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沉默。
气氛好似因傅霁行的一句话,陷入暧昧之中。
又好像没有。
因为坐在副驾上的逢昭反应平静,眼神清明,没有因为傅霁行的话语而产生细微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电话那头的邓谦,好像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消息,倒吸一口冷气后,声量陡然拔高,万分激动地问:“老大,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是你之前追的那个女孩子吗?你不是觉得她长得一般吗?居然还喜欢她?”
“……”
这句话引起了逢昭的注意,她偏头看向傅霁行。
对视后。
逢昭仍旧用口型无声问他:你还有主动追人的时候?
“……”傅霁行顿了下,没回应逢昭,他按捺着火,和邓谦说,“我什么时候说她长得一般了?”
“是我记错了,”邓谦笑嘻嘻道,“你只说她长得没有逢昭好看。所以我一度怀疑你移情别恋、见异思迁,喜欢上了逢昭。”
逢昭一愣。
傅霁行唇线紧抿,意味不明的语气:“谁长得好看,我就得喜欢谁?”
“倒也不是,”邓谦被他说服了,话锋一转,“所以你真的谈恋爱了?”
“我谈恋爱还要和你报备是吗?”傅霁行冷笑。
“没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老大如果你实在想和我报备,我也不介意。”邓谦也不知道是缺心眼儿,还是说他们部门压根没有明显的上下级地位差,他的发言非常嚣张。
傅霁行跟他说不通,直接挂断了电话。
……
车厢里的两人,许久没说话。
傅霁行开着车,逢昭坐在副驾驶,低头和手机那端的钟亦可发消息。
逢昭:【傅霁行好像在追人。】
钟亦可回消息的速度很快:【男的女的?】
逢昭:【?】
钟亦可:【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冒昧,我换个问题。】
钟亦可:【他在追你还是追别人?】
逢昭:“……”
这个问题难道就不冒昧了吗?
逢昭:【他怎么可能会追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一见钟情,他能对我一见钟情吗?我俩认识的时候,才几岁。】
钟亦可:【三岁就不能一见钟情吗?】
逢昭:【你三岁就想谈恋爱了吗?】
钟亦可理直气壮地承认了:【对啊,我三岁就玩过家家的游戏了,别说三岁,我妈说了,我两岁的时候就满大街找帅哥,找到帅哥后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不放手。】
眼瞅着话题被钟亦可带偏,逢昭及时收了回来:【我是听他和他同事说的,他在追人。】
钟亦可:【他不是天天加班?这怎么追人?】
逢昭:【也有不加班的时候。】
钟亦可:【那请问他不加班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逢昭想了想:【在家待着。】
钟亦可:【所以他追哪门子女人?我突然
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冒昧了。】
逢昭:【?】
钟亦可:【你看啊,他上班面对一堆男人,如果真的是在追人,追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下了班之后,身边只有你,追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钟亦可像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你选一个吧,傅霁行是在追男人,还是在追你。】
“……”
对她这种三句话都离不开“你和傅霁行就是有点儿什么”的行为,逢昭感到无语,她索性不回。
结果钟亦可不依不饶:【你们今晚在哪儿吃晚饭,我也过来,顺便打探打探到底是哪个女的这么倒霉,被傅霁行看上。】
逢昭一愣:【你提醒我了。】
钟亦可:【?】
逢昭:【我还不知道晚饭吃什么。】
放下手机,逢昭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们晚饭吃什么?”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傅霁行脸上似乎有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但她眼睫轻眨,定睛看去时,只见他稍稍侧过脸,吊儿郎当地问:“你和谁聊天聊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要跟那个人约吃饭了。”
“除了钟亦可还能有谁?”逢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语气冲了起来。
“她没约你吃饭?”
“她说,她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刚说完,逢昭的手机进来条新消息。
是钟亦可发来的语音。
想着三人的关系,逢昭按了公放:“我不活了,我人刚坐上车,突然一个电话过来喊我回检察院加班。今晚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下次再吃。”
然而紧接着钟亦可又发来一条消息。
语音消息,播完一条,自动播第二条。
“我严重怀疑傅霁行提早回国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追女人。”钟亦可有种料事如神的笃定感,“你信我,他绝对是陷入那个女人的魅力中,无法自拔了,爱情令人盲目,自恋臭屁的大少爷也难逃爱情的苦。”
“……”
没想过钟亦可会这么语出惊人,逢昭手忙脚乱地想把声音给关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左按右按,手机屏幕一片漆黑,声音不仅没变小,还变大了。
逢昭闭了闭眼,还想替钟亦可挽回下:“你知道的,她和你一样,喜欢胡说八道。”
傅霁行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什么叫,跟我一样?”
逢昭:“难道不是吗?刚刚是谁说我是他女朋友的?”
对此,傅霁行没有任何忏悔之意,他扯了下唇角,云淡风轻地反问:“当初是谁说我是她男朋友的?”
逢昭抿了抿唇,登时收了声。
傅霁行和邓谦的那段对话,按理说逢昭应该生气,但她没有。
没有生气,没有无语,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因为在很早的时候,逢昭就用过这一招。
——宣称傅霁行是她的男朋友。
大学和高中不同,没有管束,也没有“早恋”这顶大帽子。在相对自由的校园里,学生们表达情感的方式变得直白大胆。
追逢昭的男生很多,花样也很多。
在宿舍楼下举着鲜花拿着喇叭告白;打听到她的课表来教室和她一起上课;班级组织联谊活动让逢昭不得不参加。
尤其是最后一招,屡试不爽。
逢昭脾气好,又极有集体荣誉感,每次班级组织活动,她都会老老实实地过去。
但令那些男生没想到的是,逢昭身边始终跟着个钟亦可。
有钟亦可在,他们都没法接近逢昭。
几次联谊后,逢昭累,钟亦可也累。
记得是圣诞节前一个礼拜,班里的同学都在班级群里讨论圣诞活动。
钟亦可来逢昭宿舍找她,听到班级活动这四个大字,小心翼翼地问逢昭:“该不会又是变相的联谊吧?”
逢昭也拿捏不准。
钟亦可:“可是每年的圣诞节都是我们仨一起过的。”
另外那个三分之一,指的自然是傅霁行。
傅霁行这人就很奇怪,分明朋友那么多,一到逢年过节,又成了孤家寡人。
好一阵沉默后,钟亦可突然说,“我给你个建议,既能够不参加班级圣诞活动,又能让你大学四年都不会再被男生骚扰。一石二鸟,一劳永逸。”
逢昭问:“什么建议?”
钟亦可:“你说你圣诞要陪男朋友。”
“……”逢昭虽然知道她不靠谱,但没想到她这么不靠谱,“你这个谎言太容易识破了。”
“怎么会?”钟亦可挑眉笑,“我这个谎言,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逢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别吧。”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
“……”
恰巧这个时候,班长来她们宿舍统计圣诞聚会的人数。
班长满怀期待地问逢昭:“你会参加吧?”
不等逢昭回答,身边的钟亦可声先夺人:“不好意思啊同学,逢昭她圣诞节有安排了,她要和男朋友约会。”
班长一愣。
宿舍里的其余人也愣住了。
钟亦可拽着逢昭的衣袖,朝她挤眉弄眼:“对吧?”
“……”逢昭不好让钟亦可拉不下来台,硬着头皮,说,“对,我圣诞节要和男朋友,甜蜜约会。”
“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班长回过神,问。
逢昭答不上来。
幸好有擅长胡说八道的钟亦可,“她男朋友你们估计都听说过,隔壁计算机系的傅霁行,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情相悦,早就私定终身了。”
逢昭神情僵住。
钟亦可又拽了拽她的衣袖:“对吧?”
“……”逢昭嘴角微抽,“倒也没到私定终身的地步。”
说完,就遭到钟亦可一记眼刀。
逢昭连忙补救:“这不是……我俩还没到领证的年纪。”
那会儿学校里有关逢昭和傅霁行是情侣的消息挺多的,毕竟两个人长得极为出色,不是一个专业,却时常看到二人同进同出的身影。
对此,傅霁行的态度始终模糊不清。
——“我俩像是情侣吗?”
