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本该结婚“什么秘密,我……


    “什么秘密,我也听听。”


    贺琨斜倚在门框上,单手插兜,表情自然。


    因为今天没有正式场合需要出席,他穿得比较休闲。


    一件白色系短袖,搭配浅蓝牛仔裤,细节处颇具设计感,简洁却不单调。


    汪荣听见贺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转而得意起来,眉眼满是即将得逞的窃喜。


    “呵,你做的肮脏事,难道还要我帮你说,给你留个面子,自己赶紧和纪总承认吧。”


    贺琨挑起右眉,人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笑的。


    “我?”


    贺琨与纪明冉对视,和早上离开公寓时一样,西装革履,散发着成功人士的味道。


    胸口前的墨蓝色领结,还是今早上自己系的,现在政端坐在办公位上,不动声色,坐着看戏的架势。


    但他知道纪明冉肯定好奇了,不然汪荣也不会有机会“表演”到现在。


    贺琨起了逗弄的心思,指尖隔着牛仔布料在腿侧轻点,随后跨出步伐,走进办公室内,故意来回踱步一圈。


    “我想想啊,肮脏的事,可真不少”


    “先从哪件开始坦白呢?”


    贺琨说完,玩味地看向纪明冉:“我觉得,昨天晚上的事,就值得好好说道一番。”


    两人心照不宣,终于轮到纪明冉窘迫了。


    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啪地合上文件夹,目光扫到汪荣:“你可以出去了。”


    汪荣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语言,他急切地盯着贺琨,目光灼灼:“你继续啊!有胆你就说出来!”


    随后,又转头看着纪总,情绪激动,抬起手臂指着贺琨。


    “纪总,上周您出差,贺琨他不仅在电梯内殴打员工,还与陌生男人约会,他背叛您!”


    这下轮到贺琨懵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汪荣会如何泼脏水,什么泄露商业机密、搞小团体,都是很常见的手段。


    唯独没想到竟然会是“与陌生男人约会”?


    贺琨脑内瞬间拉响警报,他对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可能。”


    贺琨顿时严肃,“王先生,你如果执意造谣,后果自负。”


    这下汪荣彻底炸了:“汪!”


    贺琨:“?”


    为什么突然学狗叫。


    纪明冉看不下去:“汪助理,汪荣。”


    汪荣拿出手机,立马翻到群里的聊天记录,将照片找出来,猛跨一步,直接递到纪明冉面前,一副若有其事的模样。


    贺琨实在好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陌生男人约会了。


    看着幸灾乐祸的汪荣,他走到纪明冉身旁,目光投向手机屏幕。


    确实。


    屏幕上,照片中有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在恒辉的大厅里。


    看起来更成熟的那位男人,抬手放在贺琨的后脑勺,两个人都笑着,视线中彷佛只有对方。


    拍照的角度很别致,但氛围感塑造十分到位。


    贺琨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他和他哥?别搞。


    贺琨此生都做不出兄友弟恭这事。


    他带着淡淡的嫌弃移开视线,今天最大的精神冲击是这张照片给他的。


    “汪先生,我看你是真的脑子有病,回家吧。”他看向汪荣,眼神里充满同情。


    纪明冉没说话,继续研究群聊。


    汪荣的注意力则是完全被贺琨吸引,他没想到这人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贺琨,你玩完了,哪来的就滚回哪去吧,倒贴上位,整个公司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笑话。”


    贺琨迷惑,整个公司的笑话?恐怕整个恒辉,才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道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吗,他叫贺青峰。”


    贺琨看向汪荣的目光更同情了,不知道脑子里每天在做什么梦。


    “贺青峰,贺贺青峰?”


    汪荣低着头,嘴唇哆嗦个不停,光凭两人都姓贺,他就知道其中误会有多大。


    但更关键的是,他记得这个名字,太耳熟了,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好像是迅科集团的那位董事长。


    那贺琨,不就是那位不常出席的贺家二少爷?


    汪荣被自己的推断吓得直冒冷汗,动作僵硬地缓缓抬头,侧眼偷摸观察贺琨此时的表情。


    只见对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压低音量,凑近道:


    “想要纪明冉啊?恐怕不行,别为难我哦,你知道,有些事,国内很难办的。”


    贺琨贴心劝说,压低眉眼笑得好生无奈,似乎要处理汪荣这件事,真的是很棘手的问题。


    汪荣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整个人缩成虾米状。


    贺琨见状退开,拉开距离,敞亮道:“断了心思,重新找个班上吧,实在想走捷径,不如早点找个男人结婚去。”


    警告萦绕在耳边,汪荣根本不敢细想背后所指的内容。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汪荣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重新看向纪明冉。


    纪明冉不赞同地注视着两人的靠近,直到贺琨重新拉开和汪荣之间的距离,他才舒展眉头。


    察觉汪荣的视线后,纪明冉缓缓放下汪荣的手机,面色不虞。


    “汪荣,可以请你解释这些内容吗?”


    手机屏幕被上下滚动,满屏皆是恶毒邪淫的揣测、辱骂以及各种不雅观的偷拍。


    只能说贺琨和贺青峰的那张合照,放在其中,已经非常非常体面。


    公司里的成员无论是男是女,都没有被这无聊恶心的人放过。


    汪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机会了,喉间溢出的呜咽碎成不成调的气音。


    抓起桌面上的手机,落荒而逃。


    贺琨侧身躲开,以免被撞。


    他打算是来接纪明冉下班的,虽然遇到了汪荣,但幸好基本的计划没有被打乱,时间还不晚。


    饭后,城市已经点亮了路灯。


    他牵着纪明冉的手逛着兰临市的某个商城,因为是当地的奢场,人流量比较少,并且室内有空调。


    纪明冉根本不能用天气热拒绝自己。


    追老婆是这样的,心机贺琨的千层套路。


    “冉冉,那个汪荣手机上的是什么?”贺琨看起来正经,实则数着脚下的瓷砖线条。


    “一些不好的东西,肃山会处理。”应该会去监狱。


    “好。”


    纪明冉说的,贺琨都答应。


    他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很快眼睛就花了,仰头正巧看见一家品牌服装店。


    “嗯?听说它家的设计师出了很多创意款式。”


    “确实可以。”


    纪明冉顺着贺琨的视线看去,直接拉着人踏进了店内。


    销售见到两人,热情接待,纪明冉微笑点头,随后站在贺琨身后半步,随之走走停停。


    “你去试试好不好?”


    贺琨看着展柜里的男士服装。


    纯白色中世纪复古衬衫,中高领蕾丝镶边,搭配同样雪白的西裤。


    腰封紧致,云肩外拢清透白纱,手工刺绣嵌钻,由白银色的珠宝连接。


    长及腰身的两串珍珠缀在蕾丝飘带上,环绕两圈垂下。


    他们很少在商场里购买衣物,但打扮纪明冉的心思油然而生,没有任何预兆。


    “非卖品吧。”纪明冉更想看贺琨穿。


    贺琨若有所思,转身和销售商量了两句,不知是怎么说的,但是成功了。


    销售歉意地微笑,让两人稍等,于是转身离开。


    “试试吧,试试好吗?”


    贺琨凑到纪明冉跟前,悄悄低声说了几句,忍住羞耻,鼓足勇气,越说眼神越躲闪,心虚极了。


    纪明冉轻笑,捏了捏贺琨的耳垂:“这样啊,那我可要好好考虑。”


    “可是,已经是极限了。”贺琨声线有些颤抖,脖颈的红漫上耳垂。


    “不够,得加码。”纪明冉眼含笑意,不耽误他的无情。


    把明天的困难,留给明天的自己,今天的贺琨不管了:“成交。”


    纪明冉拉开更衣室的门时,尽管贺琨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艳得失去语言。


    他说过,冉冉真的很好看,比影视圈里任何的明星都好看。


    混了两国的基因,但异域风情并不是很明显,唯有那双琥珀色瞳色极浅,几乎偏向金色,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肤色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身穿洁白的服装,充斥着白纱、珍珠、钻石等元素,像要步入婚姻的新人。


    贺琨眼眶有些酸,他记得冉冉说26岁就结婚,就只差一点点。


    他们本该是夫妻的。


    “过来。”


    纪明冉打破沉默,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比思绪反应更快一步的,是贺琨的身体。他鸦羽似的长睫下垂,走到纪明冉身边。


    这下反而不敢看了,他低垂着脑袋。


    “就这么喜欢?”


    纪明冉霸道捏住贺琨的下颌,将贺琨的头抬起,拭去他眼尾隐蔽的泪水。


    好情绪化,有些丢脸,贺琨按住纪明冉的手,想要退开些距离。


    “嗯?”


    纪明冉的尾音上扬,像一把小钩子在心里挠,姿态高高在上,看起来必须要得到答案。


    贺琨顿住动作,脸嗡地烧红了,这该怎么回答,之前好意思的,反而现在不好意思了,他支支吾吾,和外表人设完全不符。


    “…嗯…”


    纪明冉笑笑,看向贺琨身后的镜面,倒映着两人亲密的模样。


    他转过贺琨的身体,从背后搂住贺琨,强迫镜中的青年与自己对视。


    攻势极强,不容喘息。


    纪明冉扬起蛊惑人心的笑容,偏头到贺琨的耳侧,猝不及防道:“老公?”


    贺琨灵魂震颤,黑茶色的瞳孔猛然一缩,忘记了呼吸。


    明明不是,这样反倒充满逗弄。


    “求你,别说了。”


    贺琨低声道,脸臊得更红,面软极了,察觉纪明冉的力道松下,连忙移开视线。


    在没有发生关系的日子里,他做梦都想听见这个称呼。


    无关那些情欲,只象征着纪明冉属于他,两人不会再被分开,尽管是死亡。


    “哦?我以为你喜欢呢。”


    纪明冉不在意地弯着眉眼,像是看穿所有。


    直到贺琨那张冷郁厌世的面容上的悲伤终于散去,他才松开禁锢住贺琨腰身的手臂。


    眼前人只剩下不自然的红晕,看起来就让人想肆意欺负,好让他乖软求饶。


    可惜,是在外面。


    “喜欢就买下,回家了。”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天匆匆而过,街道两侧的枯叶在微凉的风中,打着旋落下,城市进入了初秋。


    纪明冉将工作重心完全移到了兰临,两人如同所有热恋期的情侣般共同生活。


    至于那张所谓的床伴协议,好似被遗漏在角落。


    贺琨在书房中翻找刚到兰临市时的记录,是一份关于小山口的初版资料。


    因为比较草率,所以当时被作为草稿,并未及时归档,但是现在又需要了。


    关于小山口的任务,贺琨负责的前期环节已经差不多结尾。


    历保建筑改造已经通过多方管理部门的审核,保护范围已经划定清晰,保护与利用要求也让相关设计团队,以及施工负责人熟悉。


    手机弹出消息提示,贺琨加快动作。


    书柜的某本书籍却突然砸落,几张照片因为书脊与大理石地面碰撞,被磕碰出来,洒在地面上。


    贺琨皱了皱眉,应当是冉冉的东西。


    他蹲下身,打算捡起来收好,避免重要的东西丢失。


    可刚弯下腰,贺琨的手便僵持在空中,照片全是各个场景,各个角度,他和冉冉的亲密合照。


    他记得那张在电梯间的照片,纪明冉正在为他整理领结。


    是冉冉刚提出换个方式相处的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上班。


    而这个角度,像电梯间的监控。


    还有那张,是在公寓门口,他被发烧的纪明冉拽进怀里,拉到身后。


    陈深也在,那天晚上,贺琨记得陈深是来给冉冉送粥和药的。


    想起这个许久不见的男人,他又想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会所的高层包间里。


    复古调的氛围,金黄的酒浆,真名陈琛,还有最后严肃的警告以及承诺。


    贺琨慢慢将照片归拢,看着最上面那张照片出神。


    这张则是在青芜涯,好像是一个什么姓蒋的员工闹事。


    纪明冉陪他出差,还在独独在那天来接他下班。


    照片明显是从密林里面拍下的,纪明冉贴在他耳后,眼中满是宠溺,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贺琨不理解,拧着眉心,背对着书房门。丝毫未察,就在他走神之时,身后有黑影悄然靠近。


    长臂蓦地环上腰间,贺琨吓得心口剧烈跳动了几下,连忙按下心中的不明情绪。


    直到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他才渐渐恢复急促地呼吸。


    “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忙完了吗?”


    纪明冉下颌轻抵贺琨的肩窝,淡淡扫过怀中人手中的那叠照片。


    转而阴沉地盯着贺琨,带着不容挣脱的占有欲,似乎要从贺琨脸上找出些情绪的痕迹。


    纪明冉故意不解释,只回答表面的问题:“今天不忙,提前回来。”


    贺琨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想这么多不如直接问,真是被那些人忽悠了,他转身将饱含爱意的吻落在来人的薄唇上。


    举起手中的照片,横在两人中间:“这是什么呀?”


