从此之后开始闭门谢客,除了张媒婆,哪家的大娘也不放进门了。
往常林五郎不喊不叫,默默蹲守的时候,邻居们都有说不完的闲话,如今他叫嚷开了,那流言还不得满天飞?
没有办法,阮平只好出去见了他一面。
她也不放他进屋,就那么隔着半开的院门,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地说话。
“林郎君,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阮平冷着脸道,“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去报官,说你搅扰邻里了!”
林五郎看到她激动非常,但还是尽量端着架子,倨傲地道:“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了,你挑个时间,去我家提亲吧。”
阮平一脸问号地看着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什么玩意儿?
她什么时候给他提过条件了?
还有,上他们家提亲又是什么鬼?
在阮平疑惑的目光下,林五郎自以为牺牲颇大地道:“为了你,我愿意入赘。”
阮平:“……”
她终于理解了这人的脑回路,敢情她之前说了那么多话,他就听进去了一句她要招赘,以为这是她给他提的条件?
阮平哭笑不得:“林郎君,你误会了,我要招赘是真,你与我不合适也是真。我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不是良配。”
林五郎不依不饶:“哪里不相配?你放心,我不嫌弃你是二嫁之身。”
阮平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再次声明道:“我说的不相配,是说你的条件不符合我招赘的标准。”
林五郎思考了片刻,才听出阮平是在说,她看不上他。
自以为配阮平这个寡妇绰绰有余的他瞬间破防,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丑?我还没嫌弃你是寡妇!”
阮平留下一句:“那你嫌弃一下吧。”就叫小翠关了门,把人挡在了外面。
林五郎震惊地看着紧闭的大门,阮平的不屑一顾,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23章 重见 “阮氏!你出来!”……
三月三,上巳节,不管是京城的人,还是西京人,都喜欢在这一天出门踏青。
小莲和小翠喜欢热闹,对待每个节日都很认真,已经提前两天采买好了野餐装备,就等着这一日了。
阮平与她们恰恰相反,最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她不喜欢,但尊重两个丫鬟的爱好,给了她们一些零花钱,就叫她们玩儿去了。
小莲和小翠一大早就挎着小篮子,带着野餐布,兴冲冲地出门了。
西京的凤鸣山景色好,山势平缓,有溪流,有花草,是最适合的踏青之地,去迟了,都找不到好位置。
当然,最好的位置,早已在几天之前就被权贵们圈起来了。
但凤鸣山很大,权贵们再贪心,也占不完,普通老百姓们也能得个不错的地儿。
到了地方,小莲和小翠把野餐布一铺,油纸一垫,依次摆上零嘴吃食,就开始边吃边看热闹。
是的,她们出来郊游,踏春是其次,看热闹才是主要的。
上巳节又叫女儿节,是未婚的公子小姐们互相相看的绝佳时机,有那看对了眼的,就会一起漫步溪边、林边、花草间,聊聊人生,聊聊哲学,聊聊诗词歌赋。
大胆些的、已经定了婚约的,还会趁机牵牵小手。
小莲和小翠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样年轻人扎堆的地方,不仅有小情侣可以看,还有打架和骂架的可以看呢!
这不,她们二人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吵了起来。
小翠兴奋不已,正要跑过去近距离吃瓜,却被小莲拉了回来。
“别去。”小莲小声道,“是林五郎的声音,他的热闹,我们还是不看得好。”
小翠虽然心痒难耐,很想去看看林五郎的笑话,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这个林五郎,与她们家算是结了怨了。
前段时间,他被她家姑娘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不顾颜面地在她们家门口破口大骂,要不是林大娘及时出现,拉走了他,她们都打算去报官了!
小翠觉得林五郎很不是个东西,哪有不如他的意,就开始耍无赖骂人的?
哦,他看上了她们家姑娘,她们姑娘就一定要嫁给他呀?
她和小莲还想当公主呢!公主给她们当吗?
小翠一边想,一边恨恨地咬了一口果子,似乎想把林五郎当作这颗果子啃掉!
啃着啃着,她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那边的几句争执,似乎是,有人就林五郎被拒绝一事在奚落他,说他连一个寡妇都拿不下,丢人现眼。
小翠越听越生气,那林五郎被奚落,算是自食恶果,那些人说林五郎也就罢了,竟然还带上了她家姑娘的名声!简直岂有此理!
她撸了撸袖子,抄起爬山用的拄拐就要去把那些人敲成猪头!
小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回来,劝道:“你忘记姑娘说的话了?我们是女孩子家,力气小,不能打架,会吃亏的。等姑爷进了门,让姑爷去教训这些臭瘪三。”
这确实是阮平的原话,是在林五郎在她们家门口污言秽语的时候说的。
她说,这样的情况,报官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是把林五郎胖揍一顿,揍到他服气为止。
但是她们家只有三个弱女子,全部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林五郎。
所以,就先忍一忍,等张媒婆给她找的八块腹肌小鲜肉赘夫进门了,再让他出面去教训林五郎!
小莲的话成功劝住了小翠,她重新坐了回去,祈求道:“老天爷,赐给我们姑娘一个又俊俏又很会打架的姑爷吧!”
小莲听得发笑,杵了杵她,道:“不用气了,那些人已经散了。”
小翠往那边一看,果见刚才聚在一堆的人群已经散开了。林五郎也不见了踪影,想是抵不住旁人的讥笑,已经下山去了。
她猜得没错,林五郎确实下山去了。
他今日出来,本是想在踏青的姑娘当中偶遇一貌美心善的姑娘,进而衍生出一段一见钟情的佳话,让阮平那女人知道,错过他,是她的损失!
谁知心仪的姑娘是遇见了,他却因为之前求娶阮平的事情被人揭了短,在姑娘面前失了大面子。
林五郎郁闷不已,没了踏青的心思,早早地下了山,去了酒坊,喝了个酩酊大醉。
与他交好的一个友人替他付了酒钱,看戏不嫌事大地怂恿道:“男子汉大丈夫,受了屈辱就去讨回来,在这里喝闷酒算什么本事?”
林五郎本就是个禁不得激的性子,听了这话,万分认同,仗着酒劲就跑去了阮家屋外,开始梆梆梆地敲门,一边敲,一边叫阮平滚出来给他赔礼道歉。
阮平听他又在屋外污言秽语,有些生气,但想到今天就是张媒婆约定的十日之期,她的八块腹肌小赘夫应该有着落了,也就不气了。
她拿出画板和炭笔,在画纸上画了一张狰狞狂吠的恶狗嘴脸,在狗脸旁边配上字幕:“门外传来了狗叫声。”
“哎哟,五郎啊,怎么喝成这样?”
外边,有看热闹的邻居半劝说半怂恿地道。
“人家阮姑娘眼光高,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你就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不值当的。”
阮平听得冷笑,这话说的,林五郎纠缠不休,不是他有问题,反倒成她的问题了!
她在狗脸下方又画了两颗獐头鼠目的耗子头,配文:“鼠辈。”
“阮姑娘啊,大家都是邻居,你既然在家,就出来把话说清楚嘛,这样闹下去,你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另外一个“鼠辈”高声道。
周围的人都知道阮平不爱出门,做邻居一年了,她几乎没去别家做过客,过年过节的,都是别人先登了她的门,她才回一些节礼。
在有些人看来,她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傲慢,非常没有人情味的。
“阮氏!你出来!”
有了旁人的撑腰,林五郎的三分酒气硬生生被他演成了七分。
他叫嚣道:“你一个寡妇,我是可怜你,才想给你一个家,照顾你,你倒好,给脸不要脸!”
阮平充耳不闻,只一味地画着狗脸。
忽然,外面的吵闹声停了一小会儿,接着是更大的吵闹声,夹杂着惊呼、劝解、喝彩,以及,劈门的声音。
没错,劈门。
林五郎今天受了大刺激,决心要在阮平这里找回他失去的面子,阮平不肯开门,他就回家拿了一把斧头开始砍门。
阮平听着金属碰撞在门板上的声音,冷静地放下手中的纸和笔,去拆房拎了一把大砍刀出来。
她一贯奉行“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原则,她倒要看看,林五郎那个怂货,敢不敢和她对砍!
砍刀很重,她拎着有些费劲,等她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时,外面的声音居然又停了。
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阮平都怀疑,她去拎砍刀的这会儿功夫,外面的人都被人灭了口!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院门,想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眼睛还没凑过去,外面却又突然有了声音。
阮平下意识地往后一撤,以为是林五郎又在砍门。
结果,不是。
这次传来的,不是斧头砍门的声音,而是,有规律的敲门声。
敲了三声就停下了,非常有礼貌。
“平姑娘,是我们,您放心开门。”
外面的人道。
同时,阮平也听到了林五郎的声音,他像是被人给制住了,吃力叫嚣着:“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与你们无关!”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刚才那些怂恿的、劝说的、喝彩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鼠辈”看客,像是集体被按了静音键似的,都没了声音。
阮平惊讶地挑了挑眉,放下砍刀,拉开了院门。
那个敲门的人,是修竹。
她认出了他的声音。
院门拉开之后,阮平看见的人却不是修竹,而是傅翊。
他站在台阶下,与她隔着两三尺的距离,视线抬起时,与她对了个正着。
阮平更加惊讶了。
傅翊会出现在这里,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笑了笑,正要打招呼,却被一道呜呜咽咽的声音给打断了。
她往旁边一看,只见林五郎被傅家的小厮堵了嘴巴,捆了手脚,正犹如死猪一般被压在地上。
而刚才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早已不见了人影。
也不算不见人影,他们都各自回了家,此刻正躲在屋门后观察外面的形势。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今天大部分人都出去踏青了,还留在家里的,要么是老得走不动的,要么是忙得没空闲的,总之,留下的大部分人都是些老弱病残。
傅翊带了二三十号人在身边,且都是佩刀佩剑的青壮,那些看客被这声势吓住了,也没人管林五郎,全跑回了自己家去。
“把他送到官府去。”傅翊吩咐道。
修竹领命,派了两个人,押走了林五郎。
阮平觉得,这一刻的傅翊简直帅爆了,宇宙级别的帅!