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反问。
以往,逢昭都是以“青梅竹马”四个字作为回应。
今天却直接承认了。
圣诞节对情侣来说是万分特殊的,得知她要和男朋友在那日甜蜜约会,班长立刻把她从班级聚会的名单里划走。临走前,班长还笑着祝他俩幸福恩爱,百年好合。
钟亦可一脸轻松,朝逢昭打了个响指。
逢昭则头疼不已,“傅霁行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生气。”
钟亦可用只能让她俩听到的声音,说:“他凭什么生气?他桃花那么多,你正好帮他挡桃花了,他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逢昭:“万一他想谈恋爱呢?我这不是挡了他桃花。”
钟亦可:“他整天不是埋在机房敲代码就是和人打球,有半点儿想谈恋爱的意思吗?”
钟亦可下午还有课,在逢昭宿舍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逢昭下午没事,拿着书去图书馆自习。快到图书馆的时候,接到了傅霁行的电话。
南城的冬天极冷,冷雨飘落,逢昭的身子都被冻麻了,大脑仿佛也停止运转,忘了中午说的那句“男朋友”。
电话接通,傅霁行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要到图书馆自习?”
逢昭嗯了声。
傅霁行:“我在边上的篮球场,你过来,咱俩一块儿去。”
逢昭还是惜字如金:“嗯。”
他们虽不是一个专业,但私底下经常一块儿去图书馆自习。
像以前中学时期的假期,逢昭和傅霁行也经常刷几位教授的职工卡进南大的图书馆。这种习惯一直保持下来,难以更改。
挂断电话,逢昭仰头,就看到了眼前的室内球场。
她撑着伞慢悠悠地走进去,室内暖气充裕,她被冻的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暖。
逢昭收起伞,往里走。
球场内,傅霁行还在打球。
她停在球场边的休息区等他这场结束。
没过多久,傅霁行朝她走来,他身边还有别
人,见到逢昭的时候,对方愣了下,随即往傅霁行肩上锤了拳,调侃道:“怎么这么幸福,女朋友来接你。”
“女朋友”这词一出,逢昭愣了愣,空白的大脑里瞬间涌入中午的对话。
因为没提前和傅霁行通过气,逢昭这会儿羞愧又心虚至极。
她保持镇定,抿了抿唇,刚打算开口。
“——啊,我女朋友挺黏我的。”傅霁行眼里带了点儿意味深长,嗓音里裹着笑,他挑眸睨向逢昭,懒洋洋地说,“我可真幸福啊,女朋友,你说对吧。”
“……”逢昭顿了几秒,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她强撑着笑,说,“男朋友,走了。”
傅霁行没带伞,他撑着逢昭的伞和她一同去图书馆。
单人伞撑起的狭窄空间里,那股熟悉的薄荷冽香挥之不去。
傅霁行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逢昭打算将中午的事儿和盘托出。
傅霁行却打断她:“行了,女朋友,得亏是我人好,换做别人,谁会愿意陪你演这场戏?”
逢昭皱眉:“你别一口一个女朋友,又不是真的。”
傅霁行:“我就乐意这么叫。”
逢昭:“……”
傅霁行嗤笑了声:“还挺行的,拿我挡桃花。”
逢昭讷讷:“就……”
傅霁行:“不过也挺好,我也能拿你挡挡桃花。”
如钟亦可所说,傅霁行确实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逢昭和傅霁行瞬间达成共识。
只是逢昭也只提过这么一次“男朋友”,反倒是傅霁行,拿着鸡毛当令箭,虚张声势。他们上的是同一节选修课,他吊儿郎当地坐在她身边,“女朋友,选修课约会。”
还有几次,逢昭在图书馆自习,傅霁行上完课后赶来,坐在她边上,“男朋友陪你图书馆约会来了。”
甚至还有,傅霁行打球的时候,会给她发微信:来不来看男朋友打球?
逢昭被他烦得不行。
直到期末周结束,二人回爷爷奶奶家的出租车上。
傅霁行变本加厉,语调欠欠的:“要见家长了,女朋友,我好紧张。”
逢昭深吸一口气:“别紧张,我爷爷肯定会揍死你的,因为我要和他说,在我专心学习的时候你脱光衣服,勾引我。”
她语气平静,缓缓道,“而我被你色诱,和你谈恋爱。”
“……”
安静三秒,傅霁行收起散漫的神色,“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次之后,傅霁行再没提过“女朋友”一词。
逢昭也没提过。
后来开学,有人打趣他俩怎么没有一点儿谈恋爱那种甜蜜冒泡泡的气氛,逢昭一句“我俩觉得我俩还是当朋友比较好”结束了二人的“恋爱关系”。
……
仔细一想,这件事已经过去六七年了。
没想到毕业了还要扯这种谎。
兴许是因为“男女朋友”的话题,二人单方面的提及,都让彼此心虚地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还是傅霁行先出声。
毕竟最先造谣的人是逢昭。
傅霁行说:“晚上来我家吃饭,我下厨。”
逢昭向来是怎么简单怎么来,能外卖就外卖,实在不行就自己煮碗清汤面。傅霁行则和她截然相反,他挑食不仅是针对食物本身,譬如菜太咸、太油、太淡……都能成为他挑食的理由。所以他通常自己下厨,正因此,傅霁行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莫名地,逢昭想起了陈灿灿说的话。
——“他那双手是艺术品吧?”
逢昭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傅霁行不仅代码敲得好,咖啡做得好,就连做菜都很好吃。
考虑到做菜需要时间,逢昭说:“我先回去洗个澡,洗完澡再来吃饭。”
傅霁行:“可以。”
下车后,逢昭和傅霁行各回各家。
逢昭洗过澡又工作了会儿,收到傅霁行的消息,她才过来。
餐桌上,两荤两素一汤。
逢昭和傅霁行面对面坐着,吃完晚饭,傅霁行去洗碗,逢昭无所事事,打量着客厅。注意到客厅里的投影,逢昭扬声问他:“这个投影能看电影吗?”
“能,”傅霁行说,“遥控器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逢昭拉开抽屉,找到遥控器后,选了部电影看。
傅霁行洗完碗出来,电影已经开始了,他把客厅的灯关了,投影效果好得像是在电影院看电影。
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边,安静地看起电影来了。
不知道是电影情节太无聊,还是晚上吃了太多米饭,逢昭看得直打哈欠。
傅霁行低头回手机里的消息,余光瞥到她忽然往一边倒,他把手机一扔,忙不迭挪身到她身侧。
幸好沙发并不算宽敞,即便是分坐两边,中间也只隔着一个人。
逢昭倾倒的身子,并没有落在沙发上,而是靠在一个宽厚温热的肩膀上。
夜色静悄悄的,电影也很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绝对的寂静里,傅霁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
几欲穿破胸膛。
秩序混乱,逻辑崩塌,理智溃散。
像是失去自我的系统,依靠代码,麻木地运行。
如果可以,他想成为没有感情的代码。
但——
代码有生命吗?
代码也会爱上人类吗?
代码也会渴望活着吗?
……
逢昭这一觉睡得分外踏实。
醒来后,鼻尖嗅到一股凛然气息,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她房间里怎么会有傅霁行的味道?
昏黄的壁灯亮着浅淡的光,逢昭睁开眼,环顾四周。
灰色床单。
黑色家具。
黑色窗帘。
……这不是她的房间。
逢昭猛地惊醒,她急急忙忙地下床,推开房门。
房门的右手边是浴室,同一时刻,浴室门被人打开。
逢昭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袍的身体,透明的雨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经过清晰的人鱼线,被浴袍吸纳。
看似清瘦的身体,实则精壮有力,肌肉紧实分明。
一块两块,
三四块,
……六块腹肌。
逢昭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视线渐渐往上,撞入一道深邃,似笑非笑的暗眸里。
傅霁行擦头发的动作停住,他的语气温和又平静,却仿若笑里藏刀。
“偷看我洗澡不过瘾,改为光明正大了?”
第16章-
——“你怎么知道我身材好的?”
——“我在你家过夜那晚,你偷看我洗澡了。”
顷刻间,这两句话入侵逢昭的大脑。
逢昭是真没想到,这两句话居然成为了承前启后的关键内容。
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逢昭好奇这位青梅竹马的傅霁行肉.体许久,在他来她家借洗手间洗澡时,她偷看他洗澡窥探他的美色。这还不够,她得寸进尺地,佯装睡觉的名义,实则是对他的肉.体念念不忘,企图近水楼台先得月,近距离看他六块腹肌的身体。
“……”
逢昭的视线停在傅霁行的脸上。
毕竟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脸是最安全的地方。
傅霁行是刚洗完澡,头发湿哒哒地,额发悉数被拢至后面,露出过分白皙的额头。他眉毛浓密,沁着水汽的黑睫,沾染了几分柔和。
逢昭的思绪揉碎成浆糊,迷糊中觉得,其实他的脸也没有很安全。
可是别的地方更没法儿看!