    纪明冉低头,表情如同才发现这叠照片,有些惊讶。


    “嗯?当时我和你刚同居,出手拦了些报道,都是买断的照片,我看拍得挺好,没丢。”


    贺琨看着那张他们还没未同居,甚至有陈深出镜。


    这段说辞是那么的可疑,以冉冉的聪慧,明明可以说得更圆满。


    恶意夹杂,漏洞百般,像是期待被发现什么。


    可是他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为什么要发现什么,贺琨低着头,痴痴站着,缓缓眨了眨眼睛。


    “阿琨?阿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纪明冉弯腰低头,看着出神的贺琨温柔地询问。


    “啊,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些饿了。”


    贺琨将照片随手夹进书里,看也没看,便将书送进了书柜中。


    周四,是个吉日。


    恒辉集团,大会议室。


    贺琨作为古建开发评估专组代表,坐在光感柔和的讲台上,深色的西装极为合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显得修长挺拔。


    他用指节叩了叩麦克风,目光沉静扫过台下,带着惯常的冷冽。


    “截至昨日,小山口历保项目前期准备已落实完毕,批准落地施工。”


    贺琨微微停顿,垂眸扫过演讲稿,金丝眼镜在顶灯下闪过冷光。


    “秉持核心范围修缮最小干预原则,新建、扩建、改建的建筑,应在体量、立面、材料等方面与历史建筑相协,最大限度保留”


    读稿完毕后,贺琨关闭话筒,和纪明冉相视而笑,接下来是轮到冉冉主持总结。


    纪明冉随之打开座位前的话筒。


    “感谢各位近段时间的付出,各区段负责人注意,即日起,小山口项目正式转至实际施工阶段。”


    话音落下的刹那,前排口袋别着钢笔的老工程师率先鼓掌,随后掌声像潮水般漫过阶梯,越上讲台。


    耳畔掌声阵阵,震得人胸腔发麻,未来似乎光明,而且有迹可循。


    贺琨看向纪明冉,发现对方也注视着他。


    眉眼里盛满淡淡的喜悦,微微侧身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气音说:“今晚吃不吃红烧肉?”


    话毕,还不着痕迹地亲昵地眨了眨眼睛。


    贺琨呼吸一窒,顿时眸光流彩,扬起笑容认真点头。


    可惜,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贺琨没能吃上纪明冉口中的红烧肉。


    临近下班时,纪明冉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表情严肃,随后转身离去。


    贺琨只好先回家,这样的事很正常,纪明冉手中并非只有小山口开发一个项目。


    论起纪明冉每日能有多忙,除了助理肃山,贺琨就是体会最深刻的人了。


    ——


    首都,玺桦餐厅,七号包间,满地狼藉。


    “到底要怎样,嗯?宋榄,到底怎样你才满意?”


    贺青峰坐在被清空的餐厅里,从揉皱的西服外套中掏出烟盒,可颤抖的手怎么无法将火点燃。


    宋榄握住贺青峰的手腕,扣出金属打火机,不徐不急地将火叶点燃,两人眼中映出火苗底端阴蓝的光。


    “我说过,那个男人对你心怀不轨,你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吃饭。”


    “我也说过,宋榄,只是简单的生意往来。”


    宋榄靠近贺青峰,点燃香烟,两人之间顿时烟雾弥漫,谁也不肯低头。


    很快,香烟燃尽。


    贺青峰起身,掩住内心的痛苦,冷漠道:“他出事,你就坐牢去吧。”


    “不准走,”宋榄赤红着眼睛抬头,“我说,站住!”


    贺青峰踏出去的步伐停滞,忽然觉得好累,他不应该试图去改变任何人。


    不对,是最开始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宋榄机会。


    明明不是两人刚恋爱时不是这样的。


    记忆中可爱但贴心的青年,和身后残暴阴郁的疯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贺青峰深呼吸,还是觉得应该体面些。


    “宋榄,结束吧,这段感情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负担了不是吗?”


    “家里的承诺书,连抽屉都已堆不下了,但你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比如今天,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要对赵先生做什么?”


    “可是,我真的在改啊,你说过”宋榄神情固执而深情。


    贺青峰直接打断:“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建议你去接受正规心理治疗。”


    “好,之前的捣乱我承认,可是今天晚上没忍住出手,真的不怪我,那个姓赵的,他绝对有问题。”


    宋榄端起桌上的酒,捧着送到贺青峰面前,状若疯癫。


    “峰哥,你闻,他下药了,真的!我看见了!”


    宋榄想起那畜生电话中恶心的勾结,面目扭曲狰狞:“他还打电话,他说等你昏迷了,要叫很多人来强——”


    贺青峰皱眉嗅着瓶口传来的正常酒味,怎么可能,这瓶酒是他亲自带来的,期间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宋榄,言辞越来越污秽。


    反手将酒瓶砸碎在地,酒液顺着破碎的裂缝涓涓流出,一滴不剩。


    “你,峰哥你,把它打翻了?”


    宋榄眼中满是惊恐,最后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就在爱人的厌恶中销毁。


    “就算如你所言,我依旧认为,你言行不当。”


    宋榄蹲下身子去,能搂起一小捧酒液也好,尽管玻璃碴扎满五指,他却像丝毫没有痛觉似的。


    贺青峰看着满地的酒液被鲜血冲红,拽住宋榄的胳膊将人提起来。


    “够了,这不重要。”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宋榄嗫嚅,视线还在往地上扫,像是那瓶酒被核实有问题,两人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贺青峰沟通无果,决绝转身。


    咫尺之间,天涯万里。


    宋榄看着离开的人,平复呼吸,很快,他心里又有了计划,于是启齿轻吐。


    “贺青峰,你记住,我们生来,就是要属于彼此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陡生变故凌晨1点,沉睡……


    凌晨1点,沉睡的贺琨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不好的预感升腾,他猛然睁开双眼。


    窗外不见半分月色,狂风从缝隙钻进房间,怪诞的声响令人神经紧绷。


    宽敞的大床上只有贺琨一人,属于纪明冉的位置空空如也,冰凉刺骨,应当是还没有回来过。


    手机在床头柜上还在震动,发出刺眼的光,他出手捞起手机查看。


    来电显示——冯平。


    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贺琨赶忙接起电话。


    “二少,贺青峰先生昏迷不醒、原因不明,目前已经住院接受治疗,贺家和集团需要您回来坐镇。”


    越往后听,他越是眉头紧锁,什么叫“昏迷不醒、原因不明”。


    贺琨没有继续在电话里寻问,而且立马吩咐冯平安排行程,情况突发,事态紧急,他要在天亮前赶到首都。


    挂断电话后,贺琨火速穿戴整齐,按照冯平发送的行程信息,准备直奔机场。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已经落下了萧瑟的雨,他在玄关处快速拿起一把黑色的雨伞,换鞋转身离开。


    等待电梯时,贺琨心有所感似地回头,在那扇逐渐闭合地门缝中,最后看向漆黑空荡的房间,恍惚不安。


    深夜秋雨寒凉,直到走至室外,刺骨的寒风才将他从错乱中吹醒,贺琨站在台阶打了个哆嗦,抬手将风衣合得更严谨。


    杂乱的思绪乱作一团,半刻未停。


    很快,黑色的商务车抵达,路灯下的那抹黑色身影,随着车辆再次启动而消失。


    细密的雨中,黑车迅速奔至道路尽头,只留下几片飞起的泛黄枯叶。


    ——


    凌晨4点,贺琨终于到了首都医院,因为一路上都在追赶时间,他的胸腔还在急促地起伏。


    冯平接到他就往重症监护室走,拐过医院雪白的转角,他看见了熟悉的人,刘助理。


    贺琨顺着刘助理的视线看去,尽管一路上都在进行心理建设,临了此刻,心防还是陡然崩塌。


    病床上的人裹满白色绷带,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差点连氧气机接入的地方都没能留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可以将人摧残成这样。


    贺琨不敢相信,他先是有些困惑地歪头,眉头轻轻地抽搐几下,似哭非笑。


    他按压在透明的指尖白到几近透明,“是我哥?贺青峰?”


    他想确认病床上,那位已然面目全非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自己开口时,音调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沙哑不清,像是从喉咙间溢出的呜咽。


    刘助上前,状态也不是很好,双眼泛红,身上随便披着件外套,估计也是临时赶来,一夜未眠。


    “是,贺先生今晚临时急事,单独开车出门,为了躲避突然出现的行人。”


    他朝贺琨递出手中的报告,微微停顿,调整情绪,恢复平静后才继续汇报:“车辆撞到路边的隔离岛遇燃,已核验身份。”


    贺琨接过报告,沉默翻看。白纸黑字,条理清晰,却依旧难以理解,连纸张也在他手中抖出模糊的白影。


    “我坐会,椅子在哪。”


    是爆炸导致的大面积烧伤,贺琨心口如同被细密的针扎过,浑身酸软得不行,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快速扫过病床上的身影,一秒都不敢停留,依旧无法接受。


    前段时间还挺好的,他们约着吃饭,哥还说,等小山口任务结束,一起去选套别墅,当作新家。


    贺家主宅那么旷、那么空,他和他哥从来都不喜欢。


    贺琨将手中报告放在身侧,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最起码有喘息的余地。


    可是天快亮了,刘助理和冯平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都等着他拿个主意。


    贺琨强撑着站起来,压下心底的脆弱和迷茫,眼神变得决绝。


    “封锁消息,召开发布会,做好对外公关工作,宣称哥哥因病疗养部分工作转至线上处理,部分移交至高层管理层。”


    贺琨看向窗外,天空逐渐亮起,太阳却藏在层层阴云之后,压迫人心。


    “必须反应迅速,抢在媒体报道前,统一内部口径,最大限度减少市场冲击,冯平带人明确好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


    “以及我的入职通报。”


    青年终于变像位合格的领导者,从今天开始,他也必须是了。


    医院天台,天色大白。


    贺琨独自站在楼顶,就是这抹身影落在城市中,渺小得微不可见。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只要打开手机,肯定都是铺天盖地的咨询,关于迅科集团,关于哥,关于自己。


    身后有人靠近,脚步落在地面,踩碎积水的声音渗进耳膜。


    很快脚步声停下,脖颈后拂过温暖的气息。


    黑色的伞檐从身后伸出,遮挡住了贺琨头顶的天空。


    “入秋了,首都也。”


    来人抬手擦拭贺琨身上的寒露,轻柔又怜惜。


    贺琨听见熟悉的声音,滚烫的泪后知后觉,终于在此刻没有征兆地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融入地面浅浅的雨水中。


    “我哥对我很好。”


    纪明冉没有劝慰,只是温柔回应:“嗯。”


    “小时候,家里很空,我好害怕,他就坐在床头,给我讲故事,从四岁讲到六岁。”


    “爸妈不常回家,他们死的时候,我没怎么伤心,我还有我哥。”


    “冉冉,我只有哥哥了。”


    纪明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消失不见。


    身前的人肩膀微微震颤,却始终一声不吭,不愿意被人看见。


    雨势逐渐变大,两人的轮廓交融,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身后的风衣已经湿成一片,纪明冉依旧沉默地举着伞,陪贺琨站在首都的第一场秋雨中。


    ——


    时间一天天流逝,虽然有刘助的全力相助,贺琨依旧忙得焦头烂额。


    部分坚定站队贺青峰的高层管理员目前保持中立,也有些伺机而动,在贺琨和贺家旁支的一位长辈间左右摇摆。


    谁都想在这场突变中,挖下一块肥美的“肉”。


    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贺琨完全沦落为劣势方。


    关于商场,他没有任何经营的经验。上一世忙着赛车摩托,这辈子则全身心扑进了设计中去。


    但是对手则完全相反,那位旁支长辈贺荣炜已经在商场厮杀多年,经验丰富、手段老辣。


    尽管在普通人看来,贺琨已经算得上青年俊才,进步神速。


    但是又如何呢?还不够。


    谁会在争分夺秒抢占先机的时代,主动停下脚步,围着贺琨这位小少爷夸赞,等着他慢慢成长。


    大家只是冷眼旁观,等着看贺荣炜会选在何时出手,漂亮地推翻这位挂着名头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少爷。


    贺琨在首都的常住地原本位于仟华设计院附近的别墅区。


    但是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公司,索性在靠近集团总部的地方重新找了新的居所,纪明冉偶尔得空时,便会过来。


    只是现在两人都很忙,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你来我走的错位时间里。


    贺琨一边吃着速食早餐,一边飞速敲击屏幕,回复消息。


    面色愈发不爽,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回餐桌,敲出刺耳的脆响。


    “啧,疯了吧。”


    他揉了揉眉心,眼睛的酸胀极为明显。昨天晚上凌晨三点才处理完工作,今天早上还要提前去公司,开完公司的会,立马就要去另一个重要的交流会。


    贺荣炜还常常添乱,每天总要给贺琨闹点烦心事。


    冯平已经在楼下等待,贺琨无奈地长叹,拿起外套准备出门,再难干也得干。


    贺琨可不想等他哥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集团能有更高站位和更理想的发展,都是贺青峰的心血,在他哥醒来前,他必须守好这一切。


    贺琨推门,电梯正好到本层,这是一梯一户房型。


    电梯门缓缓打开,熟悉的人走出来,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笼罩了整早的阴霾就这样轻轻散开。


    纪明冉本来是赶着来陪贺琨吃顿早餐,却没想还是来晚一步。


    “豆浆,喝吗?”


    贺琨满是惊喜的模样很乖,他心口轻跃,不由弯起眉眼,举起手中两提被打包的纸杯,整个人充满生活的烟火味。


    宋榄已经按照计划远走。


    这是贺琨最脆弱的时候,也是迅科最容易内乱的阶段,纪明冉却一拖再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沉迷的人何止贺琨,他数着倒计时,贪恋最后单纯的柔情。


    有时候,纪明冉甚至病态地期待由贺琨来揭穿这一切。


    届时,贺琨会是什么表情?会像个淋了雨的可怜小狗吗?


