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吕宣落榻的别院回来后,萧鸿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杨惜,放声大哭了一整天。
杨惜也默默流了会儿泪,转头看着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的萧鸿雪,没忍住笑了,捏着他的脸颊肉柔声安慰:
“哭成这样,明日还怎么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昭王殿下在家被我欺负了。”
“对不起,哥哥,我一想到我以前对你那么坏……我就……好难过。”萧鸿雪越哭越起劲,说话也抽抽噎噎的。
“好啦,都过去了。笨蛋。”杨惜一边用绢巾给萧鸿雪拭泪,一边轻柔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乖。”
谁知萧鸿雪被杨惜这么一哄,直接扑进了杨惜怀里,抱着他大哭。
萧鸿雪比杨惜高半个头,杨惜被萧鸿雪撞得身形一晃,伸臂回抱住他,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
萧鸿雪在杨惜怀里哭着哭着,忽然抬起脸,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像吗?”
“什么?”杨惜怔了一下,问道。
萧鸿雪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声音里颤抖的哭腔,接着说道,“所以,哥哥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话本里的萧鸿雪,对不对?”
“我……和他像吗?哥哥……喜欢我吗?”萧鸿雪抿了抿自己发白的唇,紧紧地盯着杨惜,似乎想从他脸上神情来确认。
杨惜看着萧鸿雪这一副把自己当成替身了,还要反过来问他和书里的萧鸿雪像不像,自己喜不喜欢他的模样,心疼得不行,俯下脸吻了吻萧鸿雪沾着泪珠的发红眼尾。
“不太像。”
“但比起书里那个,哥哥更喜欢眼前这个总是爱哭,喜欢撒娇发脾气,总是担心害怕哥哥不喜欢他了的笨蛋。”
“这个才是我的小雪,我的弟弟,乖乖,宝贝,夫君。”杨惜伸手撩开萧鸿雪额前的发丝,虔诚郑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萧鸿雪听杨惜以认真笃定的语气这么说,泪水又盈满了眼眶,温热的泪滴一颗一颗,蜿蜒划过他的脸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雪儿,斗篷下的那个雪儿当时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杨惜用指腹揩了揩萧鸿雪的眼泪,凑到萧鸿雪耳边,轻声发问。
萧鸿雪搂着杨惜的腰,将头埋在他肩颈处,声音闷闷的,道,“他和我说,他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说自己做梦都想看看你白头发的样子,你是他用命送到我身边的,让我对你好一点,不要惹你生气,让你伤心。”
“……他还和我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你爱我,他也很爱我。不要讨厌自己,也不要伤害自己,未来好好和哥哥一起走下去。”
杨惜听了这话,鼻头又一酸,眼泪再度从涩疼的眼眶里淌流,他仰头看天,极力让泪不落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靠偎着,肩头微微发抖,不时传来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很轻的啜泣。
这时,寝间的帷帘倏地被人掀起了。
明月站在帷帘后,视线往里一探,见杨惜和萧鸿雪正靠着流泪,身形比杨惜高大许多的萧鸿雪还整个人都被杨惜抱在怀里哄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原想着来昭王府蹭顿晚饭吃,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哥哥弟弟哭哭啼啼的?”
明月走到杨惜和萧鸿雪身前,笑意盈盈地俯下身,凑近去看他们的脸,“真哭啦?让我看看。”
萧鸿雪没有说话,闷闷地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了杨惜胸膛前,明显很抗拒被明月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杨惜随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笑着招呼明月,“嗯,你来得不太巧,今夜昭王府怕是只有泪水泡饭吃了。”
然后,杨惜凑到萧鸿雪耳边柔声哄了几句,便轻轻推开了他,起身去吩咐府内仆役准备晚餐。
寝间内只剩下了萧鸿雪和明月两个人。
明月坐在萧鸿雪对面,漫不经心地掂起一只茶盏把玩,两人正相顾无言时,待旁人一向冷淡沉默的萧鸿雪竟先开了口,望着明月道,“明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月将茶盏搁在桌上,笑了笑,“我们在没有任何前世记忆的情况下,你先爱上他,他也爱你,所以,不必歉疚。”
“我现在过得很好哦。”
“靠卖你们两个的话本发了一笔大财,我很厉害吧?”