脸只是单纯的帅,别的地方是带有色.情意味的欲。
因此,逢昭的视线没有偏移,老老实实地落在他脸上,她决定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质问傅霁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上?事先说明,我没有梦游的毛病。”
“我抱你到我床上的。”傅霁行很坦诚。
“你为什么要把我抱到你床上?”逢昭不理解。
“你看个电
影都能睡着,那么小的沙发,我是看你睡得不舒服,所以才好心把你抱到我床上的。”傅霁行挑眉,“我这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你不能把我叫起来吗?”
“你以为我没叫过你?”傅霁行气定神闲地。
“……”逢昭开始怀疑自己了,“我睡得,那么死吗?”
傅霁行语调懒懒地,“我就差拿个喇叭在你耳边喊你起床了。”
逢昭:“……”
印象里,她很认床,如果不是极度疲惫的状态,她是绝对不会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睡觉的,还睡得那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
逢昭怀疑傅霁行在骗她。
在这个时候。
傅霁行懒洋洋的一声:“看够了吗?”
“什么?”
逢昭回过神,不知何时,她的视线往下挪,降落的位置。
……是傅霁行的胸口。
逢昭眼皮一跳,下一刻,眼前一黑。
傅霁行将他擦头发的毛巾扔了过来,兜头盖住她的视野。潮湿的毛巾带着他身上的气息,沉而浓地压着逢昭的鼻腔。
逢昭想把毛巾扯开。
耳边倏地响起傅霁行的声音,他似乎离她极近。
近的她好像能听到他的呼吸,迟缓,平静。
“傅霁行你——”
“你把毛巾拿下来试试。”
傅霁行语气散漫,但逢昭好像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压迫感,碰到毛巾的手,停止了扯动。
“我要穿衣服了,”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变得格外敏感,傅霁行的嗓音低哑,似重金属音乐,带着磨砂的质感,“今晚你也看够了,晚上睡觉有的回味了。”
“我哪有。”逢昭无语。
“我要穿衣服了。”傅霁行又强调了一遍,直接无视她的话,“在我穿上衣服之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不能把门关了?”
“听听,这什么话。”
“?”
“我在自己家,还得关门才能穿衣服。”傅霁行,“我就没点儿自由了?”
“……”怎么辩解也没用,逢昭索性放弃,“我不会动的,你赶紧穿衣服吧。”
逢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怎么会有男的保守成这样?健身房有一大堆光着膀子健身的男的,游泳池也有一堆穿着泳裤的男的,一个个多大方。再看看他,小气成什么样?
“阿嚏——”傅霁行似乎走进卧室了,他清了清嗓,“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
逢昭的头皮发麻,难不成傅霁行能听到她的心声?不是吧?她表情僵住,幸好毛巾把她的脸罩住,她语气很平静,“我想说你坏话,从来都是当面说的。”
“也对。”傅霁行言之有理地赞同。
室内响起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很快,傅霁行穿好衣服,一把扯开蒙在逢昭头上的毛巾。
逢昭终于重见天日,语气微妙:“你真的在追人吗?”
冷不防听到她问这个问题,傅霁行眉梢微微一扬。他没先回答,而是打开冰箱门,取了瓶水出来,喝了口水,他才说:“怎么问这个?”
“邓谦不是说,你在追人吗,我挺好奇的。”
方才在车里无疾而终的话题再度被提起,傅霁行扯了扯嘴角,“你好奇那个女的?”
“是挺好奇的。”
其实她更好奇他在那个女生面前是什么样子。
也这么自恋臭屁不要脸吗?
这样怎么能追到人?
但逢昭忍住没问。
傅霁行眼皮轻掀:“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逢昭:“毕竟这是你第一次追人。”
闻言,傅霁行忽地笑了:“谁说这是我第一次追人了?”-
“真的假的?”钟亦可惊讶无比,“听他这意思,他之前追过人。”
回家之后,逢昭接到钟亦可打来的电话。
加班结束的钟亦可,拖着疲惫的身体也要追问关于傅霁行恋情一事,于是逢昭就把傅霁行那句话原话转达。
逢昭躺在床上:“他什么时候追过人了?你有印象吗?”
“没有,毫无印象。”钟亦可说。
二人陷入沉默中。
过了会儿,钟亦可试探性地说:“他虽然朋友多,但是异性朋友好像只有我们两个,有没有一种可能,他——”
“一见钟情。”逢昭轻轻松松地四个字,就打消了钟亦可的念头。
再度沉默。
钟亦可叹气:“两种可能。”
逢昭竖耳倾听。
“两种都很恐怖的可能。”
“第一种,他和我一样变态,三岁就喜欢帅哥美女,三岁对你一见钟情。”
“第二种,他虽然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一个现实里被无数女生追的超级大帅比,脑子抽疯了搞网恋。”
逢昭毫不犹豫:“网恋。”
钟亦可:“可他是,又网恋的意思吗?毕竟他说,这不是第一次追人。”
逢昭猜测:“可能追的是之前追过的那个女生?”
钟亦可感慨:“那个女的网照得有多好看啊,能让傅霁行对她一见钟情,一追再追。”
“……”逢昭认真道,“或许他喜欢的人没有多好看,只是恰巧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理解,”钟亦可说,“等我有时间了,非得威逼利诱他,别说看她照片了,最起码我要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途径认识的,到底合不合法。”
“?”
闺蜜俩又扯了堆有的没的,结束通话前,钟亦可想起一事:“是下周六吧?”
逢昭一顿:“啊,周六。”
钟亦可问她:“要陪你买套衣服吗?”
逢昭思考了下:“这周末你有时间吗?我们去逛街,顺便买套合适得体的衣服。”
钟亦可:“不行,周末我都要加班。”
逢昭:“那……”
钟亦可:“周一我要出差,下周四回来,周五晚上吧。”
逢昭:“行。”
敲定好日子,二人挂断了电话。
兴许是今晚在傅霁行家睡了几个小时,此刻逢昭没了睡意。
她摆弄着手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聊天,忽然,目光定在一个软件上。
她打开“恋旅”APP。
先前她都是在电脑上和这四位性格迥异的虚拟男友聊天,电脑聊天会更快速方便。而手机里下载的这款软件,是那天闲得无聊,用手机下载了一下。
只能怪邮箱主题太像色情广告,逢昭没心思打开。她下的这个版本,是只有一位男友的版本。
是那位邻居哥哥版本。
打开聊天界面。
逢昭打了几个字,而后又删除。
算了。
对方是虚拟人物,这款软件本就是为网恋而生,问一个虚拟人物会不会网恋,简直是在羞辱它。
想明白后,逢昭打算退出软件。
右手指腹还没碰到退出按钮。
手机忽地震了下。
聊天界面里,弹出条新消息。
Virtual:【既然来找我,为什么不说话?】
“……”
逢昭吓得把手机甩出去了。
这这这什么玩意儿?
虚拟男友修炼成精了?
逢昭原本只点了盏床头灯的,收到消息后,周身不由地升起一股阴森寒意。她连忙起身,打开房间大灯。
炽亮的光线霎时充斥房间的每个角落。
逢昭盯着床上的手机,由于无人触碰手机屏幕,也没有新消息进来,手机屏幕逐渐变暗。快要彻底熄屏的时候,
——手机又震动了下。
逢昭眼皮一跳。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一种可能。技术部的人在开发时往里装了监控,当软件被打开,虚拟男友便知晓对方需要他,于是主动出击。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清晰起来。
逢昭重新拿起手机。
对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恰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Virtual:【我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逢昭松了口气。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
就说嘛,虚拟男友又不是狐狸精,能够修炼成人。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念头则是收回自己之前对它的狂
言。
它不是人工智障。
它是实打实的人工智能。
逢昭含糊蒙混道:【没什么。】
Virtual:【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虚拟人物,逢昭都有种撒谎的良心不安。
逢昭直了直腰,强调:【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你了。】
Virtual:【突然想我了。】
Virtual:【可我一直在等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这理应是情话,逢昭却很煞风景地皱眉——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么老土的情话?