    明明造成伤害的人是自己,贺琨还依旧会缩进他的怀里,揉碎那副高傲外表,轻轻地,可怜地说:“哥哥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冉冉。”


    “冉冉?你怎么过来了?”贺琨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手腕上的表盘。


    想象中的声音和现实交叠,贺琨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冉冉”“冉冉”的唤,能有什么错呢。


    纪明冉狭长的眼微垂,遮住流过不明神色的浅金眸光。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带着秋天的凉意,划过贺琨的脸颊,再悠悠地描上薄唇,停顿几秒,低声蛊惑。


    “叫我。”


    贺琨感觉到氛围的暧昧,看了看右上角的监控,虽然是自己安装的,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可是他听纪明冉的话。


    “冉,唔—”


    话音戛然而止,时隔半月,两人再次吻到彼此。


    贺琨看着突然靠近的青年,满眼爱意,甚至舍不得错开视线,直到唇间传来湿润的感觉,他红着脸赶紧闭上眼,就像是在掩耳盗铃。


    他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亲昵,直到纪明冉的手拉开他的领结。


    贺琨脑海中突然划过贺荣炜的脸,那个老男人的标志就是只带深蓝色的领带,上面永远别着银色的领带夹。


    他猛地推开纪明冉,看了看时间:“不行,我要去上班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盒中对戒索吻被打断,心……


    索吻被打断,心情很不好。


    车辆行驶在宽敞的大道上,纪明冉面无表情地扶着方向盘,送贺琨上班。


    因为提前出门,路上还算不上太拥挤。


    而原本在楼下等着接贺琨的冯平,被派去办其他事了。


    贺琨坐在副驾驶位上,捧着暖和的豆浆,侧眼飞速地看了看纪明冉,对方没什么表情。


    他收回视线,脑海里过了好几百个话题,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贺琨内疚,他好像搞砸了。


    纪明冉没有说话,安静地开车。


    贺琨觉得胸口沉闷,于是打开车窗,夹杂着清晨寒凉的气流快速涌进车内。


    他不知道怎么办,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副驾驶位置前的储物夹,试图想出些办法来,却意外看见一个典雅的镶玉木质对戒盒。


    贺琨愣住,隐约感觉自己似乎闯了塌天大祸,心跳极速加快,他慌忙失措地将储物夹合上。


    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想,顾不上早晨的插曲,贺琨满心欢喜起来,连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弯。


    冉冉竟然已经为两个人打算了那么多?但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贺琨很无所谓,他喜欢纪明冉很多年很多年,可是在纪明冉的视角他们才相识不到一年。


    纪明冉怎么可以暗自这么喜欢他,外表还那么冷漠。


    贺琨满心愧疚,觉得自己对纪明冉太坏了。


    “送礼。”


    贺琨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盒子是礼物,送朋友的。”纪明冉看着前方道路,不紧不慢地说。


    心跳瞬间停滞,随后是漫长的酸涩,他就说,怎么可能。


    两个人的关系,几乎都是他强求来的,怎么敢想。


    贺琨扯起嘴角,刻意正常地笑笑:“这样啊,我就是觉得这个盒子好好看。”


    他应该开心的,纪明冉开口说话了,应该是不生气了。


    可是贺琨开心不起来,鸦羽般的睫毛微垂,很快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害怕纪明冉发现异常,扭头看向车窗外快速后移的景色。


    冷风呼啸,还在往车内吹,纪明冉放下左手,在总控处将副驾驶位置的车窗关闭。


    贺琨又不得不收回视线,注意力回到车内。


    迅科总部很快就到,纪明冉在路边将车稳稳停下,门锁自动弹开。


    贺琨深吐一口气,语调轻松道:“那我上班去了,改天见。”


    不说准确日期,其实是连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改天见。”


    他听见纪明冉的回复,握在车门柄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与上一世赤裸的偏爱截然不同,可能是身份带来的影响,这一世纪明冉情绪内敛,难以捕捉。


    他总是这样安静而宁和,无论遇到何事,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除了亲密时的索取,以及偶尔暧昧的言语外,什么都没有。


    寻常情侣的无可自拔、情不自禁只在贺琨身上存在。


    而纪明冉更像在表演完美的伴侣,而不是成为鲜活的恋人。


    他会在某个早晨惊喜出现,带来一份早餐,也会在事后体贴地将所有做得巨细无遗,还会穿着家居服站在同居的公寓里做饭。


    但唯独没有那份情绪。


    “冉冉,我们算情侣了吗?”


    贺琨忍住想要逃离的步伐,重新坐回车内,看着街道上来往穿行的人流,刻意不去看纪明冉。


    他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想法,只能换成这样的问法,声音几不可闻,位卑而谨慎。


    纪明冉终于回头,注视着再次回到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没有遗漏任何微小的细节,包括贺琨小心翼翼到,略比寻常放缓的呼吸。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肯定的回答从纪明冉口中说出,贺琨悬着的心放下,开始调节自己的情绪。


    想是近期压力过大,纪明冉那么忙还来见他,他不应该这样的。


    贺琨偏过身子,闭上眼,将一枚郑重的吻落到纪明冉的唇角。


    “对不起,不该把你推开的。”


    “我最近也很想你。”


    道歉是为早晨电梯门口的事,贺琨说完第二句话,冷峻的面容泛起薄红,快速转身离开。


    ——


    大厦内部,会议室。


    只剩1分钟即将开会,决策层们西装革履,安静地翻阅着桌面上提前准备好的会议材料。


    贺荣炜低头看了眼时间,7点59分。


    “好了,看来我们的小少爷睡过头了,哪像我们这些,生来都是操心的命,准备开会吧。”


    深蓝色领带上,银色夹子在会议室的白光下泛出光锐,贺荣炜满眼和善,眉梢含笑,只是开个不经意的玩笑话罢了,主要目的还是调节会前沉闷的氛围。


    会议室的安静被打破,有的人挂起笑容符合,有的摇摇头满脸鄙夷,都总算有了点人味。


    贺荣炜说完便换上严肃的表情,正襟危坐,威严睿智的模样,“关于——”


    刚被关闭的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年轻干练的青年出现,黑色西服裁剪得体,上眼睑遮去小半瞳仁,冷茶色瞳仁像是冻在冰里的墨玉。


    “刚好8点,荣炜叔年纪大,性子也急了,有些地方可不兴赶着去。”


    贺琨提着简约的笔记本电脑包走进室内,投影屏幕上的时间正好跳转到早晨08:00,回以同样的玩笑。


    这是咒他赶死呢。


    贺荣炜见到他本来就不开心,听见贺琨争锋相对的讥讽更是面色阴沉。


    他嘴角向下,似是染上几分怒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把笑容挂住了。


    贺琨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很快连接上投影,落落大方地直接发言。


    “今天开会只为一件事,会议材料已经发放到各位手中,想来大家会前已经提前了解。”


    会议助理将准备好的风险评估报告投放在幕布上,各项数据一目了然。


    “我认为值得推进。”


    贺琨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是因为这是贺青峰在车祸前花费了巨大精力规划的项目。


    或许他对市场的敏锐性确实还不能追赶上在座的这群领导者,但是贺琨相信他哥。


    贺琨继续讲解,几分钟过后,属于贺青峰派系的那几位高层基本同意,并未过多发言。


    会议室一时陷入了安静。


    毕竟做首位站出来反对的人,总是需要些勇气的。


    此时,坐在靠中间的一位男人看了眼贺荣炜的脸色,拿起材料指出:


    “该项目市场渗透率不足,投入预估超出预算,按照过往的经验,我认为不能投入过多精力,在贺总回来前最好暂时压下。”


    “市场面向的是未来,不能总在过去的账本上打算盘吧。”


    贺琨指尖敲了敲桌面,西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金属色腕表,他看了看时间。


    眉骨的阴影压着眼眸,透过金丝边眼镜扫视众人。


    氛围有些紧张,刚才还在翻动文件的会议助理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贺荣炜本来是认真地分析着手中的材料,闻言忽然抬头一笑,灯光落在他斑白的鬓角上。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明明是公事公办的场合,贺荣炜总是要把年龄资历拿出来压人。


    有意无意地给众人塑造出一种贺琨只是个头脑简单、情绪高涨的愣头青,单纯任性的有钱少爷。


    他的方法确实有用,本来还在中立的几位开始面露难色,僵持很快打破,先是位年长的男人开口:“确实,风险过大。”


    坐在贺琨附近的女士翻阅会议材料,几秒后将笔帽缓缓盖上,端起水杯轻饮半口。


    “要是害怕风险,因此而畏手畏脚,倒不如早些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众人各抒己见,会议室内声音嘈杂,片刻之后又再次安静。


    结果还是决定暂时搁置项目的人数占了上风,贺荣炜脸上的得意都快压不住了。


    有人出来总结:“‘大家长’还在观望,没有扶持事情始终不好办,我看再等等合适的时机吧。”


    贺琨正准备开口,桌面上的手机微微震动,冯平的消息已到。


    那位戴眼镜的女士瞥了眼还在看手机的贺琨,不赞同地皱眉,但是她有自己的观点,于是再次发言。


    “因果倒置,凡事只吃现成?别忘了,我们要做的是行业领头,不是跟风下水。”


    会议室里只剩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有人下意识去看贺宋炜的脸色,隐约已经形成共识,似乎他才是最后敲板定音的人。


    “这个项目非常出色,如果能成功迅科定能发展得更好,我承认青峰的能力,”贺荣炜沉吟片刻,眼角皱纹更甚,“但是没有支持确实很难推进,风险过大,我宣布暂时搁置。”


    贺琨不急反笑,他缓缓勾起嘴角,贺荣炜上钩了。


    贺荣炜等着看贺琨的笑话,却没想到贺琨反而笑起来,那个青年将一份电子文件传给会议助理,干净整洁的页面放大,完完全全地投放在幕布之上,每个字准确明晰。


    官方文件,编号最新。


    “既然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那我想各位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和建议了吧。”


    贺琨出牌利落,攻其不备,对方措手不及。


    戴眼镜的女士想起贺琨刚才的动作,恍然大悟,目光含笑,她抓准机会立马起势,以险胜拿下此局。


    会议结束,项目继续。


    下场交流会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地址并不在讯科总部。冯平已经赶到停车场,贺琨下楼就可以出发。


    在此之前,贺琨先回了趟办公室,想拿待会可能需要的扫描件。


    他站在办公桌前翻找,很快出发时间到了,文件也终于被找出。


    就在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的视线却不经意扫过办公桌右下角,那有个上锁的抽屉。


    这个小抽屉,平时基本不用。


    而那些需要保密的机密文件,贺琨很少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但是今天,他总觉得那个抽屉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魔怔似的,心中有种强烈的征兆,贺琨将指纹缓缓对准识别器。


    “咔嚓——”机械锁解开。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谋杀贺琨戒指盒,纯白丝……


    戒指盒,纯白丝绒,棱角圆润精巧,被宋榄握在手里。


    R国乡间的一片绿草地上,小教堂静静伫立,彩绘玻璃窗滤下光斑,圣坛上的十字架闪耀着神圣的光辉,带着岁月磨损的木质长椅凌乱不堪。


    新婚夫夫被捆在了角落,视线受阻,看不见大堂的具体情况,也不敢随意发出声音。


    神父站在台前宣读,身影发抖,额头缀满冷汗。


    倒也自然,毕竟黑色的木仓口正对准他的太阳穴。


    看得出来,这是场精心布置的温馨婚礼,本来很热闹,还有亲友祝福,是属于角落里那对年轻夫夫的,但现在所有人都被吓跑了,除了跑不掉的。


    所以目前在场的人不多了,5个。


    贺青峰如同看客,听着神父将祷词念完,宋榄拿出戒指,郑重地套进他的无名指,又为自己带上。


    “放我回去,重新办婚礼。”


    “你骗我。”


    宋榄不指望贺青峰会说出【我愿意】,他直接跳过环节,将戒指套在了贺青峰手上,满意地笑笑。


    贺青峰这几天一直被蒙住眼睛赶路,宋榄口风紧,无论怎么套话,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今天应该才是行至中途,不知道宋榄又抽什么疯,将他抱下了车,再睁眼就是现在的情形。


    但是想到这个人是宋榄,对此行为,他毫无惊讶。


    “你把别人的婚礼毁了。”


    “哦,他们可以改天再办。”


    贺青峰无语地扯扯嘴角,宋榄在他的饮食中下药,这几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对时间没有概念。


    “距离我出车祸那晚几天了?你没把贺琨怎么样吧?”


    “贺琨贺琨贺琨,你怎么每天都在想贺琨?现在我们在结婚呢!”


    宋榄佯装生气,贺青峰习惯了,却把旁边的神父吓得不轻,手中的圣经啪地掉落在地上,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贺青峰微侧半步,拦在宋榄与年迈的神父身之间,意思不言而喻。


    毕竟宋榄的思维跳跃,什么时候会“疯”起来,不能凭借逻辑分析。


    “呵呵,”宋榄看着贺青峰下意识的举动笑了笑,在彩色玻璃透出的高饱和光下线,透着青春纯洁的少年感,“别紧张嘛,我只是想帮您捡起来。”


    宋榄弯腰将圣经捡起,抖了抖灰,从钱夹里掏出所有纸币,厚厚一叠,慢条斯理地将其夹进书中,笑着递给老神父。


    老神父没敢接,宋榄耸耸肩,将书本丢到旁边的小台面上,烛台翻倒,火叶很快开始吞噬桌面上的一切。


    “好吧,回去吧。”宋榄转身拉住贺青峰往外走,强硬地将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金属戒指冷硬的触感膈得人心里不适,贺青峰终于忍无可忍,混着发颤的呼吸,甩脱宋榄,后退两步。


    “你以为带上这可笑的东西,就算结婚?呵,”贺青峰站在小教堂前,“恐怕上帝只会绕着你这执迷不悟的疯子走。”


    他将戒圈取下,砸进草地中,直往远处的小镇走。


    宋榄看着那枚在银色的戒指躺在草地中,陡然拔高音量。


    “贺青峰!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如表面那般正义吗?想回去找贺琨?他可是贺郝舟的儿子!你忘了,你忘记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


    “想想你躲避贺郝舟追杀时,在黑暗里逃窜的日子,那些像阴沟老鼠般卑贱耻辱,那些不见光日的时光,你能忘得了吗?”


