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在坤宁宫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皇后娘娘都不肯见他,萧凛干脆直接闯了进去。
皇后叹了口气,屏退左右。
“如果你是为了找你的夫人,那你来错地方了。”
萧凛直接掏出和离书:“娘娘,这封和离书是你给叶霜的吗?”
皇后端坐珠帘之后,一掀眼皮,视线掠过跪在下方的萧凛:“怎么?难不成你是来找本宫兴师问罪的?”
“萧凛不敢!”萧凛低着头,跪得笔直,“只是这封和离书上盖有坤宁宫的宝玺,臣这才冒昧来找娘娘,惊扰了娘娘,是臣的罪过。只是不知娘娘能否收回旨意。”
“这是她的意思,岂是本宫说算数就不算数的,而且圣上也是同意的,圣上听说她受了惊吓,说了要允诺她一个要求,和离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萧凛直接起身:“那我去找圣上。”
“萧凛,”皇后喊住他,难得严厉了语气,“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找圣上,这件事是你的家事,如果你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日后圣上如何对你委以重任呢!”
萧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需要承受你应承受的结果。另外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说一下,你可知本宫昨晚是在哪儿见到她的,是在出宫的路上,她倒在地上,衣襟处全是血,她都没有想着用帕子按住,可见她是如何伤心!那伤口本宫瞧了,幸好只是伤及皮肉,若当时那叛贼不慎失手,你如今就不是跪在本宫这儿,而是跪在她的灵堂前了。她做任何决定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就不要强求了,话已至此,永定侯,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皇后言罢转身离去,只留萧凛颓然跌坐在地。
萧隐一直等在坤宁宫外,见萧凛出来,三两步迎上去:“侯爷,怎么样了?”
萧凛不发一言往前走:“回府。”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晚,院子里已掌了灯,只是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因着要迎新岁,府中上下也简单装饰了一番,可他竟到今日才发现。
见萧凛站着不动,萧隐便问:“侯爷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侯府好大啊,之前从来没觉得侯府这么大这么空,萧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萧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乐呵呵地劝萧凛:“夫人应是一时生气,不是不要侯爷了。”
萧隐赶紧用胳膊碰了碰他。
萧寒一脸茫然,还问萧隐:“怎么了?”
“……”萧隐闭了闭眼。
“萧寒,近来是不是好些日子都没晨练了。”
萧寒笑容灿烂:“是啊,侯爷不是说过年,给我们几个放假嘛!”
“那你从明日开始恢复晨练,寅时起身。”萧凛说完大踏步离开。
萧隐看了萧寒一眼,摇着头也走了。
“不是!侯爷?为何又要晨练啊!还就我一个?”萧寒欲哭无泪,跟在后面喊,“而且之前不都是卯时起身吗?”
萧凛:“再废话就丑时起。”
萧寒连忙住嘴,苦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萧凛直接去了西跨院,失魂落魄地进屋坐着,望着院门方向。
“侯爷,可要用些晚膳?您都一整日没吃东西了。”
萧凛叹了口气,一抬手:“传吧!”
萧隐领命出去了,不多会儿帘子重又掀起,萧隐往里探着身子:“侯爷,刘妈妈有事要见您。”
“让她进来。”
“见过侯爷,有样东西,老奴还是觉得应该要交给您。”刘妈妈端着件衣裳进来,放在桌上。
“这件大氅夫人绣了三个月,本是为侯爷过冬预备下的,宫宴前终于绣好了,一直没机会送给侯爷,走的时候也没带走,老奴想了想,还是应该交给侯爷。”
萧凛痛苦皱眉,用手抚过那件藏青色大氅,神情眷恋:“刘妈妈,夫人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刘妈妈垂着眉眼,“夫人什么也没说。”
萧凛:“当真?”
刘妈妈抬眸看着萧凛,不卑不亢道:“有些话还是等侯府找到夫人,由夫人亲自说比较好,不过夫人走的时候都没说什么,估计也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吧!”
萧凛无奈地低下头,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这时晚膳送来了,萧隐便问要在何处用膳。
萧凛叹了口气:“就在这里吧!”
萧隐试探着问:“那这件大氅?”
萧凛:“先收起来吧!”
萧隐应了是,欲将大氅收了。
“等等!”恍然间领口处一抹亮色吸引了萧凛的视线,他掀开一看,顿时僵住。
只见领口内侧绣了一片小巧的银杏叶。
萧隐奇道:“第一次见有人在衣襟上绣这个的!”
话还没说完,萧凛已经站起身了。
萧隐不明就里,“侯爷?又要出去吗?”
“召集所有护卫,还有营中的弟兄,给本侯连夜搜查!”