“是你呀,好久不见。”她笑着招呼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什么事。”傅翊眼波温柔地看着她,“就是来看看你。”
阮平点点头,站在门口给他看。
按理说,傅翊刚才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应该请人进去坐坐,喝杯茶,歇歇脚的。
但阮平不想。
此刻的傅翊太耀眼,太迷人了,她要是请他进去了,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
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亲了。
而她也已经不是他的外室。
她不能再对他有逾矩之举。
阮平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清白一些,静静地站着让傅翊看,想着他看完了,就该走了。
结果,傅翊看了半天也不说走。
修竹等人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也是一动不动。
第24章 你是在想我?还是在想男人? 怎么能关……
气氛有些诡异。
阮平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邀请道:“你,要进来喝杯茶吗?”
不就是喝杯茶吗?她想,她能克制住自己的,她绝对不动花花心思。
傅翊点头应了一声,抬步跨过台阶,进了院子。
修竹跟在他身后,正要把门重新拉上,却被阮平制止住了。
“不用关门。”她对修竹道,“你们也进来歇歇脚吧,院子虽然不大,但也坐得下。”
怎么能关门?
门一关,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该跳出来了!
修竹看了看傅翊的神色,得到他的准允之后,才放开了拉着门把的手。
他没有关门,却也没有听阮平的,进院子里去坐,而是和松青等人一起,在院门外整齐地站作了一排。
笑话,他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吗?
他们此刻要是进去坐了,后脚屁股就该开花了。
他家公子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平姑娘,此时定当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他们可不敢打扰。
阮平见修竹等人不肯进来,也不勉强,小莲小翠还没回来,她自己给傅翊沏了一杯茶。
茶沏完之后,傅翊也不怎么说话,就是看她。
仿佛是为了将他之前的那句话贯彻到底,表明他真的,就只是来看看她。
阮平被他看得心猿意马,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聊,只能拿起一旁的画板转移注意力。
她重新铺了一张画纸,先是画了一堆的老鼠头和一条拿着斧头的恶犬,接着,在鼠头和恶犬的头顶上,画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神将。
神将踏着三昧真火,手握龙纹宝剑,背后是璀璨夺目的万丈圣光,鼠头和恶犬在他的威压之下,身形逐渐消散成云烟。
傅翊看着专注画画的女人,心想,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他贪婪地看着阮平的脸,似乎要将她的容貌刻印到灵魂深处。
阮平握着炭笔的手一抖,一颗鼠头被涂成了黑炭。
傅翊的目光,像是也带着火似的,快要将她给烧穿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再不来个人打破一下这奇怪的氛围,她都要抬头亲上去了。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声,下一秒,外面还真来了一个人。
是张媒婆。
今天本是阮平和她约好的日子,她此时来,是带着人选的画像来给阮平过目的。
张媒婆看着门口整齐而立的佩刀家丁,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门牌,发现没走错后,她迟疑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觉得,几张画而已,什么时候看都可以,阮平家既然有客,她就不要去打扰了。
她一边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一边往后退。
她以为,是阮平那个强势的前婆家找上门来了。
她心里纠结不已,一会儿觉得,不关她的事,她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会儿觉得,她还是应该去看看阮平的情况,一会儿又觉得,应该先替阮平报个官。
修竹看出张媒婆是来找阮平的,心里也很纠结,他既不愿意此时放人进去打扰他家公子,又怕这妇人是阮平的重要客人,要是被他们吓跑了,阮平要生气。
“您是找平姑娘的吗?”最终,修竹还是开口问道。
张媒婆听出修竹语气间对阮平的敬重,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消散了,笑着应道:“是是是,我和阮姑娘约好了的。”
说完,她小心地问道,“她,方便吗?”
“张大娘,进来吧。”修竹还未回答,阮平在院内扬声唤道。
张媒婆对修竹笑了笑,扭着步子进了院子,口中嚷嚷道:“阮姑娘,你家有亲戚上门啊?”
“啊,啊是啊。”阮平道,“你把画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张媒婆自信道,“这回,保管让您满意。”
阮平此刻巴不得和她多说些话,好转移转移她浮动的心思,她接过画像,展开看了看。
“……怎么都黑黑的?”她不太满意地道。
张媒婆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阮平抬眼看去,只见张媒婆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傅翊。
“咦,他不是……”张媒婆迟疑地道。
“他不是!”阮平斩钉截铁道。
她知道张媒婆要说什么。
当初她让张媒婆替她找夫婿的时候,是拿着傅翊的画像做参考的,张媒婆对傅翊的脸有印象。
阮平转开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张媒婆对她挤眉弄眼了一番,这才回答道:“黑是黑了些,但养养就白了,你瞅瞅,五官是很漂亮的。”
确实还行,比之前的那些人强。
若是没有一个傅翊杵在眼前,形成对照组,就好了。
有了傅翊的对比,她瞬间觉得画上的人都很一般。
“我今天有客,就不多留你了。”
见傅翊目光灼灼地听着她和张媒婆的对话,阮平只好开口送客。
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在旧情人面前谈婚论嫁,不太合适。
所以,还是不要让傅翊知道她在找对象得好。
“画像先留下,等我仔细看过之后再给你回复。”
张媒婆是个人精似的人物,早看出阮平和傅翊之间不对劲了,听到阮平的话,也不多逗留,立即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对阮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傅翊觉得这妇人的行事做派,很像给人保媒拉纤的媒人,他猜测阮平是在给小莲小翠找亲事。
可张媒婆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与阮平之间的对话,也奇奇怪怪。
傅翊给门口的修竹使了个眼色,修竹接收到他的指示,悄声退下,追张媒婆去了。
阮平没有看到他们主仆俩的眉眼官司,也没发现修竹离开了。
她拿着画像,一张一张地看着,根据颜值和身材,分成了两类。
一类进入淘汰区,一类进入待定区,没有直接晋级的。
尽管这样,进入待定区的也只有两张,而且在傅翊的对比下,她越发感到不满意,想把这两张也丢到待定区。
傅翊一点不见外,阮平看画像的时候,也跟着她看了一遍,问道:“你要给两个丫鬟找人家了吗?”
话刚问完,阮平还没回答,修竹先回来了。
他走到傅翊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傅翊越听脸越黑,到最后黑得都能滴出墨水了。
“你在给自己找人家?”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瞒的了。
阮平回答道:“是啊,你不会是要阻拦我吧?事先声明啊,你没有立场阻拦,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总不能你夜夜温香软玉,我却要孤枕难眠一辈子吧?”
“那就把关系重新续起来。”傅翊嫉妒到发狂。
话音落地,他就将那些画像通通扫到了地上,接着,抓着阮平的手腕,把人拖去中间的正屋。
修竹一溜烟跑出院子,顺带着,把门也关上了。
阮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被拖进了屋子,她挣扎道:“你别太过分,我要喊人了?”
傅翊将她困在怀里,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着她的气息:“喊,喊得大声一些。”
他对阮平的身体非常熟悉,只轻轻撩拨几下,就点燃了她的□□。
阮平暗叹身体不争气,看着眼前这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内心很是纠结,道德感也在忽隐忽现。
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最终,她说服了自己。
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渐渐地,她推拒的手一点点收回了力道,要推不推的,最后干脆搂上了他的脖颈。
从推拒到欲拒还迎,再到主动投怀送抱,她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傅翊,实在是个非常符合她口味的极品床搭子,她很喜欢睡他的!
这些年,每每有些成熟女人的正常念头时,她想到的人,都是他。
阮平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她就睡这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两人分别许久,情意来得汹涌而炙热,都来不及走到床边,在门口就融为了一体。
云消雨歇。
阮平趴在傅翊的胸口,软绵绵地问道:“我们现在这样,算奸夫淫妇吗?”
傅翊满头黑线:“别胡说。”
阮平又问道:“那算姘头?”
傅翊再次黑脸,在她的翘臀上轻轻拍了一下。
阮平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你都成亲了,我们不是姘头是什么?”
傅翊心累道:“没成亲。”
阮平瞬间同情不已:“你的未婚妻表妹,也另嫁他人了吗?”
傅翊:“……”恨她是块木头。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还看不出他心意。
他小心试探道:“你,这些年想我吗?”
阮平实话实说:“想的。”
傅翊既意外又欣喜,追问道:“有多想?”
阮平点着他的胸口:“一个月想那么几天吧,都是晚上比较想,所以我才请媒婆给我找夫婿。”
傅翊回过味来,压着人,咬牙道:“你是想我?还是想男人?”