    宋榄看着那抹背影脚步不停,继续道:“当初,你要把7岁的贺琨捂死在枕头——”


    贺青峰离开的脚步终于停下,他愣在原地,指尖颤抖,再次看向宋榄的眼神是质疑的、破碎的。


    宋榄扬起得逞笑容,快步走上前,将愣住的贺青峰按进怀中,满含迷情的眼神如有实质,慢慢舔过贺青峰的躯体。


    “不会了,以后你有我,我有你,只有我才明白你啊。”


    “我永远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贺青峰在宋榄一句一句的保证中软下身子,似乎被打动得放弃抵抗,他顺从地依上宋榄的肩头:“真的吗?永远?”


    宋榄压住内心的狂喜,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怀中人乌黑的发,时轻时重,若有似无,满怀温柔:“我发誓,永远。”


    “噗嗤——”


    冰冷的锐器没入**的声音,贺青峰握着餐刀微旋,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溅到脸颊,惹得他睫毛轻颤,却始终不减力道。


    宋榄眉头紧压,眼神仍旧不愿从贺青峰身上移开半寸。


    他单手捂住小腹,闷哼两声,痛意如潮水般袭上心口,有些喘不上气。


    数日后,国内。


    迅科集团大厦,贺琨的办公室。


    一封邮件,安静地躺在抽屉中,纯白色封面。


    神秘而恐怖。


    贺琨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这也许是个恶作剧,也许内里空空,还有有可能藏着一个足以改变人生的秘密。


    他伸手进入抽屉中,将这份邮件拿起来拆开,好真相大白。


    “嗡嗡嗡——”


    手机响起来电提示,贺琨注意力被转移,他转头查看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于是顺手将邮件塞进电脑包中,连忙赶往停车场。


    ——


    纪明冉坐在车内,抬手摸了摸贺琨离开时落吻的位置,微微失神。


    几秒后,他侧过身体,拉开副驾驶位前的夹层,取出贺琨看见的那个小玉盒。


    轻柔拨开精巧的锁扣,两枚素色的男士戒圈安静地卡在柔软的丝绸上。


    阴云压城,明明是早晨,城市却被笼在黑暗中,车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纪明冉眼神晦暗不明,他从中取出一枚缓缓戴上,圈口合适,正好环住中指。


    不是朋友礼物,借口拙劣,只是他还未决定是否要将这枚戒指为贺琨戴上。


    车窗被敲响,纪明冉将戒指取下,将戒盒放回原位。


    窗外是一位执法着装的人员。


    “先生,雨天交通不便,请尽快离开。”


    车窗降下,带着咸湿的秋风吹进车内,纪明冉变回光风霁月的纪先生,他朝车窗外的执法人员十分歉意地笑笑。


    “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马上离开。”


    但任由纪明冉也没想到,此次和贺琨一别就是小半月,两人交错出差,竟是连半日都未抽出来。


    中秋佳节,CBD大屏循环播放着满是节日氛围的视频,雪白可爱的兔子蹦上蹦下的。


    贺琨偷了半日闲,他拿出冯平买的月饼礼盒,取出枚桂花奶香味的月饼,咬下一口,拍了张照片发进了他和纪明冉的对话框。


    【节日快乐,想吃月饼吗?】


    他将信息发送完毕,又细细尝了尝剩下的小半块,奶香四溢,还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偶尔吃一次非常可口。


    贺琨将手机翻来覆去地按亮又熄灭,纪明冉却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房间空荡又安静,他靠在沙发上数着钟表上的时间,难得空闲,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纪明冉应该在西郊和家人聚餐吧,原本往年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和他哥在一起的。


    贺琨有些茫然不安,他走到门口换鞋,准备去疗养院看望哥哥,坐一会也是好的。


    为了完善落实对外宣称的信息,前段时间,媒体焦点转移后,贺琨便连忙将贺青峰转移到私人疗养院中接受治疗,医疗设备和治疗团队也都找了最好的。


    所以,贺琨看望他哥都是去疗养院,而不是医院了。


    —


    纪明冉从纪家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查看手机消息后,直接叫肃山开车去贺琨的住处,没想到却扑空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他打开灯走进客厅坐下,桌上月饼礼盒显然就是贺琨照片里的那个品牌。


    纪明冉不爱吃甜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几分钟后,一双修长的手落到了精美的礼盒上,没几下便取出枚相同口味的月饼,送入口中品尝。


    贺琨还没到家,他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边查看信息。


    【先生,贺青峰的助理刘嘉兴十分难缠,他听从贺二先生的安排暗自开展调查,如今已经摸到了些车祸相关的线索。】


    【还不是时候,清理干净。】


    纪明冉有些失神,他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度渐渐熄灭,耳边突然传来贺琨的声音。


    “纪明冉!”


    贺琨从疗养院回来,手中提着个电脑包,前段时间更换新的后,本来打算处理了这个。


    结果因为太忙了,就一直落在车内,刚才发现里面还装着东西,索性提回家里。


    他本以为今天家里只有自己,开门时却发现屋内已经温暖又明亮,鞋都没换,立马转进客厅。


    来的人,真的是纪明冉。


    听见他的声音后,沙发上的人回头起身,“节日快乐,贺琨,还有,想吃。”


    纪明冉在回答自己手机消息的问题,贺琨意识到后,眉间的冷郁淡去,带着笑意问:“那你今晚还走吗?”


    客厅内的人放下手机朝自己走来,“月饼都还没吃上,你就急着问我那么多问题。”


    “?”


    “放在桌上呢,我换好鞋给你拿。”


    贺琨将电脑包放在鞋柜上,取出自己的拖鞋,弯腰更换,动作很快。


    却没想到刚直起身子,就猝不及防地被扯进了久违的怀中,纪明冉的指尖点上他的唇边,“想吃的是你吃的那块。”


    贺琨喉结微微滚动,他移开视线:“我记得相同的口味,每种有两份。”


    “嗯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吃礼盒那份,还是吃你那份?”


    “看着我,阿琨。”


    贺琨快速看了眼纪明冉,有想念,也有渴望,犹豫几秒后试探着开口:“吃礼盒,嘶——”


    回答被打断,他吃痛皱眉,赶忙按住胸口上作乱温凉的手掌。


    “说谎可是要被惩罚呢。”纪明冉注视着贺琨,暧昧不明。


    可惜,这是个好节日,却不是好日子。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贺家事变二合一请假补偿……


    一辆黑车在城市道路上驰过,吉光,贺琨惯用的汽车品牌,他坚持送纪明冉去医院。


    就在刚才,两人都还没能说上几句久别后的腻歪话,纪家主宅那边便传来消息,说纪父纪正源住院了。


    原因很寻常,就是年纪上来了,正逢佳节多饮了几杯酒,结果晚些时候刚躺下就中风了。


    纪明冉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上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乱的是纪家,他如同置身事外。


    在贺琨眼中,纪家关系复杂,兄妹几人看似和睦,实际说来,关系却不怎么样,甚至可能是生死仇敌。


    比如过世的纪焯,至今真实的死因都还扑朔迷离。


    纪家,无论是论权利地位,还是金钱财富,在国内无出其右者。


    如果纪正源此时真的倒下了,那么纪明冉面对的境况之复杂,不言而喻。


    贺琨不清楚纪明冉对此准备得如何,他基本从不过问,纪明冉也不会主动提起。


    设计纪明冉接手兰临市的小山口项目,再因为一纸协议成功同居,好不容易磕磕盼盼地进入恋爱关系。


    贺琨只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变得纯粹,最好不要再掺入其他的是非。


    涉及两个家族,尤其是纪家,听起来很单纯可笑,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贺琨如今艰难地撑着迅科,也并未向纪明冉主动开口请求什么。


    要知道,如果是纪明冉的话,也许外行人贺琨觉得棘手的事,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多少媒体报纸都说,这人是经商投资的奇迹,百年难遇的天才。


    “你害怕吗?”


    贺琨先开口,声音很轻,含着太多爱意,以及说不清的柔软。


    尽管他早已自顾不暇,但是面对纪明冉的时候,他总是毫不吝啬的给予。


    纪明冉垂眸遮住眸光,上一世车祸发生的那刻,甚至没有时间害怕,只能看见是辆无牌车,从路口横冲而来,看见行人走在斑马线上也丝毫没有减速,反倒一脚将油门踩了个底。


    猛烈的撞击后,全身每寸皮肉,连带骨缝都在钻心地痛,甚至能听见肋骨断裂的闷响,随后身体悬空,似乎很轻,可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又很重。


    纪明冉记得那是个冬天,街边还有薄薄的积雪,血色融进雪中,红艳艳的一片,很快就慢慢流进下水道里,滴滴答答。


    “不会怕了。”


    等到了医院门口,贺琨大有不走的架势,生怕纪柏达几人把他温柔可人的纪明冉生吞活剥了。


    “我在外面等你。”


    纪明冉劝说无效,捧着贺琨脸交换了一个吻:“快回家吧,如果事情复杂,可能今晚我都不会回去了,好好休息,听话。”


    贺琨得到了吻和低声的哄,脸微微红,这下不得不听话了,纪明冉起身,属于他身上的冷香逐渐淡却。


    “好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贺琨说得很严肃,黑茶色瞳孔里倒映的全是纪明冉。


    纪明冉没当真,贺琨才20多岁,心性不定,现在看起来很专一,但保不齐哪天厌倦了,想回到原来的状态呢?


    他查看着肃山给的病房消息,头也没抬起,便笑着随后应付了句:“好。”


    纪明冉是最后一位赶到病房,但今晚还有人来不了,他越过在场的几位走进房内。


    纪夫人坐在病床边,依稀可见年轻时绝美的容颜,她侧身对着病房门,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眼眶通红,情深不悔。


    而病床上躺着的,自然就是纪正源,被照顾得很好,但就是迟迟没有苏醒。


    纪行思年龄还小,刚加进纪家主家,竞争力不强,甚至不够看。


    纪夫人此时也是有几分真情流露的,但在场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纪姝还是那副模样,安静又无声地站在床边,素色的裙子搭配着一件单薄的开衫,有些不合季节,许是出门时候比较着急。


    纪清嵩就在她旁边,坐在轮椅之上,表情也是有些许不自然,不同往日那般气定宁和。


    纪明冉心中玩味笑笑,虽说纪清嵩和纪禾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但纪清嵩唯独亲近纪姝,这两人今天又是怎么了。


    纪柏达也在,应该今晚恰好在家,他拉着何女士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并未上前。


    纪禾在外地拍戏,纪行思则是跟着学校去国外培训,两人今晚应该是来不了了。


    纪明冉淡漠地扫视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病床上的纪正源身上。


    往日的威严全然消失,面色苍白,皱纹纵横,呼吸也变得比寻常粗重。


    死亡之下,无论是谁,都不过是个普通人。


    白衣大褂的医生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拿着记录的护士。


    “付女士,这是纪先生的检查报告。”


    医生说完,侧身示意,身后的护士将一份纸质报告递到纪夫人手中,他点点头继续说:


    “因为发现早,送医及时,所以并无大碍,以后要注意饮食健康,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定期体检……”


    “那我先生什么时候能醒?”等医生交代完毕,纪夫人急切问道。


    “嗯,这个还是看病人自身条件,待会清醒后,再观察几日,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听起来有惊无险,大家不约而同继续守在病房等候着,打算等纪正源苏醒后再离开。


    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半小时后,纪明冉先行起身:“夫人,公司有急事。”


    话到一半,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纪夫人点点头。


    纪明冉起身离开,带着歉意笑容消失在逐渐闭合的门缝中。


    肃山在外面走廊上坐着,看见纪明冉出来,便赶忙迎上来:“纪先生,不等纪正源先生醒吗?”


    “醒不了,浪费时间罢了。”


    肃山暗忖纪明冉的回答,几秒后犹豫道:“先生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应该是杀纪焯的那人又出手了。”


    “纪清嵩?”


    肃山跟着纪明冉做事,故而知道关于纪焯意外死亡之事,前部分可能是纪柏达在做推手,但是最后并不是纪柏达下的杀手。


    纪明冉走在医院雪白的走廊上,因为纪正源是半夜进院,此楼层又为vip病房,环境更是幽静。


    唯有走廊中段的问诊台前,坐着位女护士,电脑屏幕的反光将她脸照得格外惨白。


    听见肃山的猜测,他笑而不语,反倒说:“回公司。”


    “踏-—踏踏-踏”身后传来脚步声,并不整齐,节奏慢而随意。


    肃山警觉地往后看,又是熟悉的脸,纪柏达。


    “您有何事?”


    “肃山,表情那么臭,我又不会把你家先生吃了。”


    纪柏达开着玩笑逼近,走廊中段的女护士听见响动朝他们三人看了一眼,再次默然回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肃山捏了捏拳头,他最怕和纪柏达打交道:“还请纪五先生有事论事。”


    纪柏达边啧啧称奇,还边念叨着世间少有肃山这么古板较真的人了。


    “五哥,我有急事。”纪明冉适实地出声提醒。


    语调淡淡的,叫着五哥也听不出几分敬意,倒是又几分赶客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大事,你猜怎么着?”