逢昭没有和他接着往下聊的想法,她直接了当结束对话:【晚安。】
Virtual:【希望你下次能找到找我,也希望你能经常想我。】
Virtual:【晚安,好梦。】
得益于Virtual的祝愿,逢昭关灯后,倒头就睡。
到后半夜,她猛地惊醒。
她睁开眼,难以置信自己刚才梦到的画面。
……她梦到了傅霁行。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梦里的傅霁行,拿着手机和她聊天。
而她手机显示的聊天对象,是Virtual。
Virtual是傅霁行?
傅霁行是Virtual?
这个梦怎么能离谱到这个程度?
缓过神后,逢昭拿起手机,给傅霁行发了消息。
逢昭:【太恐怖了,我做梦梦到你成了虚拟男友。】
逢昭:【就那个,邻居哥哥。】
逢昭:【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
发完消息,逢昭关闭手机,调至静音模式,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
傅霁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朦胧的睡意,在看到逢昭的消息后,一扫而空。
他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恐怖就恐怖,说一遍就够了,说两遍也还行,非得说三遍?
第17章-
逢昭后面又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和一个男生网恋了。
梦里的世界带着缥缈的雾气,一切都显得模糊朦胧。
率先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男生的腿,准确而言,是男人的一双腿。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两条颀长笔挺的腿,视线偏移,来到黑色的皮带处。
皮带扣住的腰,细窄精瘦,像是束缚着蓬勃的欲望。
然而再往上。
画面变得诡异起来。
男人没穿上衣。
逢昭下意识想去找男人的脸,眼前兀的一黑。
紧接着,是男人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衣服都脱了,你光看着可不行。”
逢昭有点儿懵:“那我要干什么?”
“摸我。”他喉结滚动,声线仿若在情欲里浮沉,格外喑哑,“多摸摸我。”
“……”
他一只手捂着逢昭的眼,另一只手带着逢昭在他身上游走。
她掌心轻颤,想收回,却被他禁锢般,强硬地按在他皮肤上。他的身体异常滚烫,然而很快,逢昭就碰到冰凉的金属质地的东西。
是皮带。
他喘息声低哑,情欲明显,暗示意味颇重:“昭昭,下面也要摸。”
逢昭被他拉着的手逐渐往下。
再往下。
“咔哒”一声。
皮带扣松开的时候。
——逢昭醒了。
刚醒的几分钟里,逢昭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整个人僵在原地。
梦的内容对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掌心似乎还是烫的,像是和梦境照进现实。
逢昭回过神后,扯起被子把自己塞进被窝里。
她做什么梦了?
春.梦?
嗯?
春、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会!做!这!种!梦?
“……”
大约过了十分钟,逢昭才冷静下来。
正所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梦里她和男的网恋奔现,这恰恰说明她现实里绝对不会网恋。
但也可能梦里是她脱男的衣服,现实里是男的脱她衣服。
这谁说得清?
逢昭要疯了。
逢昭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很认真地开始复盘梦境。
梦境最后的部分直接掠过,这部分不值一提,她认为这场梦的重点在于,她为什么会网恋。
对了。
说到网恋。
都怪傅霁行。
是傅霁行网恋,所以她才会做梦梦到网恋的。
傅霁行才是罪恶之源。
逢昭掏出手机,打算质问傅霁行为什么网恋的时候,看到两个小时前,傅霁行给自己发了消息。
傅霁行:【你做梦梦到我,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逢昭:“……”
有一两秒无话的空档,逢昭大脑里浮现的对话是——
“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半裸的男人。”
“你做梦梦到我,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这段对话意外得很合理。
逢昭闭了闭眼,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挥散,她认真扫了眼聊天记录,这才记起来自己半夜三更给傅霁行发了消息。
当时她也做梦了,只不过梦到傅霁行是Virtual。
傅霁行不是半裸男,是Virtual。
这才是合理的。
等等。
傅霁行是Virtual,这好像,也不太合理吧?
逢昭要被绕晕了-
可能是这个梦令逢昭产生了阴影,逢昭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的。
周末两天,以往她都是在四个男人中徘徊拉扯,现如今“恋旅”走入正轨,不断改善,bug越来越少,逢昭的工作量也少了许多。
直到现在,逢昭已经不需要周末测试软件了。
难得清闲,逢昭本打算约钟亦可出来,甫一想到昨晚钟亦可说她周末加班,于是她打消了念头。
思来想去,逢昭还是坐到电脑前,认认真真地开启一女四男的恋爱游戏。
周末两天在工作里悄然流逝。
傅霁行没来找逢昭,甚至没问她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可能是忙着网恋,忙着追他的网恋女友。
也不知道他追人是怎么个追法。
逢昭灵机一动,询问她的四位男友,【如果你们追我的话,会怎么追?】
霸道腹黑豪门总裁:【早饭吃了吗?】
——转账5200
霸道腹黑豪门总裁:【午饭吃了吗?】
——转账5200
霸道腹黑豪门总裁:【今天太阳很好,你要不要出去逛街?】
——转账52000
阳光开朗年下弟弟:【姐姐,我会每天接送你上下班!给你点你爱吃的东西,睡前哄你唱歌,给你送花送礼物,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讲笑话哄你开心!我会约你看电影,约你去逛街,学习拍照技巧,给你拍漂亮的照片!】
阴湿偏执深情男:【去你公司当你的领导,解决你工作上所有的问题。】
阴湿偏执深情男:【你想吃什么,我会给全部门的人都买那样东西。】
阴湿偏执深情男:【装作发错消息,把腹肌照发给你。】
阴湿偏执深情男:【也会装作喝醉酒,让你来接我回家。】
温柔体贴邻家哥哥:【了解你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对症下药;找借口约你,找理由和你一起出去玩,一堆人玩或是只有我们两个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待在一起就行。】
以上四种追法,没一样像是傅霁行会做的。
感觉傅霁行追起人来,还是那股傲慢的不可一世模样,分明是他追人,但给人一种别人在追他的感觉。
要不然,他怎么会追不到人?
第一次追不到,第二次感觉还是追不到。
……
虽然逢昭对傅霁行追人一事挺感兴趣的,但她没问傅霁行。
毕竟她深谙傅霁行的秉性,他要是想说,不需要问,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不想说,怎么严刑拷打都没用。
之后几天,每天上班的时候,傅霁行都对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逢昭和他说话,他都措辞简短,仿若沈津屿附体。
逢昭觉得他可能在网恋对象那儿受挫了。
于是她很体贴地不找他说话。
周四这天是十一号,上班没多久,逢昭看到运营在群里通知大家,原定于十三号的迎新活动,推迟至十四号,也就是周日。
陈灿灿咦了声,问逢昭:“你是不是周六有事?时间一改,就不冲突了。”
逢昭点头,笑了笑:“我运气挺好的。”
和陈灿灿说完,逢昭回到电脑前,看到傅霁行给她发了消息。
傅霁行:【时间改的挺好的。】
逢昭:【嗯。】
沉默片刻,逢昭问:【你周六和我一块儿去吧?】
傅霁行:【嗯,邓校长给我发了消息。】
邓校长是逢昭的妈妈,她现在是南城附中的校长。逢昭身边的朋友,虽然当着邓女士的面都是规规矩矩叫一声“邓姨”,但私底下的称呼,由最早期的邓老师,变成了后来的邓主任,再然后,随着她职位的变化,现在晋升为邓校长。
逢昭眼一眨:【她还给你发消息了呀。】
傅霁行:【她难不成没给她的宝贝女儿发?】
逢昭挤了个笑出来:【发了呀。】
发完这两个字,逢昭打开置顶聊天。
她的置顶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群聊,聊天界面打开。
像是群里只有逢远山和逢昭,邓慈没有发言过。
逢远山:【@宝贝女儿,十三号是你妈妈五十岁生日,爸爸给妈妈办了个寿宴,地点在悦江府二楼浸月包厢,你要记得来哦。】
逢远山:【那天的人很多,你妈妈还叫了很多她的学生,谁让你妈妈桃李遍天下?】
逢远山:【不过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
逢远山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对着这段聊天内容,逢昭还是笑不出来。
关掉微信,她瞄了眼时间,她上午有个会。此时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逢昭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整理好情绪,收拾东西去会议室开会了。
会议室前面的位置,还是坐着傅霁行和沈津屿。
在公司待了一个多月,逢昭大致也摸清了这两人的会议习惯。
先是作为PM的沈津屿提出整改反感,接着作为主开发的傅霁行探讨是否可行,一旦傅霁行说这个部分改不了,沈津屿就会气场全开地质问傅霁行,公司花那么多钱给你是让你来吃白饭的吗?傅霁行也会不甘示弱地反击,别把这种事想得那么简单?你不会以为只要随便敲一下键盘就行了吧?