阮平心想,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放开傅翊,转了个身,拉了被子把自己蒙起来,逃避道:“我困了,要睡觉了。”
傅翊从被子里把人翻了出来:“大白天睡什么觉?现在睡了,晚上该走了困了。”
阮平呵呵了一声,腹诽:谢谢啊,还真是体贴。
如果覆在她身上的手老实一些,会更有说服力。
第25章 一边鄙视,一边心动 “你不愿跟我回去……
一年来,傅翊一直克制着去见阮平的冲动,将对她的思念一次又一次地压在心底最深处,如今终于再次见到了人,这份积压已久的思念立时化为了磅礴的欲念,他抱着她、揉搓着她、探索着她,只觉怎么都不够。
阮平也不是个矜持扭捏的,她本就很喜欢傅翊的相貌身材,喜欢和他贴贴,今天从天而降的傅翊又比往日帅出了一个新高度,她更是想把他拆吞入腹融到骨血里。
抱着吃到就是赚到的心思,她化身吸人精气的艳妖,试图把傅翊的阳气吸干。
自从有了找个小鲜肉成亲的念头之后,她又研究了好几套不同的房中术,如今小鲜肉暂时还没着落,她就把新学的东西都用到了傅翊身上。
傅翊在这一方面与她向来默契,且一点就通,很快就学会了她的新花样,反客为主,将她送至一轮又一轮的高峰。
两人研究了一下午的房中术,依旧乐此不疲,不知疲倦。
院子外,修竹将踏青归来的小莲和小翠拦在了门外,眼神闪烁地道:“公子和平姑娘在谈事情。”
小翠很没眼色地道:“公子来了?那我进去给他沏茶。”
修竹咳了咳,再次拦道:“不必了,他们,他们在聊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被打扰。”
笑话,公子现在哪有心思喝什么茶?要喝,也自有平姑娘给他沏。
小莲和小翠觉得修竹的神色怪怪的,她们担心傅翊是知道了阮平要成亲的事情,所以追上门兴师问罪来了,两人担心地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吵架的声音,这才放心了些。
她们当着修竹的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道:“他说得应该是真的,姑娘如果被欺负了,应该会呼救。”
“没有争吵声,也没有求救声,说明姑娘和公子是在友好和谐地讨论事情。”
阮平和傅翊现在确实非常和谐,也非常美妙,两人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不是屋里传出了一阵“喵呜喵呜”的声音,他们怕是能再胡闹一晚上。
傅翊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傲傲蹲在梳妆台上,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他问道。
阮平将他推开了些,一边招手唤猫,一边道:“我不带上它,它不就成流浪猫了?多可怜?”
她指责道,“你真冷血,好歹它也是你养过的猫,居然想让它当流浪猫!”
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嫌弃傲傲出现得不是时候。
傅翊抓回阮平招猫的手:“把它赶走。”
阮平已经吃饱喝足,现在对猫更感兴趣,她抽出床头挂着的逗猫棒,继续招引着傲傲:“这是它的房间,要走,也是你走。”
堪称翻脸如翻书。
傅翊拉上半开的衣襟,靠坐在床头,将她搂进怀里,骂道:“反了天了你。”
阮平终于把傲傲引了过来,她抱着猫,傅翊抱着她,两人一猫相拥半靠在床头,画面看上去既温馨又美好,犹如一家三口。
可惜,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阮平冷哼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外室了,你不能再欺压我。”
傅翊反问道:“我以前欺压你了?”
阮平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和我回京吧。”傅翊道。
他这次来,就是想带她回去的。
“不要。”阮平拒绝得很干脆。
当傅翊的外室虽然衣食富足,生活安逸,但是,也是要承担风险的,比如,要随时做好被正室抄家的准备。
傅翊脸色一沉,问道:“你不愿跟我回去,是想留下来嫁给那几个黑炭?”
阮平一点不怕死地道:“养养就白了。”
傅翊:“……”她还真有这个打算!
她刚才如此热情,现在还坐在他怀里,结果心里却在盘算着嫁给其他人!
傅翊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扭转过来:“你想都别想!”
“你不能再管我了!”阮平不服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就把关系再续起来。”傅翊抛出一个惊天大雷,“我已经叫人着手筹备婚事,等回了京,我们立即成亲。”
阮平震惊地望着他:“你说的关系,是夫妻关系?不是金主和外室的关系?”
“自然。”傅翊道,“你现在已不是奴籍,如何还能给人做外室?”
阮平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喃喃道:“是有些烫,想来是病了,烧糊涂了。”
傅翊无语,他身体发烫,是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吗?
“你不愿意嫁我?”他敏锐地察觉出了阮平的逃避。
听到求娶,她既无惊喜,也不感动,不问他为何要娶她,更不关心一般女子都会在意的专一专情的问题,而是第一时间怀疑他脑子有病。
这绝对不是一个处在情爱之中的女人,应该有的反应。
阮平眼神躲闪地转过头,背对着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她以为,傅翊今天出现在这里,只是路过。
睡她,也是顺道的,睡完发现依旧喜欢她的身体,所以才想让她继续给他当外室。
谁知他竟是要娶她?
这个发展太过出乎意料,阮平现在有些混乱。
如果傅翊不是顺道睡她,而是专程来找她的,那她就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了。
因为,她是真的顺道睡睡他,没想过要负责啊!
齐大非偶,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太大,她嫁给他一定会很辛苦。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要娶她啊!!!
这突然得,也太突然了!
感觉中间缺少了很多过程嘞!
阮平心想,他们之前不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吗?
他究竟是怎么想到,要和她成亲的?
她都开始怀疑,她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了?
莫非,她是哪个大户人家遗落在外的明珠?
“先不说我想不想。”阮平离开他的怀抱,坐去了另外一边,与傅翊面对面坐着,问道,“先说说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娶我?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莫非,是你的白月光……去世了?”
阮平只能想到这个原因,这是最合理的一个解释。
傅翊看着她冷静沉着的脸,心底越来越沉。
她不喜欢他。
她听到他要娶她,没有丝毫欣喜,只有茫然和困惑。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你觉得,一个人求娶另一个人,是为什么?”
阮平想了想,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向另外一个人求婚,当然是因为喜欢对方,爱对方,想与对方缔结婚约,白头偕老。
可是,她和傅翊的情况,不是一般情况啊!
他们虽然互相睡了很多年,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恋人关系,他们没有互相表白过,也没有正式地谈过恋爱。
他们之间,说好听点,是互相契合的床搭子。
说得难听点,就是金主和小情人。
是姘头!
“你的那位白月光……”阮平试探道,“真的没有出事吗?”
傅翊蹙眉道:“什么白月光?”
“就是你的心上人,裴王妃啊!”阮平道。
傅翊琢磨着“白月光”这个词:“你知道得还不少,谁告诉你的?”
他以为阮平在京城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事情毫无所察,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和杨茹雪的关系。
阮平得意道:“这还用别人告诉我?我在白云峰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你忘了?你曾经在床上叫过‘雪儿’,她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吧?”
傅翊语塞。
阮平仰着小下巴:“我很聪明的,记性也很好。”
傅翊这下不仅语塞,而且心塞。
阮平是真的不喜欢他,不然,她谈到杨茹雪的时候,就该是嫉妒、委屈、难过,而不是得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因为猜中了真相,而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洋洋得意!
这是多么的没心没肺啊!
她刚才趴在他身上,一遍遍地说“爱他”,都是假的,都是欲望驱使下的谎言!
“她没有出事,她好好的。”傅翊回答她之前的问题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没有关系。”
这下阮平就更加困惑了。
既然白月光正主还活得好好的,那傅翊干嘛要来娶她这个替身?
难不成,傅翊还真喜欢上了她不成?
这个猜测,让阮平有些沾沾自喜。
她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傅翊会喜欢她,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路过的?”她问道,“你来西京,也不是来公干的,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傅翊没回答,沉默地看着她。
“你……喜欢我?”阮平继续问道。
傅翊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还是不愿嫁我?即使我以正妻之位迎娶你,即使我许诺此生都只你一人?”
阮平很是纠结,她只想和傅翊保持简单的肉体关系,并不想和他成亲呀。
不管他是因为喜欢她而娶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娶她,她都不想。
太麻烦了。
阮平的沉默,给了傅翊答案。
他虽然有些苦闷,但并不算太失落。
阮平不喜欢他,这个事实,他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没有对她表白他的情意,而是直接求娶,就是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即使他将真心捧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接受,只会更加跑得远远的。
她不喜欢他,所以在他不去见她的时候,不吵不闹。
她不喜欢他,所以跟着他的那些年,从来都不索求名分。
她不喜欢他,所以才会在他放她自由的时候,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傅翊觉得很头疼,因为以他对阮平的了解,她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她也没有喜欢上别人。
她就是单纯的没心没肺,不想动心,只想和人睡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撬开她的心房。
她享受他带给她的安逸生活,享受他带给她的床笫之欢,但她却不会因为这点欢愉嫁给他。
因为身份之差,她觉得嫁给他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如果他身份低一些,家世普通一些,阮平或许会更容易接受他。
不得不说,傅翊对阮平的心思还是揣摩得很准确的。
如果他一开始就向阮平表白心意,说他喜欢她,阮平别说跟他睡觉,门都不会让他进。
“你为何想成亲?”傅翊没再继续说自己的事,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阮平有成亲的打算,那么,他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只要弄清楚她想成亲的原因,他就可以以此为契机,让她改变心意。
“为了找灵感。”阮平回答道,接着,就将生活的不易和创作的瓶颈都悉数告诉了她,她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傅翊听完之后,在心里轻轻一笑。
“不成亲,也不是外室,你和我回京城吧。”他道,“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情人关系,我为你提供灵感,还和以前一样养着你,不让你为了生活而操劳。”
阮平怀疑地看着他:“又不成亲了?那你之前的那些话……”
“是在试探你。”傅翊面不改色道,“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但暂时不想成亲,给不了你名分,所以想试试你的态度。”
阮平相信了,在心里大骂他渣男、大猪蹄子。
虽然很鄙视傅翊的渣男语录,但是,她也很心动是怎么回事?