萧鸿雪听明月这么说,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勾唇一笑。
心中千言万语,尽付于和明月的相视一笑间。
当夜,三个人一同吃了一顿气氛温馨的晚饭,席间杨惜最忙碌,忙着给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夹菜盛汤,自己都没顾上吃几口。
若换作从前,萧鸿雪见杨惜给自己之外的人夹菜盛汤,定会十分吃味,脸色阴沉,但他今夜一直很平静,甚至也主动给另外两人夹起了菜。
明月看着自己碗里摞成小山一样高的饭菜,有些哭笑不得,以玩笑的口吻道,“感觉像是在我哥嫂家里蹭饭一样,你们真没把我当外人。”
杨惜和萧鸿雪对视一眼,唇边都漾起了清浅的笑意。
一顿饭吃完,三人又小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儿闲天。
到了明月要回去的时候,杨惜主动提出要去送送她,但明月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着道,“不用送了,哥,你好好陪陪我嫂子。”
还不待桌上两人从对她称呼的震惊中回过神,明月便已经轻轻哼着一支无名歌谣,越过门槛走远了,徒留一道裙裾与飘带随夜风飘扬的背影。
杨惜和萧鸿雪目送着她的背影,俱已泪眼朦胧。
——
过了些时日,萧鸿雪忽然提出想带杨惜去一处僻远的乡镇走走,杨惜虽然不明白萧鸿雪的用意,依旧点头答应了。
两人同乘一车,往城外驶去。
半日过去,终于到了地方。马蹄踏过青石板路,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戏。
萧鸿雪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去牵杨惜的手,扶他下车。
见有生人进镇,原本在嬉闹的孩童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
萧鸿雪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面前,蹲下来温声问道,“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哥哥,镇上的私塾在何处?”
小姑娘乍然被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问路,怔了许久,最后红着脸指向村东:“就沿着溪水走,看见一株老梅树就是了。”
溪水潺潺,落花逐流。杨惜和萧鸿雪转过几道田埂,果然见一株老梅斜倚兰溪水畔,树下几间房舍,檐下悬着“兰生书院”三字匾额。
书院窗棂半开,隐约可见里面整齐排列的书案,和墙上悬挂着的“天地君亲师”字画。
萧鸿雪牵着杨惜的手往里走了几步,忽然驻足。
透过那扇雕花轩窗,萧鸿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淮流执卷而立,不时俯身指导孩童写字,他一身素色布衣洗得发白,发间已见银丝,神情却无比闲适自得。
杨惜感觉到萧鸿雪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窗内,萧淮流似有所觉,抬头望向窗外,与萧鸿雪目光相接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萧淮流微微怔了怔,随即朝萧鸿雪展颜一笑。
萧鸿雪也笑了,眼中却泛起泪意。萧淮流指了指学堂里的孩子们,又指了指西沉的太阳,做了个“稍候”的手势。
萧鸿雪会意点头,牵着杨惜退到梅树下的石凳上等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学堂里传来孩童们清脆的诵诗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天色渐晚,孩童们陆续离开。萧淮流送走最后一个孩童,这才缓步走向在梅树下等候的两人。
“雪儿来了。”萧淮流朝萧鸿雪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他视线移向萧鸿雪身侧的杨惜,“这位是?”
“我夫人。”萧鸿雪转过头,温柔专注地看着杨惜,满眼都是幸福甜蜜的笑意。
“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我最爱的人,想带来给兄长见见。”
萧淮流看着杨惜,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恢复如常,笑得依旧亲和温柔,眼角露出几丝岁月刻下的细纹。
杨惜也回以一笑,正要行礼,却被萧淮流虚扶住:“不必拘礼。”
萧淮流坐下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萧鸿雪,眼中满是欣慰,“雪儿长大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萧鸿雪喉头一阵哽咽。
他想起幼时自己被魏书萱动了鞭刑,晚上萧淮流握着药瓶悄悄来给自己上药;想起魏后之乱被平后,作为傀儡皇帝被扶上位的萧淮流本欲自裁,被自己拦下后,萧淮流自脱衮冕,步行离宫时,那决绝又孤独的背影。
“兄长……”千言万语涌到萧鸿雪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你近来过得好吗?”
萧淮流笑了,伸手指了指近处的房舍、远处的稻田,哼唱道:“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这里,比王府,比宫里,好上百倍。”
斜阳余晖下,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杨惜静静地看着他们俩,有些触动。
“时候不早了,乡里人家睡得早。”萧淮流站起身,“你们若不嫌弃,可在学堂的偏厢里将就一晚。”
萧鸿雪摇了摇头:“我们已在镇上的客栈安顿好。今日得见兄长安好,心愿已了,明日便启程回京了。”
萧淮流听了这话并不挽留,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保重。”
……
夜晚,客栈厢房内。
刚刚沐浴完,杨惜只着一袭宽大的寝衣坐在榻边,发梢淌着水珠。
萧鸿雪以手托着脸,趴躺在杨惜腿上,两腿轻轻晃荡着。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带我来见你心心念念的‘亲’兄长。”
杨惜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萧鸿雪,轻哼了一声,故意加重了“亲”字的发音。
萧鸿雪听出了杨惜话中的醋味,捉过杨惜的手掌,吻了吻他的掌背,“嗯,带我马上过门的妻子来见见亲兄长,应该的。”
“哼……”
多年相处的默契,杨惜很轻易地听出了萧鸿雪这看似不动声色的一句话的含义是:他是亲兄长,但你是我妻子。
对此很受用的杨惜便不再纠结此事,随口问道,“对了,雪儿,你为什么不愿意睡学堂偏厢?”