其余人都不敢吱声,生怕怒火迁移到自己身上。
逢昭也没说话,毕竟沈津屿是她的直系上司,沈津屿的想法,归根结底,是由逢昭的想法归纳改善而来的。
会议就在二人的冷嘲热讽中结束,逢昭跟随众人,带上东西离开会议室。
沈津屿和傅霁行是最后走的。
“喂——”沈津屿叫住傅霁行。
傅霁行背对着他,话里不耐烦的意味很明显:“干什么?”
沈津屿一改以往的寡冷,破天荒地笑了:“我好歹是你哥,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
“我对谁都这态度。”傅霁行转过身,随手把门关上,他背靠着门,垂眼瞥向沈津屿,“在公司能避着点儿吗?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所以你俩也这样?”
“谁俩?”
“逢昭。”沈津屿目光很静,“我在你的房间里,看到过你和她的合照。”
“不是,”傅霁行皱眉,“你没事去我房间干什么?”
“姑姑知道我最近住在酒店,所以邀请我去家里住几天。”
“你不能睡客房?”
“姑姑说了,你的房间就是客房。”
“……”傅霁行是真想骂人。
“你喜欢她。”沈津屿往椅背靠了靠,语气平静又笃定。
听到这话,傅霁行神色未变,藏在镜片后的眼却泛着凛冽的光。
他眼里曳出抹心不在焉的弧度,“别以为你什么都懂。”
“开会的两个小时时间里,你偷看她的次数,十七次,你看完她莫名其妙笑的次数,三次。她发言的时候,你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别人发言,你巴不得用后脑勺看对方。”
“……”傅霁行气笑了,“沈津屿你有毛病吧?你开会就开会,还记我看她的次数?”
沈津屿眼里有着戏耍人成功后的得意,“我瞎说的。”
“……”
傅霁行没再说话。
“但她好像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为什么?”
傅霁行眼帘一压一抬,倏地,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为什么?因为我俩是青梅竹马,所以她可以来球场给我送谁、陪我看球,所以我俩每天一块儿上下学,所以我俩还能结伴去国外留学,所以我知道她家的密码,她也能随意进出我家。”
“可就是因为我俩是青梅竹马,所以球场的人打趣我俩是不是男女朋友,她会一本正经地说我俩是青梅竹马。”
“高中的时候,学校严禁早恋,男女之间有点儿早恋的苗头都会胎死腹中,但我俩每天同进同出的,没一个老师怀疑我俩谈恋爱。”
“她可以让我去她家洗澡,过夜,她房门不带锁一下。”
“在她眼里,我是她的邻居、哥哥、朋友,是她绝对不会对我产生男女之情的男人。”傅霁行冷笑了声,“就因为我俩是该死的青梅竹马。”
第18章-
第十七章
男高暗恋日记
——“我叫傅霁行,她是逢昭。
我们是青梅竹马。”-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三岁那年。
离上学还有一个礼拜,我爸妈提早把我扔回爷爷奶奶家。我在这边有很多朋友,钟亦可却跟个小大人似的,装模作样地说:“我外婆教我了,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青梅竹马。”
没有人的青梅竹马,吃块西瓜吃的脸上都是西瓜籽。
脏兮兮的。
我嫌弃地把抽纸扔在她怀里,“擦擦脸吧。”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在厨房切西瓜的奶奶走了出去,我也跟在她身后。
搬家工人穿梭在楼道里,长年没住人的对门,屋里头堆了很多行李。
有位爷爷出来,奶奶看到他很是激动:“老逢,你搬回来住了?”
那位爷爷笑着,“对,昭昭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们打算让昭昭回这边上学。”然后他朝屋里喊了声:“昭昭——”
我仰着的脖子,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人很多很乱,连装行李的箱子都比我高。
我看什么东西都需要抬头,但看她的时候不需要。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有点儿乱,像是刚睡醒,头上别着蝴蝶结发夹。
因为还在搬家,她家很脏很乱,灰尘满天飞。
奶奶让我带昭昭去家里,我没吱声。
现在回想,只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居然盯着她走神,边上的人说什么都听不到。
她很乖,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阿行哥哥。”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拉着她回家了。
那天我和她没有说几句话,因为钟亦可很吵。
她俩像是名字连在一起的一样,一见面就手拉手,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我插不进嘴,只能去厨房捧两块西瓜出来。
钟亦可抢过我手里的西瓜,递给了逢昭。我真的好无语。
但逢昭接过西瓜,朝我笑了一下:“谢谢阿行哥哥。”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客气。”
但钟亦可真得很烦,她声音很大:“傅霁行,你是不是脸红了?”
“……”我才不会承认,别过脸,语气冷冷淡淡,“才没有,你别瞎说。”
她们两个吃着西瓜。
我坐在逢昭边上,偷偷用眼神追随她。
她沾着西瓜籽的脸,很可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同一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会觉得很无语很不耐烦,但发生在她身上。
——我只敢用余光漫不经心地打量她,然后在心底默默地说一句好可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
那年我才三岁。
在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脸就不由自主地为她泛红-
那天之后,我们就天天待在一起了。
逢教授说:“昭昭,牵阿行哥哥的手去上学,记得要听阿行哥哥的话。”
于是每天上学,她都会牵着我的手-
小时候最常玩的游戏是过家家。
我不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懒得参与,就在边上看书。
她大部分时候都演女儿。
也有小部分时候,会演妈妈。
我立马把书一扔,“我也要玩。”
“可是我也想演爸爸。”
“我也想我也想。”
“……”
很多男的都吵着闹着要当“爸爸”,人群里蹦出道尖锐的声响,“我当妈妈的时候,你们怎么不争着抢着要当爸爸?”
哦,是钟亦可生气了。
钟亦可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她觉得这群男的太区别对待了,于是决定让我演“爸爸”。
我很少有看钟亦可顺眼的时候,除了这种时候-
南大的教育服务堪称一条龙。
附属幼儿园,附属小学,附属中学,最后便是南城大学。
我以为我和她会每天手牵手上学,哪怕不能手牵手,至少每天都能一起。
但幼儿园毕业后,她就回爸妈家住了。
爷爷奶奶们也都搬家。
好在我爷爷家和她爸妈家离得很近,隔壁小区。
王女士热情邀请我回家和他俩住,过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我拒绝了。
王女士说我没良心。
我问她,我有不会做的题,你会教我吗?
她表示没问题。
然后我把我的竞赛卷子扔给她了。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她把没良心的我扔回爷爷奶奶家了。
我每天只要提早几分钟出门,还是能和她一起上学-
中学离家有些距离,她打算骑车去上学,为此,我特意去学了骑自行车。
但开学前几天,她用很开心很骄傲的语气炫耀说:“傅霁行,我爸爸说他每天接送我上下学。你到时候可以坐我爸爸的车。”
虽然还是一起上下学,但我的情绪很低落。
我想我太自私了。
你的世界很大,有很多人。
我不应该产生,你的世界只能有我存在,这种自私的想法-
9月1日,天气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
难受得有点早。
我就知道,她爸不会每天有时间接送她。
第一天都做不到。
我想嚣张一点的,但她一直耷拉个脑袋。
“喂,”我叫她,“别垂头丧气了,以后坐我车上下学,一样的。”
她看了眼我的自行车,“你这车都没后座。”
“我叫什么?”
“傅霁行。”
“……”我啧了声,趾高气昂,“我是傅大少爷。”
她可能没想到我脸皮这么厚,自称自己大少爷,愣了下,然后笑了出来,非常配合我,“嗯,傅大少爷。”
“大少爷有的是车。”这个逼我装到底了,“明天换辆有后座的车来接你,你且等着吧。”
送她回家后,骑着我的山地自行车去最近的单车店,买了辆有后座的自行车。
其实装逼也不太好。
这个月才开始,我的生活费就没了一大半。
但是小爷我乐意-
学校回来有一段路是下坡。
我会猛猛加速,她坐在后面怕得要死:“傅霁行你刹车啊!!!”