    纪柏达卖弄着关子,表情那叫活灵活现,让他去做个说书先生恐怕再合适不过。


    纪明冉抬腿就走,根本没有给纪柏达卖面子。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肃山的脾气肯定是随了你了。”


    纪柏达再次喊话,说话风格根本抓不住关键,想到哪里就往哪里说,就是说不到点上,整日似晕晕乎乎的。


    “五哥,如果你很闲的话,我可以给你找点事情做。”


    纪明冉眼皮微撩,暗含威慑地扫了纪柏达一眼,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


    纪柏达瞳仁微转,挂着笑容跑了两步,追上纪明冉。


    “纪姝出手,给了纪清嵩一耳光!当时可搞笑了,你知道吗?就是纪清嵩整日端着那张无欲无求的脸,那瞬间直接慌了。”


    纪柏达压着声音,但是没有压住笑容,仿佛当时纪清嵩的表情真的很扭曲可笑,他边笑边补充:


    “你是没看见啊,谁被打了不生气也没反应,先是心慌啊,像个受虐狂似的,你就说好笑不好笑。”


    肃山站在两人后面陷入了思考,意思是纪姝女士收到消息并未先来病房探望,而是先去找了纪清嵩先生。


    纪明冉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将笑弯腰的纪柏达扶正,理了理他卫衣的歪帽子。


    “五哥笑这么开心,也不怕下个死的是你。”


    纪柏达突然愣住,忍不住地往身后看了看,见走廊依旧空荡,才稳住心神,凑到纪明冉身前,贱兮兮地笑着:


    “不怕,先死的一定是你,有你垫背,五哥就不怕。”


    纪明冉气定神闲,掏出手帕擦了擦修长的五指,眼神慢慢钉住身前之人,目光如同淬毒,声音森冷:


    “我早死过了,五哥,轮到你们了。”


    纪柏达听不懂,脊背却阵阵发寒,他猛地抬头,撞进纪明冉那阴冷的眼神中,竟是愣了好几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壮胆般拔高音量:“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家里谁的命有你好!”


    “母族势力强盛,回家后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父亲倚重你,贺家的小子心里眼里全都是你。”


    “你什么都有了,怎么就不知足啊纪明冉你怎么就不知足呢?”


    说到后面,几乎是夹杂在唇边溢出,满是羡怨。


    肃山上前将人隔开,把纪先生护在身后。


    “对了哈哈,”纪柏达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看向纪明冉,“你要小心啊,你惹到疯子了,别说做哥哥的不关心你。”


    停车场,肃山从后视镜中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纪明冉:“纪先生,刚才纪柏达说的事,关于纪姝和纪清嵩,要让肃江去调查吗?”


    折腾一番,纪明冉眼眶中满上血丝,眼下附着圈淡淡的黛青,他困倦道:


    “纪柏达拿我当枪使,要么是他没本事查不到,要么是查到了,处理不了。”


    肃山还等着纪明冉的吩咐,但是后排的人不再说话,他便收回全部注意力,专心将车开好。


    ——


    贺琨回到家中,寂静里夹杂着冷意,几个小时前他还拥着纪明冉,现在只剩下一室安静。


    关于纪明冉的出现似乎只是个短暂的幻觉,贺琨再次更换拖鞋,抬眼便看见了自己刚才随手放下的公文包。


    记忆回到那个中午,他刚开会结束时,发现抽屉异样,那种强烈的不安再次涌上心间。


    贺琨的眼眸缓慢的动了动,他想纪明冉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


    他第三次将拨打不通的电话挂断,点开那个回复很少的对话框。


    【冉冉,我收到一封邮件。】


    【很奇怪】


    贺琨放下手机,再次拿起那封纯色的邮件,不属于国内任何一家快递公司的包装,更像是凭空出现。


    他来回翻看,没有任何标记,但撕拉条很明显。


    客厅,垃圾桶被丢进一条曲卷的细硬纸,随即沙发塌陷,贺琨将信封中装着的所有取出。


    第一份,贺家家谱。


    主支第*代——贺郝闵、贺郝舟、贺郝雅


    贺郝闵,配偶xx——贺嘉岂


    贺郝舟,配偶xx——贺琨


    贺琨出生的时候,他的大伯一家已经去世了,他父亲贺郝舟便在众人呼应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贺家的家主。


    他看着这张纸有些迷惑,他记得小时候三姑妈贺郝雅给他提过,大伯贺郝闵是位很严肃清正的人,而他的堂哥更是天生聪慧机敏、才华逼人云云。


    贺琨很好奇,本来追着问,结果他哥回家刚好听见,便将三姑叫回去了,不允许有人再提起那些往事。


    他哥当时说的是:“过往的事不必再提,除了成为困扰,一无所用。”


    自那以后,贺琨也不会再主动提及,也不再关注大伯家的事故,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陈年往事很快在他的记忆里淡去。


    第一份纸张附带了张照片,是个孩子,年纪不大,应该是在郊外游玩。


    贺琨取下来翻看,照片的背面有蓝黑色钢笔笔记,是个时间,年月日都有,那时他还未出生。


    这封邮件在此时匿名出现在贺琨的生活里,他很难忍住不去联想。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哥,年幼时的贺嘉岂。


    贺琨盯着那张照片愣神,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第二份,是张尸检报告和死亡通知,属于贺郝舟。


    贺琨喘息骤停,死亡原因赫然在目——二氧化碳中毒,黑字映在白纸上格外刺眼,连带着手中的纸张都变得沉重。


    不,不是这样的,他记得不是这样的,父亲死亡的原因是助理的出卖,他是因为车辆刹车失灵而死的。


    贺琨有预感,如果继续看下去,一切可能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这些是在上一世,从没有发生这些事。


    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黑压压的漩涡之中,跟着被设计安排好的路线,做出各种以供人观赏取乐的反应。


    为什么他哥突然车祸昏迷?为什么突然出现匿名的邮件?


    贺琨端起桌面上已经凉透的开水,刺骨的凉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随后机械地低头,再次拿起那些精心整理的材料。


    他迅速地将后面的几页材料和照片仔细查看完毕。


    第三份,是份手术同意书,关于灾后面部修复。


    第四份,贺青峰的收养事件的全部流程及手续。


    第五份,是段拷贝视频,他看见父亲的助理如实供认受人收买,如何操作,造假父亲的死亡现场。


    第六份,贺郝舟二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真相,直指贺青峰


    邮件的内容只差把目的附件在最后,希望他与贺嘉岂反目成仇。


    是的,贺嘉岂,不是贺青峰了。


    贺琨想起他和他哥第一次见面。4岁的他藏在沙发后面,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11岁的哥哥。


    这位哥哥是父亲一位姓陈的朋友的儿子,那位朋友意外死了,委托他收养自己的儿子陈青峰,就当是给小少爷做个伴。


    父亲答应了,收养后索性又给改了姓,叫个贺青峰。


    保姆阿姨说这是父亲给他买来的玩伴,以后父母不在家的日子,他都会有哥哥。


    哥哥就是爸爸买给他的助手,一辈子都要帮他,一辈子都会陪着他。


    看他不理解,阿姨又说:“就是他要陪着你很久,懂了吗?”


    11岁的贺嘉岂通过种种渠道,不知怎么成为陈家的儿子,又通过离奇的方式被贺父收养,再次回到贺家。


    那天,贺青峰踏进贺家主宅的大门时微微发愣,直到一路走进主楼时,都还在走神。


    小贺琨先是藏在窗子后面悄悄观察,见那位清秀好看的哥哥走进主楼的大门,就赶紧藏进沙发底下去。


    他下定决心,如果这位哥哥找到他,那么他们就做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因为每次只要他藏在这里,除了保姆阿姨能够发现他,爸爸妈妈一次都看不见呢。


    有次他缠着阿姨问了很久,阿姨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对他急吼吼的说:“这还要问嘛?是少爷藏得太好了,行不行。”


    小贺琨理解为家里只有阿姨照顾他,所以阿姨能找到他。


    如果那位哥哥真心是来陪他长大的,那么他也一定能发现他。


    其实不然,沙发很低,任由个子小小的小朋友努力的钻,也还是会把圆滚滚的屁股和小腿露在外面。


    很显目,只是往日都被刻意被忽略的罢了。


    小贺琨不太理解阿姨话语中莫名的攻击性,但却相信了阿姨的话。


    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哇。


    “你在干什么?下面有灰尘。”少年的声音清凉,透着冷漠。


    小贺琨终于被看见了!


    他笨拙地爬出来,抱住贺青峰的腿:“好朋友!”


    哥哥看起来并不开心,只是淡淡地将他拂开:“少爷好。”


    接下来就是耗费了很久的拉锯战。


    有多久呢,就是从小贺琨上幼儿园,到幼儿园毕业,然后跌跌撞撞地上了一年级,他每天都在逗面色阴沉的少年开心。


    对于小小的贺琨来说,这些年已经像是阿姨口中的一辈子。


    就是花费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时间,他才让少年的脸上终于出现笑容。


    贺琨还记得,那天阳光正好,他被哥哥圈在怀里吃冰淇淋。


    “贺琨,以后叫我哥哥。”


    贺琨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所谓的贺青峰,承载了那么多的名字,原来是贺嘉岂被收养后,给自己起的代号。


    贺嘉岂很成功。


    成功到贺琨试图生起些恨意,都无法心安理得,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3-4点,贺琨的思绪变得缓慢游离,甚至超脱,他似乎看见自己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以此来隔断所有无法解答的遭遇。


    清晨5点,贺琨蓦然坐起,僵硬的躯体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他快速翻找,从那堆白花花的纸张中,找到了那张最开始的照片。


    年幼的贺嘉岂赤脚站在草地上,后面是位优雅的女士,坐在漂亮的格子丝布上,满眼疼爱地注视着。


    是啊,他哥,哥左脚后有一枚痣。


    贺琨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安静的疗养院顶楼,贺琨急切地推开房间门,医用的检测仪器在黑暗里发出规律的响声,认真地监测着病床上的人的生命体征。


    贺琨压抑着急促起伏的胸膛,唰地将盖住腿部的被子掀开。


    他死命地盯着,这一刻他无比确定,那双脚掌光洁至极,什么都没有!


    这人不是他哥哥。


    “哈哈,哈哈哈。”贺琨低头闷闷地笑起来,笑得泪花泛滥。


    寄送邮件的人就巴不得见他们反目成仇,想必早就料到,光凭借这不知名的病人,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但只要贺琨恨上贺嘉岂,那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谁会大费周章地寻找杀父仇人,寻找一个要将你顶替的人。


    贺琨偏不,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就算是要算清楚那些陈年的旧账,他也要找他哥,面对面地亲口说。


    窗外天色蒙亮,贺琨脱力般倒在沙发上,十分静谧,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房间的寂静。


    贺琨以为是公司的事,冷淡地瞥去。


    手机屏幕中,纪明冉的名字挂在来电提示上,在这个漫长的夜晚如同救命稻草般及时,三个字如同被渲染上暖色调,显得温馨甜蜜。


    贺琨喉结微微滚动,如同等来了可以倾诉的归巢。


    他有好多想说。


    贺琨坐起来,急切地抓起手机,贴到耳边。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残忍订婚纪明冉刚走没几……


    纪明冉刚走没几分钟,纪柏达便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


    没几分钟却又回来了,不过身上倒是没有残留下什么刺鼻的味道,也算细心。


    他推开门,再次坐回沙发上,和身旁的何女士小声地说了几句,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天快亮起来的时候,纪父还是没有苏醒的倾向,纪夫人本是杵着在床边休息,见众人困倦得哈欠连连,于是主动发话道:


    “都回去吧,这么守着也不是事,我和小何这几日守着就行。等你们父亲醒了,再告诉你们过来,都是年轻人,手上都有事,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坐在纪柏达旁边的温婉女人点点头,起身前安抚性地拍了拍纪柏达的肩膀,应道:


    “夫人说的是,你们这些孩子,快回去休息吧,纪姝也是,家里还有小宝呢,去吧去吧。”


    纪姝本来也不愿意继续待着,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麻烦,被提到名字后,先于众人起身,她抿唇笑笑:“谢谢何姨体谅,”又回头客气地看向纪夫人,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病态的白,“有什么需要,夫人尽管叫我,那这会我便先回去了。”


    深秋的清晨薄雾弥漫,空气中净是些凉意,纪姝收到消息的时候,出门时比较急,衣服穿得很单薄。


    刚踏出医院便冷得哆嗦,本就雪白的脸失去仅剩的血色,更加白上几分。


    这个点,她丈夫应该还在宿醉中未醒,纪姝也没指望,索性叫了司机来接。


    “姐,要不先穿我的外套,好吗?”


    纪清嵩坐在轮椅上缓缓而至,应该是跟着纪姝后面出来的,态度软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纪姝的性格与外貌完全不符,看起来再温婉宁静不过,实则是个十分有主见魄力的女子,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要做的事也绝不会中途放弃。


    面对纪姝,大多时候都是纪清毫无底线地服软。


    比如现在,他无法通过强硬的方式将外套塞给纪姝,只能先缠着,好说歹说,总之很久很久,久到纪姝厌烦,偶尔也会改变主意。


    而今天纪姝动怒了,始终将他视为空气,只是低头刷着手机。


    秋风扫过带起她素色裙摆,莹白脚踝晃过,随意用绸缎绑起的碎发滑落,擦过淡雅的眉眼。


    “姐,我知道错了,你感冒了,到时候长仪闹着要你,那怎么办。”


    纪清崇那张面容与纪禾同样惊艳,继承了亲生母亲的卓越基因,可能是因为后天残疾,比起纪禾的张扬强势,他反倒更多地显露出安静与脆弱。


    见纪姝充耳不闻,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寸,骨骼分明的掌柔柔地攥住纪姝的裙摆,他仰视着女子,将自己的柔软脆弱赤裸剖开。


    “姐,连你也不看我,便没有人在意我了。”


    “以弱凌人,纪清嵩,书本是这么教你的吗?”


    在这般注视下,纪姝依旧毫不动容,她淡定地将自己裙摆从纪清嵩手中拽回,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


    “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生病。”


    “关你何事。”


    纪清嵩眼中流露出苦楚:“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说过,我们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我不照顾你,谁还能照顾你?张家明吗?”