萧隐:“侯爷您这是?”
“原本以为还有时间,但现在本侯明白了,她这是要彻底离开。帮我调集虎贲军,封锁临安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通行!”
萧隐:“封锁城门,只怕不太合适吧!圣上知道了会怪罪您的!”
萧凛语气不容置疑:“出了事本侯顶着,今夜谁也不能给本侯放出去,知道吗?”
萧寒也在旁边劝:“侯爷您蛰伏多时,好几次都忍下来了,如今这般大阵仗,岂非前功尽弃!侯爷三思啊!”
“不必多言,只管去罢!如今本侯才算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萧隐萧寒知道劝不动了,只得领命各自去了。
从见到那枚银杏刺绣开始,萧凛就明白了,这次和以往每次都不一样。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如果今晚不能把人找回来,那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在他心里,叶霜一直都很重要,不!应该说,她是最重要的,那些权势地位,朝堂博弈,他并没那么在乎,就算失去了也没什么,但他不能失去叶霜。
夜幕之上一片漆黑,一点星子也无。
萧凛失魂落魄步入中庭,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像她对他那样好了-
柳府后院。
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相对坐在罗汉床上。
静王妃一袭绯红冬装,巧笑嫣然:“听闻妹妹宫宴上受了惊,本宫特来探望,如今可好些了?”
柳依依身着蹙金绣梅鹊纹旋袄,下搭青罗描金百褶裙,身披银鼠裘披风,捧着手炉,以帕掩唇,轻咳了声:“承蒙王妃挂心,养了两日已经好转了,只是侯夫人伤得比我重多了,也不知她伤势如何了。”
静王妃讶然:“妹妹还不知道吗?叶霜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柳依依不解。
静王妃往前倾了倾身:“你还不知道吗?临安城都传遍了,今日萧凛在城内跑了一圈,这不,大晚上的又在城中戒严,还封锁了城门,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柳依依显然没听到后面的话,只听见叶霜真的走了,就已经快按捺不住笑意了,恨不得立刻去侯府看热闹。
静王妃扶了扶额:“夜深了,说了这会儿子话也累了,本宫就不耽误妹妹休息了,先行回去了,日后有空再来王府小聚啊!”
送走了静王妃,柳依依心绪再难平静,她叫来贴身丫鬟绿芜,让她传话侯府,说自己心悸受惊,诱发时疾,病情加重,让萧凛立刻来看她。
丫鬟奉命去了。
柳依依心绪激荡,坐立难安,她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候,她必须出手,若能在此刻占得先机,将婚约定下,日后就是叶霜回来了,她也能想办法不让她回到萧凛身边。
她已在心中设想了好几种情况,只是思绪繁杂,一时也没个头绪,如此等了一个时辰,绿芜去而复返,柳依依连忙追问情况。
绿芜低声回禀:“小姐,消息我带到了,但是侯府的侍卫说,侯爷暂时有要务在身,不能过来了。”
柳依依不信:“你说清楚了吗?有没有把病情说得足够严重。”
“奴婢说了,但还是被侯爷一口回绝了,侯爷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柳依依眼睛亮了亮。
绿芜期期艾艾开口:“侯爷还说,让小姐你病了就请大夫,找他也是无用的,还说日后让小姐不必因为这种事情再去找他。”
“什么?”柳依依颓然往后一靠-
与此同时,萧凛正带人在城中四处搜寻。
萧寒:“城里已经找了个遍,到处都找不到夫人。”
萧凛:“不可能,她没有那么快出城。她应该是坐马车的,把所有的马车都给我查一下。”
萧隐随后赶到:“马车都查了,城门戒严后,再没有任何一辆马车出城。现在都已经过年了,也不会有人往城外跑,都是回城的,况且马厩基本上都已经打烊了。但是有一件事,西郊马场有一匹马不见了,好像是有人把它领走了。”
萧寒一听,直接说:“侯爷,会不会是夫人?查了这么久没消息,夫人应该是早就骑马走了。”
萧凛怔住,他竟不知她还会骑马,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在意她了。他总以为自己心里是在意的,只是被逼无奈,或这或那,可如今想想,或许他压根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在意她,连她的半点心思都不了解。
萧隐试探地问:“侯爷还找吗?骑马出了城,这……可不好找啊!”
萧凛此时心已经凉了大半,但还是坚持要找:“不管她去哪儿,都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一个时辰前。
城门外,一袭黑衣头戴斗笠,手持长剑,身边跟着一匹红驹,立在夜色下,回过头看着城中戒严。她没有一点犹豫,压下斗笠,遮住半张脸,上了马就走了。
在她身后,城门轰然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