傅翊所说的这种关系,简直是她理想的恋人关系,以及理想的米虫生活。
她一边鄙视,一边心动,心里非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最后,心里的天平还是逐渐移向了拒绝。
因为她想到了傅家的那个邢表妹,那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且还有傅家当家主母的做靠山,她这只小虾米,惹不起,惹不起。
傅翊能抛弃她一次,就有可能抛弃她第二次,傅家能派人赶走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上一次她幸运地跑掉了,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傅翊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接着道,“在我们的情人关系存续期间,我不会和其他人成亲。若是成亲了,也会妥善地安置好你,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
第26章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看着让人羞答……
京城。
杨茹雪知道傅翊已经先一步找到阮平之后,气得大骂手下人都是废物。
可不是废物吗?她的人派出去那么久了,却查不到一点关于阮平的消息,最后还是盯着傅翊的行踪才找到了阮平的踪迹。
迟了这一步,形势大不一样了。
她现在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那现在还动手吗?”丫鬟硬着头皮问道。
傅翊人都已经去西京了,此时再动手杀阮平,就要冒着失手或者被发现的风险。
杨茹雪寒着脸思量了片刻,最后道:“人要杀,但是,不能再由我们的人直接动手。”
她吩咐道,“去阮家送个信,就说,他家的女儿现在出息了,该是回报父母恩情、拉吧兄弟姐妹的时候了。”
丫鬟领会其意,点头道:“明白,我这就派人去。听说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最好,阮家人再把她卖出去第二次。”
杨茹雪满意地笑了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最好,是卖到天涯海角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傅翊面前。
可惜,她们主仆计划得很好,但阮家人却不愿意配合。
杨家的下人去了阮家,说了阮平的事情,原本以为视钱如命的阮家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奔赴西京,继续去吸阮平的血,谁知,他们却没这样做。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杨家的下人给赶了出来。
“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阮母绷着一张脸道,“她是好是歹,都与我家没有关系。”
说完,就关了院门,哄孙子去了。
不管杨家下人许出什么样的好处,都不肯再开门。
杨家的下人只能无功而返,回去继续挨主子的骂。
“一个靠卖女儿度日的破落户,现在倒是清高起来了!”杨茹雪冷笑道,“若当真有傲骨,当初还卖什么女儿?”
她深信阮家人只是想坐地起价,叫下人继续去探口风,一定要叫他们将阮平卖出去第二次!
阮家人这边暂时拿不下来,杨茹雪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利用的人,她叫下人给她更了衣,当下就去见了这个人。
邢玉不明白杨茹雪为什么会来见她,但这不妨碍她第一时间将其狠狠地奚落了一通。
杨茹雪任她嘲弄,不气不怒,等邢玉说够了,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伤心难过,没想到,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邢玉冷笑道:“被表哥退亲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难过?”
杨茹雪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邢玉不解道:“知道什么?”
杨茹雪哂笑了一声,问道:“你不会以为,阿翊与我退亲,是为了转头去娶你吧?”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邢玉嘲讽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杨茹雪这下是真的肯定邢玉不知道阮平之事了,她牵起嘴角,笑得更加开怀,慢悠悠地道:“你还不知道吗?阿翊与我退亲,是为了那个姓阮的外室啊。他说,他要娶她。为了那个女人,此刻,他已经追到西京去了,想必不久之后,就要接她回京成亲了。”
邢玉一愣,被这个消息当头砸蒙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
傅母倒是一直在劝她另寻良人,不要再一颗心扑在傅翊身上,但是没有人告诉过她阮平之事。
这一刻,邢玉感受到了深深的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她的亲姑母,竟然帮着傅翊,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
西京。
阮平最后还是拒绝了傅翊的提议。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除了挣钱辛苦了一点,邻居讨厌了一点,没有其他的缺点。
傅翊的提议虽然很诱人,但也有风险。
最大的风险,就是傅翊的诚信度,若是最后他不守信用,她可干不过邢表妹。
她还是,留在西京过她自在的清闲日子吧。
阮平将张媒婆送来的几张画像又给翻了出来,打算从中选一个最顺眼的接到家里养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养得白白的、帅帅的。
傅翊见到她这番举动,简直气得想掐死她!
这女人,前一天晚上还和他浓情蜜意,转头就又物色起了别的男人,当真是不怕死得很!
“拿去烧掉!”傅翊将画像抛给修竹,然后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扔到床上,狠狠地收拾了一通。
阮平被收拾成了一滩烂泥,累得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了。
“你怎么还不回京啊?”她郁闷地道,“你是不是被罢官了?”
肉吃得多了,也是会腻的。
傅翊已经在她这儿住了五天了,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她探讨房中术,一探讨就是大半个晚上,她有些应付不来了。
“你很希望我走?”傅翊的手还在四处作乱,“我走了,你就好去找野男人了?”
什么野男人?
阮平不满地瞪着他!
她又没有接受他,怎么就算是找野男人了?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邢表妹、王妃娘娘。”阮平丢开他的手。
傅翊气得咬牙,在这种时候提及其他人,她也不嫌别扭!
为了堵住她的口无遮拦,最后一段,傅翊是捂着她的嘴完成的。
阮平呜呜咽咽地一会儿啃他的手心,一会儿咬他的手指,但身体和心里却都不由自主地攀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又刺激,又带劲。
她觉得这样专制霸道的傅翊,很有一番别样的味道,简直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为了追求更大的刺激,她不怕死的,又提了好几次“野男人”“野女人”的话题,然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傅翊带着怒气的、更霸道、更狠厉的掠夺。
美妙极了!简直令人食髓知味。
可惜,美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把修竹留下。”把人收拾服帖之后,傅翊道,“你有什么事,只管使唤他。”
阮平这才知道,他明日就要回京了。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叫他赶紧走,可他真的要走了,她还挺不舍的。
傅翊是个渣男不假,可阮平不得不承认,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物色着新的对象,一边还想继续睡傅翊。
她现在对待傅翊的态度,就是典型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的嘴巴还是很有理的。
“是我使唤他,还是他监视我?”她一针见血道。
傅翊不答,只嘱咐道:“把你的花花心思收一收,老老实实等我回来。没事不要外出,出去一定要记得带上修竹,不可单独出行。”
阮平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为什么?你是不是给我招来什么麻烦了?”
傅翊道:“还需要我给你招麻烦?你的那个邻居,关不了几天就会放出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他不说,阮平都快忘了这事了。
还是要尽快找个人成亲才行,她想,最好找个打架很厉害的,这样她就不怕林五郎那个麻烦了。
她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画像上的几个人,最终选定了一个最年轻、看起来体力最好的。
傅翊回京的第三天,阮家就住进了一个年轻男子。
修竹头都大了,只觉得阮平是在玩火,而且是在拿他的命在玩火。
“这位是?”他明知故问道。
“是柴夫。”阮平回答道,“负责帮家里砍柴的。”
修竹嘴角抽了抽,讨好地笑道:“姑娘缺了使唤的人,只管跟我提啊,砍柴这样的事,我也可以做的,我劈柴劈得可好了,又利索又平整。”
阮平摇头道:“哪能让你干这样的粗活?人已经招进来了,就先用着吧。”
这个家的主人毕竟是她,她拿定主意的事情,修竹也没有办法违抗,最后,他只能以男女大防为由将新来的柴夫拉去了隔壁自己的院子里住着,然后一天三封信地寄往京城,请傅翊赶紧回来。
傅翊再不回来,阮平就该和这个姓江的柴夫洞房花烛了!
阮平暂时当然还没想洞房花烛,她把江谷接到家里来,只是想先养养,观察一下他的人品、性情,以及肤色能不能养回来。
看到真人之后,她才发现,肤色能不能养白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江谷的五官好,皮肤黑一些,不仅不丑,反而有一种健康之美,他的黑不是黢黑,而是传说中的小麦色,黑油油的,看着就有劲!
而且他才十九岁,正是男子最青春朝气的时候。
不止阮平,小莲和小翠也很喜欢看江谷劈柴——光膀子劈柴。
两小丫头隐约有些明白阮平之前说的话了。
她说:成亲,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小莲和小翠看着健硕俊朗的柴夫,脸儿红红,心脏扑通,不约而同地觉得,成亲,或许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男人,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
尤其,是光着膀子的男人。
看着让人羞答答的。
她们看着江谷,修竹看着她们,眼皮一跳一跳的,只觉得事情再继续发展下去,他也要被傅翊卖去劈柴了。
为了看住阮平不乱来,修竹只能天天往阮家的院子里跑,不管江谷去不去阮家劈柴,反正他是一直在阮家的。
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都在。
傅翊将他留在西京,保护、监视阮平是一方面,照顾阮平的生活是另一方面。
修竹留下之后,不仅租下了阮平隔壁的宅子,近距离保护她,还给她请了做饭的厨娘、干活的粗使婆子,将阮平主仆三人的生活质量一下子提升了好大一截。
阮平最初是想拒绝的,奈何吃了一顿厨娘做的饭之后,她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这样做是非常不对的!
一边接受着傅翊的好处,一边又培养着新的结婚对象,这和拿旧情人的钱养小白脸有什么区别?
“我真不是个好人。”
“更不是个好女人。”
阮平客观公正地给自己下了一个准确的评语。
评价完,她就高高兴兴地吃早膳去了。
吃完早膳,她还要看小帅哥劈柴呢!
……
京城。
傅翊看完修竹的信后,云淡风轻地道:“她不敢。”
说完,就将信丢进炉子里烧成了灰。
松青以为他是真的有把握,或者不在意,暗暗地替修竹松了一口气。
谁知,转头傅翊就进宫去了。
他进宫只做一件事——跪。
上午跪御前,请圣人批准他外放的请奏文书,准他调任西京。
下午跪坤宁宫,请皇后下懿旨,替他赐婚。
傅父知道他的这个打算后,气得要将他逐出族谱。
第27章 遇险 自家姑娘一边花着公子的钱,一边……
傅翊最后还是求到了赐婚懿旨,这封懿旨是一道密旨,暂时还未对外宣扬。
但傅父傅母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份密旨的存在,傅翊主动告诉的。
他不公开懿旨内容,是因为还未得到阮平允婚,不是为了隐瞒家人。
傅父傅母听闻此消息后,顾不得骂他这个不孝子,当即先赶忙进宫求见皇后去了。
既然懿旨还未公开,那么请皇后收回旨意还为时未晚。
傅父傅母想得很好,以为皇后赐下懿旨,只是因为溺爱傅翊这个侄儿,心疼他过去的遭遇,所以格外纵容他了些,想着只要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皇后一定会收回成命。
毕竟,溺爱小辈也要有个度,不能因为傅翊过去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就无限纵容他,他想怎样就怎样。
可惜他们不知道,皇后同意傅翊所求,并非全然是因为心疼侄子之故,更是因为,她和傅翊密谋的那件大事。
傅家如今看似繁花锦簇、风光荣耀,可这份荣耀,是建立在一个假皇子身上的。
一旦这个秘密被发现,傅家将万劫不复。
老皇帝一日不死,新帝一日不登基,傅家就一日不算安稳。
相比起这些大风大浪,傅翊想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件非常小非常小的事情,就让他如愿了又如何?