    纪姝想起酗酒成瘾的张家明,“总之,与你无关。”


    “你如今都能不要命的撒疯做事了,我无法照顾你,也不需要你照顾。”


    “你还想着那个男人是吗?他已经死了,姐,他死了,尸体都没有,”纪清嵩急切地脱口而出,现在想将话收回,却早已来不及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


    纪姝冷冷哼笑,纤细的手将风中起浮的青丝揽到耳后,迎着风缓缓说:“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纪清嵩,我劝你乘早收手。”


    “我不,凭什么,姐,我不甘心,不甘心命运如此慢怠我们。”


    纪清嵩摸了摸自己当年被活生生敲断的左腿,每个阴天疼意丝丝渗进骨血,为什么不能恨。


    尽管如此,他还是未将视线移开,风将纪姝的发丝吹起,露出天鹅颈优雅利落的线条,隐约可见曾经的杀伐果决。


    “姐姐,我就是太了解了,你难道会安于现状吗?”


    就在此时司机到了,车辆缓缓停在路边,就在纪姝身前。


    她没有回答纪清嵩的问题,走之前只是无奈地笑笑,像曾经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抚了抚纪清嵩的脸,带着上位者的溺爱。


    不过,纪清嵩长大了,纪姝的手心现在只能盖住他的侧颊的半面。


    “回家吧,清嵩。”


    “人都要学会自己走自己路,你要清醒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


    “先生,白塔研究中心还等您回复,迅科集团那边也看准了这块,”肃山捧着平板快速地做出汇报,“贺荣炜阻拦未果,贺琨带着贺青峰的人已经开始推进。”


    纪明冉看着夜色,离开医院后,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弯月高高悬挂,他迟迟未开口答复。


    现在的局势很不利,所有压力都堆挤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原本按照他与宋榄的合作,贺青峰被带离出国后,便是他乘虚攻破迅科集团的最好时机。


    但纪明冉却在即将成功时,顾虑起了贺琨,如果他真的动手了,那么贺琨知道真相后,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吗?


    纪明冉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火光轻跃,很快香烟缭绕。


    他甚至病态地想,如果贺琨不那么乖就好了,他不应该那么安分地待在家里。


    贺琨应该每天都在外面,没日没夜的疯玩才对,那么纪明冉就会心安理得地出手,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但现在的贺琨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纪明冉。


    “纪先生?”肃山见纪明冉未下决定,忍不住提醒道,“按照计划,您现在应该已经截断贺氏集团的渠道了。”


    是的,就算假如贺青峰没有被带走,依旧在迅科主持大局,他也早应该出手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前段时间,贺琨明明还在为贺青峰受伤不醒而悲伤,却一声不啃地扛起大梁。


    作为经商投资的纯新手,他很多事办得都不漂亮,甚至拖泥带水,根本不够看。


    那天纪明冉去找贺琨,等到的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书房里的灯亮得晃眼,贺琨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电脑显示屏上还是那些集团的事务。


    他静默地走进书房,搜索栏中都是些纪明冉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甚至简单到显得提问的人都有些可爱。


    纪明冉还是于心不忍,将贺琨捞进怀里抱着,任是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把青年吵醒,只是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肩头上睡得不省人事。


    没有多久,他就帮贺琨处理好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大多是些审批,能带出公司的也不是什么要密。


    是的,纪明冉下班后,抱着项目对家的小少爷,处理着对家集团的公事。


    他那时候还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找找其他办法,两个人还可以回到平静的日子。


    这一世的贺琨什么都没有做,将过往迁怒,对没有记忆的贺琨来说不公平。


    可是,现在局势逼人。


    纪正源昏迷不醒,项目受到不明的阻滞,白塔中心等待着回复。


    无论其中哪一件单独提出来,都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如果此时让贺氏先进入市场,那么纪明冉则会在此局失去先机。


    由于产品的特殊性,前期投入可以算作全军覆没,重新争夺分割市场的难度会大幅增长。


    纪明冉不能让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此,仇人还在暗处蠢蠢欲动,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不惜代价。


    “回复白塔研究中心,继续开发生产,迅科集团不会成为阻碍。”


    “是,先生。”


    肃山走后,办公室再次安静,纪明冉将逐渐熄灭的烟头按灭。


    贺琨前半夜发送来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复。


    奇怪的邮件,不用想也能猜出,定然来自宋榄,此人退出雇佣组织后,沉寂了几年,再见面却变成了个满脑子情爱的痴人。


    宋榄隔着大洋送来的邮件,内容无非是关于贺家的那些往事,好斩断兄弟两人之间的羁绊。


    只是在此时被贺琨发现实在是过于巧合,反倒便于纪明冉接下来的行动。


    想来贺琨今夜不会好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回复。


    为了顺利完成计划,就算过程再残忍,纪明冉也必须耐心地等。


    等无尽的恐慌将贺琨淹没蚕食,把温室里的“小玫瑰”曝于残酷的荒野,失去理智。


    他再像救赎的神明般降临。


    纪明冉没有对不起贺琨,他保证会瞒得密不透风,没有丝毫痛苦。


    天蒙蒙亮起,首都的上空笼着白茫茫的秋雾。


    纪明冉终于拿起手机,备注上未接电话显示是红色的,无比熟悉的名字因此更加显目。


    他轻轻点击,短暂的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不等对面说话,纪明冉便已开口,声音温柔,如裹满糖霜的毒液。


    “贺琨,我们订婚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盛大无声贺琨忽地坐直身……


    贺琨忽地坐直身体,呼吸一窒,所有杂乱的思绪都在此刻停滞,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纪明冉听见对面提起的呼吸,迟迟没有回落,那么开心吗?


    他不自觉变得更加爱怜,拨弄着手中的对戒盒子,等待回复的发问也显得格外温柔。


    “嗯?”


    “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贺琨声音轻轻的,却满是不可置信,似乎大声些就会将如今的美好打碎。


    纪明冉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解释,缓缓而道:“是的,还记得那天早晨你看见的戒盒吗?装着的就是我们的戒指,我很抱歉,那时还没准备好,所以骗了你。”


    “没,没关系不,不行,等等。”


    电话突兀急切地被对面挂断,最后留下的却是拒绝。


    纪明冉微微皱眉,他看着返回通话记录的页面,指尖轻敲着桌面。


    如果没猜错的话,贺琨应该是期待的,情绪听起来他的情绪也应当是喜悦的。


    可为什么没有答应呢?


    难道是贺琨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计划?


    纪明冉眼眸中划过冷郁的颜色,除了计划被打乱的不悦,心中还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搅得人心神不宁。


    “肃山,明天就出手,阻断迅科项目的资金和供应源。”


    他拿起办公桌前的内线电话,果断地做出决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消减内心的失控感。


    ——


    贺琨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前几个小时里,他还在数着秒数地煎熬,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头疼到直犯恶心。


    可是接到冉冉的电话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如同在坠落进无尽的悬崖中,恐慌地等待着不知合适会来的死亡时,忽然被温柔地托住,而接住自己的人*,还正是心里最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贺琨当然想都不用想就会同意,这是他重生以来,始终未曾变过的期望。


    他原本就要迫不及待地应下,可突然之间,又觉得不应该那么草率。


    甚至忘记解释说不的理由,便急匆匆地将电话挂断。


    贺琨觉得自己应该得开始准备了,并且是一刻不停地准备,最好就在今晚,他们两人之间,合该由他来求婚的。


    但是在这之前,还得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贺琨淡淡扫过病床上那位不知名的病人,似乎是想起什么,眼眸中透出平日里并不常见狠戾。


    【刘助,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错误了,身份核验是造假信息,疗养院里昏迷不醒的人不是我哥。】


    消息很快送达,对面显示已读,贺琨紧跟着追加道。


    【将近段时间内我哥接触的人整理一份清单出来,尤其是那位宋榄医生。】


    贺琨想起那个在兰临市区内就故意撞车,将他们车辆逼停的医生,这位是目前最让他怀疑的对象。


    此人行事极端,贺琨记得某次饭后哥哥出门办公,这位年轻的医生便在他即将离家的时,站在玄关处出言挑拨离间,话题正巧是贺父的死因。


    并且在上一世,宋榄医生和他哥之间的关系也很古怪。


    他哥贺虽然平日比较严肃正派,但决计不会是那种时刻冷淡厌恶清晰地摆在表面上的人,两人上一世的关系如此僵硬又扭曲,定然也是存在着他不清楚的原因。


    没过几秒,对面立刻回复——【好的,小贺先生。】


    贺琨满意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疗养院,估计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他都不会再次回到这里了。


    ——


    暮色降临,雨幕细密,秋天的雨水似乎一刻也不会厌倦,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街灯昏黄,道路两旁的叶片上缀着圆润的雨珠,摇摇欲坠,又因雨势不大迟迟未落。


    纪明冉坐在车上,琢磨着贺琨今晚约见的原因,自早晨被拒绝后,对面再也没有回信。


    他本来应该主动询问的原因,却在最该理智面对的时,选择了全情投入工作。


    于是,今天没有人能笑着走出纪明冉的办公室,连一向办事妥当的肃山也被纪先生反问了好几句,像路过的狗被踹了几脚。


    虽说今天的工作的效率和准确率较之往常,确实大幅度地提高了,但是整层楼的气压已经低到零下去了。


    办公室的小群里都在讨论,是不是贺二先生昨晚没给纪先生“吃饱”,大家默契打趣,这是打工人的苦中作乐。


    可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晚班结束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但肃山已经知道了。


    其实是贺二先生主动给纪先生发了条今晚约见的消息。


    问就是,他被投票出代表全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看见了贺二先生来信的消息提示。


    也因此荣幸地成为今日首位轻松走出纪总办公室的人,得到了同事全方位好评。


    肃山当然是沉默地接受了,运气怎么不算实力呢。


    街头转角处的某家花店,肃山将车辆缓缓停下,纪先生说下班后,先去买束花再回去。


    纪明冉拉开车门,缓缓撑开雨伞,路上的行人来往,溅起水花飞到裤脚上,星星点点。


    他横穿过人行道,站在花店前收伞,伞面上的水珠弹到空中,很快又消失在路面上。


    纪明冉走进店内,精心挑选了一束好看的玫瑰花,重生之后他从未送过贺琨花束,这些节日、纪念日的仪式感行为很少,或者可以说没有。


    除了日常,他基本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贺琨满得溢出的感情,将纪明冉欠缺的那份刚好填补,维持着关系的平衡。


    但是今天不一样,纪明冉是带着目的去的,所以他买了束玫瑰,认为比较契合主题。


    20分钟后,贺琨现居的高级公寓。


    纪明冉推开门后径直走进屋内,一片黑暗,很安静。


    空气中盈润着不同于往日的香,湿润而清雅,不过纪明冉没有在意。


    难道真的被察觉了?


    纪明冉微垂眼眸,捧着花束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


    那贺琨会恨他吗?


    或许只要自己打开灯,贺琨就会出现在身后,安静无声地将自己杀死,然后抱着尸体哭泣。


    或许贺琨舍不得,现在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的某处,等着被自己发现,然后通红着眼眶,拽着自己的领口质问,却依旧不舍下手。


    或许……


    “或许”很多。


    纪明冉给过贺琨机会的,是贺琨要来和他纠缠,既然无法割舍,无论结出什么“果实”,都要一起尝尽。


    纪明冉弯起眉眼,装作一无所知的温雅模样。


    “咔嗒——”


    他选择亲手将灯打开,如同拆开礼物般,充斥着莫名的期待。


    但唯独令纪明冉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样的景象,安静却满载热烈,霸道地将他吞噬。


    层层叠叠的鲜花如同浪潮席卷而来,淡紫、浅蓝、粉白……不同花系、长短不一,占满视线所及之处。


    余下一条仅供单人而过的夹道,种类不同的群花如同从地板与墙壁之间生长而出,水珠在花瓣上闪烁流转,延至花海尽头,颜色逐渐艳丽,最终变成那人手中一点糜颓的红。


    空气里浮着冷香,这样的冷意与窗外属于秋的萧瑟截然不同。


    每束每朵都被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它们静默无言,却载满无尽的爱意,无不彰显着,这场盛大的无声只为一人而设。


    而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纪明冉。


    贺琨穿着白色西装站在那端,纪明冉一眼便知,那套西装是游轮晚宴的第一夜,自己出席时穿着的品牌。


    这是那个品牌的定制系列,贺琨身上的便是唯二的另外那套。


    那晚,纪明冉的胸花采用了船票版面主题色,蓝色玫瑰。


    今夜,贺琨选择的是红色玫瑰,也是他身上唯一浓墨重彩的颜色。


    贺琨的绝对赤诚,将纪明冉的卑劣照得一览无余。


    晚风从宽敞的阳台送入,每阵清香,都是贺琨至纪明冉的献词。


    贺琨早就适应了黑暗,在纪明冉没有回来时,搬运的工人以及花艺师走后,他仍旧一刻也停不下来,始终悄无声息地忙碌着,总觉得哪里还不够好。


    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几近完美。


    贺琨想忙碌起来,借此转移会注意力,好让心跳不再那么快。


    可听见门被推开的那刹那,他还是没把握地焦灼着,漫天的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盛开得更加艳丽。


    灯光下,贺琨努力地调整呼吸,像往常一样。


    “surprise,今天你回来的好慢,我等好久。”


    纪明冉轻轻脱手,他的怀中,那捧显得渺小得可怜的花束掉进满屋的花海里。


    他慢慢走到贺琨身前,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的情绪。


    纪明冉看见,贺琨的那双眼睛里盛满的,依旧全部是自己。


    他抬手抚上贺琨的脸颊,缓缓遮住贺琨的双眸。


    在不被发现的地方,丢失很久的爱再次滋生又泛滥,铺天盖地回归,却沉默不语,全都被纪明冉挤压在胸腔里,随着呢喃微震。


    “你知道吗?你是全世界最痴的傻子。”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求婚代价贺琨摇头,像是……