“你怕什么?”
“太快了,我害怕。”
“害怕就抓紧我。”
我其实搞不懂,小时候那个主动牵我手的逢昭去哪儿了。
她坐我车都不愿意扯我的衣服。
可能是祈祷有用。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减速带。
颠簸了一下,她吓得赶紧抱住我。
准确点说。
搂,着,我,的,腰。
搂,得,紧,紧,的。
有点爽。
不只有点。
爽死了-
我不是好人。
我做梦梦到她了。
半夜起来狗狗祟祟地洗床单。
被爷爷发现了。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终于长大了。”
烦。
真的烦。
不如不洗。
草-
周末打算和朋友打球,又想和她待在一起。
想问她,下午没事的话,能不能来球场看我打球。但又觉得直接问,她会误会。
误会我喜欢她。
虽然这是事实。
但其实我没做好和她谈恋爱的准备。
但如果她真的很想和我早恋的话,也不是不行。
早恋能拉手吗?
能亲嘴吗?
别的我没想。
光是做梦梦到,我都觉得我不是人,道德和法律会制裁我吧-
太完美了,她家小区有篮球馆,我约了人去那儿打球。
她会来给我送水。
哥们起哄我俩的关系。
我暗爽:“我俩看上去像是情侣吗?”
她一本正经:“我俩只是青梅竹马。”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没有任何想和我早恋的想法。
拉手这件事,再议。
但也可能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
我觉得是这样的。
拉手这件事,也可以再议议-
其实我最喜欢看她学习的样子,很专心很认真。
谁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认真的女生也很好看。
当然,她不认真也很好看。
男人不能认真学习,男人得要那种看似毫不费力的感觉,平时吃喝玩乐,上课不听课,结果一考试就年级前几。
事实上每天晚上在家里刷题刷到凌晨三点。
还不就是为了听她一句:“你平时也不认真听课,怎么什么都会?”
“好佩服你啊傅霁行。”
爽了。
以后刷题刷到凌晨四点都行-
没劲。
有女生给我递情书。
我想让她有点危机感。
她一脸严肃:“你爷爷说了,你要是早恋的话,他会打断你的狗腿。”
她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感情问题。
但她关心我的腿。
可能是一种变相的,吃醋的方式。
是有这种可能。
谁说没有这种可能的?
肯定有这种可能。
呵呵。随便吧,不吃醋拉倒-
初中的时候没人追她不代表她异性缘不好。
只是因为我很努力。
高中不一样了,关注她的人越来越多,喜欢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身上有很多的优点。
漂亮最不值得一提。
我喜欢她笑的样子,但我不喜欢她对别人笑,更讨厌她对别的男生笑。
那个时候我都闭着眼,只要我看不到,她就没对别的男生笑-
她最近迷恋上了贴便签纸,不管要做什么事,都写在便签纸上。
趁她睡午觉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在她便签纸上写“傅霁行是逢昭的”。
然后把便签纸贴在我身上-
看了部电影。
女主角有个角度和她很像。
她坐在我后面,夏天校服很薄,我好像看到了两条细带。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
这一天我都没敢抬头-
找了许多的事做。
蓝球,跑步,拳击,足球,网球。
想方设法地消耗体力。
可是晚上还是忍不住打开那部电影。
我像上瘾了一样。
我知道那不是她,她不会掀开我的衣服,也不会脱掉她自己的衣服,更不会躺在我的床上,面色潮红地喊我“阿行”。
可我大脑不断地浮现类似的画面。
我该死。
我罪孽深重。
可我控制不住-
她说我最近话越来越少。
钟亦可说我越来越装。
她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说可能是快高三了,有压力。
她当然不信,但她知道我在骗她,没有拆穿。
她问我,周末去海洋馆玩吗?
我又怎么会拒绝她-
她问我,去海洋馆玩吗。
我以为是我们俩,结果还有个钟亦可。
我真服了,怎么哪儿都有钟亦可。
她们好姐妹手拉手逛着,钟亦可还说我是第三者。
到底谁是第三者,希望她有自知之明。
逛累了,她想吃冰激凌,她买了三个冰激凌,从店员手里接过来,第一个先给我。
这是什么计谋?
不懂。
姑且把它归为美人计里的一环。
希望以后还有二三四五六个十百千万环。
回去的路上,她们都累了,她坐在我身边,睡着的时候,头靠在我肩上。
我一路都没敢动,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甜甜的,有股奶香。
肩很酸,鼻子很痒,心更痒。
回家之后,洗了快一个小时的冷水澡-
我不敢看她。
我不只想和她牵手。
我想亲她。
想脱了她的衣服。
想拉她上床。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想和她只是青梅竹马。
我的手不想拿笔,不想弹琴,不想打球。
我只想摸她。
我没有廉耻心,没有道德,我不是人。
我想看她掉眼泪。
想看她哭着求我,喊我别停。
然后我会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求她帮帮我,亲亲我,舔舔我。
第19章-
与此同时,项目组的私聊群里炸开了锅。
项目组有两个群,一个是公司专属聊天软件的群,另一个则是没有各部门领导的微信群,专门用于吐槽领导们的傻逼领导用。
项目组的领导,除了傅霁行和沈津屿以外,还有好几个。
逢昭入职一个多月的时间,和技术部的员工接触较多,她发现他们两个部门的人吐槽起领导,和别的部门的不一样。
别的部门的领导,有很多可指摘的点。
上班不允许吃东西、让员工帮他买东西但不给钱、经常组织部门聚会、工作任务多到周末需要无偿加班……
但是沈津屿和傅霁行就不一样了。
他俩可吐槽的内容只有一点。
傅霁行生气起来,一个眼神就能杀人。好吓人。但话说回来,他真得很帅。
沈津屿生不生气都顶着张冷漠的冰块脸,太可怕了。但话说回来,他真得很帅。
逢昭在这个群里,没有发过言。
开完会,回到工位后,陈灿灿突然和逢昭说:“快看微信群。”
逢昭不明所以地打开。
一堆的“?”看得她更莫名其妙了。
于是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就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刚刚会议结束,行哥和沈总好像没出会议室,他俩没说几句,我就看到行哥把会议室的门关了。你们说他俩会不会在里面打起来?】
“……”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就让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
逢昭倒没这么想法,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俩开会的时候有东西没谈拢,这会儿接着谈。
仅此而已。
逢昭托着腮,心不在焉道:“大家想象力好丰富。”
陈灿灿却语气严肃:“你来得晚,不知道。”
逢昭很少见到她这一面,“什么?”
陈灿灿说:“你有没有想过,沈津屿作为一个小小的产品经理,为什么大家都叫他‘沈总’?”
这个问题逢昭之前也想过,但工作里要动脑子的地方太多,她无暇管这些琐事。
逢昭问道:“为什么?”
陈灿灿:“因为沈总以前是洄天科技的副总。”
逢昭一愣。
陈灿灿又说:“那你知道,副总为什么会降职为产品经理吗?”
逢昭下意识问:“为什么?”
陈灿灿别有深意地叹气:“因为沈副总和我们公司的大老板谢总打了一架,虽然沈总打架打赢了,但是谢总一气之下,把沈总从副总的职位踹走。”
“……”逢昭觉得荒谬,“你听谁说的?”
“公司都这么传得。”毕竟是传言,可信度不高,陈灿灿略微心虚,强调,“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逢昭往沈津屿的方向看了眼。
“但有一个是真的,”陈灿灿说,“沈总黑带七段。”
“……”
逢昭立刻站了起来。
她起身的动作突如其来,陈灿灿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逢昭微抿唇,掩去尴尬,“我好像有东西落在会议室了。”
陈灿灿疑惑:“什么东西?”
逢昭不动声色地侧身,把桌上的手机塞进口袋里,“手机。”
陈灿灿诧异:“你怎么会把手机给落了?赶紧去拿。”
逢昭点点头:“那我去会议室了。”
“哎等等——”陈灿灿拉住她,“要不你等沈总和傅霁行打完架?”
“不会打架的,你多虑了。”
话虽这么说,但逢昭去往会议室的步子格外快-
公司的职员们全在微信群里聊的热火朝天,没人出来打探实际情况。外加会议室对面是技术部那堆代码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员工,此刻走廊静悄悄的。
会议室的门紧闭,靠近走廊的玻璃隔断被百叶扇遮得严严实实。
得益于良好的隔音效果,逢昭趴在门边,什么都听不到。
逢昭犹豫着是直接敲门,还是发消息给傅霁行。
但是发消息给傅霁行的话,自己手机落在会议室的借口就不成立了。
踟蹰间,空寂的走廊里,兀的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逢昭?你站在会议室门口干什么呢?”