听到皇后拒绝收回旨意后,傅父傅母震惊极了。
因为没有参与假皇子之事,他们无法体会到皇后那种时刻绷着心弦的紧张与焦灼,自然也就不能理解皇后对傅翊的无限纵容。
“那阮氏女,曾是奴籍,是翊儿的外室!”傅母不可思议道,“娘娘,傅家未来的主母,万万不可由这样的人来担任啊!”
皇后不疾不徐道:“那又怎么了?她本也是清白人家出身,不过是因为遇上了一对没有良心的父母,才沦为奴籍。”
“况且,翊儿不是已经给她更换良籍了吗?她现在,已经不是奴籍了。”
“她当过翊儿外室这件事,就更不能责怪了,她又不是贪图富贵自愿的,是被父母逼迫的。”
皇后一颗一颗地拨着手中的佛珠,仿佛整个人都被佛性所浸染,话语间全是对众生的宽容与慈悲,“说起来,此事还是翊儿的过错,傅家家规,子孙不得狎妓、不得豢养外室,他却明知故犯,按我说,该对他行家法才是。”
这怎么行?傅父傅母立即变了脸色。
傅翊从小就听话懂事,聪明优秀,他们当父母的喜欢他都来不及,从来不曾动过他一个手指头,更不可能对他动家法。
“那怎么行?”傅母立刻维护道,“他前些年过得艰难,不仅被夺了心爱之人,还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他养外室,也是因为心里太苦,娘娘,还请您体谅体谅他。”
“你说得对。”皇后赞同地点点头,“我们是该多体谅体谅他,所以就遂了他的心愿,让他迎娶心爱之人吧。”
傅父、傅母:“……”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傅父开口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啊!先不说那女子为奴为婢的过往,就是她的能力与才识,也不堪担任我傅家的主母一职。”
“那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堪当傅家主母一职?”皇后反问道,“杨氏女那样的?还是邢玉那样的?”
不等傅父傅母回答,她又接着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权势财富都不缺,现在要追求的,就是让小辈活得自在安稳些,而不是继续谋求永无止境的权力和财富。”
“傅家走到今天,难道,还需要通过牺牲子女的婚姻,来交换利益、维持家族的兴旺吗?”
傅父呐呐道:“那倒不是……”
“既然如此,就让翊儿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好吗?”皇后打断道,“媳妇是替他娶的,不是给你们娶的,你们按着他的头,娶进来一个你们喜欢的有什么用?以后,又不是你们和儿媳妇过日子。”
傅父傅母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一趟进宫,不仅没有达成初衷,反被皇后灌了一脑袋的儿女经。
有了皇后给傅翊撑腰,出宫之后,夫妻俩也不再训斥他了,只默默地和傅翊赌气冷战,不和他说话,叫他自去按自己的心意娶妻,他们管不着他,也不必问他们的意愿。
傅翊只当不知道二老在赌气,每日照常去正院晨昏定省,陪父母聊天解闷,如果傅父傅母不和他搭话,他就和陈妈妈说话,让陈妈妈代为传话。
几次下来,惹得傅母又是气恼又是好笑,不久就败下阵来,再也摆不起冷脸了。
傅母想着,傅翊现在对阮平正是上头之时,他们越是反对,他怕是越要与他们拧着来。
就像当初对待杨茹雪一样,他们不同意时,他偏要娶,他们稍微松口了,他却又突然不娶了。
“或许他对待那阮氏女也是如此的。”傅母推测道,“好在娘娘下的是一道密旨,说不定等不到这密旨公开的那一日,翊儿自己就回心转意了。”
傅父觉得她说得有理,此后对傅翊的态度也转好了不少。
赐婚的懿旨,傅翊是成功求到了,只是他外调的折子,却迟迟没有得到批准。
皇帝是个重情义的人,自裴王落马之后,他对皇后、对傅家就越发亲厚,傅翊不仅是他看重的心腹朝臣,更是他喜爱的晚辈,他是将傅翊当作小皇子的辅政大臣来培养的。
他还想亲自培养傅翊几年,当然不会同意他此刻调离京城。
他已经给傅翊规划好了一条进入内阁的康庄大道,外放是要外放,但不是现在,需要过两年,等傅翊在朝中的根基再稳定一些,才是他外放的最好时机。
皇帝和傅父、傅母一样,都以为傅翊想要立即外放,是因为阮平之故,他不仅没批准傅翊的请奏折子,还将其痛骂了一顿,斥他被女色所惑,不务正业,不顾大局!
只有皇后敏锐地察觉出,傅翊执意想要外放,还有其他原因。
“你的折子,陛下已经驳回两次了。”皇后询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执意要外放,究竟还因为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姑姑。”傅翊坦承道,“我想尽快外放,的确不止是为了平儿,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替傅家寻一条退路。”
皇后怔然。
果然如此。
傅翊和她一样,都在时刻担心着他们的偷天换日之计,有朝一日会被世人所揭穿。
当初形势危急,若是不扳倒裴王,任由其登上皇位,傅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要想扳倒裴王,就必须离间皇帝与裴王之间的关系。
皇帝是个非常重视亲情的人,几乎是重视到帮亲不帮理,不管裴王犯下多大的过错,只要他不是叛国、谋逆,皇帝都会宽恕他。
这也是为什么,裴王嚣张跋扈的那些年,无数人弹劾他,无数证据摆在皇帝面前,皇帝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只有出现一个比裴王更加亲近的血脉至亲,皇帝才有可能放弃裴王。
所以,宫中必须有一个皇子降生。
如今,一切都按照他们所谋划的在进行,裴王倒了,小皇子也降生了,但傅家,并不是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小皇子的存在是一把双刃剑,一面保护着傅家的富贵安稳,一面也在时刻威胁着傅家的安危。
傅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替傅家筹谋一条退路。
他一直都是傅家,最深谋远虑的那个人。
皇后非常心疼他,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这么多。
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无用,才将家族的重担全压在了他一个小辈身上。
……
阮平对傅翊在京城的处境一无所知,她是一条随波逐流的小咸鱼,眼见傅翊迟迟不归,她觉得,也是时候与江谷进一步培养一下感情了。
小莲和小翠虽然很喜欢看江谷光膀子砍柴,但对于让他做姑爷的事情,还是不太赞同的。
她们觉得,自家姑娘一边花着公子的钱,一边计划着嫁与他人,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你们知道什么!”阮平教导她们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人也不能吊死在同一棵树上,这叫分散风险,懂吗?”
“傅翊叫我等他,就是一句空口白话,他又没在我这里抵押什么物品,我怎么知道他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他八十岁才想起来回来看一看我,我也等到八十岁不成?”
“那可不成。”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大好年华,可不能在等待中度过,好男人那么多,何必单恋他一枝花?”
“至于花他的钱……”阮平大言不惭道,“那不是他高兴给我花吗?我不花,他还不高兴呢!”
小莲和小翠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但隐隐约约,又好像不太对劲。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阮平的这番渣女言论,当天晚上,她家的院子就被人给一把火点了。
那时,她们主仆三人正睡得憨沉,屋子都烧起来了,也只在梦里怨怪天气越来越热,一点没有察觉是房子着火了。
还是隔壁院子值夜守岗的傅家家丁率先发现了火情,叫醒了修竹等人,这才把阮平主仆救了出来。
只是,放火的人显然不是单纯为了放把火看着玩儿,他们是为取阮平性命而来的。
眼见阮平没有死在火海中,而是被人给救了出来,隐在暗处的杀手立刻扑围而上,刀刀直往阮平命脉而去。
虽然有修竹等人的倾力保护,但阮平还是被追杀得狼狈不堪、四处逃窜!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江谷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在杀手面前,居然比她还不济,看出杀手是冲她而来之后,他不仅没想着保护她,居然还鬼哭狼嚎地吼了她一通,叫她不要往他这边跑。
阮平心塞不已,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好饭好菜都喂了狗!
小白脸果然不是那么好养的!
在惊心动魄的死亡威胁下,江谷不想管她的死活,她也管不了江谷的死活了,不管他怎么哭喊怎么嚎叫,阮平全然不理会,哪里安全就往哪里钻。
江谷的藏身之处隐蔽安全,她就往他那里钻。
可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江谷眼见阮平奔着他的藏身之处而来,想都没想,就伸手将她推了出去!