    贺琨摇头,像是在拒绝承认纪明冉的言论,他试探着缓缓凑近,两人的呼吸熟稔的纠缠。


    鼻息萦绕着独属于纪明冉的木质冷香,就算是在层叠蔓延的花香中,他也能清晰辨认。


    纪明冉的手掌依旧轻遮在眸上,贺琨在一片黑暗中仰头,献上了最诚挚的吻。


    不同昨夜许久未见那般,两人的亲密染满灼热欲望。今晚贺琨很纯情,他先是轻柔地舔舐,暧昧地吮咬,直到纪明冉将他完全纳入怀中,占据主动权。


    纪明冉主导的动作不知为何很恶劣,较贺琨的温柔缠绵,更像是一种爱狠了的发泄,探进口腔中的舌头温度,与纪明冉的体温相同,对于贺琨来说总是更加温凉的。


    他先是肆无忌惮地挤占那本来就狭小的空间,然后霸道地含住贺琨的舌,将其吮吸得直发麻,还故意地发出暧昧的声音,将最后的纯情搅得丝毫不剩。


    贺琨有些晕乎了,他抵住纪明冉的胸膛想获得片刻喘息的余地,结果怎样都无法将人推开。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冉冉能和上一世变化那么大。


    “唔唔够了、够”


    贺琨受不住了,好不容易找着空隙的时间,他不住地摇头,方才含糊吐出半句,又被纪明冉掐住软颊,连最后合上牙关的主权都失去了。


    两人之间的温度开始变得迷情灼热,贺琨觉得自己浑身沾满了两人刚沁出的汗水,所有被碰到的地方都变得又湿又黏。


    纪明冉还在恶劣地索取,嘴巴依旧被用力地来回亵玩。


    怎么办,好像要被吃掉了


    贺琨眼皮变得又薄又红,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猜测,那双素日冷戾的双眸泛出可怜的泪水。


    明明生了一副张扬傲慢的冷淡模样,此刻的表情却格外脆弱无助,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彻底征服。


    “不亲了啊嗯”


    他放弃抵在纪明冉胸膛的手,转而拽住那只挤住自己双颊的劲手,原以为很快就要挣脱,却没想到转眼就被乘虚而入。


    纪明冉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两人中间的微弱阻力消失,他直接将人压紧入怀,贴着贺琨的唇,含糊暧昧地说:“还没够呢,宝宝。”


    贺琨才得以缓和半口气,还没弄懂纪明冉话中的意思,结果再次被圈入怀中亲咬,他感受着两人身体的变化有些害怕,纪明冉今晚疯得够呛,他不住地往后缩缩,意图挪开臀部。


    对面却轻声哼笑,贴上贺琨的耳鬓厮磨,低沉沙哑的声音直往耳朵里灌。


    贺琨不由打颤,偏头露出脆弱的侧颈,躲避着五感过满到无法承受的亲昵。


    “阳台秋千,还是餐厅‘吃’你准备的晚餐?”纪明冉手往下滑动,摸到了贺琨固定衬衫的腿箍,更加恶劣道,“西装别脱,我想看。”


    纪明冉的声音如同过电般,内容更是不容细想。


    贺琨脸色涨红,上一世他也喜欢在这样贴着承受方说些撩拨的话,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现在贺琨却只想把纪明冉的嘴封上。


    纪明冉说的,他一个也不想选,贺琨用力挣扎起来。


    毕竟是成年男子力气不小,纪明冉没有防备,竟然真的让贺琨从怀中逃出去了。


    他盯着贺琨,如同看着突然逃跑的猎物,目光阴沉而充满欲望,嘴上却噙着悠闲的笑。


    “阿琨要去哪?”


    “嗯?”


    压迫感极强,贺琨往后缩了缩,吞咽口水,缺氧的脑子反应了一会,“我还没求婚,冉冉。”


    纪明冉看着贺琨,舒展的洁白西装上已经多了些不自然的皱痕,面色已经染上一层薄红,嘴唇更是从淡粉变成了不自然的红,透着被欺负狠了的水光。


    明明刚才还在哀求着摇头,现在却依旧记吃不记打,表情好认真地说着要向自己求婚,可爱得令人无奈。


    想着这场求婚背后的阴谋,纪明冉胸口微微抽痛,他强行将不适的感觉忽略,再次朝贺琨走去。


    意味深长的语气里满是恶意,表情却很是苦恼,“只好看阿琨今晚的表现了。”


    贺琨是在卧室醒来的。


    他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累极了,连公寓什么时候被清理干净都不知道。


    他缓缓坐起,将宽松的居家外袍系上,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打开。


    午间的阳光穿过指缝,有一圈柔和的光辉,光源正是指间那枚素金戒指,以极简线条勾勒,表面打磨得温润。


    回忆涌上心头,贺琨还记得昨天晚上,他努力地配合冉冉,折叠或固定身体动作,想去完成要求,可是总会有新的要求。


    “嗯?又在偷懒了啊”


    回应纪明冉的是几声哭腔与闷哼,贺琨浑身酸软脱离,他看着纪明冉睁着眼睛胡说,可连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机械地摆弄。


    “我看,阿琨也不是很想订婚。”


    最后一个字随着动作咬得格外重,纪明冉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向来温和的面容微微扭曲。


    贺琨没有办法,双手双脚酥麻,如同被灌铅般沉重,又只好无助地配合起来。


    纪明冉轻啧,恶狠狠地接替贺琨脱力了的手臂动作,毫不怜惜地压住那双肌理匀称的腿,发狠故意往脆弱处去,感受着,然后更加兴奋。


    进入了后半夜才结束,贺琨已进不行了,纪明冉才牵起他无力的手臂,将戒指从戒指盒内取出,为几乎失去意识的贺琨戴上,“晚安,未婚夫。”


    卧室门被推开的响动,打断了贺琨的思绪,原本带着凉意的戒指也因为昨夜的事变得滚烫。


    纪明冉穿着白色丝绸居家服,系着浅咖色围裙,眉眼温和:“吃早餐吗?或者应该说是午餐?”


    贺琨手还搭在窗前轻盈的白纱上,闻声抬头,就看见纪明冉浅浅笑着,迎着窗外阳光,整个人渡上了浅金色的光辉。


    似乎已经过上了最想要的生活,贺琨眼眶有些热,他赶忙移开视线,往洗漱间走。


    “咳咳,好,你先,我去洗漱完就来。”


    ——


    R国,罗德山庄。


    为首的女子身着利落的黑色战术射击服,高领设计贴合脖颈,腰部束带勾勒出纤细线条。


    头戴耳罩隔绝喧嚣,防风镜将立体明媚的五官衬得更加锐利,带着专业手套的那双手稳抬枪身,作战靴稳稳扎地,周身散发着专业且冷冽的气息。


    “砰——”


    子弹飞出,正中靶心。


    达莉娅满意地勾起嘴角,利落地将耳罩取下,带下几缕金色的发丝微垂脸侧,多了几分潇洒。


    “什么事?”


    她余光扫过来人,从恭敬低着头颅的女仆捧在手中,举过胸前的托盘里取了一方浸润着淡雅清香的湿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又丢回去。


    黑色衣服的男人微微鞠躬,清晰道:“达莉娅小姐,那边传来消息。”


    她接过英俊的青年侍者手中的报纸,满是异国的语言,还附加了一些照片,主角无疑正是纪明冉。


    纪明冉订婚了,和一个男人。


    达莉娅记得这个男人,叫个贺琨,气质凛然出众,在那个国家平均长相柔和的人群中,格外令人记忆深刻。


    一双锋利的眉眼略带下三白,似乎看谁都带着不耐烦,尽管脾气已经够沉默稳重,却依旧压不住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唯有看向纪明冉时,才会染上柔情与乖巧。


    在游轮上最后那次晚宴上,以及璨明大剧院前,她和他都有一面之缘。


    纤细雪白的指尖轻盈地点了点照片上的两人。


    纪明冉撑着把黑色的雨伞,隔绝了外界与雨水,两人眼中充满笑意,侧头相视,很是亲密。


    应该是狗仔拍的,角度挑得不错,看起来两个人都深情款款。


    但是达莉娅不信。


    纪明冉这样冷血的人,怎么可能拘泥于情爱,连她的舍命相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文不值。


    虽然是她设计的那又怎么样?总之那些人每次都会欺负纪明冉,她不过是助推了一把,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那些追求刺激的青年把纪明冉捆绑在树上,但最后她也出手救了他不是吗?


    达莉娅摸了摸肩头的白色疤痕,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想尽办法的靠近,手段强硬些没关系,只要是真心喜欢不就好了。


    青年侍者看着年轻美丽的小姐陷入了沉思有些不甘心,明明他才是忠心耿耿地跟了小姐那么多年的人。


    可是小姐眼中却只有那个坏种,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惦念的,除了异国风格的漂亮皮囊,什么都没有。


    小姐若是找一位年轻英俊的绅士恋爱结婚,他都不会有那么多抱怨牢骚。


    “达莉娅…”


    他鼓起勇气叫着小姐的名字,声音略微沙哑,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则牵起小姐雪白修长的手,将轻吻落在达莉娅手背。


    达莉娅没有说话,只是反手贴在了弯着腰的英俊侍者脸侧,漫不经心道:


    “吃醋了?别急,甜心,今晚去房间帮我按摩好吗?背好酸哦。”


    低着头的侍者看不见达莉娅出神的视线,只听见婉转动听的嗓音,如同羽毛在心间轻挠,耳尖很快泛红。


    “小姐,那我先去准备。”


    侍者说话间,欲图取走达莉娅手中的报纸和那些照片,不想再让小姐关注此人。


    没想到动作却被达莉娅轻盈地躲开,随后他听见小姐笃定地吩咐。


    “真听话,订机票吧,明天我去找明冉。”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老婆真好“明冉,你……


    “明冉,你和小贺这动作也太迅速了吧,三姐没出差多久吧?这才回来没几天,你们都订婚啦?”


    说话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出国拍戏的三姐纪禾。


    一段时间未见,看起来更加潇洒了,秀丽的眉宇间是纪家人身上少有的自由,说话时下颌微扬,金属耳坠随着声线轻晃,笑容明艳夺目,穿搭前卫时尚。


    她打量着贺琨,热情又亲和,完全没有架子。


    今天是纪家例行聚餐的日子,除了依旧处于昏迷中的纪父,以及在医院照顾他的何姨,大家意外到得很齐。


    都像是专程来见见纪明冉未婚夫贺琨,毕竟二人的订婚消息发布得太突然了。


    贺琨本人低调,又无心经商,各种宴会基本只有贺青峰出现,早些年还能听说些花边传闻,随后便完全沉寂了,和纪家的人都没有什么交际。


    餐厅穹顶悬着枝形水晶吊灯,千盏琉璃折射出碎钻般的光。


    纪夫人端坐在首位,而平时本属于纪夫人自己的位置,却坐着纪行思。


    纪家多年一直遵循着老辈那些森严的规矩,不管是论年龄还是资历,纪行思本来都是应该坐在末席的,可是他偏偏没有,这就很尴尬。


    因为按照纪行思更尴尬的身份,想要在纪家好好长大成人,然后成家立业,那么前期定然是越低调越好。


    今晚做出这般显目的行为,想都不用想,定是听从了纪夫人的安排。


    光从这明显的层面考量,都能看出站在他身后的纪夫人对掌权位,那是势在必得。


    纪明冉拿起公筷,从缓缓转动的餐桌上夹起块香柔无刺的鱼肉,放在贺琨的碗中,才回答纪禾道:


    “三姐这次进组许久,小威尔前几天刚选了自己的小马,转眼都是学骑术的年纪了,我也应该结婚了。”


    他笑着说完,视线移向威尔的父亲纪柏达,像个单纯关心侄子的温和小叔。


    纪禾十分喜欢这个小侄子,立马被纪明冉转移了注意力,一同转头看向纪柏达:“是吗?柏达,明天我带小威尔去马场玩!”


    纪禾说完,悄悄撇了眼纪姝,原本一时兴起的开朗模样变得谨慎讨好,轻轻柔柔地说:“姐姐,长仪可以去吗?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贺琨原本默默埋头吃饭,可这个风格转变实在突兀,他不由地将目光投向纪明冉的大姐纪姝。


    纪姝依旧淡然寡言,一袭法式真丝白裙外搭淡黄色外套,头发低绾,戴着整套的珍珠配饰。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没有搭理纪禾,反而看着主位上的纪夫人。


    “真是不巧了,明天我要和夫人一起去北城寺庙为父亲祈福,还听说最近来了位大师讲经,正巧听听。”


    纪禾问的是长仪,纪姝答非所问,但是说辞中的拒绝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她的目光再次黯淡,但却没有气馁。


    贺琨觉得其间有故事,在末席借着添菜,凑近纪明冉声音小小地问道:“什么情况?”