“因为……”
萧鸿雪轻笑一声,凑到杨惜耳旁,咬了咬杨惜的耳垂,将声调拉长得旖旎暧昧,“我要找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同我的妻子好好亲热啊。”
话音刚落,萧鸿雪便伸出素白的手指,顺着杨惜的寝衣下摆探了进去。
“流氓!”
杨惜脸颊发烫,将萧鸿雪作乱的手捉了出来,朝手背拍了几下。
“哪里流氓……哥哥明明也想阿雉了,被阿雉碰一下就……”萧鸿雪委屈兮兮地捂着自己被拍开的手。
但他没委屈多久,很快就撒起娇来,“哥哥……给我嘛。我想要你。”
“求求你了。”
“阿雉一直在想哥哥……”
萧鸿雪伸臂环住杨惜的腰肢,一个翻身便将杨惜压倒在榻上,动作间,杨惜身上的寝衣滑落了些,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
萧鸿雪看着杨惜微微泛红的雪白肌肤,目光晦暗了些,俯身轻轻啃咬起杨惜的锁骨,嗓音低沉沙哑,接着撒娇般唤道,“哥哥,宝贝……”
“夫君。”
“给我嘛……”
萧鸿雪又是软磨又是撒娇之下,杨惜很快妥协了,不再抗拒,任由萧鸿雪施为,语调无奈而宠溺,“坏小雪,每次都这样,想和哥哥亲近,撒娇的时候最乖。”
“真亲密起来了,哥哥喊停下和不要的时候,一点也不听话。”
“哥哥不都说了,我是坏小雪呀。”萧鸿雪笑意盈盈地解落了杨惜身上的寝衣,将他紧紧抱拥在自己怀里,与他两掌相扣。
“哥哥,抱紧一点……”
——
过了几年,杨惜和萧鸿雪一同送玉奴公主萧成碧出了嫁。
对方是个性格温和、知书识礼的官家公子,据说他幼时随父出游,曾见玉奴公主在乐游原扬鞭纵马,惊鸿一瞥,那明丽恣扬的身影便再也抹消不去,暗自心悦了多年。
他虽天生体弱多病,为了公主,常出席公主最爱看的马球会、蹴鞠赛,虽总因赛场出丑惹旁人讥笑,也不以为意,只一心追逐着心中所爱。
虽然公主并不待见他这种文弱公子,不曾回应过,但他依旧写诗赠物,坚持了十数年有余,曾扬言此生不再娶。
这些,公主都看在眼里,多年相伴,终成眷属。
……
杨惜因为挂念燕乐门,时常会离京返蜀,亲自回山门内巡视布置,萧鸿雪虽会口头抱怨几句“又有一月见不着哥哥了”,但并不会阻止杨惜离开,还会主动向燕乐门提供财力人力、各式物资的援助。
按萧鸿雪的话说,这是“爱乌及屋”。
只是杨惜每每从蜀郡回京,都会被萧鸿雪格外凶狠地按在榻上,一连折腾好几天才肯罢休。
日子就这样平淡幸福地过着,又过了几年后,一日,宫内突传丧讯:幼帝原来有自胎里带来的心疾,前些年一直悉心将养着,没有什么大碍,但一日他弯腰去捡拾落到地上的奏折后,竟再也没能站起来。
幼帝薨前,曾留诏一道,指明由摄政王继位。
杨惜与萧鸿雪一同前去看望探慰了李太后,回来路上,萧鸿雪握着杨惜的手,叹息道,“生死原来只是忽然之间……昨日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可能明日就见不着了。”
杨惜回握住了萧鸿雪的手,道,“生难死易,更要好好对自己,珍惜当下了。”
萧鸿雪半晌没说话,伸臂紧紧搂住杨惜的腰,声音颤抖,“哥哥,我好怕。”
“我好怕哪天醒来,就看不见你……”
“不怕,”杨惜温柔地摸了摸萧鸿雪的头,“哥哥去哪了都会等着我们小雪,就算是黄泉幽冥,也等你一道走。”
“那阿雉一定不会让哥哥等太久的。”
萧鸿雪抬起脸,扣紧了杨惜的手,语调认真道。
——
幼帝薨逝后,新帝登基,以蜀郡为总舵的“燕乐门”本为江湖义团,新帝下旨允其与官府同护家邦,时常通过燕乐门听取民间疾苦声。
新帝封禅大典当日,由燕乐门门主一路亲随,新帝还不顾百官阻拦,坚持由燕乐门门主执皇后礼。
祭典结束后,二人回到宫中,同穿喜服,在养心殿成婚。
烛影摇红,纱幔轻晃。
杨惜坐在铜镜前,一头青丝瀑落,眼尾洇开薄红,喜服收腰剪裁间露出清瘦腰身,衣袍上的鸳鸯饰纹华美繁复。
萧鸿雪站在杨惜身后,望着铜镜里杨惜的脸,发了许久的呆。
“怎么了?”杨惜见萧鸿雪一直盯着铜镜发呆,有些疑惑。
“是……我这样穿,太奇怪了吗?”