阮平被推倒在地,半边身体重重砸在地砖上,手和膝盖被磕得生疼。
同一时刻,杀手们配合默契,分出两人追着阮平而来,其他人竭力拦住修竹等人。
阮平顾不得疼痛,就地翻滚了一圈,爬起来就跑。
杀手紧追不舍,离她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宅门拉开一条缝,将她拉了进去,随即门又立刻合上,将杀手拦在了外面。
阮平只当自己得救了,刚要感叹一声世上还是好人多,下一刻,抓她手的人,将她的手一扭,困在了背后,然后用绳索把她捆了个结实,同时还不忘堵了她的嘴。
她连一声求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拖离开了门口,一路往宅子的深处而去。
外间的杀手没有追来,但同样的,修竹等人也没有追来。
或许他们也以为,她是被好心的邻居救了,暂时无虞,所以全力对抗杀手去了。
鬼知道,她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好邻居,而是神经病变态恶邻——林五郎。
第28章 惊恐之夜 你怎么才来啊!我的腿差点就……
夜色一片漆黑,阮平起初并没有看出自己着急忙慌撞上的那道门是哪家的,也不知道捆她的人是谁。
直到,被拖出后门塞上马车后,她才根据声音认出了绑他的人是谁!
“这是约定好的酬劳,够你们一家子挥霍几辈子了。”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赶紧走,去码头,行水路,走得越远越好。”
“放心。”另外一个声音道,“一出城我就敲断这娘们儿的腿,保管让她一辈子都跑不回来。”
就是这个声音!
阮平认出的就是这个人的声音,是林五郎无疑。
他和那些杀手是一伙的!
今晚的事,他们是有备而来!
听到那句“敲断腿”,阮平骇得脸色都变了,相比于断手断脚,被人活生生折磨的痛苦,她宁愿选择死在杀手刀下,起码能得个痛快!
她蹬着腿使劲地踹着马车的车厢,企图制造出声音和动静,引出一些好心人来救她。
可惜,周围的人家都被前面的火光和打斗吸引了心神,没人注意到这条阴暗的小巷里,正在发生一起绑架案。
阮平的挣扎不仅没能招来救兵,反倒被绑得更紧了。
马车也快速驶离了小巷,直奔城门口而去。
不能出城!
绝对不能出城!
阮平还记得林五郎的那句话,他说一出城就要打断她的双腿。
可是她现在连手脚都动不了,根本没办法跳车!
阮平都绝望了,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祈祷修竹他们尽快察觉出不对,快点来救她!
马车骨碌碌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除了车轱辘的声音,她还能听见外面行人与商贩的喧嚣声。
西京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即使在夜间,街道上也依旧人流如织。
被捆成粽子的阮平恨不得临时生出第二张嘴,好向外面求救!
“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就着车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光,林五郎迷恋又怨毒地盯着阮平的脸。
“我也没想到呢!”他恶毒地笑道,“没想到,你得罪的人这么多!想要你命的人也这么多!真是,老天开眼!”
阮平转过头,都不想看他,实在是,他那张脸太过丑陋,简直伤到了她的眼睛!
“你只管保持着这副骄傲的模样。”林五郎得意地道,“等出了城,你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真可惜啊!”他摩挲着阮平的脸,“我还就喜欢你这副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可惜,以后就看不到了。以后,你就只会跪在我面前,痛哭求……”
“啊——”
他的话未说完,马车被当街劈得四分五裂,下一刻,他捏在阮平脸上的手就飞了出去。
“呕……”
灯火璀璨的街上,被傅翊抱在怀里的阮平将血淋淋的断手场面看了个清清楚楚。
“呕……你,呕……”
嘴里的布条被解开后,她一边干呕,一边抱怨,“你就不能先救我,再砍他的手吗?”
傅翊救她和砍手的动作是同步进行的,虽然他很快就将她带离了马车,没有让污血溅在她身上,但不妨碍她还是恶心得想吐。
第一次直面这种画面,阮平恶心到生理和心理上都极其不适,都顾不上庆幸劫后余生了。
傅翊快速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见她身上有不少的擦伤和淤青,眼底漫延起一片惊涛骇浪。
“感觉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都在颤抖。
“是不是很疼?除了手上和腿上的伤,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听到他关切的话,阮平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和害怕立刻翻涌而出,她瘪了瘪嘴,含着哭腔控诉道:“你怎么才来啊!我的腿差点就被人敲断了!他还摸我的脸,摸我的手,恶心死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傅翊将她搂进怀中,“是我来迟了,是我安排不当,没有留下足够的人保护你。”
“呜呜呜……你知道就好。”阮平哭唧唧地道,“呜——算,算你还有点良心。”
“是,都是我的错。”傅翊也不嫌脏,举着袖子给她擦眼泪、擦鼻涕,“别哭了,我带你回去治伤。”
阮平点点头。
刚才不觉得,现在心中的惊悸逐渐缓解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肉体上的疼痛。
可太他爹的疼了!
“留活口。”
此时,修竹等人早已将林家人控制了起来。
傅翊吩咐道,“别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修竹领命,将人都捆了个结实,一边捆,一边不解恨地又在林五郎身上割了几道口子,用刀剑在伤口里面转着绞,引得林五郎连声惨叫。
修竹表情都不带变的,将刀插在他手臂上,就这么押了回去。
他现在恨不得生剥了林家人,若不是他们迷惑了他,他也不会耽搁到这么久才追过来!
这家人实在是恶毒又可恨!万死都不能赎其罪过!
阮平也是如此认为的。
她伤好之后,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林家人算账!
她本想亲自动手,把古代的十八般酷刑都招呼到杀手和林家人身上,奈何她是个本性纯良的好姑娘,见不得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最后只能作罢,把报仇的事情全权委托给傅翊。
“一定要让他们受尽酷刑再死。”她凶神恶煞地道,“不能太便宜了他们!”
只要没亲临行刑现场,看不到那些又骇人又恶心的画面,她还是非常能狠下心肠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说完狠话之后,她又立即怂兮兮地补充道,“至于具体的细节,就不用告诉我了,死完之后,给他们丢到乱葬岗,曝尸荒野就行了!”
生前受尽凌虐,死后曝尸荒野,对时下的人来说,应该是最惨的死法了!
阮平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若不是她管不了地府的事儿,她真想叫阎王爷继续折磨那些的灵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无端作恶的歹人,就应该通通不得好死!
“西京已经不安全了,跟我回京城吧。”
杀手的事情告一段落,傅翊也必须启程回京了,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阮平继续留在西京。
“西京为什么不安全?还不是你给我招来的祸事?”阮平怒瞪着他。
大仇得报,伤势痊愈,她终于想起来寻根究底,同傅翊算账了。
傅翊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这场祸事,的确是因他而起,也是他低估了背后之人的力量,没有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阮平,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他这么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又一副自愧懊悔、恨不得捅自己几刀的模样,阮平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其实,她也知道,她遭遇这一番劫难,大部分原因在傅翊,但小部分原因,是在林家人身上。
那一家子贪图富贵的神经病,就因为林五求娶不成,还被傅翊送去蹲了几天大牢,就怀恨在心,勾结杀手绑架她,简直丧心病狂!
“行叭,我跟你回去。”阮平最后道,“不过,回京城之后,你要好好保护我,给我好吃的、好穿的,还要继续给我零花钱,但不能限制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有,我要继续住回原来的宅子,继续要胡大娘做厨子……”
“还有还有,我还要两个新的贴身大丫鬟,要温柔贴心,会绣花、会梳头、会管账的,不要像小莲小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
“啊还有还有,我不要周妈妈,最好就没有管事妈妈,如果一定要有,那也要找个有礼貌、不会用鼻孔看人的……”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看出傅翊最近对她很上心的阮平,狮子大开口,提了一大堆的条件,细碎到连给傲傲找个伴儿这样的事情都提到了,傅翊没有一丝不耐烦,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一一答应。
阮平很满意。
她觉得,不管傅翊什么时候会变心,他现在的态度还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他不是一个光说不做的人,在他没有腻了她之前,她的这些条件,他都会照做的。
所以,回京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新培养的赘夫也不靠谱,关键时刻推她去挡刀,一点不念及她从傅翊这里抠了银子去养他的旧情!
江谷这个怂蛋,在事发当晚,就已经趁乱跑回家去了,临了还不忘给张媒婆带话,说这门亲事他不要了,叫阮平另择良婿。
阮平倒是没怎么怪他,除了他推她的那一下,她很生气之外,其他的,江谷倒也没做什么坏事。
他虽然是一个怂蛋,但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一个怂怂的普通人,和她一样。
阮平承认,她也是个怂怂的普通人,易地而处,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也会做出和江谷一样的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原本也不是多亲厚的关系。
他们这样怂怂的、弱小的普通人,还是要找一棵大树倚靠,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道活下去。
这也是阮平选择回京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如傅翊所说,西京已经不安全了。
不管这危险是傅翊招来的,还是其他原因招来的,总之,现在能保护她的人,也只有傅翊。
阮平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既然危险已经存在,那么再去追究危险是不是傅翊引起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防御危险,解决危险,保住她这条小命!
她是一只小虾米,不管是邢玉想杀她,还是白月光想杀她,她都斗不过,只能依靠傅翊的力量与其周旋。
归根究底,她遇到的这些危险,早在当初阮家卖掉她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引线。
她改变不了傅翊迷恋她这个事实,她也改变不了喜欢傅翊的人因为嫉妒而对她萌生恨意,她能做的,就只有借力打力,夹缝中求生。
第29章 诱哄 “我好爱你,好喜欢你。”每到就……
阮平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傅翊都答应了,唯独一点,他不太认同,就是回京之后的住处。
他现在视阮平为正妻,不是外室,原来的那个小宅子住着,实在是逼仄了些。
但是阮平很坚持,他也就随她了。
他想着,或许是阮平对那座小宅子有特殊的感情,毕竟那是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不过,他想错了。
阮平想住回小宅子,不是因为对宅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她仅仅是为了——方便藏私房钱!
谁不想住宽敞的大院子啊?
但住到新房子去,她就得重新找地方藏私房钱。
太麻烦了!