    纪明冉眉毛微挑,停下筷子:“哦,今晚第一次给我主动添菜,原来不是出于关心。”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纪明冉抢先补充:“果然得到的就不被珍惜,世风日下,人心皆凉。”


    “可是——”


    贺琨的话才出口半句,就被打断,说话的人是主位上的纪夫人。


    “明冉,你哥哥姐姐们都在呢,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等不得一时一刻的。”


    两个人在末席说着悄悄话,纪夫人看在眼里心烦得不行,本来现在就是关键时期,纪明冉这小子还捡了场天大的好婚事。


    她没法做主退婚,所以订婚消息公开后,一直到今晚正式见面,她都没给过贺琨好脸色,满心期待着纪正源赶紧醒来,最好也不喜欢这桩婚事。


    纪夫人此刻点名纪明冉,就是纯粹的挑刺,她不过是随便借着个由头,夹枪带棒地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贺琨首次来纪家,也算半个见家长。


    来的路上,纪明冉简单说了点纪家的事,最后叮嘱他道,纪家这一桌上的人,每个单拎出来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如果有什么不对付,往他头上推就好。


    但是见纪明冉被骂,贺琨还是有点不爽,他默了默,目光移到坐在主位左侧的纪行思身上,忽地扬起玩味笑容斜睨过去,带着几分过去不可一世的桀骜模样。


    “伯母,伯父也还在医院养身体呢,我看您也等不了一时半刻的。”


    满座的人先是震惊,他们在这屋檐下虚与委蛇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贺琨这样直来直去的爽快怼法。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贺琨的意思,纪柏达先是直接咧开了嘴,然后又赶紧回避着闷笑。


    其他人眼中也前后不一地染上了半分讥讽的笑意,只是有的明显,有的内敛。


    纪夫人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勾勾地怒视着贺琨,要发号施令地赶人。


    纪明冉本打算自己解决的,没想到贺琨却更快地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他注视着身边的人,看似清冷疏离的表面下,心口猛然跳跃,似乎意味着一场再次沦陷。


    他顾不得应付了,于是在纪夫人发话前,直接拉起贺琨离席,“大家请慢用,我和阿琨还有事,先走一步。”


    车辆在夜色下,从西郊流畅地滑入市区。


    今夜的雨势较前几日都更大,道路上行人不多,耳边只剩下沉闷的雨点声,车内安静宁和。


    路边的灯光透过沾着雨珠的车窗,带来微弱的光,斑驳陆离,迷离涣散,又很快远去。


    纪明冉将车载音乐拨到最低音量,“不怕纪夫人报复?”


    贺琨睁开眼,靠在椅枕上转头,他借着微光看着驾驶着车辆的人,眼里是深不见底的迷恋,可惜无人发现。


    他想了想,认真回复:“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相比起来,也显得微不足道了,冉冉。”


    药片是白色的,每天都要吃,副作用很大,但是会让人变得很平静,像是,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但是贺琨不再孤单了,纪明冉活着,呼吸顺和平静,始终陪在他身边,是他的未婚夫。


    纪明冉有些困惑,反应了几秒才道:“嗯?还在想你哥的事情吗?”


    贺琨没有解释,只是顺着纪明冉的话题,“嗯,也担心哥哥。”


    “别怕,我已经加派人手了,不论如何我都会把人带回来,让他给你说清楚。”


    在求婚后的第二天,贺琨便拿出那封邮件给纪明冉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寄来邮件的人就是宋榄。


    纪明冉了解贺琨,他没有立马抹黑贺青峰,而是顺着贺琨的想法,循序渐进地离间兄弟二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贺琨心中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纪明冉哄骗贺琨说是在找人,实则暗中操纵调查的走向,为宋榄清理痕迹。


    贺琨闻言点头,甩去心中的烦忧,回到当下的时间,凑上去给开车的人献了一个吻,落在侧颊。


    主动权久违回归,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老婆,你对我真好。”


    ——


    纪贺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很快纪明冉和贺琨便在公开发言的提问环节中大方承认,算是彻底坐实。


    集团内还在跟风观望的部分高层听闻消息,在摇摆中加入了贺琨一派,那可是纪氏啊。


    贺荣炜连连失利,最近火气大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公司雇佣你,是让你来生产垃圾吗?!”


    贺荣炜将报告砸在汇报的年轻人身上,发出闷沉的响声,随后白纸哗哗四散开,落了一地,年轻人吓得赶忙弯腰蹲下,将纸张快速地收拢捡起。


    “给你1小时重做,做不好就准备被辞退,出去吧。”贺荣炜揉了揉眉心,下了最后通令。


    年轻人很快出去,贺荣炜站起来走到窗前点烟,身后再次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刚才来汇报的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腕表。


    “我不听废话,不想干就直接滚,你还有57分钟。”


    来人先是愣住,随后才道:“贺总,是我。”


    贺荣炜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身,来人是他的助理,他面色自然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什么事?”


    助理幸灾乐祸地答复:“贺琨的项目出问题了,而且怕是大问题,您看。”


    贺荣炜半信半疑地接过助理手中的报告,越看越眉飞色舞,他最后冷笑道:“风投市场这两年本来就不景气,那么大胆的创新项目,我看那些废物墙头草能不能给这个黄毛小子兜底。”


    “产业链上游的资金和供应源都断了,不死也得掉层皮,这么大的决策失误,就等着被董事会除名吧。”


    助理顺着贺荣炜的口风,再次狠狠地“踩”上两脚。


    贺荣炜听得满意极了,想了想又道:“走,上楼,看看我们的小少爷现在什么模样。”


    楼上,贺琨坐在会议室听完汇报,紧紧锁住眉头,坐在他身边的高管来回翻阅几遍依旧道:


    “不可能,贺青峰先生还在时,多次演算分析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他依旧无法接受,显然对现在的情况十分质疑,而且不理解。


    对面的女士相比起来更加冷静,她还是像那天在大会议室那般的果决。


    “没有不可能,市场变幻莫测,眼下是如何解决问题,这个项目本身高风险高回报。”


    “现在投入资金过多,短期内肯定会受到冲击,要确保集团资金链正常运转。”


    贺琨认同点头,指尖叩击着报表。


    “现在不是赌运气的时候,大家督促协调各部门控制风险扩散,立刻冻结非核心项目,在下周前必须把风险敞口控制住。”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贺琨最后走出会议室,觉得领带勒得慌索性解开,回到办公室却发现灯是亮着的。


    他心中诧异,进门却看见位不速之客。


    第40章 第四十章疑似出轨贺荣炜坐在贺琨办……


    贺荣炜坐在贺琨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双脚交叠,搭在小茶几的边缘,悠闲地抽着香烟,仿佛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听见贺琨进门的声音也依旧丝毫不动,带着褶皱的眼尾慢悠悠地扬起,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


    贺琨自然明白此人是来落进下石的,于是也毫不客气:“荣炜叔这是,演都不想演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就是让人听不懂。”


    贺荣炜自然是听懂了,但是依旧拿着资历辈分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将烟灰往地上一弹,满地落上黑灰的烟烬,散发着浑浊的气息。


    “小贺你啊,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贺荣炜前段时间派人四处调查,直到安插进线人才得知,贺青峰哪里是在疗养院线上办公,而是出了车祸,直到现在都还在重伤不醒。


    知道这个消息,可给贺荣炜开心坏了。


    贺琨年纪轻、经验不足很难服众,加之这次重大的决策失误,只要贺青峰始终昏迷着,迅科早晚都会由他接手。


    那么集团出了篓子肯定不能放任不管,毕竟在贺荣炜眼中,这已是囊中之物,但是他也不想那么轻易地就出手。


    总之,他想要看见的就是贺琨卑躬屈膝地服软求饶。


    所以,打从坐进这件办公室开始,贺荣炜就表现得高高在上,悠闲惬意。


    可是贺琨却不按常理出牌,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没有您沉得住,这些年被不少小辈压在头上吧,没有能力当然只有憋着。”


    贺荣炜原本以为贺琨会来讨好自己,可是没想到贺琨依旧不知死活,给他气得胸口闷疼。


    他站起来盯着年轻的贺琨,表情愤怒而阴郁。


    贺琨摇头讥笑,这下连目光也懒得落在贺荣炜面上,只是风轻云淡道:“荣炜叔,心脏不好就少到处惹事,真说你一句,你又不开心。”


    他撇了眼被烟头刻意烫出洞的沙发,以及满地的烟灰,像是再看幼稚的小把戏。


    “哦,对了,这间办公室您要真喜欢就搬来吧,给您了。”


    贺*琨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破防的怒骂。


    “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候你就算哭着跪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


    纪明冉半夜到家的时候,卧室空无一人,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眸光微转,整理好情绪走到书房,体贴地敲了敲才往里走。


    “怎么今晚又忙这么晚?”


    贺琨从资料堆中抬头,带着眼镜的视线晃了晃,夜晚视物有些重影,看起来有些木愣。


    他强迫自己将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对着爱人柔和道:“项目出了点问题,最近可能都要加班。”


    “是吗?需要帮忙吗?”纪明冉眼神晦暗,注视着贺琨。


    贺琨杵着下巴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纪明冉面前,哗地抱住来人的腰身,将头埋入其颈间蹭了蹭,呼吸间全是清浅熟悉的木质香。


    “给我抱抱,很快就好。”


    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没人照顾,呜咽地跑进罪魁祸首的怀中。


    纪明冉错愕后很快扬起不明的笑容,他感受着贺琨暴露的脆弱与依赖,全然不知自己抱住的正是所有不幸的源头。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为恶人的纪明冉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享受着贺琨的投怀送抱。


    他加重力量,将人更加紧实地按入怀中,双臂故意收紧,由于被突然地挤压胸腔,贺琨被勒出闷哼。


    纪明冉又佯装好心,温柔低头询问:“怎么了?”


    他啄吻着贺琨的额角,动作满是柔情,眼神却满是可怕的占有欲。


    “不怕,无论是什么,我都帮你,我们是夫夫了不是吗?”


    纪明冉牵起贺琨的手,放在手心里轻捏,成对的戒指象征着忠贞。


    “相信我,阿琨。”


    贺琨在那双如水的眸中,微微点下了头。


    ——


    纪明冉出手利落又漂亮,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似乎没怎么花费力气就将项目重新拨乱回正轨。


    贺琨本来也就不热衷于经营,看见就厌烦,有纪明冉在背后坐镇,开了先例后,他索性放手,又成为坐等分红的闲散少爷。


    每天捧着各地的建筑历史研究,写写论文,研究课题。


    基本在忙碌着与专业相关的事。


    就连蒋斌师兄都调笑着说,贺琨真是找了位好对象,命里就是不用干活的。


    周三晚,贺琨揉着微酸的肩颈从书房出来,家政阿姨已经将饭菜烧好,收拾好屋子刚要走。


    吴姨做饭好吃,性格老实,做事利索干净,自从贺琨搬到此处,在冯平考核后,便一直雇佣她负责日常的家政服务。


    “贺先生,饭菜准备好了,我正要去叫您呢。”吴姨将冰箱收拾整齐,热情地笑着朝贺琨说。


    “好,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谢谢吴姨。”


    吴姨满脸洋溢着笑容,连续点了几下头,又随口问道:“纪先生今晚不回家吃饭吗?”


    说到纪明冉,贺琨看着手机愣了愣神。


    冉冉最近格外地忙,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


    “他公司最近事多,应该不会回来了。”


    吴姨似乎想到什么,揉了揉手中的布袋,顿了一下点点头:“哎,哎确实是,纪先生本事强,可不得忙些。”


    贺琨礼节性地笑笑,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晚餐。


    除非特意叮嘱,吴姨通常都做两人的份量,今晚看来又是他一个人吃了。


    短暂地寒暄几句后,吴姨见贺琨没有多说的意思,简短道别后便回到保姆房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她打开公寓供给家政人员平日进出使用的小侧门,正想掏出手机给丈夫打个电话,好买些蔬菜水果回去。


    结果左右都摸不到手机,想是落在哪了,只好再次返回。


    贺先生一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双人份的晚餐,吴姨欲言又止,想起岗前反复培训的注意事项,话头在嘴边打了个盘桓,又被咽回肚子里。


    贺先生似乎在打电话,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缓缓说道:“冉冉,今晚回来吗?订婚宴席的名单发给肃山确认吗?”


    贺先生安静下来,似乎在听对面的答复,过了几秒再次讲话,染上了极分失落。


    “不回来了吗?嗯好好的,知道啦。”


    吴姨看不下去了,贺先生年纪小,20出头还读着书呢,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和自己女儿同样的年龄。


    等贺先生彻底将电话挂断,她装作找手机的模样走进厨房。


    “贺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落了,回来取一下,”见贺琨点头,她继续道,“前几日收拾到纪先生订购珠宝的单子,原来是您们要订婚了,恭喜恭喜啊。”


    贺琨执筷的动作在半空中微微停滞,订婚戒指是很久之前买的,贺琨不喜欢收藏珠宝,纪明冉也并未在近期送过他相关礼物。


    “谢谢吴姨,到时给你封红。”


    吴姨只能提醒到这里了,毕竟有权有势的人有些花边的事,总是再正常不过。


    纪先生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俗的那套。


    她装作只是聊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天,马上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贺先生客气了,您慢慢吃,那我先走了。”


    吴姨说完,在贺琨的默许下再次离开。


    贺琨将碗筷放下,说实话他是不相信纪明冉会外遇。


    从19岁醒来开始,他便始终关注着纪明冉,冉冉从来没有过暧昧的约会对象,整个人几乎全身心扑在了事业上。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占有欲始终在拉扯,贺琨不安心。


    他给冯平发送消息,很快一条购买记录出现在邮箱里,连带着珠宝的展示照片。


    明显是套女士珠宝,宝蓝色主调。


    项链上椭圆的蓝宝石漾着幽蓝的波光,周围镶嵌着碎钻环绕,白金链身勾勒出优雅的弧线,耳坠则是水滴形的同色垂坠。


    贺琨将手机屏幕缓缓熄灭,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半抹微笑,弧度温和,却格外渗人。


    他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开始时只想要纪明冉停驻的目光,然后慢慢地连相拥也不满足。


    似乎只有完全拥有,才能填满那颗永远叫嚣的心。


    ——


    坤和集团,高楼之上,宽敞明亮的单间办公室。


    纪明冉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城市,挂断贺琨的电话后,他瞬间收起笑容。


    贺氏的项目已经完全被控制,已经不会成为威胁,而是变成为他事业铺垫的踏板。


    白塔研究中心的最新消息持续更进,向好发展。


    至此,躯体机械化改造会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由他一手创立的公司所垄断,在医疗、军事、甚至娱乐等各行各业不断更新演进。


    纪明冉嗅到了第六次工业革命的浪潮气息,即将在这个时代掀起,而他则会永远地书写在历史的这册。


    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指间的戒指。


    至于贺琨,纪明冉也要,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完婚。


    是贺琨先纵容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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