杨惜垂下眼,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自己身上的装饰。
“不是。”
萧鸿雪当即回过神,牵起杨惜的手,郑重道,“哥哥这样穿,很好看。”
“哥哥,我从前在梦中也梦见过和你成婚,你穿喜服的样子……都没有现在我眼前的你好看。”
萧鸿雪眸中有泪光闪动,他轻轻抬起杨惜的下颔,亲自执笔给他画眉。
认真细致地画了一会儿,萧鸿雪突然声音闷闷地说了句,“可惜……第一个和哥哥同穿喜服的人,不是我。”
杨惜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一声,“但第一个和哥哥洞房花烛的,是眼前这个小醋精啊。”
“哥哥就哄我吧,我可是个妒夫,旁人只是看哥哥一眼我都生气。”
“那哥哥只好不看旁人了,”杨惜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搂住萧鸿雪的腰,“一辈子都只看着我们陛下,我们小雪。”
“哼。”
萧鸿雪将手中的笔搁下,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杨惜拦着腰抱了起来。
“春宵苦短……我来给我们最爱吃醋的陛下侍寝吧?”
杨惜眼梢染笑,将萧鸿雪横抱在怀中,走向榻边。
萧鸿雪以手勾住了杨惜的脖颈,对着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
两人相濡以沫,同舟共济了四十余年。是爱人,更是携手定鼎、共筑盛世的同伴与战友。
四十载长路共走,削世家、息兵燹、立商约,白虹贯日处,总见黑衣纵马与玄旒并辔。至四海宴然,武帝亲执燕乐门门主之手以告太庙。
后来,燕乐门门主先去,武帝哀情不能自已,罢朝一月,为门主亲自拣选下葬陵地,并向礼官吩咐自己薨后要与其同葬。
几月后,武帝郁念成疾,重病在榻。
他将国政交托几位重臣,择立了一位宗室少年为太子。
一日夜间,武帝身边的内侍外出如厕时,忽见一眉眼清秀的黑发青年在周围徘徊,疑是鬼影,当即执棍棒驱赶。
谁知那青年竟直接闪入殿中,须臾后,他与已经满鬓白发的武帝相携向殿外走去,言笑晏晏。
内侍心中大惊,赶忙回殿查看,但他回到殿中时,发现陛下明明还好好地躺在榻上。
内侍笑自己真是人老眼花了,继续坐回榻边守夜,打起了盹。迷迷糊糊间,听见一声尖锐的鸡鸣。
翌日,内侍醒来,睁眼发现榻上的陛下竟双眼紧阖,已无呼吸。
……
“是夜,武帝薨。”
——《燕武本纪》
杨惜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在课桌上枕着一本比砖厚的小说睡着了,睁眼看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五个字。
杨惜环顾四周,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完了,空荡荡的。他心中产生了一股无名情绪,怅然若失地独坐了许久。
最后,杨惜将小说合上,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走到拐角处时,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臂弯里的书被碰掉了一地。
“走路要当心啊……”
被杨惜撞到的那人也没生气,他轻轻握着杨惜的手腕,扶了杨惜一把,替杨惜把那本《燕武本纪》和落了一地的历史系专业书捡起来了。
“……你爱看这个?”那人看着杨惜手里那本花花绿绿的《燕武本纪》,愣了一下。
“我也有这本。”那人笑了笑,语调温柔至极,“到饭点了,要一起走吗?”
杨惜听着这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怔住了,抬头望去——
那是一双琉璃般的幽紫色眼眸。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