还不如就住原来的小宅子,说是小宅子,其实也不小了,比她西京的小院子大了五六倍呢!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不追求豪宅豪车。
一座两进的宅院,带着庭院,带着小花园,宅子里还有俊朗的床搭子、漂亮能干的丫鬟、厨艺顶级的厨娘……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很满足!
傅翊很守诺,不仅给她换了新丫鬟,还换了新的管事妈妈。
两个大丫鬟,一个叫海棠,一个叫铃兰,新的管事妈妈姓祝,对阮平的态度可比原来的周妈妈强多了,阮平很喜欢。
阮平还见到了碧露,碧露是来教导海棠和铃兰如何伺候她的。
等海棠和铃兰清楚她的喜好、禁忌之后,碧露就会回傅府。
阮平一见到她,就笑吟吟地打趣道:“听说,你时常做梦,梦到我,梦到我向你求救?”
“原来你表面上冷冷的,实际上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碧露被她说得脸颊绯红。
她此时已经知道了,阮平离开的这一年,过得很好,并没有受苦。
她梦到的那些阮平受苦受难的场景,全是因为心中愧疚而胡思乱想出来的。
“我对不起姑娘。”碧露垂首道,“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知道姑娘可能出事了,可我却因为私心和懦弱,不敢说出来。”
她苦笑道,“那些噩梦,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还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阮平笑道:“你是傅家的人,从你家公子抛弃我的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你还能想着我,我很感激。”
“公子没有抛弃您。”碧露替傅翊分辩道,“奴婢看得出来,这一年来,公子一直都想着你。”
“哦?”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阮平非常感兴趣地问道,“从哪里看出来的?”
碧露回答道:“公子时常会问起你,问门房有没有收到你的帖子,问宅子里的人有没有去过府上。”
阮平高兴道:“还有这回事?算他有点良心。”
还有一句话,碧露没有说出来,其实她觉得,她家公子,一直在等阮平去找他。
但主子的心思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随意揣度的,所以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公子既然把阮平找回来了,那么他们二人应该是已经互相表明心意了,这也说明,阮平今后在傅家,是指定有一席之地的了。
明白了这一点,碧露对阮平的态度越发恭敬。
周妈妈已经被贬到庄子上去了,她绝对不能步周妈妈的后尘。
阮平感觉到,这次再回京,宅子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具体表现为,更听话了,不仅听傅翊的话,也听她的话。
有时候她只动了动一个眼神,海棠和铃兰就能知道她想要什么,比小莲和小翠贴心了不是一点半点。
阮平被侍奉得非常舒心。
到了晚间,她就把心里的愉悦化为实际行动,好好犒劳了傅翊一番。
她现在的好日子,可都是傅翊给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绑走时,傅翊从天而降及时救了她的缘故,她现在可喜欢他了。
比之前还喜欢!
每天都想和他腻在一起!夜夜都想和他贴贴。
“我好爱你,好喜欢你。”每到就寝之时,她就变得格外热情,不仅任傅翊予取予求,而且还甜言蜜语不断。
傅翊简直爱她爱得不行,怎么抱都抱不够。
“既然这么爱我,不如嫁给我?”云收雨歇之际,他敞开衣襟,任她趴在他胸口上,餍足地摩挲着身上的肌肤。
阮平嗖地一下收回作乱的小手,离开他的胸膛,转过身,盖上被子,躺得老老实实的,开始装睡。
傅翊磨了磨牙,气笑了。
说什么爱他,喜欢他,都是假话!
她喜欢的,只有他的身体!
换个其他人,容貌俊俏些,身材健硕些,她也一样爱!
就像西京那个黑炭似的柴夫!
想到她在西京的所作所为,他心里的火就噌噌噌地往外冒。
“还没学完呢。”他把装乌龟的女人从被窝里剥了出来,要她把小画册上面的内容学完了才准睡。
阮平睁开一只眼,偷偷瞟了眼画册上的姿势。
是她喜欢的。
那就勉勉强强再学一学吧。
很快,床幔之下,又传来了男女快乐的合奏声。
床上床下过得都很愉快,阮平简直爱死了现在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她可以过十辈子!
不,永生永世!
快乐的日子里,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傅翊开始要求她学规矩、学礼仪。
他还给她请了个教规矩的教养嬷嬷。
阮平是个懒蛋,不想学,连嬷嬷的面都没去见,将摆烂进行到底。
傅翊并不强求,只叫嬷嬷住在宅子里,她什么时候想学了,嬷嬷再教。
他了解阮平的性子,不能逼迫,只能哄。
要想让她乖乖学规矩,就要给出足够的诱饵。
他先是诱之以利,答应她只要学出师了,就奖励她一千两银子,然后又动之以情,哄道:“你总不能永远不见外人,不学一些礼仪规矩,在外面行走时,多有不便。”
阮平觉得她可以永远不见外人,但为了银子,这礼仪学学也无妨。
教养嬷嬷姓古,虽然被称为嬷嬷,但也才三十来岁,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宫女。
古嬷嬷是个很有见地的人。
学规矩的第一日,她是这么跟阮平说的:“我知道姑娘不爱学规矩,嫌累,嫌这规矩学出来,没什么用。”
“其实,规矩礼仪,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对学规矩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
“但没有直接的好处,却有间接的好处。世人浅薄,先敬衣装后敬人。这礼仪,就如同一件体面的衣裳,姑娘把它穿在身上,不见得有多舒服、多暖和,但是外人看到了,就会高看姑娘一眼。”
阮平对这个观点非常赞同,立即将古嬷嬷引为知己。
她也觉得,礼仪这东西,就是一件装饰品。
除却行走坐卧的体态之外,礼仪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是向上位者行礼问安。
这其实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下位者被强迫着跪拜上位者,以表示屈服和顺从,这本是一件屈辱的事情。
可是被强迫之后,下位者的做法不是反抗,而是把跪姿练习得更加美观好看。
何其荒谬?
但局中人却并不觉得荒谬。
这就是封建皇权的可怕之处,在不知不觉中磨灭掉人的傲骨,一点一点剥夺人的主体性。
阮平不想被剥夺主体性,所以她学规矩,只会学个表面,是不可能发自内心地去认同封建社会那一套的。
正好古嬷嬷也是如此想。
两人观念一致,目标相同,相处起来非常愉快,教学过程也非常和谐。
只是有一点,阮平觉得有些奇怪。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古嬷嬷教她的东西,不像是下位者该学的,反正不像是外室、普通老百姓该学的东西。
对此,傅翊是这样解释的,他说:“不久之后,我会领旨出京,以钦差的身份巡视江南官场,我想带你一起去,你多学一些,才好接触各式人物。”
阮平是个懒宅,她才不想和他一起出外差,立刻拒绝道:“我就不去了,你是去办皇差的,带着我,不好。”
傅翊早有准备,诱哄道:“我此次是微服私访,行程自由,江南地界,想去哪都可以,你真的不去吗?”
“除了这次钦差之行外,我今后还将调任外地,到时,我是一方主官,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我一起上官衙。”
“做地方官,是要查案断案的,你可以坐在侧席旁听,观察到形形色色的人。”
他知道阮平有个喜好——喜欢研究人的行为。
用旁观办案来诱惑她,她八成会上套。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阮平就一脸心动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不用与人面对面无聊地交际,而是坐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视角静静观察,这可太有意思了!
对她的漫画创作也很有帮助呢!
“可以。”傅翊肯定道,“但你要先学好规矩。”
阮平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解道:“既是为了随你外出,那应该要学男子的礼仪吧?可古嬷嬷教的,都是女子礼仪呀?”
那是当然,因为他让古嬷嬷教她规矩,就不是为了方便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而是为了培养她当一个合格的傅家主母。
但这一点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傅翊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你跟在我身边,要出入很多不同的场所,自然就要扮演许多不同的身份,官差、小厮、婢女,或者,我的夫人,所以,什么都要学一点。”
这个理由相当有说服力,阮平立即信了。
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她又开始劲头十足地学规矩,很快就将古嬷嬷的本领学了个全。
速度之快,都超出傅翊原本的预期了。
他爽快地兑现了一千两银子的奖励,接着,又开始诱哄阮平学傅家的家规。
这种纯理论的背诵,是阮平的强项,且傅翊也不要求她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只需要她理解每条家规的意思,然后逐条背诵出大意,就可以了。
这对阮平来说是小菜一碟,在五百两银子的诱惑下,她仅用了三天,就把傅家上百条的家规都背了出来。
古嬷嬷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是知道赐婚懿旨的存在的,她看着傅翊一点一点哄着阮平学这学那,很快就让阮平学会了很多傅家主母才需要学的东西,而后者还一无所觉,只沉浸在奖赏的快乐当中。
第30章 我不能没有你(完) 阮平眨了眨眼,思……
傅翊在刚回京的时候,就哄着阮平签下了一份婚书,美其名曰,有了婚书,他们才能在不成亲的情况下住在一起,而不被世人攻讦。
如果没有婚书,世人就会一直把她当成他的外室。
如果她还是外室,那么当初陈妈妈来抄家的事情,就有可能再次发生。
阮平觉得他说得有理,而且只是签一份婚书,又不是真的结婚,傅翊也不要求她住到傅家去,给傅家人晨昏定省,这份婚书相当于是一个同居协议,所以,她很痛快地签下了。
她不知道,有了这份婚书和赐婚懿旨,她现在已经是傅家板上钉钉的少夫人了,离正式上任,只差了一场婚礼。
未来的傅家少夫人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她不知道傅翊打定了主意和她共度一生,她一直都把两人的关系定义为纯粹的恋人关系!
谈恋爱嘛,随时都是可以分的。
她已经做好了分手后就跑路的准备,为此,她每月都在乐此不疲地攒私房钱。
可惜,新来的祝妈妈非常称职,只要是关于阮平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都很关心,比如,阮平零花钱的去处。
不像原来的周妈妈,对阮平的零花钱不闻不问。
没过几个月,祝妈妈就从账本上发现了阮平口头做假账、藏私房钱的小动作。
傅翊知道她又在藏私房钱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将她视为相伴一生的终生伴侣,而她却偷偷谋划着二次跑路!