声音很耳熟。
逢昭转头一看,是邓峰。
逢昭眨了下眼,温吞道:“我手机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会议室里。”
“原来是来找手机,”邓峰朝她走来,八卦兮兮地笑了下,“我以为你是来偷看老大和沈总打架的。”
“……”逢昭眉心一跳,“他俩真打架了?”
“没呢,这不大家都在猜吗?”邓峰拧眉思索,“也不知道老大打不打得过沈总,据说沈总天天去健身房锻炼,老大每天待在电脑前,像个细狗。”
这话落下之后。
耳边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你说谁是细狗?”
邓峰不假思索:“老大。”
“老大是谁?”
邓峰明显没察觉到异样,有问有答地接着说,“傅霁行。”
回答完,邓峰才缓缓回过神,望向声源处,撞上傅霁行带有锋芒的眉眼撞上,他整个人吓得一激灵,“老老老老大,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何时,傅霁行和沈津屿已经从会议室出来。
傅霁行:“我是细狗?”
邓峰心惊胆战:“你听错了,我说我是细狗。”
傅霁行没出声,脸上的神色沉了几分,融雪般寂凉。
邓峰的视线在傅霁行和沈津屿之间来回打量,见他俩身上没有明显的皮外伤,一脸失望。
氛围稍显凝滞。
还是沈津屿先出声:“逢昭,你不在工位好好工作,怎么跑这儿来了?”
霎时,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逢昭眼睫微动:“我手机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会议室,我过来找找。”
说完,逢昭进了会议室。
她装模作样地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在手上。
意外地是,会议室外只剩下傅霁行,其余二人已经消失不见。
逢昭盯着傅霁行,“你还好吧?”
“……”傅霁行无端冒出了句,“你偷听我俩讲话?”
“没有。”逢昭否认得很快。
傅霁行目光幽深,无形中有股压迫感。
逢昭垂下眼,“公司里的人都觉得,你俩意见不合,然后在会议室里打起来了。”
“……”
傅霁行被她这话噎住,无语到失笑。
蓦地,他嘴角弯着的弧度一滞,不悦道:“所以你急匆匆跑过来,不是觉得我俩会打架,而是觉得我打不过他?所以赶过来替我收尸。”
即便逢昭内心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的状况,好像不太适合说实话。
她再度否认:“不是。”
像是没听到逢昭的话,傅霁行眼梢冷冷吊起,语气更冷:“在你眼里,我就是细狗?”
“……”
“邓峰没看过,你没看过我身体?”
“……”
“你说我是细狗?”
“……”
这话越听越奇怪,逢昭听不下去了:“我没说你是细狗。”
傅霁行眼睑低垂,没情绪地嗯了声。
逢昭硬着头皮,压低声,说:“我知道你身材很好,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当证人,证明你有坚持锻炼,还有腹肌。”
“你这是证明?”傅霁行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没等她接话,傅霁行眉骨轻抬,要笑不笑的表情,语调闲散又欠揍:“你是在证明我身材好呢,还是在变相地和别人说,我的身体被你看光了?”
“……”
“我才几岁,就没了清白。”
逢昭本以为他会自恋爆表到说一句“和别人炫耀你看了我的身体”,但她显然低估了他的厚脸皮程度。
逢昭往他脸上看了眼,认真发问:“你说这话,是要我对你负责吗?”
没想到她会给出这种回答,傅霁行的神色僵住。
逢昭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很体贴地表示:“你放心,我不是你,不会看你一眼,就强买强卖要你嫁给我。”
“我回去上班了。”
逢昭说完就走了,傅霁行回办公室,拿上自己的手机和电脑。
离开前,他往办公桌的某个位置看了眼。
那里根本没有她的手机。
找的什么借口,这么拙劣。
出会议室,他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一人,是沈津屿。
傅霁行现在看到他就烦:“你没自己的办公室?”
沈津屿不答反问:“你问过她没,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说话内容?”
说实话,一墙之隔,听到会议室外响起一声“逢昭”的时候,他们兄弟俩的表情都绷住了。
紧张之余,沈津屿还不忘调侃他一句:“你的深情告白,该不会被她听到了吧?”
傅霁行唇线抿直,漆黑的瞳仁,带着戾气。
他当时压根没工夫搭理沈津屿。
本来这茬都要过去了,沈津屿不知好歹硬要凑过来。
傅霁行坐在椅子上,“听到了能怎样?”
见他这态度,沈津屿放下心来——逢昭没听到。
得到答案的沈津屿,起身离开。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和傅霁行之间展开的对话,影响了傅霁行的感情之路。即便这条路现如今不受任何人影响,走得也挺崎岖坎坷的。
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
拉开门之前,沈津屿倏地转身。
傅霁行毫无坐姿可言地瘫在椅子上,头往后仰,显露出的颈线紧绷,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像是漫无目的地放松,又像是手足无措的茫然。
沈津屿和傅霁行并不算太亲近,毕竟傅霁行打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
小时候他总听姑姑,也就是傅霁行亲妈说,“阿行黏爷爷奶奶?笑话,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他黏的是昭昭。”
不过,谁会天真到将年幼时的事当真?
而沈津屿眼里的傅霁行,有着远超常人的智商,又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他并不认为傅霁行会把年少时期的陪伴当做是不可分割的爱情。
颠覆沈津屿认知的,并非是在傅霁行的房间看到的和逢昭的合照。
而是三年前。
傅霁行都已经拿到洄天科技的offer,却突然变卦,说不入职了,要去留学。
沈津屿也是后来在姑姑的口中得知——“我家阿行?他到底是谁家阿行?我看他姓‘逢’比较好,一声不吭和昭昭留学去了。”
想到这里。
沈津屿喉结滚了滚,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打算一直和她当青梅竹马吗?”
不知过了多久。
静谧的空间里,好似有悬着心脏的弦,紧绷到极致,断裂的声音。
傅霁行的嗓音很沉也很坚定,“我们不能只是青梅竹马。”
第20章-
逢昭回到工位的时候,群聊的话题已经从“傅霁行和沈津屿是不是打起来了”突兀地转变为“迎新会在哪儿举办”。
迎新活动本来是各部门自行举办,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各部门的领导的意见达成一致,决定不单独迎新,而是整个项目组放在一起搞。
离迎新活动还有两天。
这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发起投票,让大家选当晚聚餐的场所。
一个是烤肉店,一个是火锅店。
投票前,逢昭问部门前辈陈灿灿:“聚餐完,还有别的活动吗?”
陈灿灿纠结:“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个项目组今年刚成立。不过我以前跟过沈总的项目,按照沈总的作风,只是简单地吃个饭,之后大家自由活动。”
逢昭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在烤肉店投了一票。
投完票,逢昭正打算继续工作,这个时候,钟亦可发了条消息过来。
钟亦可发了“哭”的表情。
逢昭莫名:【怎么了?】
钟亦可:【昭昭,我明晚要开会,不能陪你去逛街了。】
逢昭压住失落的情绪,【没关系的,工作重要。】
钟亦可:【?我需要你这么宽容?】
没想到钟亦可会回复这么一句话,逢昭登时感到棘手。
逢昭想了想:【那】
刚打了一个字,还没发出去,聊天界面弹出条新消息。
钟亦可:【所以我决定,今晚陪你去逛街!】
逢昭重新打字,回她:【好。】
钟亦可:【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体谅人?你说实话,在听到我不能陪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失落特伤心。】
逢昭放在键盘上的手,停止了动作。
指尖微微地颤。
没等她回消息,钟亦可接着说:【不开心要讲啊逢小昭同志!】
逢昭被她话里的“同志”逗笑,【认真上班吧,钟院长。】
钟亦可:【不想成为钟院长,好想回到学校,当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
钟亦可受父母的影响,一心想进法院,因此她没和逢昭一样出国留学,而是留在南大读研。硕士毕业前,她成功考入法院,自那之后,大家习惯性地调侃她一句“钟院长”。
逢昭顺着她的话:【女大,今晚我请你吃晚饭。】
钟亦可:【你真好,十八岁的女高。】
逢昭:“……”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十八岁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钟亦可:【男高一起吗?】
逢昭想到那位被人看一眼就没了清白的贞洁男高,无比冷漠地回了一个字
:【不。】-
逢昭的衣着打扮向来以舒适为主。
最常的搭配是白T加牛仔裤。
但周六是她妈妈五十大寿,她这么穿着去,有点儿不合适。
为此,钟亦可尽心尽力给她选出席的衣服,既端庄又不能显得隆重,既优雅又不能显得老气,清纯中透着成熟的知性美。
光从她的描述里,逢昭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穿搭能符合这一系列要求。
然而还真给钟亦可找出了这么一条裙子,完美符合钟亦可的描述。
逢昭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她站在钟亦可面前转了一圈。
钟亦可非常满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
逢昭没多想,她面朝着试衣镜打量了几眼,随后对边上的店员说:“就这条裙子,能刷卡吗?”