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夜夜在床上对他甜言蜜语,实则心里一直都没有他!
晚间,阮平被他侍候得身心舒畅,又开始甜腻腻地说爱他,好爱他时,傅翊突然停下了动作,问道:“你爱我什么?”
阮平眼神氤氲地望着他,不说话了,用行动告诉他,她爱他什么。
傅翊偏头躲过她的吻,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离开她的身体,下床沐浴去了。
阮平懵懵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他是真的把她不上不下的扔在了一边!
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听着屏风之外洗漱的水声,又气又羞又窘!
这个狗男人?
他自己不难受吗?!
简直莫名其妙!
气死她了!
气死她了!
阮平拿过枕头,气呼呼地往屏风上一砸,穿了衣裳,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去原来的厢房睡去了!
不管傅翊为什么突然发疯!
她才不会去哄他!
她也是有自尊的!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宣泄情绪,简直太过分了!
他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她好不容易快吃到一口心心念念的美食了,他却突然发疯,抢走她即将入口的美食扔在地上!
她与他,不共戴天!
她不会原谅他的!
阮平在厢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着眼睛把傅翊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不容易骂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连人带被地又睡在了正房里。
阮平晃了晃脑袋,有些怀疑昨晚的事是自己做梦。
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还没老年痴呆,不至于连真实发生的事情和梦境都分不清!
傅翊昨晚就是做了很过分的事!
这个狗男人!神经病!一定是他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抱过来的!
阮平气咻咻地又把傅翊的枕头被子给扔了下去,恨恨地想,不是不让她睡厢房吗?
那她就睡正房!
她一个人睡!
傅翊这个没品的注孤生,自己睡书房去吧!
自这天起,阮平没再和傅翊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和他同桌而食,到了晚间,更是早早地锁了房门,把傅翊锁在房门外!
让她没想到的是,明明是傅翊做了错事,可他却表现得比她更生气!
既不道歉,也不来哄她,还一连几天不见踪影!
阮平恨恨地想,有本事,就永远都别回来!
她叫下人锁了院门!说不许放一个男人进来,包括傅翊!
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在她的怒视下,还是拿了把大锁,把院门给锁上了。
阮平自己保管着钥匙,这才满意了。
一道锁当然困不住傅翊,而且这宅子里的人,还有不少是他的内应!
锁院子的当天晚上,阮平半夜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不用想也知道搭在她身上的猪蹄子是谁的!
她气得一巴掌拍在傅翊胳膊上,结果打没打疼他不知道,她的手心倒是被自己拍得生疼。
傅翊还在装睡,手都没动一下。
这么大的动静,阮平不相信他没醒。
她气得对他连推带踹,骂道:“滚滚滚!你不是不爱和我过吗?”
“滚回你的傅家去!”
“去找你的白月光,找你的亲亲表妹!”
“我高攀不起你傅大公子!”
在她推过去时,装睡的男人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身体一翻,将她整个人带进床榻里侧,牢牢地压制在了身下。
“你不是不稀罕睡吗?”阮平极力地挣扎起来,“现在又想睡了?我不愿意!你还想用强不成?”
傅翊怕伤了她,手上不敢用劲,很快就叫她挣脱了,黑暗中,叫她在腰腹间掐了好几下。
阮平想得很简单,用打的,自己手疼,那她就用掐的,只叫他疼!她不疼!
可她这点挠痒痒的小劲,不仅没给傅翊掐疼,反把他掐出了一身的火。
他没去管她的手,搂过她的后颈,对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亲了下去。
“掐狠一点。”他哑声道。
阮平将这句话理解为了挑衅,气得当真加大了掐人的力道。
可她很快就发现,她不仅没把人掐疼,好像还给他掐爽了。
“无耻!下流!”阮平察觉到傅翊的身体变化,气得大骂!
可惜她的唇舌都被堵着,骂了半天,也只泄出了几个语焉不详的字词,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像在调情。
“别气。”傅翊柔声哄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补偿你!”
“喔唔要你补偿!”阮平呜咽道,“你滚!你滚!”
傅翊说要补偿她,就一定要补偿她。
他比阮平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只几个动作,就让她软作了一汪水。
阮平身体服了软,但嘴上不肯服输,一边享受他的补偿,一边依旧不停骂他。
傅翊任她骂,她骂得越狠,他的动作也越狠,没过一会儿,就将她的声音撞得支离破碎,变成了细碎的吟咏。
第二天,阮平醒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对着空空的床榻发了一会儿愣,对自己昨晚的不争气行为非常唾弃!
她觉得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得支楞起来!
不能再这样任由傅翊拿捏!
当日,傅翊早早地回了宅子,却没看见阮平的身影,他奇怪道:“姑娘呢?”
昨晚那么累,阮平这样的懒性子今日居然还出了门,这太反常了。
铃兰回答道:“说是去市场上看猫,给傲傲寻个伴。”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傅翊还是觉得很奇怪,给傲傲找伴这件事情,他早就吩咐修竹去办了。
她怎会又突然想自己去办这件事?而且市场上的猫品质参差,他们一早就说好了,傲傲的伴儿不在市场里找。
“谁和她一起去的?”傅翊问道。
“姑娘说人多了她逛着不自在,只带了小莲和小翠。”铃兰道。
傅翊脸一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何没带你和海棠,而是带了小莲和小翠?”
自从有了体贴能干的海棠和铃兰之后,阮平对小莲和小翠是越发嫌弃,已经很久没正经使唤过她们了,只把人交给了祝妈妈,叫她们跟着祝妈妈好好学一学本领。
傅翊的脸色沉得可怕,铃兰战战兢兢地道:“姑娘说,说家里离不开我们,就不带我们去了,说小莲小翠闲着也是闲着……”
“修竹!”不等她说完,傅翊就往外喊道。
修竹急忙跑进来,立即回禀道:“公子别急,松青留了口信,说他们都跟着,一定不会让平姑娘出事。”
傅翊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道:“备车。”
修竹连忙去了,也不问备了车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当然是去接平姑娘!
修竹高兴地想,公子和平姑娘和好了,家里的气氛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压抑了,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可惜,他的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一个家丁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修竹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家丁,是松青手下的,按理说此时应该正跟着阮平才对。
家丁见了修竹跟见到救星似的,立即跑到他跟前,语速飞快地道:“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傅翊出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
知道阮平是自己甩开家丁离开的之后,他想都没想,转身去了厢房,撬开床底的地砖,拿出她的藏钱盒子一看,果然是空的!
傅翊怔怔地望着空盒子,心里除了震惊和失望,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颓然。
她果然,又跑了。
就因为他和她闹了点别扭,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召集人!”傅翊寒声道,“立即去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找回来!”
不仅宅子里的下人,傅府的家丁也被全部调动起来,城里城外地全力搜寻阮平主仆三人的行踪。
在这样声势浩大地搜寻下,阮平很快就被找到了。
傅翊本来已经出城了,因为他预感阮平会直奔码头,行水路出逃。
可他还没到码头,负责在城里搜寻的家丁就追了过来,回禀说已经找到人了。
“在哪儿?”傅翊立即调转方向,策马回城。
家丁却犹犹豫豫地,半天也没回答出个具体的地点。
傅翊勒住马,目光森寒地看着他:“我说,她人在哪儿?”
家丁依旧吞吞吐吐地道:“在,在……”
傅翊心中一沉:“她出事了?受伤了?”
或者……
另外一个可能,傅翊想都不敢去想。
如果阮平出事了,那么……
“没,没出事!”家丁终于捋直了舌头,“平姑娘没出事,好好的,只是她在,她在梨园。”
修竹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骂道:“你嘴里糊了泥巴?这么两句话都说不清楚?姑娘在梨园听戏有什么不能说的?!”
“姑娘……姑娘她……”家丁捂着被捶痛的肩膀,期期艾艾地道,“她,她在梨园包了一个戏子。”
没错,阮平带上全副家当出门,就是包戏子去了!
她不仅让梨园的当红小生给她单独、近距离唱曲儿,还拉着小帅哥的手,与人喝交杯酒。
傅翊踹开包间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恋恋不舍地在摸人家手指尖。
看到他来,她也不惊讶,还挑衅地睨了他一眼。
“都出去!”傅翊冷声道,声音里像是淬了寒冰,要将屋里的一切都冻碎。
不管是小生花旦还是小莲小翠,都被吓成了哑巴鹌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瞬间消失在了房里。
房门被“砰”的一声掩上。
只剩了两个人的屋子里,静得可怕。
阮平却一点都不怕。
傅翊没有暴力倾向,从没打过人,气急了,也只会压着她酱酱酿酿。
她才不怕他酱酱酿酿。
不过,这样的情景下,傅翊应该不会和她酱酱酿酿,多半是要把她痛骂一顿,然后没收她的零花钱。
阮平已经做好了他大发雷霆、破口大骂的准备。
她挺着小胸膛,高高地仰着下巴,以此展示自己威武不能屈的铮铮傲骨。
但预感中的责骂没有发生,下一刻,她被温柔地搂进了怀里。
“不要离开我。”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怒气,只有无限的柔情,以及恳求,“我不能没有你。”
阮平懵懵地被他抱着,不明白他又是在搞哪一出。
半晌之后,她试探地伸出手,回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没有要离开。”
傅翊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阮平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眼下的情景,抿着嘴,无声地、得意地,笑了。
虽然不知道傅翊为什么突然这样。
但她能感觉出来,他现在爱她爱得不得了呢!
阮平心里美得不行!
以后一定能套到更多零花钱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