“可以的。”店员微笑。
“不刷卡。”钟亦可突然说。
逢昭眼睫一眨,似是反应过来:“你付吗?不用的。”
钟亦可举起手机,手机屏幕正对着逢昭,“有人付。”
手机里显示的是三人的群聊。
这个群是逢昭、钟亦可和傅霁行的小群。
逢昭终于知道,钟亦可为什么拍照了。
因为钟亦可把照片发到了群里,并且@傅霁行。
钟亦可:【我负责选衣服,昭昭负责穿衣服,你也别闲着,出来付钱。】
傅霁行:【?】
钟亦可:【?】
傅霁行妥协了:【多少钱?】
逢昭皱眉:“我的衣服,为什么要他付钱?而且我有钱。”
钟亦可说:“他更有钱。”
逢昭还是拒绝:“没必要。”
钟亦可说的头头是道:“我们不用他的钱,他那位网恋女友就会把他的钱都给骗了。我这是为他好!网络一线牵,全都是孽缘,他赚钱也不容易,不如花在我们身上,至少我们还会回报他。”
“……”
也不知道怎么,她们压根没有证据证明傅霁行是在网上认识的女生并且追她,但是却不由自主地直接将他追女生一事,上升到网恋。
逢昭失笑,她将银行卡递给店员,然后对钟亦可说,“你自己不也在游戏里充钱吗?傅霁行在网上只有一个女友,但你有四个哎。”
钟亦可微滞,过了会儿,愤愤不平道:“怎么我们都混到网恋的下场?我们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凭什么现实里找不到对象?”
“咱们三人组,谁也别想逃,”钟亦可拉着逢昭的胳膊,咬牙切齿,“你也给我去网恋!”
“……”
……
逢昭当然不会网恋。
要不是工作需要,她绝对不会打开“恋旅”APP。
她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素昧蒙面的人不舍昼夜地聊天,以至于和对方相爱。
网络世界是虚拟的,更是虚假的。
对方可以编造一系列的谎话,年龄、名字、工作、学历、样貌,就连性别都可以造假。
网恋爱的是真实的人吗?
还是爱自己在大脑里虚构的模样。
仅通过聊天就爱上吗?
陪伴仅限于网络的爱,是否过于单薄?过于虚无缥缈?
逢昭接触“恋旅”这么长的时间。
更让她确信。
她绝对不会隔着手机屏幕,拥有一个触摸不到的爱人-
逢昭妈妈的五十岁生日,生日宴是在晚上举办。
过去的路上,逢昭坐傅霁行的车。
悦江府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恰逢晚高峰,二人怕堵车迟到,因此提早十分钟出门。
傅霁行开车,逢昭坐在副驾。
过了会儿,逢昭想起什么,问他:“你爸妈来吗?”
傅霁行:“不来,他俩在国外。”
逢昭轻嗯了声。
逢昭并没问傅霁行的爷爷奶奶,因为两边的爷爷奶奶,组团旅游去了。
傅霁行瞥了她一眼:“你爸该不会邀请了一堆生意伙伴吧?”
考虑到自己老爸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逢昭说:“应该。”
——这也是两边长辈们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出去玩的理由。四位长辈们极其讨厌将亲人的重要日子,变为自己应酬的场所。
傅霁行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离悦江府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逢昭打电话给钟亦可,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
不等逢昭开口,钟亦可率先说:“我快到了,差不多五分钟?你俩呢?”
“我俩也快了。”逢昭问她,“你爸妈来吗?”
“他俩加班。”
“行,那你到了给我发消息,我下来接你。”
“好。”
通话期间,傅霁行已经把车开进了悦江府的停车场。
逢昭在手机里确认了下包厢信息,而后把手机放进包里,和傅霁行一起下车。
浸月包厢门外,放着个迎宾牌。
黑底白字,立牌边缘用暗红色调的鲜花做装饰,高级又大气。
远远地,逢昭就看到他爸站在门口迎宾。
来往的宾客很多,逢昭和傅霁行挤在人堆里。
逢远山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逢昭,他正和人交谈,拍了拍对方的胳膊,随即伸手朝逢昭打招呼:“昭昭,宝贝女儿,你可算到了,爸爸和妈妈等你好久了。”
“……”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逢昭身上。
逢昭刻意忽视这些注视,走到逢远山面前:“爸爸,妈妈呢?”
“你妈在里面和她学生们聊天,你赶快过去吧。”逢远山的视线只在逢昭身上停了两秒,很快便转移到傅霁行身上,“阿行,好久没见了,你真是越来越帅了。”
“逢叔叔好。”傅霁行身姿笔挺绰约,和逢远山打招呼。
“我可听你爸说了,你现在在洄天科技……”
逢远山拉着傅霁行的手,话匣子仿佛瞬间打开,有许多话要说。
逢昭没打扰他俩,往宴会厅里走去。
她很快找到了邓慈,坐在主桌,身边围了很多学生。
见邓慈和学生们聊得起劲,逢昭也没上前打扰。
她打量了下,主桌只剩下一个空位,那个空位显然是给逢远山留的。
说好的时间是六点半,逢昭和傅霁行到的时候才六点十五,但已经算是来迟了。四周的桌椅都坐着人,逢昭想找个空位都很难。
好不容易找到三个空位,逢昭就接到了钟亦可的电话。
钟亦可问逢昭能不能下来接她,她找不到路。
宴会厅里,逢昭认识的人除了她爸妈,只剩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逢昭和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是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钟亦可。
她出去的时候,傅霁行刚巧进来。
他问:“你干什么去?”
“我去接钟亦可。”逢昭说。
逢昭急匆匆地下楼,接到钟亦可后,钟亦可说的第一句话很不负众望也很一如既往:“邓校长的学生里,有帅哥吗?”
“……”逢昭按住电梯按钮,瞥她一眼,“你能不能关注点别的?”
“不能。”钟亦可利落干脆,“我的眼里只容得下帅哥。”
“……”
逢昭出来接钟亦可,最多五分钟的时间,这会儿宴会厅外已经没人了。
二人进去,一张张圆桌旁坐满了人。
钟亦可被这架势震慑到了,她问逢昭:“我坐哪儿啊?”
逢昭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忘了让傅霁行给我们留座位了。”
听到这话,钟亦可感到奇怪:“你不坐你爸妈边上?”
话音落下,二人动作一致地抬头,望向主桌。
邓慈和逢远山所坐的主桌,已经没有空位。
钟亦可连忙看向逢昭,找补道:“应该是有人暂时坐一下你的位置吧?”
逢昭笑笑,没说话。
钟亦可有些手足无措,转移话题的水平很差劲,含糊道:“不过你爸妈
邀请了好多人,坐主桌也不好,还得应付一堆不认识的人。你还是跟我找个角落位置坐吧。”
逢昭轻轻应了声。
逢昭转身,目光远眺之际,却被一道视线硬生生地截住。
离她一桌之隔的地方。
喧嚣热闹的场所,周遭充斥着各种交谈声,混着宴会厅的音乐声响。
傅霁行像是与周遭隔绝,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冷淡而薄情。
他眼梢泛凉,气场冷漠到近乎威压,直勾勾地盯着逢昭。
像是在以命令的语气,质问逢昭,
——“还不过来?”
逢昭一知半解,稍怔在原地。
随后,她注意到他身边留着的两个空位。
她眨了眨眼,自从进到宴会厅,她脸上的笑没断过,但每一个都牵强僵硬。
唯独现在,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笑意明媚,生动。
因为傅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